沈萱也瞥见了这球,来势凶猛,似携着千斤之力,李小姐的父亲乃都督府左都督,她也习过武,沈萱若想躲开,动作幅度势必很大,若是衣服当众裂开……
沈萱下意识闭了眼,只伸出右手阻拦了一下,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待她睁眼时,球擦着手臂,砸在了她身后。
伴随着一声悠远的哨声,到了休息时间,六公主眯了眯眼,瞥了眼李小姐。
李小姐略有些惶恐,她、她明明是朝着沈萱的方向踢的,临到跟前时,那球却愣是偏了一下,她只当自己技术不精,确实踢歪了,神情很是忐忑。
六公主总觉得沈萱是发现了什么,还身体不适,提前下场?她岂会如了她的意?
她正欲朝沈萱走去时,却听到三皇子喊了声“表哥”,能让三皇子喊表哥的人屈指可数。她下意识偏头,男人高大的身影,一下便映入了眼帘,五官硬朗,身姿挺拔,仅仅往那儿一站,便说不出的俊美矜贵。
六公主向来高傲,之所以想嫁给睿王,不过是因为他位高权重,她是公主,既然要嫁就得嫁最出色的那个,此刻,他一出现,就成了众人的焦点,见贵女的目光,不自觉被他吸引,她由衷生出一股骄傲来。
她提起衣裙,朝睿王走了过去,一颦一笑皆是风情,“表哥,你的毒无碍了?不枉我这些天,天天为你祈福。”
安熙也不甘落后,紧跟着凑了过去。
其他几个贵女也朝睿王走了过来,一并向他行礼。
睿王瞥了一眼沈萱的方向,女孩悄无声息离开了这里,睿王今日入宫,是有要事要办,他只微微颔首,对三皇子等人道:“臣尚有事,就不停留了。”
说完,他便大步离开了此处。
沈萱本想回更衣的寝殿,换回自己的衣服,远远却瞥见门口守着两个宫婢,她一颗心沉入了谷底,干脆带着清溪直接离开了演武场。
她将衣服有问题的事告诉了清溪,“我的衣服肯定也被动了手脚,你找到这位内侍,让他帮我寻一件宫女的衣衫。”
清溪不放心将她一个人丢在这儿,躬身蹲了下来,“主子上来吧,属下背你过去。”
“背着我走不快,你速去速回,那边是冷宫,没什么人,我去那儿躲躲,一会儿咱们在那儿碰头。”
清溪颔首。
清溪刚离开,沈萱正欲前往冷宫的方向,谁料,竟是瞧见睿王也走了出来,刚刚都不曾打招呼,他贵为王爷,总得行个礼。
沈萱紧张地福了福身,“臣女见过王爷,王爷金安。”
明明弯腰的幅度,已足够小,沈萱还是听到一声轻微的撕裂声,她身体不由一僵。
睿王朝她的方向扫了过来,锐利的眼眸扫过她的衣衫,同样瞧见了断裂的线头,分明是被人动了手脚。
凌钊在皇宫瞧见她时,便有些意外,她祖父虽是大学士,位列阁老,实际上不过官至五品,以六公主眼高于顶的性子,本不该邀请她。
凌钊有事在身,本不想多管闲事,沈阁老虽官职不高,内阁中却是首辅之下第一人,他在宫里不可能没人,打算离开时,却对上了女孩苍白的小脸,她耳尖泛红,神色惶惶,说不出的可怜。
沈萱咬紧了唇,只觉得难堪至极,如果地上有条缝,她一准儿钻了进去,偏偏这会儿只能强撑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凌钊的目光划过她的蹴鞠服,最终落在了她雾蒙蒙的双眸上,想到她滴的那几杯血,一贯冷硬的心终究是软了一下,他丢下一句,“随我来。”
凌钊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身后的小姑娘还呆呆站在原地,并没有跟上来,他眉头一拧,锐利的眼神,落在了她身上,“磨蹭什么?”
沈萱怔了一下,回头瞥了眼,身后空无一人,她这才意识到,刚刚他在冲自己说话。
随他去,去哪里?
沈萱反应慢了半拍,对上他不耐的眼神后,才连忙解释,“多谢王爷,我、我刚刚跟清溪说好了,一会要在冷宫碰头,她已经帮我寻衣服了。”
在宫里能寻的,无非是宫女的服饰。
“萧右,你去寻清溪,直接带到长乐宫。”
萧右应下后,凌钊方看向她。
沈萱听过长乐宫,原本是长公主的宫殿,先皇尚在时,最宠的便是长公主,这处宫殿是坤宁宫之外,离乾清宫最近的一个宫殿。长公主出嫁后,长乐宫并未赐给旁人,近几年,皇上时不时会留睿王宿在宫中,如今长乐宫已成了睿王歇脚的地方。
长乐宫那么大,里面肯定有针线,若能缝好蹴鞠服,也不必让清溪求到旁人跟前了,沈萱并不希望家人知道此事,她终究是应了下来,“多谢王爷。”
凌钊不置可否。
两人一前一后,隔了五步的距离。
凌钊还要去乾清宫,走到长乐宫附近时,他并未进去,而是摘下自己的扳指,递给了沈萱,“你拿这个进去,让她们为你缝制一下蹴鞠服。”
沈萱慌忙接住了扳指,粉嫩的指尖划过他的手指。
“多谢王爷。”她很是感动。
凌钊眸色一暗,有那么一刻,以为她在刻意撩拨他,他垂眸看了她一眼,小姑娘接住扳指后,眸中便闪过一抹惊艳,心神全被扳指吸引了去,想到她对着玛瑙笔冼流露出的喜爱,他轻哂了一声,转身离开了这里。
此时,演武场的人正在寻沈萱,六公主本来以为,她是回偏殿换衣服去了,幸亏她想的周道,提前派了两个婢女守在那里,问过之后,她才得知,沈萱压根没过来。
她脸色微微有些冷。
李小姐说:“她肯定是趁咱们向睿王请安时,走开的,也不知跑去了哪儿。”
六公主派人找了找。
沈萱已经拿着扳指,顺利地进了长乐宫。
能在长乐宫伺候的,皆是睿王的人,这还是他们首次瞧见,旁的姑娘拿着睿王的信物进来,一个个皆很恭敬,大宫女碧孚亲自将沈萱带到了休憩之处。
沈萱的女红很一般,靠自己缝还真不行,便问了一下谁的针线最好,碧孚眼尖,也发现了蹴鞠服的问题,她笑道:“奴婢针线尚可,小姐去奴婢房中将衣服脱下来吧,奴婢帮您缝。”
沈萱十分感激,“多谢姐姐。”
碧孚捂唇笑,“小姐客气了,奴婢可当不起您一声姐姐。”
她针线确实不错,缝得又快又好,清溪寻来时,她已经将蹴鞠服缝好了,根本看不出缝补过的痕迹,沈萱再次道了谢,“还得向姐姐借一下针线。”
碧孚还从未见过生得这般漂亮,嘴巴还这么甜的贵人,心中稀罕得不行,“小姐只管拿去用,奴婢这儿多的是。”
沈萱带着清溪回到演武场时,六公主身边的人,已经将演武场翻了个底朝天,是刘小姐第一个瞧见的她,“你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按时间算,第二场比赛早开始了。”
沈萱一脸惊讶,“我不是说了,我身体有些不适吗?刚刚我更衣去了,你们一直在等我吗?我还以为,瞧不见我,你们会随便找个人顶上。”
说到这里,沈萱脸上方带了歉意,“不好意思呀,让大家久等了。”
六公主也走了过来。
她不动声色看了眼沈萱的衣服,目前还瞧不出问题,婢女做的隐秘,上一场,沈萱的活动量算不得太大,她只当沈萱确实是身体不适,压根没想到,衣服早被人缝好了。
她关切道:“你身体如何了?”
“禀公主,臣女好多了。”
六公主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沈萱笑眯眯应了下来,她同样是被长辈宠大的,过去的十几年,一直被养得娇娇的,从小到大,遇到的糟心事并不多,若她爹爹还在,刘小姐的父亲也得喊一声将军。
她不能拿六公主怎样,一个刘小姐,沈萱并没有那么怕,左右活不长,她若一直忍气吞声,她们还真当她好欺负。
第二场一上场,沈萱的气势就变了,毕竟是将军的女儿,还时不时随舅舅回金陵,小时候也曾耍过鞭子,不论是体力,还是骑射,比起旁的小姑娘,她都要强上一些。
她一得到球,就猛地朝刘嫚踢了过去,这一球,不论是气势,还是速度,足以媲美刘嫚那一球。
刘嫚毫无防备,往后躲时,动作过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有两个贵女没忍住,笑了起来,安熙也有些幸灾乐祸,她与六公主不对付,也很反感刘嫚,嘲笑道:“刘嫚你行不行啊?若是不行,就赶紧下去。”
刘嫚恼火的站了起来,瞪了安熙一眼,才看向沈萱怒道:“你怎么踢的?长眼睛没?”
沈萱笑了笑,毫无歉意道:“抱歉啊,我球技不行,比不得刘小姐眼睛好使。”
刘嫚没想到她会这么答,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心中存着气,得到球时,也猛地朝沈萱的方向踢了过来,不料,她却躲开了。
三皇子和四皇子是裁判,两人的目光都被沈萱吸引了去,女孩一袭红衣,五官精致,身姿曼妙,踢球时动作轻盈,说不出的耀眼。
四皇子对三皇子说:“瞧着娇娇滴滴一个小姑娘,不成想,还是个以牙还牙的。”
三皇子早看痴了,眼中除了她再无旁人。
踢到一半时,沈萱又有些犯困,体力也在明显下降,她使劲捏了捏手臂,才勉强打起精神。
好在六公主并未表露出对沈萱的不喜,相反待她还挺亲热,她之所以这般表现,是不希望沈萱出丑时有人怀疑她,这就给了个别人一些错觉,以为六公主挺喜欢沈萱。
除了刘小姐和陈小姐,其他人并未刻意针对沈萱,她时不时划水,倒也支撑了下来。
一场蹴鞠结束时,是安熙那边取了胜利,直到结束,沈萱的衣服也没当场裂开,六公主眸色微眯,笑着朝沈萱走了过去,“没想到沈小姐踢得还挺好,以后有机会再一起玩。”
“公主谬赞了。”
众人一同去的偏殿,换衣服是单独换的,果然,轮到沈萱时,她耽搁的时间略长了点。
沈萱告别离开后,赵嬷嬷压低声音对长公主道:“她定然备的有针,刚刚耽误了那么久,肯定是和婢女缝补呢,算她运气好,逃过一劫。”
六公主倒是挺欣赏沈萱的处事方式,一边将此事瞒了下来,没大肆声张,一边又毫不迟疑地收拾了刘嫚,若是不跟她抢男人,倒是能处一处。
正这么想着,一个奴婢匆匆走了过来,低声道:“公主,沈小姐刚刚遇见了王爷,两人正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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