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佟安宁养了一群鸽子在钦天监那边,在致知馆那边,也让人搭了一个大鸽笼,每天让人记录,还让人抱了五只狗崽在承乾宫,想着地震来临了,五只狗有一个靠谱的就行。

    顺便佟安瑶那边也送了两只,总不能两边都不靠谱吧。

    康熙听闻佟安宁打算靠这几只狗来预测地震,表情一言难尽,可是看佟安宁的姿态,似乎又不是开玩笑的。

    佟安宁撺掇道:“皇上表哥,要不你也养几只,既能解闷,说不定真管用呢!”

    “胡闹!”康熙顿时黑脸了。

    堂堂京城重地,按照佟安宁的说法,真用上了,天岂不是要塌了。

    佟安宁见状,只是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想用上啊!”

    可是她怕啊!

    到了明年,又不能抛下大家独自逃跑。

    康熙:……

    佟安宁见他语塞,得意地龇牙笑了笑,拉着康熙又说了其他事情,她有意在京城周围乡镇设立几个钦天监分衙,她出一半钱,康熙出一半钱,既能帮助当地推算节气、观察天象、又能检测地震前兆。

    康熙:“朝廷国库空虚,若是朝臣知道了,恐怕会弹劾!”

    佟安宁:“用不了多少钱,再说只是你我出钱,先试运行一两年,等到明年……过几年有了成果,那些人就不会乱说了。”

    佟安宁还是信赖古人的智慧和观察,她又没有金手指提前预测到地震,只能将人力和物力发挥到最大。

    佟安宁见他还在犹豫,咬了咬牙,“大不了我先替你垫着了,以后别忘了还我。”

    主要钦天监这事,不经过康熙的允许,钦天监那群人不敢做,民间相关人才没有多少,而且康熙估计也不认,而且还会被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一不小心,九族都玩完。

    康熙见她一副心疼的样子,不由得失笑:“朕就纳闷了,一个十年前的地震,还不在京城,就将你吓成这样,要不要这样草木皆兵?”

    “地震当然可怕了!”佟安宁控制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既然你不反对,我就当你答应了,这事我只出钱,具体事情,就要你来吩咐了。”先将事情定下来再说。

    “好!朕会命钦天监尽快拿出章程。”康熙叹了一口气。

    近来,无论朝堂还是后宫,都没有让他省心的。

    ……

    对于朝堂上要立太子的呼声,康熙当做听不见,趁此期间,封了佟国维二等公,累加少傅兼太子太傅,引得不少人眼红不已,同时叶克书、德克新也都有升职。

    大家算是看出来了,皇上这是要重用佟国维。

    现下因为立太子的事情,索额图和明珠两派打起嘴仗,皇上明面上没有反应,实际上开始着重扶植佟国维,明显对他们不满。

    其实一些人也明白,立太子这事,皇上轻易不会答应的,他们也想看看现下朝堂势力的划分,认清大家的心思。

    不过还有好事的,康熙虽然没有立太子,但是宣布涨了官员的俸禄。

    俸禄过低,腐败问题就会出现,所以之前除了俸禄,也增加了各种补贴,包括公费银、修宅银、心红纸张等,这些补贴有些甚至超过俸禄。

    不过后来这些补贴又取消了,官员就只剩下那些可怜巴巴的俸禄。

    康熙想了许久,决定还是涨俸禄,朝廷各衙门和中下级官员的俸禄都双倍,具体时间从康熙十八年开始,在年中和年底这段时间,康熙就让人向各地发了邸报,防止有衙门利用信息差,昧了多余的俸禄。

    满朝文武官员自然感恩戴德,佟安宁也对康熙竖起了大拇指,“皇上表哥,你终于肯涨俸禄了,虽然不多,咱们循序渐进就好。”

    “不多?”康熙扬了扬眉梢。

    佟安宁瞪着眼睛,满脸真诚,“玻璃厂和水泥厂的工人薪资每年都在涨,现在就是最低的薪资是十年前的四倍了。而且我们是一月一结算哦!”

    对于工钱的结算,按年,按季、半年、按月都有,也有很多短工是按天的,

    佟安宁手底下的工坊和铺子都是月底发薪资。

    而清朝官员的俸禄根据职位不同,时间也不同。

    佟安宁原以为,就算外地官员做不动按月发俸,京官应该能做到吧。

    谁知京官俸禄半年结算,春秋时节,春季是三四月,秋季是九十月,也没有确定的时间,每次领取半年的俸禄。

    还好大部分京官不靠俸禄过活。

    而外省正、佐官员的俸禄反而是一年发四次,按季发放,在规定时间内,在布政使藩库支取。

    康熙嘴角微抽,这么说来,确实比不上佟安宁。

    佟安宁见他有些郁闷,垫脚拍了拍他的肩膀,“皇上表哥,你不要伤心了,现下大清统一,你努力做大做强,以后每年都可以给官员涨俸禄,就不用羡慕我了。”

    康熙听得眼皮直跳。

    怎么越听也不是滋味。

    他仔细一琢磨,发现有点不对劲,“按照你的意思,朕做大做强,就是为了给朝臣涨俸禄。”

    “不要这么介意嘛!你可以安慰自己是天下第一大老板。”佟安宁冲着他调皮地眨了一下右眼。

    康熙:……

    ……

    康熙忙着加薪,佟安宁则是忙着办大会。

    七月中旬,佟安宁在京郊设立的粮食和药材交易市场正是热闹的时候,尤其最近正值夏收之际。交易市场位于丰台大营旁边,有官兵看着,而且占地大,都是平整的水泥地,还有大型的交易大厅,周围专门的大型仓库。

    自从康熙知道佟安宁要在这里弄交易市场后,就又调来了一支驻军守着,防止出乱子。

    佟安宁将大会地点放在这里,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如果地震发生了,丰台大营里都驻京八旗精锐军队,虽然这些年被“腐蚀”的,有了不少水分,也算半个精锐,交易市场里的东西他们能守住,而且能第一时间支援救灾。

    ……

    七月底,佟府传来消息,那日雅生下一名男婴,取名岳兴阿,宫里流水的赏赐送进佟府。

    佟安宁听到结果后,虽然高兴,还是心疼那日雅,今年的夏季格外热,现下这个时候坐月子就是受罪,提醒隆科多别有了儿子,忘了媳妇。

    时间很快来到了八月中秋节。

    中秋夜宴上,众人言笑晏晏,面上亲亲热热,孩子们在席间玩闹,不过有些遗憾的是,听说四阿哥病了,目前在养病,荣嫔也就没有带他过来,只带了三格格,出生的小阿哥则是被奶嬷嬷抱在怀里。

    三格格起先还愿意老实待在荣嫔身边,到了半场的时候,仗着身子小,在席间穿穿梭梭,等到荣嫔和旁人应酬完毕时,人已经跑到了裕亲王那桌。

    裕亲王夫妻俩温声哄着她,三格格想要吃什么,两人就给她夹什么,乍一看,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和荣嫔一点关系都没有。

    有人就注意到荣嫔脸色有一瞬间黑了,虽然很快就控制住,还是被不少人看到。

    佟安宁对于荣嫔那边的热闹,不怎么在意。

    她的目光落到二格格身上,二格格一下子长大了不少,人也清瘦了一些,坐在张贵人身边,和四格格一个桌子,时不时给四格格夹菜,比起其他孩子,看着十分懂事。

    想起崩逝的端嫔,佟安宁叹气了一口气。

    听说张贵人对二格格不错,日常生活中,坤宁宫的人也不敢怠慢了二格格,前段时间,隆科多打听到,索额图好像和安亲王岳乐来往紧密。

    二格格之前在安亲王府生活了三年,和安亲王府有着斩不断的情谊,原以为会成为她未来的助力,将来嫁人时,能得个好去处。

    谁曾想,世事无常,端嫔崩逝,二格格被送到坤宁宫。

    不知道当初皇后将二格格接往坤宁宫,是不是就打着拉拢安亲王岳乐的主意,毕竟安亲王掌控不少军权,乃康熙手下的心腹大将。

    佟安宁胡思乱想了一圈,默默抿了一口香茶。

    大概是大殿里太热闹了,参与宴会的几个孩子中,有些年纪小的不适应,直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其他孩子看到“能哭了”,一直憋着的泪水也没有忍住,一下子也哭了起来,就连皇后身边的六阿哥也红着眼,将头埋进皇后怀里。

    一时间,整个大殿,除了五阿哥和二格格,其他孩子都哭了,二格格在那里哄着四格格,而五阿哥则是有些懵逼,小脸都是“这有什么好哭的”、“我也要哭吗?”

    惠嫔见他没哭,心中欣慰了不少,自己这个儿子虽然调皮捣乱,还是有一点好处,就是胆子大,不怎么爱哭。

    旁边通贵人的孩子万黼阿哥哭的快喘不过起来,奶嬷嬷一直在哄他,可是万黼阿哥怎么都哄不好。

    五阿哥看着万黼歪头思索片刻,就在惠嫔纳闷时,就看到五阿哥扶着桌子,从凳子上滑溜了下来,然后一下子跑到万黼身边,一把揪住他的辫子,凶声道:“你再哭,我就打你了!”

    万黼阿哥圆溜溜的眼睛满是泪水,懵逼地看着五阿哥,“哇啊——额娘!”

    现场顿时一静,众人看了看惠嫔,又看了看五阿哥,然后又看了看皇上。

    坐在上首的康熙额头青筋直跳,“保清!”

    惠嫔捂着胸口深呼吸,她生的绝对不是儿子,是祸害。

    她是上辈子欠了这小崽子的吗?

    五阿哥听出康熙的怒气,眼珠子转了转,转身就看到惠嫔也是一脸怒容,环顾一圈。

    在众人的注视中,仗着小身板朝佟安宁冲了过去。

    “!”佟安宁哭笑不得,她这算是无妄之灾吧。

    五阿哥一把抱住她的大腿,“贵妃娘娘救命!”

    惠嫔瞪眼,“保清,快回来!”

    “我不!你让万黼别哭了,我就考虑考虑!”五阿哥梗着脖子道。

    他哄不好,就让额娘哄。

    惠嫔:……

    万黼还不是他弄哭的吗?

    “啊啊哇啊……我讨厌五哥!”万黼哭的上期不接下气。

    通贵人将万黼抱起来,低声哄着他,一边焦急地看着惠嫔。

    五阿哥小孩子脾气,行事霸道,她知道没有多少坏心思,但是万黼一开始可能稍微哄一下就行,五阿哥这一折腾,万黼看着哭的快晕厥过去了。

    那边荣嫔也在哄着小阿哥,有些埋怨地看着五阿哥和惠嫔。

    好好的中秋夜宴被他们弄成这个样子。

    惠嫔深吸一口气,只能上前和通贵人一起哄着万黼阿哥。

    五阿哥见惠嫔不再管他,松了一口气,仰头道:“贵妃娘娘,你看万黼弟弟马上就不哭了!”

    佟安宁冲着他温柔笑了笑,五阿哥见状,也给了佟安宁一个无邪的笑。

    佟安宁将手搭在对方的脑袋上,控制着他的小脑袋瓜子,往康熙那个方向抹过去,笑道:“五阿哥,你现在与其担心万黼弟弟,不如担心你自己吧,你看看,你皇阿玛现在什么脸色!”

    五阿哥下意识睁眼看,看清楚后,连忙扭过了头。

    天啊!皇阿玛的脸色好黑啊!

    康熙眼睛微眯,居高临下地看着五阿哥,“保清,你过来!”

    五阿哥将头埋进佟安宁的怀里,坚决不抬头。

    “保清!你再不出来,朕就打你屁股了!”康熙继续道。

    听到这话,五阿哥下意识捂住了屁股。

    这动作惹得众人失笑。

    上首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都忍俊不禁。

    这时,殿内的孩子也被五阿哥的动作吸引了,满脸鼻涕,睁着眼睛好奇地盯着五阿哥方向,有些奇怪,五阿哥为什么不敢露头。

    所以国人喜欢看热闹,是刻在骨子里的,不管是男女老少,都一样。

    荣嫔见状,朝惠嫔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轻声道,“惠嫔姐姐,没想到五阿哥和清晏贵妃的关系那么好,这种场景,居然去找她,妹妹真是为你心疼。”

    惠嫔脸上笑容不变,“五阿哥和清晏贵妃从小就有渊源,如果不是清晏贵妃送的护身银牌,恐怕五阿哥长不了这么结实闹腾,本宫是打心眼感谢清晏贵妃,五阿哥将她当成半个额娘理所应当,这是五阿哥的福气。”

    “惠嫔姐姐真是大方,本宫就比不了你了!”荣嫔面上笑容一僵,很快恢复正常,有些不自在地擦了擦额头。

    “呵呵……荣嫔妹妹说笑了,你我同时进宫,经历也差不多,相信你对清晏贵妃更是感恩戴德,当年除夕年夜,她送出去的四个银牌子,你家占了两个,也是之后妹妹提的醒,本宫才察觉贵妃的银牌子那么有作用,之前五阿哥去绰尔济府上时,本宫都让人将银牌子压在他枕头下面。你看看,五阿哥长得多结实。”惠嫔捂嘴笑道道。

    “呵……呵呵,惠嫔姐姐就说的有理!”荣嫔嘴角的弧度愈发的勉强了,两手放在桌下,不停的绞着帕子。

    惠嫔见她坐立不安,愉快地收回视线,将目光重新投到场中。她可是打听到,荣嫔将四阿哥的银牌子抢了过来,给了她才出生的小阿哥,现下四阿哥生病,连中秋宴都没有参加,肯定是受了影响。

    惠嫔的目光落到和裕亲王他们坐在一起的三格格,斜觑了荣嫔一眼,这算不算荣嫔的报应呢,等一下,她还是让人将荣嫔做的事情告诉裕亲王他们。

    不能让荣嫔攀上裕亲王。

    ……

    佟安宁那边,五阿哥坚决抱着佟安宁的大腿不放松。

    佟安宁环顾一圈,都是看热闹的,连惠嫔也不在乎,反而悠哉悠哉看戏,见五阿哥看过来,做出一副吓唬表情,然后五阿哥也就放弃向惠嫔求救的想法。

    太皇太后也逗道:“保清啊!你皇阿玛快要气炸了,你确定不过来?”

    “唔唔……不去!”五阿哥连忙摇头。

    “保清!你确定不过来!”康熙冷这脸看着他。

    旁边的二格格、四格格等孩子都紧张起来。

    皇阿玛现在的脸色好吓人。

    五阿哥连忙向佟安宁求救,“贵妃娘娘救命!”

    佟安宁将他两只小手扒拉下来,将他的小脑袋转向太皇太后、皇太后那边,“本宫是救不了命,喏!看到没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他们那里才是宝地,你和我非亲非故,抱我大腿没用!”

    “……”五阿哥仰头,噘着嘴看着她。

    佟安宁继续指了指太皇太后方向。

    上面的太皇太后也含笑看着他,好奇五阿哥接下来怎么办。

    五阿哥小大人一般叹了一口气,也没有犹豫,撒开腿,在众人的惊呼中,蹿到太皇太后身边,将小身板藏到太皇太后后面,小眼神戒备地看着康熙,“皇玛嬷,皇阿玛要揍我!”

    太皇太后反手拍着他的小脑袋,笑道:“保清,你弄哭了万黼,知不知错?”

    五阿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道:“额娘说,小孩子哭着伤身子,在绰尔济府上时,我一吓唬,别人就不哭了。”

    “……”太皇太后一时有些头疼。

    五阿哥还是个孩子,在绰尔济府上养成的观念一时纠正不过来,现在和他讲道理,听不听是一回事,别又惹哭了一个。

    明天要让人给绰尔济府上的孩子送些补偿,毕竟被五阿哥欺负那么久了。

    “咳……”康熙轻咳一声,拉着脸道:“万黼年纪还小,你身为哥哥,应该爱护他,不能随便欺负他,仗着年龄和身高欺负别人,这不是一个未来巴图鲁应该做的事,会被人嘲笑,知道吗?”

    五阿哥望了望惠嫔,见他对自己点头,也连忙点头答应,只要不打屁股,说什么都行。

    今天是中秋宴,康熙不打算计较,只是见这小子太活泼,所以才想着吓唬一番。

    晚宴过后,康熙又带着众人出去赏月。

    佟安宁跟在他身后,看着左右的大部队,心生无聊。

    在紫禁城,节假日别想有安生日子,各种宴会规矩一大堆,吃不好,玩不好,还要注意规矩。

    赏月结束后,众人散去。

    嫔妃们三三两两地披着月光离去,缓缓朝各自住处走去。

    长春宫和翊坤宫邻近,乌雅氏要回长春宫,恰巧和宜贵人顺路,两人一人手持一盏精致的灯笼走在宫巷中,后面的宫女太监落后她们四五步,既不打扰两人说话,又能保护她们。

    宜贵人:“乌雅常在,刚才宴会上,我听见惠嫔娘娘说什么银牌子,这是什么东西?我进宫时间晚,对宫里的一些事情实在不清楚。”

    乌雅氏笑道:“这事不难打听,听说是康熙十二年的除夕夜宴时,清晏贵妃送给当时宫中仅存的四个孩子礼物,就是普通的银牌,上面刻着祝福语,说来也稀奇,二格格、三格格还有四阿哥、五阿哥得到银牌后,果然也很少生病,听说后面荣嫔生长生阿哥时,想要再向清晏贵妃求一个,清晏贵妃没给。大家推测,因为这,所以荣嫔和清晏贵妃关系不怎么好!”

    “哼……传出这话的人,怕是要将清晏贵妃架在火上烤。”宜贵人叹息道。

    如果这有用,皇上肯定会为六阿哥、八阿哥他们也求了,明显是有人针对佟安宁,有些能耐事还是不要轻易往自己身上拢,就好比荣嫔这事,佟安宁送的银牌子不管有没有护身作用,总是心意,可是升米恩,斗米仇,反而让荣嫔怨上了。

    乌雅氏点头:“宜贵人真是聪慧。”

    宜贵人左右看了下,轻声道:“我还听说四阿哥最近身体也不行,似乎就是因为银牌子,常在和荣嫔关系比较亲近,她真信吗?”

    荣嫔前面接连失去了长华、长生两个阿哥,现下这个阿哥肯定捧在手心里,说不定一时糊涂,真会干出错事。

    乌雅氏低声轻笑,“荣嫔娘娘十分紧张小阿哥,银牌子这事信则有,不信则无,您是贵人,还是不要过多打听……”

    宜贵人见状,也不再说话,两人在岔道口告别,宜贵人走进翊坤宫,余光瞥到乌雅氏的背景,冷哼一声,跨过门槛。

    随行的宫女杏林安慰道:“小主不必和她计较,不过是一个常在。”

    宜贵人仰头望着空中孤冷的圆月,“可是她有一个阿哥!”

    “只是一个阿哥而已,小主还年轻,以郭络罗氏的地位,要什么没有,乌雅氏之前在宫里乱传谣言,不就是想借这个阿哥改头换面,可是皇上和清晏贵妃都没有搭理她,您只要有了阿哥,晋升嫔位轻而易举。”杜鹃继续说道。

    宜贵人眉间微微蹙起,默默点了点头。

    ……

    康熙十七年的下半年,对于佟安宁来说,过得没有什么波澜,开始进入疯狂赚钱模式,成了无情的赚钱机器。

    昭贵妃加入后,佟安宁增加了美妆产业,创立了桃夭美妆,若论赚钱,还是化妆品和护肤品。

    佟安宁利用上辈子的耳闻目染,加上佟安瑶的技术支持,昭贵妃设计,外加皇家宫廷出品觑头,京城热门铺位,装饰典雅、大气,桃夭阁一楼宽阔明亮,里面也是透明玻璃柜台,一看就知道有格调。

    到了年底,不仅将“桃夭美妆”的牌子打了出去,远销外地,净利润达到四十万两。

    佟安宁打算等到莫尔根回来后,看看能不能将美妆品销往海外,西洋人想用廉价商品掠夺东方的财富,她可有良心多了,她是用“美丽”来换取他们的财富。

    年底腊月,宜贵人被封为宜嫔,引得后宫好一阵讨论,大多眼红郭络罗氏受宠的程度,宫里的高位嫔妃,除了两位贵妃和慧妃,康熙封的荣嫔和惠嫔都是有子有背景,在庶妃位置也是熬了十多年。

    就连荣嫔听到结果,都自嘲老了,比不上现在的鲜嫩小姑娘。

    可是宜嫔听到这话,并不开心,说起年龄,她虽然比荣嫔,惠嫔等人年纪小,但是自己的年纪是当年大选中最大的,如果不是阿玛立了大功,自己也就没有机会进宫,因为年龄,暗地里那群人比相貌、家世赢不了自己,就攻击自己的年龄,现下又说自己生不出孩子。

    宜嫔思来想去,决定让阿玛将家中的小妹送来京城参加明年大选,到时候生下的孩子都是郭络罗氏的血脉,也能稳固自己的地位。

    宜嫔阿玛三官保接到消息后,暗自欣慰自家女儿的懂事,也就答应了。

    就这样,宜嫔妹妹小郭络罗氏进宫的事情被定下了。

    ……

    佟安宁这段时间,听了不少宜嫔受宠的传言,什么康熙一掷千金博宜妃一笑,两人游逛御花园,当着众人面贴面耳语,还有宜嫔经常出没乾清宫……听的耳朵都长茧了。

    佟安宁不由得感慨道:“这才是宠妃的牌面!”

    她终于不用被人当靶子打了。

    坐在她对面的昭贵妃嘴角微抽,搞不懂佟安宁是不是在自嘲。

    佟安宁一脸疑惑,“你看我干什么?”

    昭贵妃闻言,扬了扬眉梢,“本宫平时最讨厌你这种装糊涂的人!”

    旁人可以这样感慨,但是佟安宁可没有资格。

    佟安宁:……

    她低头扳手算了算,不对啊!昭贵妃怎么算都不到更年期!

    第122章

    康熙十八年。

    佟安宁以为进入十八年,她首要目的就是减少将要到来的大地震伤亡。

    谁知年初就给了她一个闷棍。

    正月,官员上奏,山东、河南两省遭遇天灾,饥民无数,现下两省粮价飞升,民众压根买不起,不少人吃草根、吃树皮,甚至群起夺取官粮,担心民乱四起。

    康熙听到消息后,立马命令户部赈灾,派遣户部侍郎察库前往河南省,另外一名户部侍郎萨穆哈还有隆科多前往山东省,随行的还有巡抚,同时各自调拨了一千将士随行,确保赈灾粮不被下面的人昧了,防止再次发生民众夺取官粮的事情。

    隆科多第一次出京办事,而且是去赈灾,佟安宁说不担心,压根不可能。

    不过隆科多心倒是挺大的,除了舍不得自己刚出生的儿子,也没看见有多少忧虑。

    月中,安徽巡抚上奏,凤阳发生旱灾,请开凤阳仓赈济灾民,

    根据记载,凤阳仓在康熙十六年时,存了两万石米,就近赈济,可解凤阳旱灾,也就应允了。

    不过山东、河南两地就没有这么轻松了,到了月底的时候,河南巡抚再次上奏,表示现下河南仍然有二十一个州县灾疫横行,再次请求朝廷赈济。

    康熙看着奏折,皱起了眉头,河南一开始的灾情没有山东严重,现下没有好转,除了老天爷不捧场,造成灾情进一步恶化,还有当地官员的渎职和腐败的原因,想到此,他大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心中郁气难消。

    梁九功见状,连忙道:“皇上息怒!”

    康熙深吸一口气,抿了口温茶,然后给河南巡抚写了批复,准许他先斩后奏,遇到官员渎职和腐败,可自行处置,他要的是河南灾情尽快解决,并且打算再次向河南赈济五万石粮食。

    写完这些,他的脸色还是没有好转,旁边的梁九功小心看着他,就担心皇上被气伤了身子。

    还好这些年康熙的养气功力渐深,很快就平复了,再次打开了一个折子。

    是山东那边传来的,现下山东灾情已经没了,当地官员正在努力帮助当地百姓恢复生产。

    康熙嘴角不仅扬起,“怪不得有人看隆科多不顺眼,想在朕也对他羡慕嫉妒恨啊!”

    其实一开始山东的灾情要比河南灾情严重,佟安宁知道情况后,担心隆科多那边应付不了,给隆科多支援了一些物资,康熙一开始也预料到佟安宁会给隆科多帮助,所以才将隆科多一同派往了山东。

    一开始隆科多去山东的时候,恐怕不少人以为他是去走过场的,谁曾想,人家现在是主力。

    隆科多跟着赈灾官员去了山东,随行的还有佟安宁手底下的几个管事。

    赈灾第一项,就是到灾情发生地发钱、发粮、发药材,可是这些只能解一时燃眉之急,除了这些还要有灾后建设。

    以工代赈是好策略,但是也要有足够的钱粮作为底气。

    碰巧,佟安宁这两年就折腾粮食和药材了,对这些没有多少顾忌,大批的粮食和药材运到山东。

    据说山西赈灾的粥是真的“插筷不倒”,稠的能当饭吃了,对于一些人来说,甚至这段时间吃的比平时还好,现下山东正在浩浩荡荡的修路、建桥、建水库外加禁缠足宣传。

    没错,“禁缠足”宣传是佟安宁支援山东赈灾的必要条件。

    作为孔孟之乡,佟安宁可打听到这里的“禁缠足”推广并不好,所以佟安宁不能放弃这一次机会。

    而且山东也是中原粮仓的半壁江山,经济水平在北方都占前列,所以拿下这里,对佟安宁很有用。

    听说宣传“禁缠足”时,隆科多被好些读书人明里暗里写诗骂,他也不急,让人打听一下对方的家人亲戚有没有缠足的,然后抓起来,接下来罚钱、坐牢各有各的下场。

    对于灾民来说,人都快饿死了,现下只要让他们有口吃的,就算让他们反了,他们也毫不犹豫,对于那些酸书生的言论,有些不等隆科多教训,老百姓自己都处理了,什么往对方家里抛粪便、砸墙,上街被人丢石子、套麻袋……

    找对方算账,砸东西的人十分理直气壮,表示赞同缠足的人都是摧残女子,没人性的家伙,连畜生都不如,他们只是教训一下,当然也不可避免一些人趁机捣乱,不得不说,这种行为确实震慑了不少人。

    让隆科多不由得感慨,果然是孔孟之乡,民风淳朴啊!

    呃……当然衙门查到不少事是隆科多暗地里买通人干的,其中就包括往那些书生家里抛粪。

    周围人不由得嘴角抽搐,心想不愧是京城来的公子,做事果然不拘一格。

    不过人家虽然做事刁钻写,可确实是来赈灾、救人的,也没有收取当地的贿赂、贪墨赈灾钱粮。

    隆科多在山东时,就是代表朝廷还有佟安宁和当地士绅、官员见面谈合作,现下在当地的声望颇高,整个山东有点消息通道的人都知道隆科多是谁。

    如果不是因为现下气温太低,山东那边修路、铺桥的进程还要加快一倍。

    ……

    康熙摇头叹息,也只有佟安宁这样不知规划、没有经验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良心和血本,但是赈灾毕竟是朝廷的责任,哪能期盼每次就有人兜底,否则要朝廷干什么。

    想到佟安宁,康熙思索片刻,问道:“安宁最近在做什么?”

    梁九功躬身道:“奴才听说,佟主子似乎和慧妃娘娘今早去南苑冰嬉了。”

    “她倒是轻松!”康熙摇了摇头。

    然后下午的时候,佟安宁就被抬着回来了,据说佟安宁刚到了南苑,才踩到冰面,刚迈开脚,人就一下子摔了,这一摔右腿骨折,冰嬉也玩不了,只能回宫了。

    康熙接到消息后,很快赶往承乾宫去了,还好,除了腿骨折了,精神还不错,还有心思欺负前来看她的五阿哥。

    佟安宁笑嘻嘻地捏着五阿哥的鼻子,“惠嫔可说了,你今天还有两张大字还没有写!”

    年后开课,因为四阿哥身体不适,没法上课,上书房就只剩五阿哥了,众多授业师傅对他进行一对一授课,那滋味,只能说谁上谁知道。

    五阿哥也一跃成为紫禁城最孝顺,最知礼的阿哥,每天两次去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请安,宫里谁有头疼脑热,都能得到他的关怀、看望,喜事更不用说了,肯定会来道谢。

    大家算是看出来了,只要不上课,五阿哥是什么都能干。

    五阿哥被她拘在手中,然后苦着脸:“贵妃娘娘,揭小孩的短不是好大人!”

    “哦!本宫本来就不是好人!”佟安宁笑嘻嘻道。

    五阿哥向一旁的惠嫔求救,“额娘!”

    惠嫔摊手:“谁让你自己送上门!贵妃娘娘现在不能起身,你不要乱动,伤了贵妃娘娘,小心你皇阿玛揍你!”

    五阿哥顿时噘着嘴。

    佟安宁见状笑的更得意了。

    ……

    “你们这里真是热闹!”门口的康熙含笑看着她们玩闹。

    殿内众人顿时一惊,连忙向康熙行礼。

    五阿哥趁机也逃脱佟安宁的“魔爪”,躲到康熙身后。

    佟安宁提醒他:“五阿哥,你小心自投罗网哦!”

    五阿哥小脑袋满是问号,“贵妃娘娘,自投罗网是什么意思?”

    很快他就亲身体验到了。

    康熙一把将他拎起来,沉声道:“上书房的师傅说你又逃课了。”

    “贵妃娘娘腿断了,我来看她,才不是逃课!”五阿哥踢着小腿,大声“狡辩”道。

    佟安宁按了按额头,“五阿哥,你听谁说本宫腿断了,我是不小心摔骨折了,才没有断呢。”

    五阿哥再次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她,斩钉截铁道:“就是断了!”

    佟安宁挑了挑眉,看了一圈,高声喊道:“珍珠,去找个鸡毛掸子,让五阿哥试试鸡毛掸子的威力。”

    五阿哥再次一头雾水,贵妃娘娘说的鸡毛掸子是什么武器。

    珍珠忍笑,“奴婢去库房找找!”

    五阿哥虽然不知道鸡毛掸子是什么样,但是也能听出佟安宁的口吻不对,连忙拉住珍珠,不让她去,软声求饶,让她不要去找。

    珍珠面色为难地看向佟安宁。

    五阿哥一看,源头还在佟安宁这边,为了防止自己受罪,连忙给佟安宁说甜言蜜语。

    佟安宁见他服软,也就没有吓唬他。

    等到两人闹完后,惠嫔带着五阿哥离开,给佟安宁和康熙留空间说话。

    康熙关切地询问了佟安宁最近的病情和饮食,然后给佟安宁说了朝堂的一些趣事。

    康熙笑道:“你可知,有人给朕上折子,弹劾隆科多,说他在山西收了一个姑娘,整天红袖添香,这事朕还不敢告诉太皇太后她们,你说怎么办?”

    “红袖添香?”佟安宁顿时坐直了身子,“他敢!”

    “你别激动!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如果你不高兴,朕就训斥他几句。”康熙担心她伤到自己,连忙安慰道。

    “训!一定要好好训,能耐他了,才当爹不久,就对不起那日雅,还有谁给他送的,查出来,一应捉起来,如果是他自己收的,等他回来,我腿给他打断了!”佟安宁气的直拍被子。

    她就担心隆科多带回来的是历史上的“李四”,若是那样,她可不会对隆科多手软,他如果敢回来,就要有被扒一层皮的心里准备。

    “乱说什么,你现在腿还伤着,先养好伤,等到隆科多回来,朕替你压着他,由着你动手!”康熙继续哄道。

    佟安宁闻言,瞪着他,“帝王一言九鼎,我可记在心里了!”

    康熙颔首道:“朕保证!”

    一旁的梁九功不由得暗笑,心里为隆科多聚了一把辛酸泪,人还没回来,“处罚”先预定了。

    等到康熙离开,佟安宁马不停蹄地让人去调查怎么回事。

    半月后,消息传来,原来隆科多身边确实一个姑娘,是他在太原救得,对方想要以身相许,一直跟在隆科多身边伺候,表示即使跟在隆科多做丫鬟也可以。

    明显隆科多对其也有意思,否则以他的心思,想要赶跑对方,轻而易举。

    佟安宁冷哼一声,派人给隆科多带了话。

    再过半个月,山西传来消息,说隆科多将姑娘送走了,给了不少盘缠。

    佟安宁这才松了口气。

    ……

    四月,本应是春暖花开之际,可是紫禁城头顶懵了一层阴云,张贵人生的小格格再次夭折,张贵人直接一病不起。

    通贵人生的万黼阿哥也没有撑过来,也夭折了,通贵人还要为腹中未出生的孩子强忍悲痛。

    康熙一连失去了两个孩子,精神有些不济,也没有心思到后宫,一心沉溺政事。

    五月初四,距离端午节还剩一天,景阳宫传来消息,四阿哥赛音察浑也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去了,听说荣嫔哭的天崩地裂,不能自抑。

    佟安宁听到消息时,也有些恍惚,终究还是没留住四阿哥。

    六宫众人听到消息,大多去了景阳宫宽慰了几句。

    康熙也心痛不已,接连四五天都去了景阳宫看望荣嫔。

    就连五阿哥也好些日子焉了吧唧的,没了活力,他年纪虽然小,但是已经明白“生死”的意思,知道那个比他乖巧的四阿哥现在没了,永远不会和他一起上学了。

    在四阿哥丧事过后,宫廷中开始传出一些谣言,说四阿哥之所以身体不行,是因为荣嫔将佟安宁当年送给四阿哥的银牌子要走了,送给了自己的小阿哥,四阿哥没了庇佑,外加荣嫔不慈,疏忽照顾,所以身体才会越发的差,最后夭折。

    荣嫔听到这些谣言,听说发了好大一阵脾气,在景阳宫里砸了不少东西。

    佟安宁听到这个说法,顿时皱起了眉头,看来荣嫔这关不好过,她现在因为丧子,本身情绪就处于高压状态,怕是要出错。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荣嫔逛御花园时,和惠嫔吵了起来,乌雅氏和布贵人在一旁劝架,两人反而被荣嫔当面抽了巴掌,听说当时两人脸上就肿老高了,能明显看出荣嫔当时的怒火。

    此事一出,后宫众人哗然,都说打人不打脸,乌雅氏和布贵人并无过错,荣嫔就这样当面打人,就算是慧妃、两位贵妃无事也没有这样打过别人。

    皇后听闻消息后,将四人宣到了坤宁宫,布贵人和乌雅氏脸上的红肿痕迹用脂粉都遮不了。

    布贵人和乌雅氏哭的梨花带雨,看着众人心疼。

    最后皇后将荣嫔和惠嫔训了一顿,接着安抚了布贵人、乌雅氏,给两人赏赐了东西。

    也有人暗地里嘲笑乌雅氏,平时见她总是捧着荣嫔,现下不还是被对方打。

    对于荣嫔,因为四阿哥夭折不久,她身边还有三格格和小阿哥,要顾及她的情绪,皇后也没有说太狠。

    等到四人离开,坤宁宫终于安静下来,皇后按了按太阳穴,“看来荣嫔的运气要用光了。”

    从进宫开始,荣嫔生了皇上的第一个儿子承瑞,然后接连生子,算上最小的孩子,她已经生了五子一女,可惜现下只剩了最后一子一女,三格格因为早年被抱出宫,现下和裕亲王夫妻亲密,和荣嫔不怎么熟悉,回宫快三年了,还是比较生疏,可以看出平时荣嫔对她的态度。

    喜嬷嬷说道:“荣嫔那样的性格,就是有天大的福气也兜不住,娘娘不必将她放在心上,说句不吉利的话,她现在这个小阿哥能不能养住,还是另外一件事。四阿哥都已经长大了,居然还养不住,看来她真如娘娘所说的,没福气。”

    绿柳:“娘娘,奴婢去打听了,确实如谣言那样,荣嫔将四阿哥的银牌子给了她的小阿哥,这件事荣嫔赖不掉,不知道午夜梦回,她梦到四阿哥,会不会心虚。”

    “哼!她那样的性子,怎么会心虚,现下还有力气打别人,现下不知道皇上那里听到谣言,怎么想荣嫔。”红霜嘲弄道。

    “好了,你们不要乱说话了,她毕竟也是嫔位。”皇后淡淡道。

    红霜和绿柳配合道:“是奴婢多嘴了!”

    ……

    康熙自然也听说到了宫里的谣言,让人调查了真假,得知和谣言所言相差无几,心中怒火蒸腾,同时暗自自责自己对赛音察浑没有上心。

    那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就这样在荣嫔的偏心和他的疏忽中,无声无息地走了。

    康熙每当这样想,内心就抽疼。

    太皇太后也看出康熙这段时间情绪低落,经常宣他到慈宁宫用膳,宽慰几句。

    至于景阳宫,康熙有时也去,不过是去看三格格和小阿哥。

    ……

    五月中旬时,佟安宁接到消息,说是佟府来了一个姑娘,对方说是隆科多的贴身丫鬟,名叫李春梅。

    佟安宁一听“李”姓,顿时暗呼不妙,派人继续打听。

    原来所谓的李梅就是隆科多身边的那个姑娘,人家拿了盘缠,直接绕路比隆科多先回到了京城。

    就这样,赈灾归来,带着万民伞的隆科多还没有开始嘚瑟,就被佟安宁截住,用鸡毛掸子劈头盖脸揍了一顿。

    而且是佟安宁和伊哈娜两人一起出手。

    隆科多双拳难敌四手,尤其两人,他一个都打不了,只能一边护着脸(他还要向康熙复命),一边大呼冤枉,“姐姐,慧妃姐姐,我到底那里惹到你们了,就是让我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佟安宁将鸡毛掸子扔在一边,拍了拍手,吩咐道:“珍珠,你给他说说,他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珍珠忍笑,对隆科多行了一礼,然后开始解释起来。

    隆科多听完,顿时皱起了眉头,他讨厌有人自作主张,一个女人而已,怎么不依不饶起来,而且还缠着他没完没了。

    佟安宁冷笑,“现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有!”隆科多后退一步,“我可以对天发誓,去山东赈灾的时候,没做对不起那日雅的事情,那个女人我确实让人将她送走了,不信你可以问多宴。”

    多宴狗腿道:“贵妃娘娘,爷确实没怎么理春梅姑娘,您对他的叮嘱,爷可时刻记在心里。”

    隆科多对他投了一个满意的眼神,然后道:“姐姐,慧妃姐姐,你们放心,就算你们不去找那个女人算账,我也要去找她算账,换我一个清白。”

    “行!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事情解决不了,你的腿不用要了。”佟安宁冷冷道。

    隆科多连忙保证。

    ……

    回到佟府的隆科多,同样没等到好脸色,那日雅不让他抱儿子,赫舍里氏同样对他冷着脸。

    隆科多的火气在见到李春梅的笑脸时,一下子爆发了。

    他接连受气,这个女人为什么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然后……

    他就将李春梅绑到顺天府,告她欺诈,表示自己救了她,还给了盘缠,但是这个女人污蔑他的清白,让他有家不能回,还被家里人埋怨,儿子都抱不了……

    围观的群众是叹为观止。

    本来以为是风流轶事,现在看来真有苦主。

    顺天府尹看着隆科多理直气壮的模样,再看看旁边的女子哭的梨花带雨,不由得对隆科多佩服不已,不愧是佟国维的儿子,脸皮厚度非常人能及。

    隆科多的诉求也简单,要么李春梅离开京城,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要么将人关入大牢,省的出来再次诈骗。

    李春梅再三确认对方确实对自己没了心思,捂脸大哭,给隆科多磕了三个响头后,表示再也不会出现在隆科多身边……

    忙完这些后,隆科多长吐一口气,神清气爽地回到佟府,又给那日雅赔礼道歉。

    心中叹气,本来他风尘仆仆赶回来,按理说那日雅和额娘肯定会忙前忙后地心疼他,因为李春梅,自己还要伏低做小,实在是太惨了。

    佟安宁听闻隆科多将事情解决了,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次赈灾,隆科多得了康熙的嘉奖和赏赐,顺便得了一个户部郎中的职位。

    ……

    隆科多的事情解决了,但是佟安宁的焦躁越发的明显,身边人都能看出佟安宁情绪不对劲。

    旁人还以为是因为燥热的天气,佟安宁也无法解释。

    就这样,她心惊胆战地来到了七月,每天都让人观察京城周围的奇异现象,只要和平时不一样的情况,一定要告诉各地的府衙或者钦天监分衙,而且如果事情属实,还有赏金。

    七月中旬,第二届京师丰台粮食和药材交易大会结束,和去年不同的是,佟安宁旗下的佟氏商行买了大笔的粮食和药材,将周围的库房都囤满了。

    七月二十八清晨,辰时,佟安宁起床,看了看天色,仍然灰蒙蒙的,看着似乎有雨,怪不得天气这么闷热。

    院子中,佟安宁养的五只狗见她出来,时而欢喜地摇着尾巴,时而夹着尾巴在狗圈里不停地转圈。

    佟安宁注意到,狗圈的两侧墙角都被刨了几个大坑。

    照顾狗的太监见状,躬身解释道:“启禀主子,这些坑是它们昨天夜里挖的,奴才等一下就去填平。”

    佟安宁顿时皱起了眉头,示意将它们放出来。

    狗圈的门一打开,其中两只冲着门口就冲去了,有一只朝着冲出门的两只叫了两声,那两只狗连忙回来,绕着佟安宁不停地转圈,时不时用脑袋拱着她,或者用爪子趴着她往外推,还有两只狗咬着佟安宁的裙摆,往外面拉。

    珍珠在一旁纳闷,“它们这是饿了?”

    小太监答道,“才喂过吃的。”

    佟安宁顿时环顾四周,一边拍着狗狗的脑袋安抚,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曹祥,你去致知馆看一下鸽子。珍珠去钦天监问一下,询问宫外怎么样,琥珀,你去宫里问一下,宫里的井水有没有变化,小夏子,去看看宫里的湖水有没有变化……”

    佟安宁感觉小心脏砰砰直跳,心跳如鼓声一般,在耳边回响,周围的一切声音都被放大。

    佟安宁身边亲近的几个人也都神色绷紧,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忙不迭地跑出去。

    “去乾清宫!”佟安宁绷着脸,仰头看着天,脸色看起来比头顶的天还阴沉。

    在去乾清宫的路上,佟安宁顺便让人通知了伊哈娜他们,至于其他人,现下没有康熙的诏令,估计也不相信这些。

    太监们架着佟安宁的步辇在宫巷中飞驰,仿佛一阵风一般,引得过往的宫女太监侧目,纷纷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了乾清宫,佟安宁不等步辇停稳,连忙冲了下来,差点被绊倒在地上。

    这个动作吓得周围人心跳加速。

    “唉吆!佟主子,您这是干什么!小心摔着。”

    看到佟安宁仪仗队伍,出来迎接的梁九功被吓得脸色一白,连忙上前道。

    “皇上表哥呢!”佟安宁连忙问。

    现在这个时候早朝应该完了吧,而且梁九功也在这里。

    梁九功上前扶着她,“皇上刚才才下完早朝,佟主子,有什么事情,这般着急?”

    “在就行!我有重要的事情!”佟安宁一边说,一边踏进乾清宫,见康熙坐在正殿看奏折。

    顾不得请安,上前拉住康熙的胳膊往外走,“我有要事和你说,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什么事?这么早来找朕?”康熙顺着她的力道起身,由着她拉着他往外走。

    否则以佟安宁的力气,别想拉动他分毫。

    “先出去再说!”佟安宁快步将人拉了出去,顺便远离了乾清宫宫殿。

    然后捂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深呼吸,想让自己平复下来。

    康熙见她这样,顿时担心起来,摸了摸她的额头,眸色的双眸里满是担心和心疼,“怎么了?要不要叫太医!”

    佟安宁拉下他的手,一脸郑重道:“皇上表哥,刚才我养的那几只狗拉着我往外跑!”

    梁九功一头雾水,佟主子是在开玩笑吗?还是现在迷糊了,没有清醒。

    “说什么胡话呢!”康熙一头黑线。

    佟安宁火急火燎地将他拉出来,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件“奇事”,弄得自己差点出事,想到此,康熙抬手就要给她一个脑嘣。

    手才抬到佟安宁额头,他动作一僵,忽然想起去年佟安宁养狗的用意,顿时瞳孔猛缩,呼吸一滞。

    佟安宁见他反应过来,松了一口气,“我已经让人去查探宫中其他各处,也让人去钦天监问了,相信马上就有结果。”

    康熙见状,也顾不得其他,撩起袍子就要往乾清宫走,他要拿东西。

    “皇上,你可不能再进去,有事告诉奴才,奴才去拿!”梁九功也明白过来,一把揪住康熙,不管佟主子说的是真是假,这时候怎么能让康熙再进殿,没见佟主子刚才也是拉皇上出来吗。

    一不小心真发生地动,皇上出了事,大清的天也要塌了。

    第123章

    乾清宫殿前的侍卫惊愕地看着梁九功和康熙动作,有些纳闷。

    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梁公公居然这般紧张,难不成殿内有危险,想到此,不少人默默将手搭在佩刀把手上,等着康熙一声令下。

    康熙被梁九功扯住,脚步迟疑了片刻,觉得确实不能冒这个险,吩咐梁九功进殿将他需要的东西拿出来。

    梁九功也顾不得迟疑,带着几个太监蹿进殿,将康熙需要的东西拿出来,然后跑了出来。

    跑到外面,重新看到灰蒙蒙的天,一直吊着的小心脏终于平复,连忙将自己抱着的东西递给康熙。

    康熙虽然目前仍有疑虑,但是也不敢赌,吩咐太监去坤宁宫、慈宁宫、寿康宫等地方传话,任何人暂时不得待在屋内,在院中空地上等候。

    同时命人查探京城各地的情况,派人宣钦天监官员问话。

    梁九功让人搬了椅子给康熙和佟安宁坐,顺便还沏了茶。

    佟安宁端着茶盏失神,心中担心宫外情况,不知过了多久,派出去的琥珀回来了,给佟安宁带了好消息,躬身说道,“主子,佟府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二小姐让人递话,说佟府有两处水井混了,目前她正在调查周围宅邸的情况,让您不用担心,目前已经送福晋他们出城了。”

    佟安宁微微松了口气,还好平时在佟府,瑶瑶的话语权大,否则这个时候,单是给家里人掰扯耗费的时间都让人头疼。

    此时,伊哈娜也带着人赶过来,见到佟安宁和康熙等人站在外面,松了一口气,上前拉住佟安宁,“你没事吧!”

    康熙见她过来,猜测是佟安宁让人通知了她,“你来这里捣什么乱,不去守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伊哈娜说道:“启禀皇上,臣妾已经去了寿康宫和慈宁宫,将事情说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移到外面,差臣妾来打听消息。”

    就在大家说话时,忽然头顶传来一阵异响,众人抬头看,就看到大量鸟群聚集、来来回回地盘旋,躁动不安,然后往东南方向飞去,挂在乾清宫屋檐下的两个鸟笼中的两只画眉鸟也在笼中不停地飞旋,时而撞着鸟笼,明显想要出去,守着的太监在康熙的吩咐下,将笼子打开,画眉鸟在他们头顶盘旋了几圈,然后往头顶的鸟群飞去。

    去致知馆查看鸽子的人也回来,表示鸽子笼里的鸽子焦躁不安,好几只都撞死了,等到他们将鸽子笼打开后,所有鸽子都飞走了,御花园中看不到一只鸟儿。

    养狗处、上驷院、养鹰鹞处等地方的动物大多焦躁不安,目前伺候的太监正在勉力安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康熙的脸色越听越凝重,天有异象,必有灾异。

    没过多久,钦天监徐监正也慌忙赶过来了,毕竟这可是要命的大事,这两年佟安宁和钦天监打交道中,提醒最多的就是地震,所以在察觉不对时,他也赶紧将钦天监所有人都派了出去,调查京城周围的异动。

    ……

    紫禁城午门大开,十几匹轻骑从午门里疾驰而过,一手持缰绳,一手抓着金黄的龙旗,高呼众人避让。

    街道上,百姓如往常一般在闹市讨生活,闹市上的叫卖声、讨价声、吵架声混在一起,配合轻骑清道的衙役在前面大声呼喊,“朝廷要事!避让!避让!”

    行走在路中间的百姓连忙往一旁散开,小摊贩也赶紧将自己的摊子挑走。

    起先大家以为只有一两匹,谁知一下子过去了七八匹,不少摊位因为躲闪不及时,或者挪的不到位,好多摊子都被踩烂了,大家又不敢当面骂,只能心疼地看着自己的东西。

    烟尘滚滚后,众人看着轻骑飞去的背影,大家也有些纳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难道宫里哪个贵人出事了?”

    “可不能这样说,被抓到要吃牢饭的。”

    “不过今天确实有点怪,都快到八月了,今天居然热起来了。”

    “看天色,应该是下雨了吧。”

    “我感觉今天会有不好的事情,早上出门的时候,看到乌鸦乱叫,肯定没有好事。”

    “呀!我家的狗也是经常乱叫。”

    “哎呀,我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早上起来时,看到隔壁邻居家的耗子绕着墙根跑,当时我就拿着扫把去追了,就担心跑到我家……”

    ……

    宫外,佟安瑶在得到宫里的消息后,顾不上犹豫,和赫舍里氏说了一声,得到她的赞同后,连东西都没有让人收拾,先让三个嫂嫂和赫舍里氏出城。

    他们在皇城,如果地震真来了,恐怕到时候很难出城,佟府的三个媳妇虽然仍然半信半疑,不过对佟安瑶还是信服的,也没有说什么,一边出城,一边派人通知娘家亲戚。佟安瑶也让人去衙门通知佟国维、叶克书、德克新、隆科多他们。

    收拾东西时,佟国纲那一房的人有些不配合,觉得佟安瑶是大惊小怪,佟安瑶可不惯着他们,催促再三,不愿意她就不劝了,带着赫舍里氏离开,同时通知城里的铺子,让他们暂时关门,在空地上躲避。

    佟国维接到消息后,连忙赶往紫禁城。

    ……

    紫禁城乾清宫前面的空地上,康熙不断踱步,钦天监徐监正躬着身子回复。

    康熙听完后,眉心紧锁,沉声道:“朕问你,地震这事你有多大的把握!能推断出何时发生马?”

    徐监正额头冷汗直冒,“启禀皇上,此事微臣也无法确定,根据记载,最短只有一刻钟,最长可能有两三个时辰,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空地上待着比较好。”

    康熙神色微冷,明显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此时佟安宁依稀听到远处传来砰砰声,连忙抬头看,就看到天际四周接连有红色的亮光闪现。

    徐监正也看到了,脸上虚汗更多,连忙伏地叩拜,“请皇上移宫!”

    佟安宁:“是钦天监分衙的信号弹。”

    佟安宁担心发现地震前兆后,信息速度慢,就让人研究出了信号弹,可视范围在四五十里之间,经过相互传递,能在须臾间传到京城这里。

    随着第一个红光闪现,其他地方的人似乎受到鼓励,不断有红光闪现。

    康熙听完佟安宁的解释后,闭目深呼吸,两只拳头攥的青筋暴起,片刻后,他目光凛然,抬头仰望天空,犀利的眼神仿佛要穿透阴沉的灰云。

    康熙:“宣六部官员和议政大臣,让他们火速进宫。”

    佟安宁听到这话,眉心锁的更狠了,面上带着一丝焦躁,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磨磨蹭蹭。

    很快有人来汇报,“启禀皇上,佟国维大人在宫外等候。”

    佟安宁一听阿玛来了,心下一惊。

    康熙:“宣!”

    佟国维赶到乾清宫殿前,看到佟安宁也在这,就知道是佟安宁先察觉到了,顿时松了口气。

    ……

    辰时正,天色渐渐明朗起来。

    太和殿前,朝中六部重臣站在广场上争吵,康熙一脸凝重地看着他们。

    目前大家讨论的重点在于,要不要向天下发出预警,如果最后地震没来,对皇上的威望有很大的打击,而且从发生异状到现在,地震还没有发生,说不定只是误会。

    索额图拱手道:“皇上,古往今来,地动之事牵动颇多,若是错了,可能危害到大清江山的稳固。”

    佟国维严肃道:“索大人,现在钦天监监正的话难道还不能证明吗?若是我们错了,就可能是数万百姓的生命,到时候仍然威胁到大清的稳固。”

    索额图:“天灾不可避免,如果没有事,这事可是损害朝廷的声誉。”

    明珠道:“皇上,索大人说的没错,如果朝廷发出预警,地动没有发生,到时候会引起百姓对朝廷的不信任。”

    安亲王岳乐:“皇上,现下您和各宫娘娘先出宫躲避,这样不管地动发没发生,都不会影响皇室人员,若是没有发生,皆大欢喜,如果发生了,也能保证您的安全,而且到时候也需要您主持赈灾。”

    有的官员不由得点头赞同。

    ……

    站在角落里的佟安宁冷眼看着这群官员。

    真是讽刺,到了这个时候,这群人都没有将普通百姓放在心里,仍然想着如何保障自己的权利和财富。

    不管地震有没有发生,他们目前已经将消息传出去,嘱咐家里人躲避,对于一些人,完全无负担讨论这事。

    如果真不怕,可不会一群人站在紫禁城的广场上商量事情。

    堂堂朝廷重臣,站在外面吹冷风,简直有失体统呢!

    ……

    佟安宁望着这些朝中大臣,有些失神,心想就不知道小夏子的事情办的怎么样。

    ……

    京城中,凡是佟安宁手下的工坊和商铺伙计、女工都得到消息,让他们迅速离城去郊区,帮忙维护开展的丰台寻宝比赛。

    同时京城各处也传出了消息,说当今清晏贵妃入宫多年,没有身孕,为了求子,打算在郊区开展祈福寻宝比赛,只要去的人给清晏贵妃说一声祝福,就能进去寻宝,郊区比赛场地里埋着一百个宝箱,宝箱最多的足有一千两银子,最少也有十两银子,即使没找到东西,只要参与,也有参与奖半斤粮食,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参加。

    每个佟氏商铺门前,伙计都在热情宣传,上面说了,如果拉到的人头够多,还有奖赏,而且打算去的人还能得到一文铜钱,许多人围在路边,拿到了铜板,就往城门走。

    一开始伙计想要在店铺里发,可是管事说了,东家吩咐,只能街面上发,防止人群冲撞店铺,浑水摸鱼,而且还吩咐,将钱篓子搬出来后,就将门上了锁,谁也不能进铺子。

    伙计们之前疑惑,为什么老板会让人在店铺里存了好几筐铜板,放了那么多天,也不知道有什么用,现下看来原来是这样。

    只是防浑水摸鱼可以理解,怎么还防备他们这些伙计了。

    所以,不到半个时辰,大片的人们往城门赶去,九门提督和顺天府听到下属的汇报后,一头雾水,不知道清晏贵妃在搞什么鬼。

    衙役也打听清楚了,大家的目的地在丰台粮食和药材交易广场附近。

    顺天府尹突然想起佟贵妃之前在买了很多粮食,丰台交易广场附近的粮仓大部分都是她屯的,想在看来,早就有这心思了。

    为了防止骚乱,顺天府尹派了十几人去京郊维持秩序。

    ……

    佟安宁得到消息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而此时广场上,那群官员仍然在扯皮,气的佟安宁真想马上地裂一条缝隙,将那些反对宣告百姓的官员都吃进去。

    原先她想转身离开的,反正她已经做到自己能做的了,可是看着索额图等人嚣张的嘴脸,还是不舒服。

    想到此,她眸光转了转。

    佟安宁缓缓拍了拍手。

    “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声将众臣的注意力吸引到佟安宁身上。

    见到是她,众人一愣,不知佟安宁要干什么。

    佟安宁冲着康熙福身一拜,“皇上表哥,既然各位大人这么为朝廷着想,估计已经未卜先知,确认没地震了,不如让几个大臣进殿吧,反正天塌不下来,伤不到他们。”

    康熙闻言,按了按涨痛的太阳穴,“安宁,你不要胡闹!”

    索额图见状,向佟安宁拱了拱手,“清晏贵妃娘娘这话听来,是未卜先知有地震了?”

    “呵呵……都是普通人,谁能未卜先知,上天有好生之德,已经给了这么多警示,各位大人就不能为皇上表哥负担一二风险,别让他难过!”佟安宁似笑非笑地看着这群朝廷权臣。

    “哈哈哈!”索额图高声笑了一阵,“贵妃娘娘说的有趣,只是地震这事,可大可小,不是微臣等人不愿意分担,而是承担不起,听娘娘的意思,是不赞同臣等的说法了?”

    其他人将目光放到佟安宁和索额图身上,间或瞄一瞄佟国维,猜测是佟安宁的意思,还是佟国维的意思。

    佟安宁冷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康熙跟前,郑重跪了下去。

    膝盖碰到冷硬的石板,眉心蹙的更紧了,心中叹气,早知道就穿厚点了。

    “安宁!你……”康熙吃惊地看着她这一幕。

    佟安宁的额头贴在冰冷的石板上,“皇上!请求您将地震及时告知京城附近的百姓,如果有误,我愿意承担后果,脱袍摘冠,不做贵妃……自此永远离开京城,再不入京城一步。”

    索额图惊骇不已,搞不懂佟安宁为什么玩这么大。

    佟安宁扭头看着他,“索大人,你就没有什么表示吗?不管是为了皇上,还是朝廷,都要拿出魄力吧,如果地震发生了,那你是不是也要承担后果!”

    “清晏贵妃!”索额图脸色顿时一阵白,一阵青,气的藏在袍子下的大手直抖。

    他确实不敢赌,但是又不解,佟安宁为什么这么狠,自己何时惹恼了她,让她这么豁得出去。

    “安宁!”一旁的伊哈娜吃了一惊,上前两步,想要扶起她,就看到佟安宁给自己使的眼色,她眼珠微转,在佟安宁身边也跪了一下,“皇上,我与清晏贵妃共进退,请求将地震信息告知京城百姓,如果事情没有发生,就是天佑大清,我愿与安宁一起被贬为庶民,永不回京城!”

    “……”康熙绷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众臣。

    众臣见状,连忙齐声跪下,“臣等有罪!请皇上、清晏贵妃、慧妃娘娘恕罪!”

    康熙走到佟安宁身边,伸出双手,想要将她扶起,柔声道:“安宁,你的心意朕了解,地上凉,你快起来。”

    “皇上!我说话算话!要我起来可以!马上向外公布地震预兆,让百姓躲避!”佟安宁推着他的胳膊往后退,不想起身。

    伊哈娜也说道:“皇上,我相信安宁!求您尽快行动吧!”

    此时,从天际又飞过来大片的乌鸦在众人头顶的盘旋,因为高度太低,甚至一些乌鸦去袭击在场的人,众人连忙挥动胳膊驱赶,大批的侍卫抽出佩刀驱赶乌鸦。

    佟安宁看着头顶的鸟群,神情越发地紧张。

    “好!”康熙掷地有声地应下来,扬手替她摘下来头上的鸟羽,“安宁,你要相信朕,即使地震没有发生,朕也不会怪你,若是旁人敢为难你,就是为难朕。”

    佟安宁见他答应,立马和伊哈娜相互搀扶着起身。

    众臣见状,也只能躬身赞同,“皇上英明!”

    索额图余光瞥见佟安宁轻松的模样,顿时咬牙切齿,暗自懊恼果然“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让佟国维的女儿出了风头。

    刚才应该站出来学着佟安宁的样子,弄个为民请命的架势,即使没有地震,他也能得个贤良的名声。

    可是他也有自己的顾虑,如果地震真没有发生,皇上作为皇帝,不会犯错,而他身为朝廷众臣,又是皇亲国戚,皇后娘娘是他的侄女,六阿哥又是有着赫舍里血脉的嫡子,他正是极好的“背锅”人选,所以不敢使这一招。

    ……

    片刻后,紫禁城午门再次打开,几十匹快马冲里面冲出。

    与此同时,佟安宁还准备了其余计划,既然京城周围的钦天监分衙都备有研制的信号弹,佟安宁这边同样有,在得到康熙的允许后,她让人升起绿色的信号弹的,当地的钦天监留守人员看到绿色信号弹,就知道是朝廷的意思,会将消息传播出去,提醒人们不要待在屋子里。

    随着紫禁城的绿色信号弹升起,康熙就看见远处不断有绿色的光在天际炸开,轻声道:“你倒是准备充分。”

    佟安宁闻言,背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而后转身道:“拜托,皇上表哥,那是地震,有没有比这还快速的方法。”

    康熙背着手,仰望天际接连生气的绿色信号弹,叹气道:“安宁,朕不如你,看来以后朕还要向你多学学。”

    现在他彻底没有侥幸心里了,往日闲暇时,他想起佟安宁养狗的用意时,总是忍不住发笑,现下真的排上用场了,显得他愚蠢自大了。

    佟安宁见状,歪身看了看他,“真的?”

    康熙见她这样子,一时无语,忽然想起刚才佟安宁下跪时说的话,现在反应过来里面藏了这人好多小心思,想到此事,他屈指给了她一个脑嘣,“真的!”

    “答应就答应,干嘛打我!”佟安宁捂着额头,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同样看着苍天感慨,“果然是君心无常啊!”

    康熙:……

    ……

    京城中,快马在京城街道上疾驰,大声呼喊人们在街面躲避,不要进屋,可能会有地震。

    街上的百姓顿时恐慌起来,不少人往城门方向赶去,有人听到叫喊,连金银细软都来不及拿,慌忙窜下楼,跑到街上。

    至于紫禁城的人,倒也不用离开紫禁城,紫禁城中有不少空地,康熙吩咐各宫离开住处,在宫内的几个空地上躲避。

    上午巳时正,天空的日头越发的大了,晒得人焦躁。

    许多人看到在苍白的日光下,西方的天际突然闪出几道奇异的光。

    然后西北方传来一阵怪异轰隆声,仿佛有野兽在地底下嘶吼,又像是从天际赶过来成百上千辆马车。

    康熙神情骇然,他虽然没经历过大地震,但是余震也经历过一些,也看过一些有关地震的书籍,单是这个架势,就能看出此次地震绝不是普通的小震。

    皇后护着六阿哥,待在康熙身后,惊骇地看着这一幕。

    一会儿,一连串轰隆隆的异响在空中炸开,京城上空响起了劈天盖地的雷电狂飙声,原先还晴朗的天空骤然阴了一半,同时从天际飞过来一条黑龙。

    仔细一看,是一条耸立在天际间的巨大龙卷风,黑龙卷风裹着黄沙、黑气掠过皇城,朝紫禁城压过来。

    而天空的另一边,原先暗沉的天空出现大片明黄色的霞光,仿佛火烧云一般,随着涌动,好似火海一般,和对面的龙卷风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一幕仿佛天罚的景象,让在场的许多太监和宫女纷纷跪下求饶,祈求苍天绕过他们。

    太皇太后迟疑地上前了一步,面色严肃凝重,看着康熙带着不舍,“皇帝,若哀家出了事,你莫要伤心,哀家活了六十余载,看到大清能有现在这样子,也是值了。”

    若是以她的命献祭,能得到上天的宽宥,放过皇上和孩子们,这条命就给上天吧。

    她是大清的太皇太后,也称得上尊贵非常,相信上天应该能满意。

    康熙看出太皇太后的心思,一把将她护在身后,安慰道:“皇祖母,你不要多想,这些都是地震的前兆……”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身子晃动起来,顿时一惊,地面开始起伏摇晃起来。

    众人发出惊呼声。

    “地震!地震来了!”

    “快保护好皇上和太皇太后!”

    “通贵人栽倒了,快叫太医!”

    “快护好几个阿哥!”

    “苍天啊!大地啊!这是怎么了,天要塌了吗?”

    “啪啪!”

    “胡说什么,这就是地震,一点小阵仗乱说什么!”

    ……

    佟安宁和伊哈娜互相搀扶着,随着地面震动,身子不断晃动,看着远处许多宫殿的屋梁仿佛多米诺骨牌一般,接连垮下。

    “轰!轰——”

    “砰砰——”

    这两种异响交替传来,期间还有不少人的惊呼声、惨叫声。

    佟安宁担忧地看着远方,连紫禁城的宫殿都支撑不住,外面的人不知道怎么了。

    第124章

    此次地震的震中位于距离紫禁城百里外的平谷、三河一带,由于地震强度高,波及范围除了京城,周围山西、河北、陕西、辽宁等地,足足二百多州县都受到波及。

    而且在地震发生过程中,有一瞬间天地昏暗,百姓能清晰看出头顶的霹雳雷电还有点点星光,加上先前奇异的景象,不说紫禁城内有不少人跪地求饶,就连城外,也有不少百姓恍惚以为炼狱降临,跪在地上求神拜佛。

    在此时,众人才发现和广袤的天地相比,人类是如此渺小。

    过往他们轻视蝼蚁,现下在天灾面前,万物皆是蝼蚁,他们也不例外。

    京城郊区,被寻宝大会吸引过来的人们在旷野上逃窜,看着远处的房屋土崩瓦解,接连倒下,有人痛哭流涕,庆祝劫后余生,有人吓得僵直地站在原地,腿都是软的,也有人看着城里,想起还没有跑出来的家人,想要去救人,被众人推攘,寸步难行。

    触目之处都是地动山摇,远处房屋耸立之处,好多已经看不见房子的影子,只有烟尘弥漫,沙土飞扬,期间夹杂着不少人的呼救声、嘶喊声、惊呼声。

    紫禁城中,佟安宁和伊哈娜相互搀扶,紧张地看着四周,听着周围宫殿的倒塌声,还有不少宫人的痛呼、求饶声……

    自己仿佛鼓面上的一粒芝麻,随着鼓面雷动,身不由己地晃动。

    忽然,众人发现头顶一下子变黑了,顿时更加惊慌起来,仰头望去,天空一片漆黑,望不见太阳,头顶仿佛笼罩了一张巨口,虎视眈眈地望着众人。

    佟安宁也经不住诧异,她见识少,地震的时候有这么多变化吗?

    就在她心慌时,忽然感觉身子一晃,感觉一个人撞了过来,身子一歪,控制不住地往地上砸去。

    连带着旁边的伊哈娜也被扯的歪了半身,她慌忙道:“安宁,你怎么了?”

    “娘娘摔倒了!快救娘娘!”珍珠为了防止佟安宁被人踩塌,一把趴在佟安宁身上。

    旁边的琥珀和夏竹、佟嬷嬷赶紧循着声音围在周围,用力撑着不让别人猜到佟安宁。

    康熙也听到动静,连忙喊道:“来人,快护着清晏贵妃!”

    梁九功也扯着嗓子,“大家不要乱走动,以防伤到别人。”

    现场的孩子们也被吓得哭了起来,旁边的嫔妃、宫女、奶嬷嬷还要哄着他们。

    梁九功和侍卫们围在康熙身边,不让他走动分毫,就算康熙跌倒了,也要垫在下面,不让他压着,康熙只能摸黑扯着嗓子维护现场的秩序。

    还好头顶的黑夜没有持续多久,片刻后,众人头顶再次恢复光亮。

    康熙连忙朝佟安宁的位置看去,人已经看不到了,就看到那里围着一群人。

    佟安宁两手撑在地上,感觉脚踝动不了,刚才被人推倒时,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

    此时,脚下晃动的大地终于停止了颤动,佟安宁松了一口气。

    珍珠声音哽咽,焦急道:“主子,你怎么样?”

    佟安宁冲她露出一个微笑,拍拍她的脸,“开起来,这样要压死我啊!”

    夏竹和琥珀赶紧现将珍珠拉起来,伊哈娜见她没事,眼泪一下子掉下来,“你快吓死我了。”“快拉我起来!早知道就不和大家待在一起了!”佟安宁冲着伊哈娜伸了一只手,强忍疼痛,慢腾腾地站起来。

    谁知地震来临时,不仅要注意身边的房屋,还要小心身边的人,就不知道刚才的事情是意外还是故意的。

    伊哈娜看了一圈:“你说的有理,就不应该大家挤在一快,各宫找地躲着就好了,省的出事。”

    佟安宁闻言挑了挑眉,看来伊哈娜话里有话,是不是也猜到自己跌倒不是意外?

    “嘶!”佟安宁倒吸着凉气,感觉自己的脚踝这下受伤不轻。

    佟嬷嬷察觉她的不适,蹲下身看了看,“主子的脚伤了。”

    伊哈娜连忙捡起身边倒下的椅子,放到佟安宁身边。

    和伊哈娜同时伸手的梁九功慢了一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慧妃将皇上的椅子搬走了。

    那边赵昌趁机又搬了一个椅子,放在康熙身后,然后冲着梁九功扬了扬眉梢。

    惹得梁九功暗自瞪了他一眼。

    不过康熙没坐下,而是先去看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康熙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没事,走到佟安宁身边,看了看她脚上的伤,语气心疼,责备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佟安宁张口想要解释自己是被人推得,但是看现场乱糟糟的一片,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温声道:“皇上表哥,我现在没事,现下地震暂时结束,百姓和朝臣正等着你主持大局。”

    康熙点了点头,吩咐珍珠等人照顾好佟安宁,然后开始派人出去打听消息了。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安抚好哭泣的二格格、五阿哥等皇子皇女后,走到佟安宁这边,看着她坐在椅子上,担忧地问太医,“清晏贵妃怎么样?”

    许太医道:“启禀太皇太后,清晏贵妃的脚踝虽然受伤严重,但是没伤到骨头,修养个两月就能好了。”

    佟安宁听到这话,无奈地捂脸,之前才躺了两个月,现下又要躺两月,难道这是上天对于她插手地震的惩罚。

    太皇太后见她这样,好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旁人受伤,是装可怜,她倒好,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佟安宁:“就是有些丢脸,感觉现在连小孩子都打不过了。”

    “……”太皇太后现在心里还慌着呢,可是看佟安宁这样子,心中的恐慌少了不少,抬手无奈地指了指她,“你已经老大不小了,干嘛光想着欺负孩子。”

    伊哈娜插嘴道:“太皇太后,她除了孩子,其他人也打不过。”

    佟安宁赞同地点了点头。

    皇后赫舍里氏安抚好后宫妃嫔后,往这边走了过来,见佟安宁受伤了,面带担忧道:“佟妹妹的伤没事吧?”

    许太医:“启禀皇后娘娘,清晏贵妃的伤势不大,只要卧床精心休养即可。”

    皇后闻言松了一口气,然后道:“烦请许太医给乌雅常在看一下,刚才地震时,她一下子摔倒了,不小心砸到了额头,现下还没有醒。”

    现下宫中太医不多,皇子皇女那边的太医不能动,皇上只在这里留了两名太医,只能请许太医帮忙看了。

    许太医闻言,连忙拎起药箱,去找乌雅氏了。

    太皇太后问道:“皇后,现下宫里的伤亡怎么样?”

    皇后福身一拜,“皇祖母,臣妾让人去查看了,因为皇上预警及时,除了少数宫殿倒塌伤到的,目前只出现两名宫人死亡,具体事情,还需要探查。”

    太皇太后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行,天佑大清,既然这样,你快去忙吧。皇上在前朝赈灾,咱们也不能在后面拖后腿,命宫人先收拾出住处,那种有了裂缝、不安全的宫殿就不要让人住了,六宫嫔妃挤一挤,大家渡过这个难关。”

    “臣妾遵旨!”皇后应和道。

    佟安宁一听大家还要搬回房子里,连忙喊道:“不行!”

    刚转身的皇后听到这话,顿时停住了,她回身,诧异道:“佟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安宁,难道这有不妥?”伊哈娜知道佟安宁不会无的放矢。

    佟安宁焦急道:“这么大的地震,肯定会有不少余震,而且余震规模的强度和危害不亚于初震,现下不能返回屋子里,最好住在旷野或者平地上。”

    她记得这场地震固然很严重,但是后面连绵不断的余震对百姓的打击也很大,连连不断的持续性伤害也在一步步降低人的忍受力。

    太皇太后一听,瞪大眼睛,高声道:“苏茉儿,你快去告诉皇上,让他不要随意进屋子里。”

    “奴婢遵命!”苏麻喇姑连忙离开。

    皇后提醒道:“皇祖母,也要请皇上昭告天下,警示京城百姓,让他们注意余震。”

    “皇后说的有理。不过皇上听到后,肯定能想到这一点。”太皇太后拍着胸脯,坐在了罗汉椅上,看着远处的废墟心有余悸。

    佟安宁此时将珍珠、小夏子唤到身边,低声给他们吩咐了几声,让他们去联系宫外的佟府,询问损失情况,顺便将余震的消息传出去。

    从上午巳时正发生强震开始,地震的余波不断,一直持续到下午酉时。

    康熙果断带着人迁出皇宫,在京郊搭起了帐篷,也作为临时指挥场所,开展赈济灾民的工作,皇城的各家见状,也在周围搭起了帐篷。

    佟府的房屋也塌了一半,佟安瑶早就带着佟府的人去了京郊,除了大房死了两个仆人、佟国纲的儿子鄂伦岱伤了,其他还算好。

    目前佟安瑶带着那日雅、鄂其尔在丰台广场正在主持赈灾,起先地震结束后,广场附近的四个粮食仓库塌了,足有三万石粮食露了出来,当时被佟安宁的祈福寻宝吸引过来的百姓有三四万人,当时地震过后,不少人看到粮食,忙不迭地冲上去捞一把,脱下外衣,甚至有的连裤子都脱了,就想要多兜几斤。

    大家都知道现下地震过后,有口吃的难,现在多藏一粒米,就能多一分生机。

    维持秩序的伙计和顺天府衙役扯的嗓子都哑了,还是劝不住疯狂的人,不少人没在地震中受伤,反而被踩的鼻青脸肿,头破血流,还有人的胳膊、腿被踩断了,最后鄂其尔带着丰台大营的官兵赶到了现场维持秩序,才让大家暂时冷静下来。

    佟安瑶拿着制作的铁皮喇叭,站在车辕上,向众人保证,这些粮仓的粮食都会用于赈灾,如果大家哄抢东西,这些抢完,剩下的粮仓不会再开。他们要仔细想想,是想要手中的那一捧粮食,还是需要以后源源不断的吃的。粮仓周围的人相互望了望,看着手中的粮食有些不舍。

    佟安瑶,“乡亲们,我乃佟府佟安瑶,这些年,我们给京城修了多少路,大家也知道,现下刚经历过大地震,人心惶惶,我知道大家的难处,你们也请相信朝廷,现在需要大家同舟共济,万众一心,一起活下去。你们在这里看着,这些粮仓在这里又长不了腿。”

    众人望着广场周围高耸的粮仓,不得不说,有些被说服了。

    顺天府尹也赶到现场,带着手下官吏,一起维持秩序,如果没有意外,丰台广场这边,会成为此次地震的大部分民众的临时避难处,往这里迁移逃难的人会越来越多。

    顺天府尹忙了一个时辰,嗓子都冒烟了,将所有事情吩咐下去后,端着一个粗陶大碗喝了一口水,因为太急,差点呛住,师爷连忙给他拍了拍后背。

    “咳咳……本官没事!”顺天府尹连声咳嗽了一阵,缓过气,站在高台上,看着广场周围乌压压的人,神情凄苦,望了望天,再次叹了叹气,“还好丰台交易广场这里存了不少粮食……只不过,这些粮食都是清晏贵妃买来做生意的,若是一下子吃光了,日后本官要如何和贵妃娘娘交代呢。”

    佟国维的二小姐虽然这样说了,但是他不能真将人家的家底给弄没了。

    “大人,奴才有不同的看法。”师爷望了望下方黑压压的人群,轻声道。

    “哦?”顺天府尹疑惑地看着他。

    师爷踩了踩脚下的水泥地,又用下巴戳了远处高高的粮仓,“大人,这段时间,奴才总有一种直觉,清晏贵妃是不是故意将广场建在丰台大营这边的,是不是对地震事情早有感知,所以事先买了这么多粮食,而且今天还举行了什么祈福寻宝比赛,将好多百姓都吸引到这里……这桩桩件件,都让奴才佩服啊!”

    “嘘……别乱说。”顺天府尹轻轻踹了他一脚,“难得糊涂,想太多,无非就是为难自己。”

    “奴才明白!”师爷连忙道。

    顺天府尹见状,负手离开,慢悠悠地巡查广场,教训了好几个欺负老人孩子的二流子,吓唬他们,如果再不安分,就将他们关入大牢。

    现在余震不断,如果真进大牢,那就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这些地痞流氓自然不敢吭声,现在这个时候正值京城大难,官老爷可没有时间听他们喊冤枉,别说关大牢,就是直接砍了他们,旁边的百姓说不定还拍手叫好。

    顺天府尹又去宽慰了不少老者和乡绅,这些人都是有声望和威望的人,将他们安抚好,能帮忙安抚百姓,减轻朝廷的负担。

    等到绕了一圈后,顺天府尹接过衙役送来的“稀粥”,吹了吹碗沿,刚想喝进去,看到米粥的浓度,顿时瞪大了眼睛,“粥怎么这么稠?”

    这样吃的话,怕不是很快就要吃空吧!

    衙役赔笑道:“我们也觉得放的米太多了,可是佟府的人说,这是东家的规定,赈灾粮食,筷立不倒,目前只能先提供这些了,说是粮食不用担心。”

    顺天府尹看着陶碗里的稠粥,呢喃道:“东家?”不知是清晏贵妃还是佟安瑶了,不管是哪一个,都挺让人钦佩的。

    衙役点头道:“对对对!”

    顺天府尹挥手让他下去,吃了一口米粥,听着周围的吵闹声,心中越发的惭愧,在顺天府尹这个位子熬了这么些年,他确实忘了好多事,也丢了好多东西。

    至于师爷说的那些巧合。

    哈哈!难得糊涂!才是官场真理!说太多,反而给贵妃带来麻烦。

    ……

    面对地震,康熙也迅速做出了反应,一方面做榜样,率先从内帑拿出了二十万两银子,赈济灾民,给朝中大臣打样板,然后号召官绅富民捐资赈灾,有钱的捐钱,没钱的捐物,粮食、帐篷、药材都可以。

    皇后也做了榜样,没有单独占一个帐篷,而是带着六阿哥和张贵人、二格格、挤了一个帐篷,至于同住在坤宁宫里的叶赫那拉氏被安排进了其他帐篷,因为六阿哥和二格格他们的奶嬷嬷也需要随身伺候。

    其他嫔妃见状,也不好计较,大多同一个宫挤同一个帐篷,如果人少了,那就两宫合在一起。

    比如长春宫的成贵人和乌雅氏就和翊坤宫的宜嫔挤在了一起,而且因为乌雅氏受伤了,成贵人和宜嫔还要照顾乌雅氏的小阿哥。

    而伊哈娜就和佟安宁挤在了一处。

    ……

    夜晚,皇家营地灯火通明,康熙龙帐中人影绰绰,朝中重臣、六部官员都在那里。

    旁边嫔妃的帐子大多都有孩子,先下这种场景,孩子最敏感,天气又闷热,又是陌生环境,时不时还有蚊虫叮咬,环境肯定不能和富丽堂皇的宫殿相比,所以帐篷里的哭闹和诱哄声不断。

    对比之下,佟安宁和伊哈娜的帐子反而是最安静的。

    伊哈娜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过后,回到帐篷里,就看到佟安宁靠坐在床边写写画画,见她回来,将手中的东西放到床侧,笑道:“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怎么样?”

    “太医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开了安神方子,现下两人已经服用了,不过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我估计今天晚上恐怕睡不着。对了,你怎么样?”伊哈娜坐到床边。

    佟安宁抬了抬被包裹严实的右脚,“暂时动不了。不过没事,修养一段时间就行。现在城里情况怎么样?”

    伊哈娜听她问城里的情况,叹了一口气,“虽然皇上已经命人提前预警了,可是这次地震强度太大,天崩地裂,听说死了好多人,尤其平谷、三河一带,连山都震没了,何况人,现在各衙门正在统计损失、赈济灾民,皇上捐了二十万银子,我不能越过他,就捐十万两,你看怎么样。”

    “噗!”佟安宁扑哧笑出声,“皇上若是知道这些,肯定会后悔钱拿出来少了,既然你捐了十万,我也捐十万两,行吧!嗯,钱给上去的时候,最好和他说一声,让他后悔,杀人诛心。”、

    伊哈娜闻言,两眼放光,“这个可以!”

    两人又笑了一阵,伊哈娜扯了扯她的袖子,“地震发生前,你跪下去求皇上说的话,是有自己的私心吧!”

    “是啊,反正我是立于不败之地。”佟安宁冲她眨了一下眼,两人交往了十多年,都有默契了。

    伊哈娜也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倒想地震没有发生,之后我就带你回草原,带你见识一下草原的风、草原的雨……”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佟安宁低声吟道。

    “对!没错,还是你有学问!”伊哈娜惊喜地拍了一下手掌。

    佟安宁笑着摇头,“这可不是我作的,是书上的记载,你查一下就知道了。”

    ……

    深夜,康熙的龙帐依然没有熄灯,康熙坐在案前,盯着铺在案上的地图,根据探查,此次地震的范围中心在平谷、三河一带,听说那里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平谷、三河距离京城不足百里,所以才造成京城情况严重。

    周边的河北、山西、山东、河南、辽宁、陕西六省都有波及,越远的地方因为地震预警不够及时,受到的伤害反而越大。

    康熙想起白日佟安宁折腾的信号弹,暗自记在心里,要让人加大这方面的研究,为下次地震做预防,让消息传播更快。

    京城房屋损坏者超过十万,宫中乾清宫、慈宁宫、寿康宫都有损毁。

    另外根据九门提督汇报,安定门、德胜门、西直门多处城门楼也被毁,文昌阁、精忠庙等寺庙和衙署也遭到破坏,而且也有许多地方的职官一把手死亡,官衙停摆,官员自己尚且不能稳固,自然不能安民心,康熙派了一些官员临时代替,同时带去了赈灾物资。

    子时,四周寂静,龙帐周围只能听到火把燃烧的声音,梁九功端着一杯参茶,悄悄地靠近康熙,轻声道:“皇上,喝口参茶吧。”

    康熙停下笔,按了按鼻翼,“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边怎么样了?”

    梁九功道:“苏麻喇姑刚才来递话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刚睡着,让皇上您不要担心!”

    “嗯,现在才睡,明天吩咐太医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平安脉。”康熙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入喉甘甜,精神也好了不少。

    梁九功又端过来两个箱子,递到康熙跟前,“启禀皇上,这两个箱子是慧妃和佟主子送过来的,说是一人捐献十万两……呃……”

    梁九功说了一半,剩下的话有些不敢说了。

    康熙见状,斜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你也学会卖关子了?”

    梁九功连忙赔笑道:“奴才也是说了怕您生气,两位主子说,因为皇上从自己内帑只捐了二十万两,她们不能超过皇上,所以就捐了十万两,请皇上不要见怪。”

    “……”康熙一时无语,“她们真是这样说的?”

    梁九功连忙了点头,“奴才哪敢糊弄皇上,两位主子让奴才去拿银票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

    康熙再次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朕这次算是长教训了。”

    下次一定要多捐一点钱,让佟安宁和伊哈娜没话说。

    梁九功安慰道:“皇上,两位主子说不定是和您开玩笑。”

    其实十万两银子已经很显眼了,放眼望去,满朝文武,估计皇上找不到第二个能捐这么多钱的人。

    康熙问道:“其他人有捐钱的吗?”

    梁九功躬身道:“皇后娘娘让人拿了三万两银子,皇太后和太皇太后都拿了五万两,索大人也捐了一万两,佟国纲大人捐了两万,佟国维大人捐了五万,明珠大人捐了五千两……”

    康熙越听,脸色越黑。

    旁人他不了解,但是索额图和明珠都是朝廷重臣,现下在大清也算是权势滔天,平时生辰节日,下属孝敬的银子都比这“一万”、“五千”多,现在只拿出这些,纯粹是糊弄他的。

    就连皇后都能掏出三万两,伊哈娜和佟安宁更不用说了。

    既然,他们不给自己面子,自己也不用顾忌他们。

    梁九功汇报完后,就看到康熙的神色越发的黑沉,感觉后背发毛。

    心中叹气,皇上生气了,有人估计要遭殃了。

    “梁九功,召集内阁、九卿、六部尚书、科、道满汉官员见驾!”康熙一甩袖子,沉声道。

    梁九功迟疑地看了看帐篷一侧的落地钟,现下指针已经指到正中了,正值午夜时分。

    现下这个时候开朝会,那群大人恐怕要脱一层皮吧,他们似乎刚回去一个时辰。

    第125章

    梁九功看出皇上自从地震发生后,心绪一直不宁,连饭食都用的少。

    康熙站在帐中,负手背对着众人,被袖袍遮住的两手不断敲击着,仿佛在计算似的。

    像地震这样的灾异,尤其今天这样超出常理的预兆,对于大部分百姓,绝不是能用所谓的“自然天灾”能解释的,若是不能安抚民心,肯定会有人借机挑事,有损大清江山稳定。

    夜晚,黑漆漆的夜好似看不见瞳孔的鬼瞳,冷漠地看着地面百姓的惨状,充耳不闻他们的哭嚎。

    京城方向的废墟间隐没着一些点点火光,分不清是灾后野火,还是归家的百姓不舍房子,在旁边点起的灶火,或者救人的火把。

    康熙站在高处,俯视远处的京城废墟,不言不动,就那样站着。

    侍卫手中的火把点亮了头顶的夜空,随着风疯狂的跳跃,远远望去,仿佛狰狞的火蛇般。

    身后的大臣们垂首而立,屏息以待,时不时偷瞄康熙的背景,在火光的映射下,康熙身上的金绣五爪飞龙时隐时现,龙目炯炯,仿佛要冲出衣服,虽然康熙身形清隽,背对着众人,也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旁边的营地时不时想起一两声杂音,有侍卫的点名声、太监的叫骂声、宫女的惊呼声……旁边的火盆里时不时发出柴火炸裂的声音,这些都在提醒现场的人,他们所处的场地。

    一些大臣因为体质原因,脸上已经满是汗水,还要忍受蚊虫的叮咬,要知道现在是七月底,已经算是初秋,初秋的蚊虫虽然不多,但是咬人疼。

    不知过了多久,康熙才出声,“众卿可知,朕请众卿来到这里是因为何事?”

    为首的索额图和明珠对视一眼,最终索额图上前,“奴才猜测,皇上是为了赈灾事宜?”

    明珠:“皇上若有吩咐,尽可吩咐,奴才等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康熙轻笑两声,带着些许嘲弄,转身看向众臣。

    文武众臣见他转身,连忙将身子压低了一些,防止自己的狼狈污了康熙的眼。

    康熙冷声道:“众卿自为官以来,家计丰饶,现下天降异灾,有些官员不仅不清廉勤政,反而贪得无厌,一点也没有报效国家的意思,此等官员若不加省改,朕必弃之!”

    众人听到这话,有人心中忐忑,有人纳闷。

    可以肯定,皇上不是嫌弃全体官员,他们其中不少人纯粹是被另外一些人连累的。

    就在众人迟疑众,佟国维出列,跪地一拜,“请皇上放心,奴才等人必将反省,不会让皇上为难。”

    旁边官员看到佟国维这气势,眸光带着艳羡。

    听说此次地震就是清晏贵妃的提醒,也是清晏贵妃的相逼才让皇上下定决心向百姓发出预警,而且现下丰台广场那边的赈灾就是佟国维的二女儿佟安瑶主持,凭借这些,佟国维的腰板可不是挺的直直的。

    裕亲王福全也站出来,赞同道:“皇上,佟大人说的没错,奴才也是这样想的,皇上若有所求,奴才有的,皇上尽可拿去!”

    康熙眼神动容,缓缓走下高台,将佟国维和裕亲王接连扶起,“舅舅和皇兄的心意,朕从不怀疑,舅舅这次捐了五万两,皇兄也捐了四万两,现下府中钱财够用吗?”

    佟国维和裕亲王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原来皇上是为这事。

    佟国维宽慰一笑,“皇上不用担忧,奴才虽然才能普通,还好家里的几个孩子都中用,日常不用我养家,我这个阿玛还要靠他们养,有叶克书、德克新、瑶瑶他们在,奴才不用担心这个。”

    “哈哈哈!舅舅谦虚了,如果府上艰难了,朕养舅舅!”康熙笑道。

    裕亲王福全道:“启禀皇上,奴才府上您也不用担心,这些年奴才倒想花钱,奈何府上人丁单薄,现下就一个小阿哥,我和福晋商量着,趁这次地震,再为京城百姓捐五万两,算是祈福,希望有更多小格格、小阿哥投生到裕亲王府。”

    杨氏去年生了小阿哥,但是经太医诊断,小阿哥的身体并不理想,如果不精心养着,未来可能和前两个孩子那样早夭。

    裕亲王听到后,直接快哭出来了,他都快而立了,现下膝下才一个小阿哥,比起兄弟,他算是最可怜的,就是比他晚成亲的常宁也比他的情况要好。

    康熙听到这话,拍了拍裕亲王的肩膀,“今年太皇太后打算再给你挑几个秀女送进府,朕相信,皇兄未来一定子孙满堂。”

    “多谢皇上祝福!奴才也期盼着。”裕亲王眼眶含泪,一脸感动道。

    ……

    至于其他官员此时也明白皇上为什么生气了。

    索额图神情难看,余光瞥了瞥佟国维。

    佟国维感受到他的目光,神色淡然,有些好奇索额图捐了多少钱,总不能连他的一半都不到吧。

    和佟国维、裕亲王交流好感情后,康熙回到高台,俯视众臣,“诸位卿家现在可明白朕的意思?”

    众臣连忙道:“请皇上恕罪!”

    康熙目光落到为首的索额图和明珠身上,等待他们说话。

    索额图上前一拱手,“启禀皇上,现下地震示警,奴才自省,为了皇上和大清,奴才愿意再捐八万两银子。”

    明珠见状,同样走上前,“启禀皇上,奴才也和索大人一样再捐八万两。”

    康熙脸上的笑容变得真诚起来,连忙下去将两人扶起,“两位卿家不愧是国之重臣,朕感甚为。”

    今夜,除了捐钱事宜,康熙还说了另外一件事,天坛那边已经被整理好,所以明日,他打算斋戒,然后亲率诸王及文武官员到天坛祈祷,向上天告罪。

    ……

    第二日清晨,康熙率领众臣前往天坛祈祷祭拜,看着天坛四周崩裂、大片房屋倒塌的景象,心有余悸,对于上天的敬畏之心又加重了几分。

    天坛祈祷后,京城地区仍然余震未消,康熙下诏命大臣们自省,然后发放粮食和银两、免赋税和徭役等措施,对于地震中伤亡,没有能力买棺材的人,每人给二两银子,在地震中房屋倒塌者,旗人给四两银子,民房每间给二两银子。

    康熙听闻后,觉得少了,又追加了十万两用于百姓的补偿,百官听到后,纷纷歌颂康熙仁德。

    其后两天,京城再次发生不亚于初次的余震,通州等地发生地裂,不止平民百姓,甚至不少士绅官员也全家糟劫,据说一名总兵的八十余口家眷夜宿通州公馆,全部被房屋压死。

    不只是接连不断的地震,还有反复的阴雨天气,连绵的大雨,这些夹杂在一切,不断收割着劳苦大众。

    康熙因为这些,急的直上火,至于八月的中秋节,早就被抛之脑后。

    佟安宁的脚休养了半月后,好点了,已经能下床走动了,想要去丰台广场那边看看情况,不看一眼,她不放心。

    珍珠等人也劝不了,就去找了伊哈娜,伊哈娜也劝不了,并且被佟安宁说服,也想去丰台广场那边,塔塔和夏竹只能去求康熙了。

    康熙经过半个时辰的劝解的,打算带着人微服出访,探访京城周围设置的赈济点。

    为了防止被民众冲撞,现在皇家搭建的地震棚距离丰台大营很远,直线距离最远,而且周围还有众多御林军守卫,普通人轻易靠近不了。

    康熙和佟安宁、伊哈娜坐上马车,众多护卫紧紧地护在周围,护送着康熙。

    梁九功坐在马车的车辕上,马车才出发,已经满头是汗了,他不敢想象若是康熙出了事怎么办。尤其现在大灾过后,民众凶悍着呢,悍不畏死,如果皇上真出意外了,他们这群跟着去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别想有好果子吃。

    康熙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就不打算去丰台广场那边,现下那里算是京师周围最大的赈济点,据顺天府尹汇报,目前容纳人口已经超过十万,并且还在快速增加。

    他打算出去,去京城较远的地方去瞧瞧。

    梁九功见康熙不往人堆里扎,稍微松了一口气,根据康熙的吩咐,往西北方去了。

    康熙一路看下来,面色越来越黑,先不说一路上倒塌的民房,行路上的百姓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已经瘦脱相了,康熙怀疑吹一口气就能放倒他们。

    许多人衣服皱巴巴、有些一身布满破洞的粗布长衫、有些男人只下身穿着一条粗布短裤,满头是汗地在废墟间钻来钻去,似乎在找东西,也似乎在救人。

    还有一部分人一脸麻木,眼神呆滞空洞地坐在路边,不用想,就知道在这次地震中受到的伤害很大。

    路上都是泥土、房屋大多是泥瓦或者土堆、人们穿着褐色或者灰色的土布衣服、肤色也是黑黢黢的,或者蜡黄的,废墟间的尸体同样是暗灰色的、头顶的天同样是灰蒙蒙的。

    天地万物此时都褪去了色彩,压的人喘不过起来,佟安宁不禁捂住了胸口,苦笑一声,她果然不适合出来,看久了这些东西,人会抑郁的,她总以为自己干了许多事,可是现下看来似乎什么都没干过,连京城周围都这样,其他地方不用想。

    “安宁,你怎么了?”伊哈娜注意她不舒服,连忙道。

    “你没事吧!要不要宣太医!”康熙同样关切道。

    这次为了防止意外,还带了钱太医。

    “没有,只是看外面这些,有点……有点不喜欢罢了!”佟安宁勉强扯出笑容。

    伊哈娜见状,放下车帘,单手环抱住她,哄道:“没事!没事!大家只是因为地震才这样惨,平时还是好的。”

    她知道,她知道!

    安宁最是心软了。

    康熙沉默了,掀起身后的车帘再次看了看外面,默默攥紧了手。

    马车叽里咕噜的往前行驶,路边的人们看到康熙这群人马,一开始想要围上来求救,不过看周围全副武装的样子,也就不敢上前,猜测是从京城出来的大官,不知道去哪里上任。

    佟安宁平复了心情后,在伊哈娜的劝阻下,还是再次掀起了车帘,再次望着灰蒙蒙的一切。

    她看到许多尸体曝尸荒野,她看到民众将一些死掉的鸡、猪、牛、驴、马等尸体从废墟里扒出来,已经腐臭的动物尸体被分割后做熟,然后大口吞咽,如同吃着珍馐美味。

    佟安宁记的,在地震后,官府曾经提醒人们要将尸体和动物尸体统一处理,防止发生瘟疫,而且腐败的食物吃了,很容易中毒,可是看这些百姓不顾安危,也要煮这些肉吃,她又能说什么。

    估计对许多人来说,即使这些腐烂的肉,也是他们一辈子难得吃到的珍馐美味。

    现下余震频繁,在一些误以为是老天爷发怒,以为过今天没明天的百姓眼里,吃口饱饭、吃口肉是临死前的执念,管他以后会不会感染瘟疫。

    康熙车队带的粮食还没有走十里远,就已经分完了,连带的点心也被伊哈娜分给了几个孩子,梁九功见状,趁机劝道:“皇上,现下咱们带的粮食已经发完了,再往后,奴才实在没办法,不如咱们今天先回去,让人给这些受灾的百姓再送点东西。”

    康熙满脸阴沉,“当地的官员是怎么办事的?不行,朕要看看。”

    梁九功无奈,派人出去打探消息,知道距离他们两里远的地方有一个当地府衙设立的赈济点。

    先让人去探了一下路,确定没有骚乱,没有太多人后,才心满意足地汇报给康熙。

    出发后,探查的侍卫一脸为难道:“梁公公,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吧!”

    梁九功一听心中顿时一咯噔,“咋了!你不是说没有多少人吗?”

    侍卫抿了抿嘴,看了看后面的马车,小声道:“是没有多少人,不过也很惨似的。”

    梁九功摆摆手,“咱们首要任务是保护皇上的安全,如果百姓实在惨,遭殃的是当地官员,怨不着咱们。”

    周围侍卫一听,纷纷点头。

    ……

    这个赈济点不大,只支起了两口锅,架了两个歪斜的草棚在哪里,看着草棚摇摇欲坠的样子,感觉比瘫在地上的灾民还虚弱。

    四个穿着补丁衣服的老衙役站在那里,拿着勺子给大家舀着一勺勺比涮锅水还稀的粥水,粥水上面飘着一层麸糠,还有几根野草根,勺子顺着锅沿一搅拌,粥水形成漩涡,麸糠被集中在中间,铁勺则舀起旁边的稀水,然后倒进灾民的碗里,碗里面的麸糠和米粒少的可怜。

    梁九功小心地将从灾民手里换回来的粥水递给康熙,心想这片地的官员要倒大霉了。

    康熙看着破碗里能照出自己人影的粥水,浑身怒气越发的大。

    康熙深吸一口气,没有当场发火,让人拎着桶,买了一桶粥水,然后带着人去找了当地官员搭建的临时地震棚区。

    地震棚区在一处田野上,通过帐篷的质感能分辨出身份了,地震棚周围有栏杆,四周有守卫和衙役巡逻,灾民压根不让靠近。

    让侍卫意外的是,地震棚的一角聚集着不少灾民。

    正在疑惑时,忽然一个大腹便便的人拎着一个木桶出来,用木棒敲着木桶,冲着灾民喊道:“吃饭了。”

    灾民连忙围上去,不过不敢靠太近,那人将木桶放在地上,“你们小心点,别将桶给我弄烂了,下次这些泔水就轮不上你们了,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我才冒着危险给你们带吃的。”

    一名佝偻的老者上前,拍了拍他的头,“喜娃子,大家不会让你难做的。”

    来人将泔水桶放到地上,转身离去,老者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勺,然后开始给身边人分发吃的,不多,也就一平勺,不过油水多,比起外面拉嗓子的粥水好多了。

    侍卫探查完后,小心遮掩行踪,将看到的情况禀告给康熙。

    康熙再次沉默了,佟安宁看到他紧握的拳头,看拳头的力道,心中有些可惜,没带出些核桃,那样的话,也让康熙的力气有地方发泄。

    康熙凤眼微眯,招手唤来侍卫,在他耳边说了一下。

    侍卫点了点头,带着人离开了。

    康熙回到马车,对着佟安宁温声道:“你们在等一些,等一会儿,我们就会京城。”

    “表哥,等一下,你要打贪官,济灾民吗?”佟安宁好奇道,“先说好,如果后面就不是这样的,小心我看不起你。”

    “佟安宁!”康熙脸色立马拉了下来。

    怎么说的。

    佟安宁轻哼道:“我是被你拐出来的,如果是去丰台广场,绝对心情要更好,看了这些,就是再美的盛世歌颂也没用,我至少要用半年才能修复心情。”

    康熙:……

    他一时语塞,自己作为帝王,现在外面这种情景,确实丢他的脸。

    半个时辰后,离开的侍卫带回了一支官兵,领头的佐领先带着人向康熙行了礼,然后进去将当地的官员押了出来,一个个都拖到康熙跟前。

    官员们看到康熙,吓得都快尿裤子,连忙跪地求饶。

    康熙看着面前这些大腹便便的官员们,听着他们的求饶声,只觉得厌恶,让人将盛满粥水的桶拎到这群人面前。

    看到这桶粥水,官员们明白康熙已经看过施粥棚,连忙开始卖惨,表示自从地震发生后,他们得到的赈灾粮食有限,不得不这样做。

    “有限?”康熙冷笑,“你们所说的有限,是你们收入囊中,外加挥霍享用后,手指缝漏下来的‘有限’?”

    官员们再次求饶,表示自己不敢。

    佟安宁撩起窗帘,目光从官员上,移到周围围观的两眼麻木的灾民们,一些人对于官员的求饶没有反应,反而不少人对地上的粥水露出垂涎,再次抿了抿嘴。

    侍卫们从官员的帐篷和住房里搜出不少粮食和银两,虽说那些官员藏东西的地方刁钻,但是这群侍卫抄家也是专业的,很快就搜罗出不少东西。

    此时围观的百姓看到吃的开始躁动起来,眼中有了情绪。

    康熙心中叹了一口气,挥手让侍卫们当场架锅,熬煮食物,在这里设立临时赈济点,同时让人给之前的那处赈济点送了好几袋米,要求粥必须是稠的,这里的赈灾粮皇帝包了。

    百姓在闻到粥饭的香味后,眼睛终于有了神采,纷纷伏地跪拜,山呼万岁!

    康熙看着跪下去的一片片瘦骨嶙峋的子民,心中不觉得心潮澎湃,只觉得发酸。

    对于拉出来的官员,康熙让人一人分了一个破陶碗,让他们将桶里的粥水喝完,否则罪加一等。

    实际上看着那群百姓对麸糠粥水垂涎,康熙连粥水都不想给这些人吃,只想让他们喝马尿。

    官员们只能用碗分着粥水,忍着拉嗓子的疼,拼命喝着,甚至还为了争抢,差点把木桶打翻了。

    临走前,同住在这片地区的士绅代表也出来拜见康熙,在康熙龙威的影响下,这群锦衣玉食的士绅捐了好多粮食和银两。

    就这样,在落日余晖的催促下,康熙和佟安宁、伊哈娜踏上归途,至于当地官员,则是被看押起来,具体罪名要经过审查,同时康熙也派人去了周边探查,看看其他地方是否也有这种情况。

    佟安宁觉得,康熙纯粹是多想了,以现在清朝官场的腐败程度,这种情况还有疑问吗?

    他应该要查查那些地方没有出现这种情况,然后给当地嘉奖,赏几件黄马褂吧。

    听完佟安宁的吐槽,康熙刚刚才舒展的眉心再次拧了起来,黑着脸看着她。

    车外的梁九功此时是提心吊胆,暗自埋怨佟安宁。

    佟主子啊!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自从大地震发生后,皇上是日夜难寐,都消瘦了好多,那些官员贪赃腐败,又不是皇上的原因,皇上也从内帑捐了不少钱,不能因为他是皇帝,就这样说他啊!

    佟安宁见他拳头又握了起来,这次贴心地送上一捧核桃。

    康熙愣了愣,“这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伊哈娜捂嘴偷笑道:“是佟安宁让侍卫去拿的,没想到真找到了一把。”

    佟安宁:“皇上表哥,你如果再气的拳头紧,就给我劈个核桃吧,省的浪费力气。”

    康熙:……

    佟安宁见他愣住,往他两手塞了一个核桃,然后贴心地合上,鼓动道:“快用力啊!让我看看你的怒火有多大!”

    “……”康熙感受到手中的纹络,嘴角直抽。

    回到京城时,康熙让人在丰台广场附近转了一圈,整个丰台广场附近都搭满了帐篷,中间的广场上乌压压的都是人,康熙原以为施粥点只在中间的广场,没想到最外围也有不少施粥点,看着锅里浓稠的食物,还有周围百姓脸上的期盼和笑容,康熙也经不住扬起嘴角。

    康熙:“安宁,这次你立了大功,等到地震事宜结束后,朕会厚赏你。”

    佟安宁叹气:“皇上表哥,现下说这些还太早,我只求余震能尽快渡过。”

    说实话,在她的记忆中,历史上这场大地震的余震一直持续到九月,所以现在只能先清理废墟,灾后重建事务还要往后推。

    等到回到皇家地震棚所在地,梁九功长舒一口气,终于回来了,一路上他小心肝直跳,就怕有不长眼的灾民冲撞了皇上。

    康熙回去后,先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请了安,让她们宽心,然后责令有关衙门尽心救灾,不能出现不顾民生,侵占赈灾钱粮,贪污腐败之事。

    他表示,此次地震,也是上天看到大清律政弊端,对朝廷不满,下达的惩罚,不止他要自省,各级官吏也要自省。

    如果再有人不加省改,一经查出,决不饶恕。

    两天后,康熙再次召集文武百官宣布了他这些时间深思熟虑,经过自省,找出施政六弊端。

    ……各级官员苛派百姓……

    ……有地方官员横征暴敛,官官相护……

    ……刑狱不公,积案不办……

    ……偏袒王公大臣家人、皇亲国戚、干预律法……

    ……

    康熙让大臣针对这些弊政提出解决方法,除民害。

    佟安宁听到传言后,沉默良久,最终自嘲一笑,原先她以为康熙站的太高,看不到这些,所以一直想让他出去看看底层民众的生活,不要太过自满,现在看来,人家一直心里清呢,只不过对于这个时代的封建统治者来说,恐怕“百姓”和“江山”无法划上等号。

    而她一直以为这两种是划上等号的,果然还是和这个时代的思想有鸿沟啊!

    至于后面大臣根据康熙的旨意,提出的“革职拿问”、“永不叙用”、“按律正法”这些措施,佟安宁也就冷眼看着。

    然后……

    康熙又向天下发布罪己诏,表示此次地震非民之过,是他没当好这个皇帝,才引的上天示警,今后一定尽除弊端,祈求国泰民安。

    他鼓励富裕官绅捐资助赈、民众相互救助,对于赈灾钱粮也不吝啬。

    随着一道道政令准确下达,灾区的情况也好转,不少地方官员给康熙送来歌颂折子,赞赏“皇恩浩荡”。

    佟安宁觉得康熙可以将这六个弊政长久刻在乾清宫墙壁上,每日三省吾身,吸烟刻肺。

    反正这些东西也算是大清的顽疾,也是人性的弱点,有了权力和利益,滋生腐败是常有的事情,康熙清完这一波,她估计对于那些贪官污吏连伤筋动骨都达不到,更不用说刮骨疗伤,不过经常对某些人伤筋动骨,也能达到震慑作用。

    如果康熙真做到了,那她就打算给他立个长生牌,天天给他上香,祈祷上天保佑他。

    本着想到就试试的原则,佟安宁将这个想法给康熙说了,果不其然,对方一头黑线,甚至以为她又发烧了。

    佟安宁还想过利诱,表示如果康熙能做到,她就在遗嘱中多给康熙留一成财产,马上就改。

    康熙嘴角微抽,“从你有了遗嘱开始,你说说,你都改了多少回了,这一次,朕猜测,后面如果再惹了你,是不是还是会变?”

    佟安宁操控轮椅,走到康熙身边,拍了拍他的胳膊,莞尔一笑,“放心,皇上表哥,如果你真答应了,这一成财产大不了我答应你以后不改了,作为你的固定分配。”

    康熙眼睛微斜,轻嗤一声,“然后以后了再在其他方面做加减?”

    “……”佟安宁顿时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

    小心思被康熙猜到了,不过佟安宁还是强装镇定,“咳咳……以我和您的关系,怎么可能这样做呢。”

    “呵……正因为对你有所了解,朕才不信任你这些的。要不要咱们掰扯一下,你这些年一共改了多少回遗嘱了,朕都专门弄了一个小柜子存放你的遗嘱。”康熙拨了拨她旗头上的流苏簪子。

    “……”佟安宁默默控制轮椅远离,等到了安全距离,她才一脸委屈道:“不愿意就不愿意,亏我立遗嘱时还想着你,反正你的江山最后是啥样,你自己开心就好,我肯定比你走得早,到时候也省的糟心。我做了这么多好事,百年后夸我的人肯定多,骂你的就不知道多少了。”

    康熙:……真不客气啊!

    ……

    不管如何,虽然条件受限,政策有延迟、贪污腐败严禁不止,但是不得不说康熙的执策能力还是值得肯定的,对王朝的掌控令人佩服,虽然不能和后世比,可是现下的各项决定,还是没有埋没官员称颂的“英明神武”这个词。

    当然,在这其中,肯定有不少人发灾难财的,因为这次大地震,全国粮价飞涨,持续的余震让不少人心有余悸,一些家境殷实的人选择逃离进城。

    甚至也有大臣建议康熙暂时离开京城,先前往盛京躲躲。

    第126章

    对于这种提议,康熙第一时间严厉否决了,并且让人打了提议的官员十庭杖,他在地震初期,都没有逃离京城,现下岂能因为一些余震,就丢下京师。

    若是消息传出去,让天下百姓知道了,恐怕又引起一波朝局动荡。

    经过钦天监探测,随着时间的推移,余震频率会降低,他相信终会过去。

    除了这件事,索额图最近也不安分。

    在余震这段时间,他再次起了立太子的心思,表示立太子是为了安民心,安社稷,说不定上天看到大清朝局稳定,就会降低发怒的频率,也能早日给京城百姓一个安宁。

    康熙一开始以为索额图有分寸,只会在朝堂上搞搞此事,没想道他竟然将消息散布到民间,意图让民间舆论给他施压,鼓动数千士绅民众堵到外面,祈求朝廷能早日立太子,安民心。

    如果索额图不这么激进,说不定康熙可能会答应。

    因为长时间的余震和恶劣天气,不知考验着灾区的民众,也在考验着他。

    从地震发生开始,康熙虽然心里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次大地震,是天灾,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失神反问自己,反问上天,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上天这么惩罚他。

    年初的时候,山东、河南等地发生大灾,他也尽心派人赈灾、安抚。

    甚至从年初到年中的时候,他接连失去了三个皇子、皇女,自己都不曾怨恨上天,可是现在为何还要给他这般打击。

    说实话,在余震频率最频繁的那些日子,他曾经和太皇太后有过商量,想着为了防住意外,要不要立太子,太皇太后也没有反对,其实他们都懂,若是此刻立太子,只有六阿哥一个人选,六阿哥是他和皇后的嫡子,身份有天然的优势,虽然年纪小,但是性格稳重,比起经常调皮的五阿哥确实要让人信服的多。

    但是这事只能有他来提,而不是让别人逼迫,随着索额图愈发的紧逼,康熙反而彻底放弃了念想,至于提出“立太子”的主使者索额图,康熙让人关了他的禁闭,没有他的宣召,就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康熙处置了索额图后,也让后宫众人松了一口气,尤其惠嫔、荣嫔她们,立太子是大事,一旦立了,尤其还是这种大灾年立下的太子,将来想要废太子,更为麻烦,除非六阿哥如他的哥哥承祜阿哥一样的下场。

    而且因为立太子这事,皇上和皇后这些天肉眼可见地有了嫌隙,皇上虽然还是经常关心六阿哥,但是对皇后有些生疏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皇上的冷怠,皇后的身体差了起来,又一次带着嫔妃向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竟然当场晕倒。

    经过太医诊断,皇后是郁结于心,加上之前生六阿哥事,伤了底子,现下生活环境又不行,虽说不至于风吹日晒的,和以前没得比,所以身体就恶化了,需要静心养护。

    康熙也是无奈,立太子是国事,皇后也是国事,如果在此期间,皇后出了问题,对大清也是打击。

    于是康熙不敢再疏离皇后,担心她再出事,基本上有时间都会去看看皇后和六阿哥。

    皇后身体不适,宫务不可耽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年纪已大,这摊子就落到了佟安宁和昭贵妃身上。

    营帐中,佟安宁、伊哈娜、昭贵妃围坐在矮桌前喝茶,宁贵人坐着小板凳贴在昭贵妃身后。

    梁九功躬着身,满脸赔笑地站在众人面前,额头细汗不断。

    昭贵妃面色苍白,干咳两声,笑盈盈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佟安宁,“清晏贵妃,说来也不巧,本宫近来身体不适。”

    “啪!啪!啪!”

    佟安宁同样敲了敲自己的轮椅,“昭贵妃,本宫也不良于行。”

    梁九功干笑两声,最后将期盼的眼神落到伊哈娜身上,“慧妃娘娘,您总不能再为难奴才吧!”

    两个贵妃主子推来推去,明面上是为难对方,实际上是为难他啊!

    伊哈娜用帕子遮着嘴角的笑,娇笑两声,“梁公公,本宫只是一个妃位,怎么能迈过安宁和昭贵妃呢!宫务这事,你还是问她们两个吧!”

    “唉吆!三个祖宗主子啊!大家就不要为难奴才了,现下外面余震还未消,皇后娘娘又病了,皇上也因为国事寝食难安,算是奴才求你们了。”梁九功一脸祈求道。

    现在京城余震不断,近来地震棚这里许多皇亲国戚都有些坚持不下去了,他也能理解,这些锦衣玉食的主子在帐篷住个十天半个月还能坚持住,可是现下是避难,不是游玩,大家都挤在一起,时间久了,肯定会有摩擦。

    外面的灾民只要不饿死就行,可是这里的皇亲国戚还要求锦衣玉食的生活,现下又是这种情况,手中的资源有限,顾此失彼之下,加上有人浑水摸鱼,没打起来,已经是万幸了。

    即使一些王公大臣、皇亲国戚心里想要离开京城,前往盛京,但是现下皇上还在京城守着,他们若是为了一时安危现在走了,也算远离了圣心,此后也算是皇室的边缘人物了,等着被人踩吧。

    据他所知,皇后娘娘的病情变得严重,一方面是因为养病环境不行,另外就是整天处理那些王公大臣家的琐碎家事,整天给那些后宅夫人女眷断官司,也是有这样一部分原因,

    立太子这事,虽然皇后有自己的私心,但是在宫务和对皇上的感情上,皇后无愧于心,皇上也是了解这个,才和皇后和解,不过对于索大人还是没有放过,仍然没有解了他的禁闭。

    现下佟主子、昭贵妃、慧妃都推脱这事,就知道这活不好干。

    佟安宁叹气:“梁公公,不是本宫不帮你,只是本宫对宫务一直不熟悉,脚上又有伤,昭贵妃对此事十分熟练,你求她吧!”

    昭贵妃斜了她一眼,“清晏贵妃这话过奖了,本宫可比不上你,毕竟丰台广场那么大的赈济点可是你的手笔,相信宫务这事,对你是轻而易举。”

    “呵呵……昭贵妃说什么,本宫怎么不明白。”佟安宁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她扬手贴了贴额头,“本宫也觉得身体不适,梁公公,实在不行,就让惠嫔和荣嫔、宜嫔三人干怎么样?”

    昭贵妃闻言点了点头,“本宫赞成!”

    伊哈娜拍手道:“本宫也赞成。”

    梁九功笑的更加狗腿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主子们,你们就不要为难奴才了,现下皇后娘娘病重,惠嫔和荣嫔、宜嫔三位娘娘的地位镇不住其他人,也只有你们能出手了。”

    佟安宁撑着胳膊,幽幽叹气,“所以皇上表哥,好事没想着我,坏事倒没放过我。前段时间,我也生病了,怎么没见他现在心疼我。”

    帐篷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住惯的,而且时刻有余震,情绪紧绷,就是再健康的人,身体也撑不住,会变得萎靡,更不用说佟安宁这样的弱身子了,也因此,佟安瑶和赫舍里氏也有机会进来照顾她,让佟安宁的心情好了不少。

    梁九功:“这……这……佟主子,咱可不能这样说,您的身体皇上一向是放在第一位。您这样说,皇上要伤心的。”

    佟安宁冲他摆摆手,看向昭贵妃和伊哈娜,“既然推不了,咱们就分一下,对了,宁贵人,你要不要也接点活锻炼一下。”

    宁贵人乖巧道:“多谢清晏贵妃惦记,有姐姐和您在,奴才不敢逾越。”

    佟安宁:……

    梁九功见她答应了,立马欢天喜地道:“奴才这就向皇上复命。”

    说完,迫不及待地溜了。

    “欸……”佟安宁看着晃动的门帘,嘴角微抽,“跑的真快,就这么担心我们反悔吗?”

    昭贵妃嗤笑道:“他是担心你反悔!”

    伊哈娜闻言,叹气道:“安宁,现下的宫务可不好接手……”

    “可是咱们不接,丢给惠嫔、荣嫔、宜嫔他们,如果他们干不好,收拾烂摊子的人还是咱们,之后可能更累!”佟安宁无奈道。

    伊哈娜一拍手掌,有些侥幸道:“也许惠嫔、荣嫔、宜嫔他们撑一段时间后,皇后娘娘就好了,她又能接手了。”

    “你觉得皇后娘娘会是这么贴心的人吗?”昭贵妃轻瞥了她一眼。

    伊哈娜如一盆冷水浇头,“不是……”

    好吧,她死心了。

    对于宫中的大部分琐碎事情都由内务府来处理,哪能让人事事都看着,上位者做好大方向和重要事情决断就行,能承担后果。

    现下最让人烦扰的就是处理后宫纠纷和那些皇亲国戚之间的摩擦。

    三人经过唇枪舌剑,最终三人都划分好了地盘,伊哈娜负责那些蒙古王公的福晋家眷,昭贵妃负责大臣和皇亲国戚的女眷夫人,佟安宁负责处理后宫嫔妃的琐碎事。

    除了伊哈娜的事务是定下来的,佟安宁和昭贵妃的事务是通过抛铜板决定的。

    佟安宁以前对于京城各家的关系都不熟,让她处理,肯定一团乱麻,后宫嫔妃她同样不怎么熟悉,这两个活,说不上哪个更难,如果有可能,她想都拒绝。

    ……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佟安宁擅长泼冷水,最好将这活趁早丢了。

    后宫嫔妃听说宫务被昭贵妃、佟安宁和慧妃三人接手了,连忙挤到佟安宁、昭贵妃的帐篷告状。

    昭贵妃干脆利落地表示,她不负责她们的琐事,让去找佟安宁。

    佟安宁看着挤过来的嫔妃们,眼皮微跳,似笑非笑道:“本宫才接到活,你们还真不客气!”

    众嫔妃齐齐给她行了一礼。

    “奴才不敢!”

    “嫔妾不敢!”

    佟安宁往后一靠,“说吧,都有什么事?先说好,小事你们自己解决,大事才由本宫管。”

    宜嫔问道:“敢问清晏贵妃娘娘,什么叫大事,什么叫小事?”佟安宁嘴角轻翘,“除小事以外的事情都是大事!”

    宜嫔:……

    身后的嫔妃们相互看了一眼。

    这不是在说废话吗?

    宜嫔脸上笑容不变,再次屈身一拜,“启禀清晏贵妃娘娘,嫔妾要为成贵人叫屈,内务府两次三藩将属于成贵人的东西挪给乌雅氏,还请贵妃娘娘为成贵人做主。”

    佟安宁闻言,挑了挑眉,“宜嫔,本宫记得你和成贵人关系一向好,现下你和成贵人、乌雅常住在一块,你身为嫔位,居然连这等小事都不能解决吗?”

    “……”宜嫔虽然早知道佟安宁会这样说,还是忍不住脸皮微抽,“清晏贵妃,嫔妾的位份虽然比乌雅氏高一些,但是也知道宫规严谨,不敢擅自处置。”

    佟安宁闻言,看向成贵人戴佳氏,“成贵人,宜嫔所言是真的吗?”

    成贵人福身一拜,“贵妃娘娘,乌雅常在育有阿哥,宜嫔娘娘和我喜爱小阿哥,所以……”

    众人明了,还不是因为没有孩子惹得事情,毕竟现下宜嫔、成贵人、乌雅常在都住在一个帐篷里,如果惹了乌雅氏不快,用小阿哥使点心机,两人吃不消啊。

    “乌雅常在呢?”佟安宁看了一圈,发现没有乌雅氏。

    布贵人道:“启禀贵妃娘娘,奴才来之前,看到太医进了宜嫔的帐篷,猜测应该是乌雅常在或者小阿哥生病了。”

    佟安宁:“既然这样,宜嫔,你身为嫔位,应该庇护好自己身边的低位嫔妃和孩子,担起嫔位的责任,明白吗?你不能为了乌雅氏和小阿哥,委屈了成贵人,知道吗?”

    宜嫔傻眼:……

    众人也愣了一下,不管是当事人还是旁观者。

    成贵人瞪大眼睛,呆呆地轮椅上的佟安宁,眼睛一错不错的那种。

    “清晏贵妃娘娘,嫔妾刚才是在为成贵人叫屈!”宜嫔加重语气道。

    佟安宁闻言,给了她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你是皇上亲封的宜嫔,旁人可没有这殊荣,成贵人、乌雅氏在你的帐篷里,如果没有你的默认,旁人怎么敢欺负她。”

    其他人默默点头。

    惠嫔捂着嘴笑道,“贵妃娘娘可能误会宜嫔妹妹了,宜嫔妹妹恐怕是担心怠慢了小阿哥吧!”

    荣嫔听到这话,同样呵呵笑道:“说的没错,宜嫔妹妹进宫三年,现下没有孩子,对小阿哥这样热心,难不成是看上小阿哥了。就不知道乌雅氏知不知道了!”

    其他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宜嫔,荣嫔这话说的没错。

    宜嫔神色微冷,遮着嘴吃吃笑道,“荣嫔姐姐说笑了,妹妹我看重皇上的每个孩子,再说嫔妾还年轻,现下不顾虑这些。”

    佟安宁见她们打起嘴仗,愉快地斜靠在轮椅上,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戏。

    旁人看到这一幕,眼皮拼命地跳,这位贵妃娘娘真是不拘小节。

    宜嫔为成贵人叫屈,最后却引火烧身……

    佟安宁看够了乐子,再次敲了敲轮椅的扶手,“好了好了!宜嫔对小阿哥的心意,大家已经知道了,还有谁家的小事无法解决的,一起说了。”

    宜嫔脸上的笑彻底僵住了,“贵妃娘娘,您误会了,嫔妾对小阿哥没有想法。”佟安宁见状,安抚道:“宜嫔,你不必妄自菲薄,皇上在本宫面前多次夸赞你,性格爽快大方,热心大气,本宫知道你的心意,好了,下一位!”

    她想着乌雅氏的孩子一直没有着落,她对于历史传闻中的“德妃”总是心有余悸,现下正好宜嫔没有孩子,不如将乌雅氏的孩子弄到她名下,省的乌雅氏一直惦记自己。

    宜嫔:……

    所以这个佟安宁不仅没解决事情,还在她身上泼了一盆脏水。

    荣嫔见宜嫔吃瘪,嘴角的笑那是压都压不住。

    听见佟安宁喊下一位,站在前面的几个嫔妃连忙后退,担心自己落到宜嫔的下场。

    佟安宁见状,含笑道:“既然大家都没有事情了,就不要打扰本宫了,各回各家,如果有大事的话,即使找不到本宫,也可以找昭贵妃、慧妃他们,如果你们能找皇上,给本宫减轻负担,本宫会很高兴的。”

    众人:……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佟安宁对于得到的宫务不怎么喜欢。

    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

    等到大部分散去,佟安宁注意到成贵人还留在远处,她有些诧异,“成贵人,你还有事吗?”

    成贵人此时有些踌躇道:“贵妃娘娘,您还是处理一些宫务吧,如果大家找了皇上,岂不是间接说明对您的不信任,也是您丢面子。”

    “……多谢成贵人关心,这点你不用担心,这是事实,本宫对宫务确实不熟悉,这次也不过是赶鸭子上架。”佟安宁嘴角翘起,温声道。

    “哦……”成贵人迟疑地应了一声,然后福身行了一礼,带着宫女离开了。

    佟安宁看着晃动的门帘,低头叹息道:“可惜了!”

    似乎是个不错的人,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成贵人戴佳氏就是未来的成妃,生的孩子出生就有脚疾,不良于行,一早就绝了夺嫡之路。

    一旁的佟嬷嬷疑惑道:“成贵人难道有不妥?”

    佟安宁:“没有,嬷嬷不用担心。”

    ……

    至于伊哈娜那里,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撑腰,背靠科尔沁,处理那些蒙古福晋的琐事不要太简单,甚至太皇太后有时候还将自己的活丢给她,让她帮忙处理蒙古王爷之间的矛盾,如果手段过激了,可以将锅甩给没经验、年纪小,太皇太后再查缺补漏。

    昭贵妃是钮枯禄氏一族精心培养的皇后人选,宫斗技能是从骨子里开始培养的,对于那些王公大臣家眷的关系知之甚详,处理这些摩擦和矛盾也是信手拈来。

    佟安宁没心思为后宫嫔妃判官司,看她们扯头花,她定下的标准,就是防止有孩子和嫔妃受到苛待,暗地里你们要结成多少小圈子,拉多少群,是你们的自由,她也管不了。

    别说,效果挺好的,最起码康熙、太皇太后、皇太后那里的清净不少。

    傍晚,康熙去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请安,说了这事。

    太皇太后笑道:“嗯嗯……两个贵妃和慧妃配合的不错,哀家原先以为她们会将事情干砸,现在看来,是哀家小看了他们。”

    康熙接过苏麻喇姑的茶水递到太皇太后手里,“说实话,朕一开始也担心,倒不是担心昭贵妃,而是安宁和慧妃,谁想三人干的不错。”

    皇太后同样乐道:“前段时间,清晏贵妃给本宫请安的时候,还在抱怨宫务好麻烦,不知道听到皇上和太皇太后夸她,会不会高兴?”

    “她才不会高兴呢!梁九功回去和朕说了,之前朕让她们三人分担宫务,三人是推来推去,一个都不想干,以朕看,昭贵妃和慧妃都是被安宁带坏的。”康熙按了按额头,作无奈状。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见到这模样,不禁乐出声。

    康熙等人笑了一阵,开始说起另外一件事,“皇祖母,皇额娘,你们觉得宜嫔怎么样?”

    太皇太后微微抬眸,犀利的眸光一闪而过,“宜嫔?性格爽快,有满军旗姑奶奶的气势,模样在后宫也是一等一的,皇上何故说起她,难道还要给她晋封?”

    宜嫔现下无子,本身凭借她的家世,入宫三年晋封个嫔位已经是皇恩浩荡,现在皇上还想让她更近一步?

    皇太后见太皇太后有些不高兴,担心两人起矛盾,笑道:“皇上,怎么了?咱们刚刚说着慧妃、清晏贵妃、昭贵妃她们,你咋一提宜嫔,本宫还以为她惹了麻烦。”

    康熙看出太皇太后的意思,笑着解释道:“皇祖母误会了,是最近宫内传起乌雅氏和宜嫔的闲话,说是宜嫔喜欢乌雅氏的小阿哥,所以朕想问问皇祖母的意见。”

    “……荣嫔、惠嫔都有自己的孩子,宜嫔无子,确实适合抚养孩子。皇帝这样问,是不是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太皇太后面上恢复温笑。

    康熙淡然地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见状,同样颔首道:“既然这样,是由皇上下旨,还是哀家旨意?”

    “由皇祖母做主即可!”康熙含笑道。

    太皇太后闻言,抬手点了点他,“哀家可不做这坏人,就由皇上你干吧。”

    康熙:……

    他没见宜嫔不高兴,而且每次过去看他,都要说几句关于乌雅氏小阿哥的事情。

    如果梁九功知道他的疑惑,肯定会在心中吐槽,皇上,宜嫔和乌雅氏住在一起,肯定要说几句小阿哥来体现自己的美好品德,当然,也有可能是真的对小阿哥眼馋,毕竟宜嫔现下虽然成了嫔位,因为没有孩子,许多人暗地里不服她,如果手下有个阿哥,也能纾解一下困局。

    等到康熙离开,太皇太后长长叹了一口气,“宜嫔可真是受宠!”

    苏麻喇姑上前给她按摩肩膀,轻声安慰道:“宫里不都这样,一代新人换旧人,宜嫔颜色好,性格比之其他嫔妃在皇上跟前要大胆些,皇上有点新意也是可以理解的。”

    太皇太后闻言,眼尾斜挑,“大胆?有佟安宁大胆吗?”

    苏麻喇姑无奈道:“这不一样!”

    “那你说说,那里不一样?”太皇太后示意她停下动作,好好论一下。

    “主子!”苏麻喇姑有些无奈道。

    一旁的皇太后忍俊不禁,决定要解救苏麻喇姑,“太皇太后,这事我明白。”

    “哦?你说说!”太皇太后也不为难苏麻喇姑了。

    皇太后忍笑道:“我想苏茉儿的意思是,不可否认佟安宁在皇上面前大胆,但是宜妃的大胆是多了儿女之情,您再看看佟安宁,她对皇上也有情谊,但是没有宜嫔表现地那么多,给皇上的感受不一样,不过,宜嫔肯定比不上佟安宁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我估计,就算佟安宁像五阿哥那样,将皇上的辫子给剪了,皇上也拿她没办法。”

    “……”太皇太后听得眼皮直跳。

    琪琪格举的是什么乱七八糟例子。

    不过从琪琪格的例子中看出,她也没有看出佟安宁对皇帝有多少情深依恋。

    之前佟安宁入宫之前,她一直担忧两人会走福临和董鄂妃的老路,现在看来,她错的离谱。

    玄烨不是福临,佟安宁也不是董鄂妃,一开始就是她想错。

    苏麻喇姑见太皇太后表情复杂,忍笑道:“主子,关于宜嫔和乌雅氏的谣言,奴婢倒知道一些缘故。”

    然后苏麻喇姑将宜嫔向佟安宁告状的事情说了。

    太皇太后摇头谈笑:“佟安宁啊!”

    她也有些好奇佟安宁是有意还是无意推动宜嫔抚养小阿哥。

    ……

    第一天,康熙直接下了谕旨,让宜嫔抚养乌雅氏的小阿哥,等到回宫以后,乌雅氏可搬到翊坤宫。

    佟安宁听到结果,满意地多用了半碗饭。

    第127章

    后宫众人听到消息,都有些惊讶,猜测乌雅氏和宜嫔的事情,是不是有佟安宁的插手,否则怎么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如果是佟安宁插手,那说明之前宫里关于她想包养乌雅氏小阿哥的谣言就是假的,否则也不会推动这事。

    不过也有人对宜嫔羡慕嫉妒恨,宜嫔进宫才三年,凭借帝宠升了嫔位,现下有抚养了小阿哥,这种恩宠简直让人太羡慕了。

    宜嫔接道圣旨后,差点将自己的指甲掰断,最终还是克制下来,笑靥如花地接过圣旨,然后温柔地看着乌雅氏和她身边的小阿哥,“臣妾一定会照顾好小阿哥的。”

    梁九功躬身道:“那奴才就向皇上复命了!”

    宜嫔的宫女递给梁九功一个荷包,梁九功借着袖子的遮掩收下,“宜嫔娘娘,皇上也是为您好,您现在也是一宫主位,入宫时间短,宫中的流言,皇上也有所耳闻,乌雅小主性格温婉,您也轻松。”

    “多谢梁公公宽慰!”宜嫔笑容艳丽逼人,现下脸上看不出丝毫不满。

    等到梁九功离开,她站在帐篷门口看着梁九功的背影,等到人消失了,目光往右移,距离皇上龙帐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围着金紫色帘幔的帐篷,正是佟安宁的帐篷。

    想起梁九功的话,宜嫔嘴角不禁扬起一抹蔑笑。

    梁九功的话说的可不实在,承乾宫的清晏贵妃都进宫六年了,也没有孩子,不曾见皇上给她塞个孩子。

    她虽然受宠,但是还是有自知之明,比起清晏贵妃的地位和能力,她比不得。

    想到这里,她目光落到身旁的帐篷里,冷嗤一声。

    只不过多养个孩子,有奶嬷嬷和宫女太监在,不用她多费心,等到她的阿哥长大了,也能为阿哥多份助力。

    ……

    九月初的时候,京城再次经历了一场大震,康熙打算再次在天坛举行大型祈祷大典,在这期间,又发落了一部分渎职贪腐、利用地震发灾难财的官员,并且昭告天下,向民众表达,是因为他们这些虫豸败类没有清理干净,所以老天爷才震怒的。这一波过后,等到皇上在向老天爷认错后,京城的余震就消失了。

    佟安宁也只能祈祷了,但愿这次地震与她记忆中消失的时间差不多,否则这么长时间拖延下来,真的会出问题。

    而被关禁闭的索额图再次起了心思,向康熙建议立太子。

    他想的明白,只要将六阿哥定下来,就是皇上打他板子也值了。

    康熙本来已经够烦躁了,索额图还来这一波,直接将他的官职都撸了,让他彻底闭门思过。

    朝廷官员一看,也彻底安静下来,看出皇上现下是真的一点就着,也不敢惹他,天天祈祷上天,看在百姓的份上,收收脾气,也该折腾够了。

    至于丰台广场那边,佟安宁一开始以为凭借丰台广场周围粮仓的储备,应该能撑过这次大地震,可是她忽略了,此次地震不仅强度大,而且余震频率、力度、延续时间都不是正常级别的。

    还好佟安宁之前做生意时,掌控了许多粮食的份额,加上因为这次京师地震破坏时间久、范围广,全国粮食价格飙升,所以即使佟安宁用了许多粮食进行赈灾,但是仔细一核算,她不仅没赔,还赚了不少钱,

    本着不赔就是赚的心理,佟安宁花起钱来也没有心理负担,为了防止丰台广场滞留的灾民闲来无事,容易出事故,日常除了让大家去清理废墟,还让人开办了技术培训班,请了不少工匠教授大家手艺,如果学的好的,可以提前录用,要知道想在京城中,薪水最高,待遇最好的就是佟氏商行旗下的工坊和厂子。

    ……

    一直到九月末,京城再次经历了一波大震。

    康熙再次斋戒,并带着文武百官到天坛,向天祈福。

    此后余震不曾出现。

    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

    ……

    虽说余震之后没有出现,但是康熙为了安全,短时间内还是继续住在地震棚,预计十月底的时候,再回到紫禁城。

    目前已经派人去清理紫禁城的废墟,内务府也带着宫人和工匠在整修紫禁城宫殿。

    不过比起这些,康熙还有更头疼的事情,现下余震已经结束了,但是京城大部分房屋早就损毁殆尽,马上就要入冬,如果没有房屋,让百姓如何过冬,紫禁城的冬天有多寒冷,每个在京城住过的人都知道,如果安顿不好他们,又是另外一场灾事。

    过往啥事没有的时候,在京城最冷的时候,街上有不少冻死的乞丐,每天顺天府衙役第一件事,就是清理街上冻死的尸体,还有许多人家的房子都被大雪压塌,现下连房子都没有,许多人身无长物,别说房子了,就是长袖短衫都凑不齐,更不用说过冬的棉袄了。

    就是康熙有魄力一人一件过冬的棉袄,可是没房子,还是会冻死。

    康熙和大臣们商议了很多次,还是找不出解决方法。

    听完康熙的愁绪,佟安宁顿时也不好了,好不容易轻松一些,居然忘了这事。

    想到这里,她有些自责地捶着脑袋,“这是我的疏忽!!”

    她光想起了地震,没想到地震影响时间这么长,现下又到了冬日,如果处理不好的,死的人说不定比地震还多。

    康熙见她先怪起自己了,哭笑不得,“这件事怎么会怪到你身上,要怪也是怪朕,你怎么总是抢朕的话!”

    一旁的梁九功不由得点点头。

    佟安宁眉头紧锁,“可是现下这种情况我也没办法,大臣们就没有办法吗?”

    佟安宁也知道康熙喊她过来,想要她出个主意,她真办法,现下已经是十月,气温一天一个变化,水泥凝固需要时间,而且现下水泥价格仍然比较高,不如青砖便宜,周围水泥厂的产量速度抵不上京城的消耗,这么大的耗费,康熙也不一定舍得,最后建出来的房子,估计连旗人都不够住的,外城和内城的汉人多半是分不上,最后可能又会引起事端。

    康熙叹气,“朕也没办法!只能祈求今年冬天不要太冷。”

    “前些日子,您都快住在天坛了,老天爷应您了吗?”佟安宁闻言,给了他一个白眼。

    地震过后,每次经历过比较大的余震,康熙就带着百官去天坛祭拜,她十根手指都数不清次数了。

    “……佟!安!宁!”康熙磨了磨牙道。

    也只有她敢在自己面前拆台了。

    佟安宁叹气:“皇上,您与其喊我名字,不如花钱多屯点棉衣吧。”康熙:……

    ……

    佟安宁从康熙帐子出来后,仰头看着冰蓝的天,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浅浅的白气升起,抿了抿嘴,“天冷了!”

    佟嬷嬷劝道:“这些事有皇上和朝廷管着,主子不用太过担心。”

    佟安宁闻言,叹笑一声,“事情撞到眼前,哪能当看不见的。”

    不过她现在也一时没有主意。

    ……

    佟安宁回到营帐,伊哈娜正在和那日雅和佟安瑶聊天,那日雅怀里还抱着个虎头虎脑的两头身小娃娃。

    那日雅和伊哈娜说话时,小娃儿就乖乖地趴在那日雅的怀里玩她的手指,看到她进来,连忙晃着那日雅的胳膊,拼命喊着:“啊啊……哇!”

    现年不足一岁半的岳兴阿现在还不会说话,只能指着佟安宁乱叫唤。

    佟安宁发笑,“这小子难道还认识我?”

    她也没见过岳兴阿几次,不过地震过后,那日雅经常带着小孩来看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她也逗了几回。

    那日雅用手帕擦了擦岳兴阿的口水,“娘娘可别小看他,这小子记得清楚着呢,就是还不会讲。”

    佟安宁看了看小孩儿,笑道:“聪明是好事,我小时候就看出隆科多很聪明,才对他着重培养的。”

    “噗呲!”那日雅一下子乐出声,“贵妃娘娘的意思,难不成让岳兴阿走隆科多的路,说实话他,虽然隆科多性子有些欠揍,但是我也不敢肯定岳兴阿未来能比得上他。”

    隆科多可是年纪轻轻就考了进士,佟府周围,除了明珠的儿子纳兰性德,隆科多在王公大臣的公子哥中可以排第二了,不管是家世还是学识。

    佟安宁闻言摆摆手,“儿孙自有儿孙福,如果岳兴阿未来不好了,肯定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就去找隆科多算账。”

    “我记得了!”那日雅再次笑道。

    原先今年,佟安瑶和鄂其尔打算成亲的,现下被地震耽搁,内务府又重新选了日子,就在明年三月。

    佟安宁感觉明年时间差不多,对瑶瑶来说,不早不晚,正好明年鄂其尔十八岁,瑶瑶二十一岁。

    佟安瑶打算回到佟府后就开始准备婚礼。

    至于鄂其尔,现下他不在京城,去年,准噶尔部的汗王噶尔丹占据了南疆,拿下了叶尔羌汗国,近来准噶尔部的人多次骚扰漠北蒙古边境,鄂其尔要回去主持大局。

    佟安宁听她说起准噶尔部,脑中灵光一闪,但是因为闪的太快,思绪没抓着。

    等到那日雅和佟安瑶离开,佟安宁时不时还有些愣神。

    伊哈娜见她想问题出神,凑到她跟前戳了戳她的脸,“你怎么了?”

    微凉的触感将佟安宁的思绪拉回来,她愣神道:“怎么了?”

    伊哈娜:“这是我问你的?你刚才想什么呢?”

    “准噶尔部啊!”佟安宁也没有隐瞒,实话实说道。

    伊哈娜见状,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用担心鄂其尔,他不会出事,身边跟着好多人呢。”

    “不是!”佟安宁有些哭笑不得,“我想的不是这些,准噶尔部按照地域来说……”

    佟安宁捏着下巴,继续喃喃道:“应该是新疆吧!新疆有什么呢……有什么呢,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伊哈娜再次戳了戳她,“安宁,你说的新疆是什么?准噶尔部占的那块地是西域吧,有新疆这个地方吗?”

    伊哈娜听到一头雾水。

    “哦……是西域!”佟安宁捂了一下嘴,她忘了“新疆”这名号现在还没有,管他是谁起的,反正不是康熙朝的事。

    因为准噶尔部的问题好像一直到乾隆年间才被解决吧。

    被伊哈娜这一打岔,佟安宁脑中电光一闪,她想到了。

    上辈子去新疆旅游时,在乌鲁木齐北郊有个地窝堡,看史料时,了解是乾隆年间,大量移民在那里屯田开地,建了不少地窝子,得以命名地窝堡。

    后来种花家建国后,大量兵团建设新疆,屯垦戍边,当时条件艰苦,缺少物资,也建了不少地窝子做营房。

    佟安宁眼睛越发明亮起来,喜得一下子站起来,一把抱住伊哈娜,“有了!我想到了!”

    伊哈娜一头雾水,“你想到什么了?”

    佟安宁一脸灿笑,“当然是过冬的房子。”

    不过在向康熙说之前,要先实验一下。

    佟安宁想到就做,让小夏子唤几个人跟她出去。

    伊哈娜一把拉住她,指了指外面快要黑掉的天色,“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天都黑了,不如明天吧。”

    “我不困,你要来吗?正好给我提提意见,我只听说过,没多少经验。”佟安宁澄澈的双眸溢满灯光,看着仿佛藏满了星星。

    让伊哈娜压根无法拒绝,她叹了一口气,“真是被你拿捏了!”

    佟安宁也不客气,一把拉着她,让曹祥在营地找了一大片空地,土质不能太湿,否则难施工,曹祥有些为难,这里是皇家营地,适合扎营的地方都堆满了帐篷,佟主子需要的地方势必要往偏僻地方找,到时候如果出了事,他承担不起啊!

    佟安宁一想,也是,这事凭什么单自己操心,明明是康熙的事,凭什么为难自己,她大手一挥,让曹祥去找梁九功借人,让梁九功找地方。

    曹祥:……

    见佟安宁主意坚定,他只能硬着头皮去找梁九功。

    梁九功听完后,眼皮直跳,心想佟主子对他真不客气。

    不,应该是对皇上不客气。

    梁九功也不敢隐瞒康熙,将佟安宁的要求说了,康熙思索片刻,让梁九功抽调几十个侍卫去保护佟安宁,听从她的吩咐。

    ……

    皇家地震棚西北角的空地之前是留给皇上练习骑射、遛弯的地方,过往晚上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今天有些不同,周围被火盆、火把照的灯火通明,中间平整的土地此时被挖了一个个大坑,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里是不是在挖坑活埋东西。

    所谓的地窝子和现代露小半截的地下室比较相似,起源于沙漠戈壁地区的居住方式。

    在地下挖一个两米深的坑,地面用砖或者土坯砌成矮墙,顶部像房子那般,搭建横梁,铺上用芦苇或者茅草覆盖,然后盖上用茅草、草叶混合的泥巴盖顶,因为屋顶被泥、草封住,又住在下面,屋檐低,不用担心冷风吹进来,有时候也要当心通风问题,不过保暖可以不用愁。

    最重要的是,这种地窝子搭建方便、速度快,不费钱。至于做饭问题,如果通风好,盖得高,可以在里面生活,如果盖得矮,挖的坑浅,为了安全,还是不要生火。

    这种地窝子之所以在新疆流行,就是因为它不怕风霜,怕雨水,新疆昼夜温差大,少雨水。百姓条件艰苦,穷困,为了生存,迸发的智慧结晶。

    至于进水问题,现下先熬过今年冬天再说,明年天暖了,再纠结明年的事情。

    地窝子弄得较快,侍卫直接在地面弄了一高一底两个矮墙,然后将木板搭在上面,然后先铺了一层编好的稻草,又糊了一层泥,最后由又铺了一层稻草,然后又盖了一层泥,最后用稻草浅浅盖一层,这种是最简单的。

    干完后,纷纷吐了一口气,感觉有些大材小用,这些活喊几个工匠就行,让他们这些御前侍卫来干,实在是大材小用。

    实在是玩坑太累了,他们一直挖到了亥时才将坑挖好。

    佟安宁如果是听到他们的吐槽,估计会冷嗤一声。

    这群人看着五大三粗的,连挖坑都不会,一开始挖坑挖塌了两个,让佟安宁一时怀疑,是不是地窝子不适合京城地区的土质。

    还好后面第三个给了她信心,挖的坑比较好,最起码周围不再掉落泥土。

    曹祥在一旁准备了茶水和肉汤给这些侍卫补充体力,这些御前侍卫都是旗人,可不能怠慢了。

    佟安宁和伊哈娜拢着斗篷窝在椅子里打哈欠。

    伊哈娜:“安宁,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原来就是陪着她站在冷风中看人挖坑。

    佟安宁打了一个哈欠,“马上就要完成了,嗯,确实有点无聊,不如你想想如果成了,怎么敲皇上表哥竹杠!”

    伊哈娜喝了一口浓茶,默默点头,算是赞同佟安宁的话。

    “两位主子,奴才还在这里呢!”梁九功躬着身,轻声提醒她们。

    所以说话能不能有点顾忌。

    两人顿时齐刷刷地扭头看他,眼里都写着“我们一直都知道啊!”

    “……”梁九功嘴角直抽,“两位主子随意就好。”

    伊哈娜拿起佟安宁的画纸,“安宁,你说这东西能不能让我回草原一趟?”

    “你想家了?”佟安宁再次无声地打了一个哈欠,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生理盐水。

    “嗯,阿玛前段时间给我来信,说额娘病重,我想额娘做的糌粑了。”伊哈娜语气微沉,带着些许失落和怀念。

    佟安宁闻言,举起右手,大声道:“能!”

    如果康熙不答应,她就磨到对方答应为止,而且康熙之前许诺给她的赏赐,还没有兑现呢。

    “呀!”伊哈娜被她这动静吓得后仰,轻轻推了她一下,“答应都答应,这么吓唬我干什么。”

    梁九功将伊哈娜的话暗自记在心里。

    ……

    康熙的龙帐中,赵昌正在伺候康熙洗漱,康熙伸了一个懒腰,看了看角落里的落地钟,诧异道:“快到丑时了?梁九功还没有回来吗?”

    赵昌道:“是!”

    康熙挥退伺候的宫女,走到外面,仰头望了望头顶稀疏的星星,深吸一口凉气,“贵妃和慧妃是不是也还在现场?”

    “这个……奴才不知。”赵昌迟疑道。

    康熙眉心一皱,正好开口。

    忽然,梁九功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皇上,大喜事啊!成了!佟主子的房子成了!”

    康熙转身就看到梁九功跑过来。

    梁九功见面行礼后,将图纸递给他,“皇上,地窝子已经盖好了,奴才下去试了试,确实暖和,在里面比在普通房子里还暖和,就是脏了点。”

    康熙连忙将图纸浏览了一遍,想起白日他和佟安宁的谈话,心中一暖,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贵妃还在现场吗?”

    “嗯嗯,佟主子和慧妃都在。”梁九功连忙点头。

    康熙示意他带路。

    到现场时,就看到佟安宁和伊哈娜一人手持一个灯笼站在地窝子门口,好奇地看着里面的构造。

    其实他们盖得还算是奢华版的,用青砖垒墙,如果是纯简陋版的,就是用泥胚了。

    康熙走上前。

    现场的侍卫和宫人连忙行礼,“参见皇上!”

    “免礼!”康熙忽略了乱糟糟的地面,一眼就落到了盖好的地窝子上,佟安宁将灯笼递给他,为了让人看得清楚,里面已经支起了一个灯笼,手中的灯笼正好加强亮度。

    康熙躬着身往里面走了两步,感受道一股湿热的空气,进去时,头不小心撞到屋顶,蹭到了些许泥浆,不过他在意。

    佟安宁和伊哈娜站在门口,看着这位年轻的皇帝不顾脏乱,亲自下去,心中没有触动肯定是骗人的。

    佟安宁笑盈盈地堵在门口,“皇上表哥,怎么样?要不要你在里面住一晚试试?”

    梁九功和赵昌一听,连忙齐声道:“使不得!皇上万金之躯,岂能冒险,奴才去!”

    佟安宁听着两人异口同声的话,扑哧笑出声,“梁公公,赵公公,你们确定不是异父异母的双胞胎?”

    梁九功和赵昌一同苦着脸,同声道:“佟主子,不要开玩笑了!”

    “哈哈哈!”伊哈娜直接笑出声,“还说你们没有默契!”

    梁九功和赵昌下意识对视一眼,同时给对方一个嫌弃的眼神。

    此时康熙已经出来了,他心中郁气一扫而光,顺着佟安宁的话,笑道:“朕也这么认为!”

    梁九功奉上帕子,“皇上,擦擦头。”

    康熙接过帕子擦了擦额头,顺便擦了擦手,然后又看了看身后的地窝子,嘴角的笑怎么都挡不住,“安宁,你又立功了!朕实在不知道怎么奖赏你才好!”

    佟安宁上前,踮起脚擦掉康熙脸上遗漏的污渍,盈盈一笑道:“放心,我是不会和您客气的,咱们谁跟谁?”

    说话时,冲旁边的伊哈娜使了一个眼色。

    伊哈娜点头。

    “……你啊!”康熙不禁失笑,认同佟安宁的话。

    ……

    忙完后,佟安宁和伊哈娜回到住处洗漱睡觉,两人真的累了,算是倒头就睡。

    康熙却是久久未睡,站在帐篷里看着佟安宁画的设计图。

    佟安宁说,这种地窝子是西域穷苦人家的根据环境设计出来的住处,不是她的点子,和西北黄土高坡的窑洞、土地泥巴砌成的土窑差不多,都是当地人的智慧。

    可是他有那么的多大臣,最后却不如一个佟安宁。

    这是第几次她给自己解决麻烦了?

    康熙在内心发问。

    佟安宁做的这些事,替自己解决了麻烦,但是无形中也增长了他的惰性和依赖,他担心,若是有一天,自己失去她,那可怎么办?

    第128章

    第一天,朝廷重臣、议政王大臣全部齐聚地震棚西北角骑射处,看到地上的地窝子,有人甚至还亲自体验了一番,知道皇上为什么大张旗鼓地将他们喊到这里了,纷纷大喜。

    户部尚书道:“大喜啊!此房可解百姓冬日危机。”

    裕亲王福全好奇道:“敢问皇上,这种房屋是哪个英才想的?”

    这种低矮,深陷地下的房子他从未见过,实在好奇是谁想的。

    康熙看了群臣一圈,淡淡道:“是清晏贵妃想到的,她说这些是沙漠戈壁地区,穷苦人家短时间内解决住房问题的方法。”

    众人顿时诧异地对视一眼,然后看了看佟国维。

    纳闷佟国维这辈子到底往那座庙里上了香,能生出这么能耐的闺女。

    若是只是地窝子这一件,他们顶多夸赞一个“冰雪聪明”,但是佟安宁从小到大做的事情无数,现在这个时候被皇上叫到这里的,都是朝廷重臣,一个个都消息灵通,一些皇上没有向天下公布的事情,他们都清楚。

    “清晏贵妃真是冰雪聪明,奴才望尘莫及。”裕亲王赞赏道。

    他这话是真心实意的。

    康熙缓缓点头。

    其他官员见状,也纷纷夸赞。

    什么“玲珑剔透”、“睿智非凡”、“足智多谋”……

    如果佟安宁在场,肯定全身鸡皮疙瘩都甩不掉。

    至于佟国维,乐得嘴角快咧到耳根子后面了,让人没眼看。

    明珠轻啧一声,这人真是厚脸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夸他呢。

    在确定地窝子可用后,大家打算迅速吩咐下去,将地窝子的结构图张贴出去,让熟练的工匠知道百姓们搭建,现在已经是十月,趁泥土还没有被冻住,现下正是开工的紧要时候,一刻都不能耽搁。

    过冬乃生死大事,相信地窝子结构图张贴出去后,百姓不会耽搁,只是肯定不能让百姓在城里随便挖,要规划好地区,这样也能方便管理,还有京城以外的地区也要通知到。这次地震的范围很广,不知京城这边百姓过冬难,周围河北、河南等地都难。

    康熙都点头应允。

    众臣商量妥当后,纷纷向康熙告别,回去时,一个个都面色轻松不少。

    地窝子很快在京城推广,并且康熙将地窝子的盖法写到邸报上,此次遭受地震,无房安置百姓的地区,可暂时用此法过冬。

    许多百姓听说此法是佟安宁找到的,又感恩她设立了丰台广场赈济点,为此次地震不少地区捐献了粮食和药材,在地窝子盖好后,直接将她的长生牌迎了进去,用的是“清晏贵妃”名号。

    巡视地窝子的衙役看到长生牌后,将消息汇报了上去,康熙听到后,调侃道:“安宁,现下恐怕在许多百姓心里,朕还不如你这个贵妃。”

    佟安宁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这个牌位可以放很久了,即使我死了也不用换了,毕竟你说过,清晏是谥号,死后也不变吧。”

    对于康熙之前说的话,她是半信半疑,因为两个字的封号清朝确实没有过,历史上的温僖贵妃中的“温僖”一字就是谥号,可以说是清史上唯一有着双字谥号的贵妃。至于皇后、太后的谥号都是老长了。她对于这些真没有多少忌惮,说不定未来因为这事还会引起史学界的辩论呢。

    “……佟!安!宁!”康熙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她就这样想的?

    “干嘛?”佟安宁抬眸,理直气壮地看着他,“这不是你说的,再说,地窝子这事虽然暂时解了冬日危机,但是皇上表哥,你有什么可满意的,这种东西是沙漠戈壁上,穷苦百姓不得已的选择,而这里……”

    佟安宁踩了踩脚下的地,“自诩物阜丰饶,现在也落得和西域那边一个下场,这个冬天还能用地震做由头,明年冬天百姓若是仍有不少人住地窝子,那就是在打你的脸了!地震那是天灾,我认为罪己诏可写可不写,若是民生困苦,那就是皇帝的责任了,罪己诏您又打算怎么写呢!”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大帐里变得安静。

    梁九功等人都低着头不敢看康熙的脸色。

    “佟!安!宁!朕是不是太宠着你了!”康熙冷着脸,故作威严地看着她。

    他给她说了好消息,没得到几句软话和感谢,这人倒光往自己心窝戳刀子了。

    佟安宁歪头想了想,“彼此彼此了!”

    康熙:……

    “好了,先不说这些事,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要和你说。”佟安宁扯着康熙坐下,和康熙说了伊哈娜想要回科尔沁的事情。

    康熙眉心微皱,“此事朕要考虑一下,才能回复你。”

    佟安宁也不急着催,“好啊,我等你的好消息。”

    现下已经是初冬,已经不合适动身,伊哈娜最快启程,也要到明年开春。

    十月中旬的时候,通贵人又产下一名小阿哥,算是宫中这段时间为数不多的好事,通贵人也因此得到不少赏赐。

    十月底,确定余震彻底消失后,宫里主要宫殿也整修完毕,众人开始搬回紫禁城。

    这次地震中,乾清宫、养心殿、慈宁宫、武英殿等三十多处宫殿遭到毁坏,还都是重要地点,如果不是这些地方需要整修,康熙也不会拖到十月底才回宫。

    佟安宁回到承乾宫,能看到不少地方的修补痕迹,之前地震时,狗圈也被毁了,后来内务府又重新修了一个豪华版。

    雕梁画栋,地上铺着大理石,五只狗都有自己的木床和金碗,这些花费都是从康熙的内帑中拨款的。

    狗圈里的五只狗看到佟安宁靠近,不停地摇头摆尾,佟安宁看了看它们,笑道:“怎么都胖出褶子了!”

    地震过后,她不好照顾这么多狗,就托付给内务府的人,平时让小夏子去喂。

    曹祥满脸堆笑,“内务府的人都知道这五只犬可是功臣,既然不敢怠慢。”

    连皇上都夸这五只狗聪明护主,地震预警有功,内务府那群人精可不敢欺负这五只狗。

    佟安宁站在院中,眺望对面的永和宫,随口问道:“永和宫损失怎么样?”

    她还想着如果塌的太多,到时候哄康熙一下,将永和宫并入承乾宫。

    曹祥:“永和宫宫门封了,具体什么样,奴才也不知道。主子若是想知道,奴才派人去问问。”

    “嗯,你去问问。”佟安宁道。

    内务府听说是佟安宁的询问,也不敢耽搁,就将永和宫打开了,永和宫的主殿蹋了一半,侧殿和后殿都有损毁,肯定是不能住人。

    ……

    在十月的最后一天,福建总督传来消息,说莫尔根的船队回来了,带回来钱财无数,而且还有很多工匠和学者,将港口都堵满了。

    康熙刚看完福建总督的折子,莫尔根的加急折子也呈了上来。

    莫尔根详细说了他一路上的见闻,收拾了多少海盗,到达法国见到路易十四时说的话,还简单说了凡尔赛宫殿,还有沿路一些国家的具体情报。

    顺便还有给佟安宁的信。

    佟安宁接到通知后,立马赶到乾清宫。

    莫尔根出海整整两年了,她真的快以为人是不是在海上迷路了,否则这么久都没有回来。

    康熙将信递给她。

    佟安宁也没有避着康熙,当着他的面拆开信封。

    莫尔根信中说,他花大价钱请了不少西洋工匠、学者,对于一些不配合的人,他使了一些手段,不管怎么样,先上拐上贼船再说,后来在茫茫大海上,经过他的劝导,大家也都愿意了,现在大家都在福建这边待着,询问佟安宁什么时候去京城。

    佟安宁:“……拐上贼船?”

    康熙忍俊不禁,促狭地看着她,“拐上贼船……啧啧,堂堂大清国使称呼自己贼船,等莫尔根回来,朕要好好说道他。”

    佟安宁发出灵魂提问,“路易十四知道后,确定不会追杀他们吗?”

    都用“贼船”了,可以想象不是什么能见光的事情,不知道以后经过“春秋笔法”后,会是什么记录了,不过到时候,可以让莫尔根将锅甩给康熙,表示他是奉命行事。

    康熙笑道:“莫尔根‘请’的只是一些有名的工匠和学者,并不是当地的官员和贵族,带回来又能怎么样,大清又不会亏待他们。”

    佟安宁:……

    ……

    腊八那天,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莫尔根顶着漫天的雪花回了京。

    马车上,莫尔根撩起窗帘,看着道路两边的废墟,眉心凝结,和两年前相比,莫尔根面部变得冷峻不少,肤色黝黑,一看就知道在海上吃了不少苦。

    同车的手下同样是挤着眉,一脸愁色,“居然这样严重!咱们家里不会出事吧。”

    他们在福建港口停下后,没等开心多久,就听福建总督说京城七月底发生了一场大地震,余震一直持续道九月。

    他们一路上看到了不少倒塌的民房和府衙,百姓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学着朝廷教授的方法,在地下盖地窝子,暂时渡过难关。

    莫尔根:“现下地震已经过去,说再多也于事无补,等到回宫见过皇上,大家赶紧回家一趟去看看。”

    马车里的手下纷纷满脸感激,“多谢大人!”

    ……

    莫尔根一行人在侍卫的带领下,来到乾清宫门口,康熙还在和大臣商议国事,所以他们要在外面等一会儿。

    “小舅舅!”隆科多看到莫尔根,一脸欣喜,“你回来了!”

    莫尔根看到隆科多,也是满脸高兴,将人上下打量了一圈,大手狠拍了他的肩膀,“没事就好,也长高了!”

    隆科多单手叉腰,得意道:“那是,你都出去两年了,我还以为你被大鱼吃了。”

    “说什么呢?”莫尔根大手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

    隆科多看着性格刁钻,武力值不行,而莫尔根算是武将,一只手就能拿捏他。

    “嘶!疼!别……别……我知错了。”隆科多能屈能伸,立马求饶。

    莫尔根这才放下手。

    隆科多嘿嘿笑道:“您都出海两年了,我儿子都能跑了。啧啧,再晚点,我恐怕就儿女双全了。”

    “儿子?”莫尔根震惊地看着他,然后一拍脑门。

    是了!他出海之前喝了隆科多和那日雅的喜酒,现在确实时间不短了。

    想到此,他大手再次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行啊!能耐!”

    隆科多一边龇牙忍痛,一边笑道,“那可不!”

    过了片刻,梁九功带着两名小太监出来,两名太监一人端着一口深口铜锅,一人端着碗。

    梁九功笑道:“莫大人,巧了,今天是腊八,宫里准备了不少腊八粥,皇上听闻你们在外面,让奴才备了这些腊八粥出来,给大人们尝尝味。”

    莫尔根连忙道:“多谢梁公公!”

    梁九功请莫尔根等人去了偏殿耳房,让人给他们舀了八宝粥吃。

    莫尔根顺便问了地震的事情。

    隆科多轻松道:“有姐姐在,你担心什么。放心,家里一个都没少。”

    莫尔根心彻底放了下来。

    ……

    乾清宫中,莫尔根将路易十四写给康熙的国书递了过去,路易十四给康熙的礼物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送进宫。

    莫尔根:“路易十四此次派出了四名使节前来觐见,其中两名使节病了,现下都留在福建,不知皇上何时见他们。”

    康熙看了看,“不急!”

    现下京中才经历过大地震,触目可及都是废墟,他可没脸让那群西洋人看笑话。

    “让福建总督好好招待他们,觐见的事情,朕会让礼部去办。”康熙说道。

    之后莫尔根开始向康熙汇报了自己这段时间的见闻,虽然一些事情在奏折中早就提起,但是经过当事人描述后,更加让人震撼。

    中午的时候,康熙留了莫尔根用膳,君臣一直聊到下午申时,康熙才放人走。

    ……

    康熙第一天在朝堂上大力褒扬了莫尔根等人,同时晋封莫尔根兵部侍郎,兼一等御前带刀侍卫。

    众人看着披了一层黑皮的莫尔根,虽然羡慕,可也知道莫尔根是九死一生才拿到这些赏赐的,对他也客气。

    下朝后,莫尔根熟练地跟在佟国维身后,“姐夫,我怎么没看到索大人,他难道是病了,还是在地震中没了?”

    之前上朝时,索额图和明珠经常吵架,今天只看到明珠,也没见那些大臣说起索额图,

    佟国维听到这话,脚下打滑,差点一头磕到冰冷的石板上,还好稳住了身子,他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抬脚踢了他一脚,“说什么胡话呢?”

    “哦……”莫尔根语气带着几分失落。

    佟国维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轻咳一声,小声道:“索额图被撸了官职,目前在家里闭门思过。”“嘶——这么厉害!他到底犯了啥事?”莫尔根凑近,好奇道。

    佟国维闻言,嘴角不禁露出冷笑,“他意图在地震时威逼皇上立太子!”

    “啧啧!索大人真是老狐狸,可是六阿哥年纪还小,皇上年富力强,肯定不会答应他。”莫尔根同样嘲弄道。

    “你不懂,今年皇上过得不容易啊!”佟国维长叹一口气,负手望天,望着灰蒙蒙的云空。

    年初山东、河南等地遭灾,然后皇上接连丧子,在之后就是七月底的大地震,皇上大半年都在打击中渡过。

    而且今年冬天比往年要冷上两分,若是没有地窝子,可以想象,今年冬天大清不知有多少人被冻死,对皇上估计又是一次重大打击。

    在余震频率最多的那些日子,朝廷不止赈灾,也在暗地里抓人,那些意图颠覆大清,往皇上身上泼脏水的反贼可是一茬接一茬跳出来,这些事情皇上也没让宁儿知道。

    莫尔根同样叹气,“你不说,我也能猜到。”

    他有些郁闷道:“我之前快回来之前,原以为会如凯旋而归的大将军,受到民众夹道欢迎,谁知才落地,福建总督告诉我京师发生了地震,我简直快吓死了。”

    地震啊!还不是小震,而是毁天灭地的那种,怎么让人不担心。

    佟国维见状,安慰道:“等到明年吧!明年迎西洋人使节进京,你再陪着走一遭,让你打头阵。”

    莫尔根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好。

    ……

    就这样,磕磕巴巴,多灾多难的康熙十八年结束。

    大清来到了康熙十九年。

    因为三藩已经平定,台湾也收回,正月,康熙下旨,命徐元文、张玉书等人撰修《明史》。

    同时因为去年七月大震,大清有一半地区受到影响,许多地方科举无法举行,所以礼部遵旨议定,今年特开恩科,四月举行乡试,九月举行会试,十月举行殿试。

    除了科举,还有秀女大选,去年下半年的秀女大选也被耽搁了,所以今年礼部和户部的活可多了。

    ……

    至于伊哈娜想要回蒙古去探亲的事情,康熙也答应了。

    不过是以护送皇太后回乡探亲的名义。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年纪太大,一路上舟车劳顿,太皇太后也想走,可是现下京城还需要她坐镇,不能都离开了。

    康熙让裕亲王福全沿途护送,替他巡视塞外。

    佟安宁眼巴巴将人送出城,看着伊哈娜开心的模样,她也为她开心。

    伊哈娜为了科尔沁在宫里待了十多年,现下终于有机会回去看看心心念念的草原了,她为她高兴。

    临行前,伊哈娜一把抱住佟安宁,“安宁,谢谢你!”

    佟安宁低声嘱咐道:“你回去别被欺负了,有皇太后在身边,可不能憋屈。”

    虽然她知道伊哈娜在京城过得日子不错,但是伊哈娜一直没承宠,身边也没有孩子,而且皇上为了避嫌,连永寿宫的其他嫔妃都不碰,在许多人眼里,伊哈娜这个嫔妃不合格,就应该伏小做低,夹着尾巴过日子,活的越是开心,反而让一些人越刺眼。

    伊哈娜点头:“放心,没人敢欺负了,对了,帮我护好齐佳氏。”她走后,永寿宫就只剩齐佳氏一人了。

    齐佳氏乖巧,胆子小,平时害怕皇上,老实本分,她担心她离开后,齐佳氏被人欺负。

    “行了!有我护着,齐佳氏不会出事,你才要保重身子。”佟安宁依依不舍的抱了她。

    ……

    年中,秀女大选结束,今年入宫的人选中,除了宜嫔的妹妹郭络罗氏比较瞩目外,其他人的家世都比较普通。

    比起姐姐宜嫔的明艳逼人,郭络罗氏长相比较清秀,性格也比较内敛。

    呃……这个内敛是和宜嫔相比的,和其他人相比,仍然比较活泼大胆,说话没有多少忌讳,才入宫半个月,听说就和好多嫔妃有了矛盾。

    暗地里不少人吐槽郭络罗氏家的姑娘都没有家教。

    当然郭络罗氏也有败北的时候,就是对上乌雅氏的时候。

    听说郭络罗氏第一天就和乌雅氏对上了。

    乌雅氏的小阿哥现下交给宜嫔抚养,而郭络罗氏进宫,就是为了减轻宜嫔的负担,生下有着郭络罗氏血脉的孩子,所以郭络罗氏到翊坤宫后,看到乌雅氏和孩子后,心中就一股气散不出去。

    在郭络罗氏又一次去找乌雅氏的麻烦,宫人告诉了宜嫔。

    宜嫔靠坐在榻上,微微抬着手,宫女小心翼翼的给她涂着丹蔻。

    “又去了?她就没事干了?怎么可着乌雅氏欺负!”宜嫔懒懒地抬眸道。

    总管王公公道:“小主脾气傲,一时看不过乌雅小主也情有可原,时间久了,估计就好了。”

    “她有什么可生气的,真想替本宫解决问题,赶快怀上孩子才是正事。”宜嫔嗤笑道。

    其实她感觉乌雅氏在翊坤宫也不一定是坏事,最起码牵制郭络罗氏。

    郭络罗氏虽然是她的妹妹,不过在府中从小被宠坏了,现下有了乌雅氏和小阿哥,郭络罗氏发现自己没那么重要,行为还是有些克制的。否则按照她在府里的性格,自己恐怕要整天给她处理烂摊子。

    贴身宫女玉蝉宽慰道:“说不定没等郭络罗小主怀上孩子,娘娘先有了孩子,到时候,咱们翊坤宫就真热闹了。”

    宜嫔阖眸微微点头,示意宫女给她按摩按摩肩膀。

    ……

    佟安宁这些日子十分繁忙,实际上不止这些日子,从开春到现在,她都很忙。

    因为去年的地震,许多房屋都有了损毁,佟安宁在清理完废墟后,开始进入风风火火的建设中,将原先的玻璃厂商业街重新规划了一番,并且还盖了不少三四层古风样式矮楼,准备当做试点居民区售卖,看看市场怎么样。

    康熙也让工部设计了不少街区的图纸,进行统一规划,京城的主要街面都换成了水泥路。

    佟安宁怀疑,康熙这么大方,其中有一部分是为了应对路易十四的使节,不想让自己丢脸。

    欸!不管如何,总之是京城的百姓得到便利,百姓们又不知道这些,只知道感谢康熙。

    而百姓也能找到活干,不用背井离乡,前往外地生存,而且现在京城买房,还有户部给与的补贴,一户有五两银子,要知道现在的长工辛苦一年也只能赚三两到五两,一家人努力干一年,还是能在京城买下房子的。

    京城的房价从大清入关以来,都比较低迷。

    先前因为战乱,京城房屋大多遭受毁灭,旗人和汉人泾渭分明,加上朝廷的干预,房价并不高,皇城的宅子不能买,内城是旗人住的,满蒙八旗都有自己的地盘,外城是汉人住的,房价都不一样。

    现在随着满汉隔离放松,康熙提倡满汉一家亲,内城和外城市场活跃起来。

    而此次康熙对北京城进行了扩建,往东将丰台广场也囊括进来了,丰台大营原先是属于京郊驻扎军,现在变成了城区驻扎军。

    康熙之所以这样干,是因为佟安宁之前在丰台广场和永定门之间修了一条宽水泥路,之前是为了方便运送粮食和药材,后来地震发生后,数万民众在丰台赈济点,等到地震结束后,有不少人在丰台广场附近安家,水泥路的两边民众挖了不少地窝子住,而且已经发展起好几个稳定集市了,

    康熙一看,大笔一挥,新添了丰台区,官府用十两一亩地价收购田地,进行扩建。

    这活一部分也落到了户部郎中隆科多身上,然后佟安宁贴心地给了一部分建议,丰台区的扩建就成了。

    等到秋季的时候,佟安宁在自己的庄田建立的文澜学院也终于建成了,并且由康熙亲自题字,就等着那些西洋人钻进口袋里。

    而伊哈娜和皇太后也在中秋节赶了回来,和太皇太后、康熙一起过中秋节。

    比起去年,今年可以说的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康熙对中秋宴也颇为看重,又恰逢伊哈娜、皇太后回宫,正好可以为她们接风洗尘,他命令内务府好好操办。

    第129章

    中秋节这天,上午的时候还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到了傍晚,晴朗的天空就挂上一层灰布,将晚霞和夕阳全部都掩住了,怕是要有小雨。

    秋季的雨大多缠绵悱恻,倒不用担心伤到人,不过若是天一直阴着,晚上就赏不了月了。

    康熙接到内务府总管的汇报,也没有为难他们,只不过看不到月亮而已,中秋节大多人都是为了团圆。

    去年的中秋月亮倒是透亮清澈,但是他没心情看啊。

    今年比起去年,已经让他万分满意了。

    到了晚宴时分,外面的天仍然阴恻恻的,根据钦天监那边的说法,到了深夜可能有雨,总之是看不到月亮了。

    不过温度倒是适宜的很,内务府在殿内的摆放了一些桂花树,秋风轻轻一吹,满室飘香,秋风凉爽,让人心旷神怡,比冬夏不知舒服了多少倍,

    佟安宁觉得,如果不用参加这皇家夜宴,和一两个好友坐在秋桂旁,吹着秋风,吃着菜,分吃一只螃蟹,一起谈天说地,她的心情更加愉快。

    重新建好的乾清宫看起来比之前更加富丽堂皇,在夜灯的照射下,明亮奢华,将整个殿内照的亮堂堂的。

    至于宴会的位次,仍然没有多大变化。

    康熙独坐正中,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坐在他左侧,皇后则是坐在他右侧,六阿哥也乖巧地坐在一旁。

    佟安宁和伊哈娜坐在皇太后下方,皇后的下方坐着昭贵妃,宁贵人坐在她身后。

    然后就是荣嫔、惠嫔、宜嫔三人,他们的阿哥、格格都带着身边,剩下的贵人、常在、庶妃的位置都由内务府将位子安排好了。

    同时不少皇亲国戚也参加了宴会,主要是康熙的几个兄弟,比如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

    殿中众人言笑晏晏,一起说着吉利话哄着太皇太后,老太太时不时发出畅快的笑声,就知道她今天的心情不错。

    也有一些嫔妃展示了才艺,其中就有宜嫔的妹妹郭络罗氏,跳了一支盛京那边流行的传统舞蹈,得到众人的喝彩。

    表演的嫔妃都得了太皇太后的赏赐。

    除了嫔妃,还有小孩的表演,这种场面没有小孩的表演那就太无趣了,佟安宁实在不想看大家阴阳怪气地耍嘴皮子,就鼓动康熙,给小孩子一些表演的机会。

    虽然康熙现在年长的孩子少,但是一只手的表演节目还是能凑齐的。

    康熙听了后,也觉得挺好的,给各宫下了口谕,让他们好好准备,表演好的格格、阿哥有奖励。

    现成多一个出风头、展示才艺的机会,大家当然不会错过,尤其是一些低位嫔妃,平时节宴时,她们坐的位置就偏远,大殿上那么多人,皇上不容易注意到他们,她们生孩子,不就是为了以后有个保障吗?

    于是嫔妃过后,孩子们或是被赶鸭子上架、或者懵懵懂懂、或者欢欢喜喜地走到场中表演。

    五阿哥作为现在宫中最大的阿哥,生母是惠嫔,按理说第一个出场,无可厚非。

    但是皇后的六阿哥也要表演,内务府可不敢怠慢他。

    所以六阿哥是第一个上场,背了一首中秋词。

    若是佟安宁安排,直接按照年龄排序,不管男女,省的这样纠结。

    今年已经去上书房上课的六阿哥今年长高了不少,穿着一身杏黄色小袍子,戴着一顶金丝如意帽,身形板正地站下方。

    而康熙今日穿着一身明黄色绣金龙长袍,身形挺拔,坐在上首,含笑注视下方的六阿哥。

    两人看着好似穿了亲子装一样。

    皇后今日也穿了一身明黄旗装,看着和六阿哥的布料应该是一样的,同样温柔地看着六阿哥。

    和殿中的其他人相比,三人的服饰仿佛一下子将其他人给隔开了。

    好似他们才是一家三口,其他人都是多余的。

    荣嫔端庄地坐在下方,同样面带笑容地看着六阿哥,在桌子掩饰下,手中的帕子都被扯的拉丝了。

    荣嫔暗自磨着牙,在她看来,今天六阿哥这身装扮就是皇后给她们的下马威。

    众所周知,明黄色是天子所有,杏黄色则是皇太子和太子妃所有。

    现下虽然六阿哥在宫中阿哥中地位最高,但是他还未封太子,但是皇后就敢给他穿杏黄衣服,这是拐着法在确定留六皇子的地位。

    内务府那群人一个个都八百个心眼,不信不知道这个规矩。

    荣嫔想到此,隐下眸中的情绪,眸光扫视一圈,众人眼神闪烁,看来不止她一个人看着六阿哥的衣服刺眼,就连惠嫔的目光也不禁追逐六阿哥。

    哼!果然还是在乎了。

    现下宫中五阿哥年龄最大,从小身体健康,壮的和小牛犊一般,虽然排行“五”,但是实际上已经是最大的孩子。

    若是她的赛音察浑还活着,哪能让五阿哥捡了这个便宜。

    现在五阿哥算是名义上的长子,而六阿哥是嫡长子。

    想到未来两人掐起来的样子,荣嫔瞅着五阿哥身上的衣服不怎么刺眼了。

    佟安宁坐在那里,看着不少人因为六阿哥的一身衣服陷入骚动,不由得微叹一口气。

    六阿哥念完诗后,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又说了吉利话,哄得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笑声不断。

    等到表演完,六阿哥片刻不敢多留,连忙跑到皇后的身边,用头羞涩地撞了撞皇后。

    刚才他在表演时,明显感受到众人灼热的目光。

    太皇太后见他这样子,笑道:“怎么还害羞起来,刚才不是挺会哄人的吗?”

    “乌库玛嬷!”六阿哥羞涩地喊了一声。

    皇后将六阿哥揽在怀里,笑道:“六阿哥和皇祖母、皇额娘亲近,当然不怕,等到长大了,就能独当一面了。”

    “也是!哀家就盼着这些孩子能顺顺利利地长大。”太皇太后和蔼地看着下方的孩子们。

    皇后闻言,面色愧疚,“臣妾作为皇后,没有尽责护好后宫的格格、阿哥们,臣妾有愧……”

    “好了好了!今天是中秋节,阖家团圆的日子,说这些干什么。”皇太后打断皇后的话。

    康熙说道:“皇额娘说的没错。六阿哥这首中秋词背的不错,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六阿哥一听,立马站直了身子,认真地说了一遍意思。

    康熙听完,满意地点头了。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夸赞。

    “六阿哥真是聪明绝顶!不愧是皇后娘娘的孩子!”张贵人说道。

    “这首词好啊,应景又喜气!”色赫图氏配合说道。

    ……

    “六阿哥现在这么聪明,大清的未来有福了!”布贵人声音扬高了两分,她本身声音如百灵鸟一般,此时声音在众人间特别清晰。

    “六阿哥今天这身衣服真好看,和皇上站在一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荣嫔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挑衅地瞥了一下旁边的惠嫔。

    自己都下场了,如果惠嫔还端着架子,以后也别骄傲了。

    惠嫔注意到她的眼神,面色淡定,用帕子淡定地擦了擦嘴边,“确实,也只有六阿哥能有资格穿上这身衣服了!”

    荣嫔眸光微诧,没想到惠嫔说出这话。

    康熙听着众人的议论,眉心微蹙,目光落到六阿哥身上的衣服。

    没想到只是一件衣服,就因为众人这般猜想,若是传出去,朝堂众人会不会以为他现在有意立六阿哥为太子。

    皇后察觉到他情绪不对,轻轻揽过六阿哥,丽眸中带着伤感和怀念,嘴角扯起一个勉强的笑容,“皇上,您还记得我给承祜做的最后一套衣服吗?”

    “承祜……”康熙心下微颤,眸光柔和了几分,再次打量了六阿哥一遍,发现确实衣服样式有些过时,不像近两年的样式。

    承祜是康熙和皇后第一个孩子,作为嫡长子,性格聪明乖巧,当时出生时,康熙对他给予厚望,太皇太后没有遮掩对承祜的偏爱,虽然没有封其为太子,但是当时承祜的许多衣服都是杏黄色的,六宫众人都默认他的身份。

    皇后再次拍了拍六阿哥的后背以作安抚,“承祜走到时候才四岁,现下保成已经六岁了,之前臣妾整理东西时,看到这件做完,没有给承祜穿的衣服,就想让他穿一下,让您和太皇太后看看,如果承祜长到这个年纪,是什么样子……还好保成长的慢,衣服还能穿,等到明年,怕是穿不上了……”

    说到最后,皇后一滴清泪滑过脸颊,慌忙用手抹了抹眼角,然后扭头,似乎不想让大家看到她的狼狈。

    六阿哥见状,连忙环抱住了她,“额娘!”

    此时,太皇太后和康熙面上也都是伤感,心绪复杂。

    太皇太后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和心痛,“承祜……可惜了!”

    “太皇太后!”旁边的皇太后面露心疼,柔声安慰道:“承祜阿哥最是孝顺您了,他肯定不愿意您为她感伤。”

    佟安宁扫视荣嫔他们,还是能看出她们脸上的挫败和失望。

    她们也不想想,皇后既然敢让六阿哥大庭广众穿这件衣服肯定早就做好了准备,再说就是疏忽,六阿哥现在年纪还小,他有什么坏心思,康熙要怀疑也是怀疑皇后的心思,皇后心思缜密,肯定早就准备了说法。

    现在看来,六阿哥的优势真是明显,亲爹亲妈是皇帝和皇后,还有一个早夭哥哥打感情牌。

    仔细论来,还是上辈子的胤礽优势更大,从小被康熙抚养,出生就是太子,如果康熙没有活那么久的话,恐怕他就是下任继承者了。

    不过现在六阿哥有皇后,皇后对后宫诸人天然的地位压制,未来谁能赢,她实在猜不透。

    但是可以肯定,随着康熙年龄越大,立太子的事情就会越艰难,估计索额图也是想通这一点,去年才会借着地震接一连三地请立太子。

    六阿哥衣服的事情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过去,众人就是有心刁难,也要主意场合,现下皇上和太皇太后都不在意了,她们在抓着不放,怕是会引起皇上对她们的厌恶。

    接下来就是五阿哥的表演,他拉着几个伴读表演了一场布库。

    五阿哥之后,一格格、三格格她们也表演了才艺。

    凡是表演的格格、阿哥都得了赏赐,而且比嫔妃们要丰厚。

    到了后面,几个王爷的孩子也出来表演了一番,一连串下来,没有让中秋宴冷场。

    宴过半旬,康熙放下筷子,再次端起酒杯,众人见状,同样端起酒杯,就在佟安宁唇角刚碰到微凉的酒杯时,忽然听到一声干哕声。

    “呕……呕!”

    一些嫔妃顿时面色一僵,有了不好的预感。

    齐刷刷地转头,就看到宜嫔背后的郭络罗氏头埋在桌子底下,不停地干呕。

    身边的宫女正在给她拍着背。

    宜嫔皱眉道:“萱儿,你是吃坏了东西吗?”

    “哕……呕!姐姐,我不知道,就是闻到了一些不舒服的味道……哕!”郭络罗氏眸光水润,呕的生理盐水都出来了。

    宜嫔见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屈身向康熙、太皇太后行了一礼,“皇上,萱儿有些不舒服,臣妾想带她下去看看。”

    “噗呲!”荣嫔笑出声。

    宜嫔顿时皱眉,“荣嫔姐姐这是何意?”

    荣嫔嘴角噙着笑,笑的意味深长道:“宜嫔妹妹到底是没有生养过孩子,郭络罗氏这样子,十有八九是有了身孕。”

    看郭络罗氏的样子,似乎真不知道,毕竟如果事先知道,肯定不会御前表演,毕竟容易伤到胎气。

    宜嫔和郭络罗氏顿时都瞪大了眼睛。

    郭络罗氏脸色微白,想起自己之前跳舞,庆幸还好没有伤到。

    宜嫔愣然后,骤然一喜,连忙命身边人照顾好郭络罗氏。

    旁人见状,也纷纷恭喜郭络罗氏。

    康熙:“郭络罗氏既然身体不舒服,先下去休息,请太医诊断一下!”

    宜嫔和郭络罗氏连忙屈身谢恩。

    等到宜嫔和郭络罗氏离开,有人目光落在角落里的乌雅氏身上,现下郭络罗氏有了孩子,如果生了阿哥,可是和乌雅氏有了利益冲突,之前就听说郭络罗氏看乌雅氏不顺眼,这下翊坤宫要热闹了。

    乌雅氏垂眸敛目,穿的也素净,如一朵安静的玉兰花坐在那里,并不与众人对视,让不少人有些失望。

    宴会快到尾声时,康熙请众人离殿。

    今日天公不作美,虽然赏不到月,不过内务府准备了烟花秀。

    走出乾清宫,秋风一吹,让人神清气爽,佟安宁不仅露出放松的笑意。

    等到众人站齐,等着放烟花时,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一开始是薄薄的细雨,不到半刻钟,雨势就变大了,这种情况下,烟花是看不了了。

    康熙也不做拖延,自嘲地吟了一首词,中秋宴也就这样结束了。

    此后大家就在檐下躲着雨,等着宫人撑伞接她们。佟安宁和伊哈娜躲在角落里聊天。

    伊哈娜给佟安宁说了一些她回科尔沁大杀四方的事情,将科尔沁的一众台吉、格格的气势都压下去。

    伊哈娜轻蔑一笑,“安宁,你不知道,他们居然还不死心,说我年纪大了,还想妄图朝宫里送格格,皇上不碰永寿宫的人,还不能说明问题?”

    送再多姑娘,也不过是在紫禁城空耗,自己幸运,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护着,还交了佟安宁这个朋友,有了自己的事业,不用将注意力放在等候皇上身上。

    这次回到草原,她总是梦到年轻时候的事情(其实今年才一十八)

    有时午夜梦回时,梦到才到紫禁城的那几年,她有一种错觉,如果当时没有佟安宁开解她,她是不是早就被耗死了,成为紫禁城的孤魂。

    那个时候,恐怕科尔沁又会源源不断地送新的姑娘进宫,一波又一波成为牺牲品。

    “对,这种想法没错,不是你的错,是皇上表哥的原因。”佟安宁点头表示肯定,“那些人这样说,不过是想打压你,让你为他们干活卖命,咱们不听他们的。”

    塔塔小声道:“两位主子,你们小声点,这不是咱们宫里,这是皇上的地盘。”

    被旁人听到了,皇上如果计较起来,主子要受罚的。

    “噗!”伊哈娜忍俊不禁,一把将挽住佟安宁的胳膊,“果然你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旁边昭贵妃轻咳一声,提醒道:“你们注意场合!”

    佟安宁诧异地看向她,“昭贵妃,你怎么还在这里?”

    她以为她早就走了。

    昭贵妃表情顿时无语,“本宫一直在这里。是你们一直忽略本宫!”

    佟安宁歪身看了看,太皇太后、皇太后还有皇后已经走了,荣嫔和惠嫔还没有走,乌雅氏也抱着孩子躲在角落里。

    就在佟安宁和伊哈娜准备启程离开时,一个太监冒雨而来,然后一下子跪在通贵人跟前,“小主,小阿哥刚才没了!”

    通贵人眼前一黑,身形顿时差点倒了,一旁的宫女连忙扶稳她,焦急喊道:“小主!小主!”

    “什么没了?你这个奴才嚼什么舌根。”通贵人反应过来,一把揪住太监的衣服,眼睛猩红,嘴唇颤抖,“我出来前,他还好好睡着,怎么就没了?”

    太监连忙解释道:“小主离开后,小阿哥情况就不好了,奴才喊了太医……然后小阿哥就没了。”

    “砰!”

    通贵人脑子一懵,软身一倒,直接砸在了地上。

    “呀!快来人啊!”

    “来人,通贵人晕了!”

    ……

    众人将通贵人扶起,先送进了乾清宫的耳房中,然后命人去喊太医。

    佟安宁和伊哈娜看着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的通贵人,神色同情。

    通贵人也太难了,去年孕中强忍悲痛送走自己的第一个儿子,今年又送走了第一个,对她的打击太狠了。

    太医冒雨赶到,给通贵人扎了两针。

    通贵人醒来后,顾不得众人的劝阻,连鞋子都没有穿,冒雨跑了出去,一路喊着小阿哥的乳名,身后的宫女太监举着伞,压根追不上她。

    众人看着她的背景,心里发酸,尤其几个有孩子的嫔妃,不管立场如何,此时看着通贵人狼狈伤心的模样,感同身受,心头还是震撼的。

    伊哈娜叹息道:“安宁,我原以为今年会顺利渡过去!”没想到皇上又失去了一个儿子。

    佟安宁:“我原先也这样以为的。”

    ……

    康熙也收到了消息,身形震颤,听闻通贵人举止失控,叹息道:“让太医好好照顾她。”

    梁九功小心翼翼道:“是!”

    之后殿内便是良久的沉默,静的针落可闻,众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不知过了多久,康熙才出声,“宜嫔妹妹怎么样了?”

    “经过太医诊断,郭络罗小主有了三个月身孕。”梁九功连忙将这个喜事告诉他。

    同时心中不禁感慨,今年中秋节下雨,他就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虽说郭络罗氏有了身孕,可是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可是皇上却是实打实没了一个小阿哥。

    康熙走到正殿牌匾下面,看着上面的“正大光明”金字牌匾,声音苦涩,“梁九功,从康熙六年,承瑞出生,到现在,朕已经失去了十个孩子了,这个一个个都是在朕身上挖肉。”

    梁九功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康熙,其实比起裕亲王,皇上的运气还是不错的,最起码现下五阿哥、六阿哥是养住了,几个格格的身体看着也很健康,宫里的娘娘多,皇上的子嗣不会少的。

    “皇上,小阿哥身子弱,不是您的错。”梁九功劝道。

    康熙闻言,再次苦涩一笑,“如果不是朕的错?那是谁的错?”

    梁九功顿时闭上了嘴,他回答不上来。

    ……

    中秋节后,佟安瑶和鄂其尔的婚礼在京城举行。

    虽说佟安瑶不是宫中人,但是她是皇太后的义女,康熙亲封的和硕公主,她出嫁,紫禁城各宫要添礼,不止内务府给她准备了嫁妆,皇太后也给她准备了嫁妆,加上佟府的那份,佟安瑶可以说一下子实现了财富自由,嫁妆丰厚的程度让人咋舌。

    呃……好像她的财富早就自由了!

    具体数目说出去,真的会让人眼红的程度。

    婚礼当天,佟安宁不能出宫,让人认出来后,恐怕会引起骚乱,只能让佟嬷嬷代替她去看一下。

    听说婚礼当天,有莫尔根和隆科多吸引仇恨,鄂其尔没有被大家过多针对。

    婚礼一直持续到了黄昏才结束,佟嬷嬷带着一大堆喜饼、喜糖回了宫。

    佟安宁一脸郁闷,“嬷嬷,你怎么不给我带一桌席面呢,我都期待了好久。”

    她从小参见的宴会不是很多,这种婚宴更是屈指可数,谁曾想,连妹妹的婚礼席面都吃不上。

    佟嬷嬷笑道:“主子,你若是想吃,明天我让人给您准备。”

    “不了,今天吃的才有味道。唉!”佟安宁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秋嬷嬷宽慰道:“明天,瑶格格进宫谢恩,娘娘就能见到她了。”

    佟安宁捏着下巴,“那嬷嬷要给我找一件庄重的衣服,明天好能震慑住鄂其尔,好给瑶瑶做靠山。”

    佟嬷嬷忍笑:“这点娘娘不用担心,瑶格格拿捏鄂其尔亲王轻而易举。”

    佟安宁顿时摇头,“嬷嬷,话还是不要说这么满,只要是人,都是善变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我更不信任男人。”

    ……

    第一天,佟安瑶和鄂其尔进宫谢恩,先是去了慈宁宫和寿康宫谢恩,顺便拿了一堆赏赐,然后又去了坤宁宫,最后一程就是承乾宫。

    佟安瑶一进宫,佟安宁就将她按在了椅子上,“你先休息休息!”

    佟安瑶在宫里又没有代步工具,从午门到慈宁宫再到寿康宫,然后是坤宁宫,这些都是靠脚去丈量的,而且她还穿着繁重的朝服,一下子增加一十多斤的行头,来回来走,小脸都白了。

    夏竹端上一杯奶茶,“公主,请用茶!”

    “多谢!”佟安瑶接过奶茶也没有客气,直接饮了两口,香甜的味道抚平了绷紧的神经。

    她前面还好,后面实在太累,还好晴嬷嬷备了参片。

    鄂其尔紧张兮兮地看着她,“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这里还有牛肉干,专门让人做的,没有那么硬,你也能咬动。”

    佟安瑶知道他的担忧和关切,摸了摸他的脸,冲着他笑了笑。

    佟安宁坐在上首,手中端着杯子,借着饮茶功夫,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举动,同时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这种恋爱的酸腐味……呵!

    不过鄂其尔现在的发型好多了,留了长发,前额的头发都被束在后面,编成了辫子扣在脑后,看不到秃脑壳,感觉颜值增加了不少,能配的上瑶瑶的相貌了。

    佟安瑶注意到佟安宁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了,收回了手。

    佟安宁满意道:“鄂其尔,你和瑶瑶已经成亲,我也没什么可嘱咐瑶瑶的,但是你要记得,时刻护好自己和瑶瑶,不要让她伤心,不要背叛她,夫妻两个有事一起商量,如果不懂的话,问瑶瑶即可,对于外人的那些酸言酸语,你不必放在心上。但是你如果背叛了瑶瑶,即使她不忍心出手,我也不会放过你,知道吗?”

    当然,可能到时候不用她出手,鄂其尔就被瑶瑶收拾了。

    鄂其尔连忙道:“多谢贵妃姐姐提醒!我一定时刻谨记在心,不会让别人欺负我和瑶瑶。一定不会让她受到委屈。”

    佟安宁微微颔首。

    中午的时候,她留了两人用膳,伊哈娜也过来凑了热闹,看了鄂其尔的最新发型,眼前一亮,同时又有些纳闷,“这是漠北蒙古最近流行的发型吗?我在科尔沁怎么没看到?”

    “蒙古不用剃头,所以我就让鄂其尔留了这个发型,清理也方便。”佟安瑶笑道。

    伊哈娜微微点头,然后凑到佟安宁耳边,“还怪好看呢,之前都说鄂其尔亲王长得好,这换了一个发型,都快成蒙古第一美男了,你就不怕他招蜂引蝶,对不起瑶瑶?”

    “瑶瑶的性子和手段,你还不知道?我倒想他能利用自己的美色影响一下现在的审美流行,不管留什么发型,别剃头了就行,天天留个辫子让人抓,嘲讽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他们辫子不比咱们头发更好拿捏。”佟安宁看着对面小夫妻,小声道。

    伊哈娜一听,对她竖起一个大拇指,她从来不觉得佟安宁说这话无的放矢,肯定会有计划,她到时候一定支持。

    对面的鄂其尔瞅了瞅伊哈娜和佟安宁,轻声询问身边的佟安瑶,“瑶瑶,贵妃姐姐对我满意吗?”

    佟安瑶淡定道:“只要我满意,姐姐不会说什么。”

    鄂其尔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跟了佟安瑶这么久,知道佟安宁在她心里的重量,如果过不了佟安宁这关,他就寝食难安。

    佟安瑶和鄂其尔用过午膳后,佟安宁没有留他们,毕竟宫里规矩多,也没有什么好玩的,还容易招惹事端。

    第130章

    中秋节后,秋雨不断,佟安宁因为贪凉,感染了些许风寒,所以一直在养病。

    后宫这段时间比较平静,上书房那边反而有了乐子。

    因为五阿哥最近厌学情绪拉满,整天逃课,授业老师既要耐心劝导,又要护好自己的辫子,担心五阿哥再来一遭剪辫子,可是五阿哥完全不配合。

    不管是康熙吓唬,还是惠嫔拿着鸡毛掸子追,他就是不愿意上学,甚至为了躲惠嫔,居然跑到佟安宁这里。

    确切来说是来算账的。

    上午秋高气爽,佟安宁躺在檐下,晒着阳光小憩,就在她昏昏欲睡间,听见门口传来小孩稚气的声音。

    她有些迷糊的睁开眼,“珍珠,谁在外面?”

    在一旁给她打扇赶虫子的珍珠给小夏子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出去看看。

    小夏子连忙小跑出去,不过一会儿,小夏子跑回来,“娘娘,是五阿哥在外面,曹总管在外面哄着他呢。”

    “五阿哥?”佟安宁一下子清醒了,坐起身来,“他来本宫这里干什么?”

    “这……”小夏子有些为难,“奴才也不清楚。”

    ……

    “佟贵妃娘娘!你快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可把我害惨了,你如果不出来,我就不走了!”五阿哥鼓着腮帮,胸前抱着一个小书包,面色不善地盯着站在门口的曹祥。

    如果不是这个老太监挡着,他早就跑进去了。

    曹祥满脸赔笑,“五阿哥,您现在这个时候不应该在上书房上课吗?怎么跑到承乾宫了?”

    “本阿哥就是因为这个来找贵妃娘娘算账的,你快让开,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五阿哥气势汹汹地扬起小肉拳。

    曹祥连忙两手挡在胸前,作惊吓状,“五阿哥饶命,不是奴才不愿意,只是这些天贵妃主子身体不适,在养病,如果过了病气给你,就不好了。”

    五阿哥其中一个哈哈珠子闻言,连忙劝道:“阿哥,这个公公说的没错,要不咱们改天再过来吧。”

    “我不!我要找她算账!这次如果没有结果,皇阿玛一定会打我屁股的。”五阿哥撇着嘴,一副意志坚定的样子。

    曹祥记得挠头,一边回头看院子方向,不知道佟安宁的想法,到底想不想让五阿哥进去。

    小夏子都进去了,主子怎么还没有吩咐。

    就在他纠结时,鼻尖嗅到一股熟悉的药香,顿时额头皱纹舒展。

    “找本宫算账?五阿哥,你确定没有算错账?”佟安宁人未至,声先扬。

    欸!看来五阿哥挺晚熟的,同样是八岁年纪,当年康熙都当了皇帝,已经是小少年的姿态了,而五阿哥还在逃课,仍然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

    五阿哥顿时眼睛乍亮,抱紧了自己的小书包。

    门口的宫人连忙行礼。

    佟安宁大摇大摆地走出来,笑盈盈地看着五阿哥。

    五阿哥虽然是来算账的,不过还是懂得先礼后兵,“保清给贵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佟安宁上前拉起五阿哥的小手,等将人带进院子后,她侧头对着五阿哥狡黠一笑,“五阿哥,你玩没玩过,关门,放狗!”

    五阿哥一头问号,“贵妃娘娘,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提醒五阿哥你不要随便逛陌生人的家!”佟安宁扬了扬右手,“曹祥,关门!放狗!”

    “砰!”的一声,红漆大门一下子关上。

    五阿哥和三个哈哈珠子小身板一震,惊恐地望着门。

    佟安宁再拍了拍手,扬声唤道,“小金,小木,小水,小火,小土!”

    原谅她起了这样简单的名字,当初起这些名字时,还被康熙给嫌弃了,然后她就改成“金金”、“木木”、“水水”、“火火”、“土土”了,如果还是不满意,她可以换成同音的其他字。

    在知道佟安宁的想法,之后就被康熙贿赂着改回了原先的名字。

    看吧,名字这事经过比较,会发现还是初始名最香。

    再说大俗即大雅,狗狗挺好分辨的,不像康熙,不止给孩子起名字,好多同音字,就是封号也是,比如惠嫔纳喇氏和伊哈娜的“慧妃”,两个封号音一样,得亏不是住在同一宫里,否则等到惠嫔升了妃位,让大家怎么分辨?

    随着她的唤声,角落里的狗圈里配合传出一声狗叫。

    “汪!”

    “汪!”

    “汪汪……汪!”

    ……

    五条大狗狗前爪扒着狗圈,摇着尾巴,吐着舌头,欢快地看着佟安宁。

    时不时还想扑出来。

    五阿哥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佟安宁一手捏着他的衣领,一手掐腰,“怎么了?现在想打退堂鼓了!”

    “你……你耍赖皮!有本事和我……单挑!”五阿哥两手抬起,想要从佟安宁手中挣脱。

    佟安宁闻言挑了挑眉,“等你什么时候个头超过本宫,再和本宫说单挑的事情吧!现在……一个小屁孩,本宫一只手就能按倒你。”

    说话时,她右手轻轻点了点五阿哥的脑门,嚣张十足。

    “你……你欺负人!”五阿哥顿时鼓起了腮帮子。

    佟安宁松开他,扫视他一眼,给了一个得意的眼神,“谁让这是我的地盘。说吧!五阿哥,你今天来本宫这里算什么账!”

    听她问起这个,五阿哥立刻来了精神,一把打开小书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眼熟的银色金字牌牌。

    两手高举,看着仿佛告状的人举着诉状一般。

    “这个……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因为这,我天天都要读书,好难哦!”五阿哥小眼神里满是哀怨,“为什么我的是‘天天向上,好好学习’,二格格是‘喜乐安康,富甲天下’,你重女轻男!”

    “呃……”佟安宁没想到五阿哥是来算这笔账的,她好奇道:“之前没见你嫌弃它啊?”

    五阿哥都上学好几年了,现在怎么嫌弃了。

    听到这,五阿哥嘴巴瘪的更狠了,“自从六阿哥上学后,师傅们训我就训的多了,我不想去上学了,我要去打仗。”

    “哦哦!”佟安宁点头表示理解。

    不过这也不是他拿着东西在外叫门的借口!

    “这东西本阿哥就还给你了,就是额娘来要了,你也不要给。知道吗?”五阿哥小脸绷紧,一副交代重要事情的样子。

    “这样啊……”佟安宁扶了扶额头,“可是……五阿哥,东西我已经送出去了,没有收回来的说法,要不,你和惠嫔好好说一下,怎么处理这个,这是你们的事情,本宫东西已经送出,概不负责。”

    佟安瑶眸光流转着笑意,眼神扫了门口方向一眼,看着面前的小孩,嘴角弧度更大了。

    “不用!我的礼物我做主!今天我就放在这里了!”五阿哥踮起脚,将牌子递到佟安宁面前,示意她拿手接。

    佟安宁抬起手,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将手放在他的脑袋上,轻轻地控制他的脑袋往右一转。

    五阿哥倏然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

    佟安宁幽幽问:“五阿哥,你觉得你今天能逃得了吗?”

    “……贵妃娘娘,你的门不是关了吗?”五阿哥苦着脸,他明明听到关门声了。

    怎么一转眼就看到额娘站在那里。

    惠嫔身姿绰约地走来,先给佟安宁行礼,“给贵妃娘娘请安!”

    五阿哥趁机默默后退,同时招呼他的哈哈珠子一起走。

    哈哈珠子们站在原地不敢动,他们连五阿哥的命令都不敢违背,更不用说惠嫔了。

    他还没有退两步,就被太监挡住了路。

    惠嫔冲着他冷笑一声,一把上前揪住他的耳朵,“跑啊!怎么不跑啊!知不知道这是你保命的护身牌,就敢乱送人,如果不是娘娘不送了,我还想让娘娘多送几个给你,鼓励你勤学有什么不好!一天天给我找麻烦,我上辈子是欠你的吗?”

    “嘶!额娘轻点!我的耳朵快掉了!”五阿哥连忙求饶,刚想抬头向佟安宁求救,就看到佟安宁给惠嫔递过去一个鸡毛掸子。

    “这东西在本宫这里没什么用,本宫看你现在需要。”佟安宁冲着五阿哥露出一丝坏笑。

    五阿哥:……

    果然大人最可怕了!

    “多谢娘娘!”惠嫔也不客气,扬手对着五阿哥的屁股就是三下。

    她先打了,总比让皇上动手的强。

    五阿哥忍了一会儿,趁惠嫔没注意,一下子跑出了承乾宫,看速度,刚才那几下压根没有多少损伤。

    五阿哥的哈哈珠子见状,连忙追上。

    “这冤家!”惠嫔哭笑不得,将鸡毛掸子递给一旁的流萤,大不了回去再打。

    之后佟安宁请惠嫔进屋喝了茶,两人闲聊了几句,惠嫔也没有耽搁太久,很快就离开了承乾宫,打算将五阿哥找出来,揪回去好好教训一顿。

    离开承乾宫后,惠嫔脸上笑意减淡,刚刚和佟贵妃告别时,她身边的佟嬷嬷提醒了她一句。

    “惠嫔娘娘,对比以前,上书房师傅对五阿哥的态度有些严厉了,五阿哥聪明机灵,他说不出来原因,但是行为已经告诉您了!”

    惠嫔低喃了一声,“皇后娘娘真是贤良淑德!”

    ……

    五阿哥这次不仅被惠嫔揍了一遭,还被康熙罚了半个时辰的跪。

    看着小孩儿跪在地上如同多动症的模样,让人不由得叹气。

    其实现下不止五阿哥在学,二格格也开始学习了,作为皇室公主,需要学习满汉蒙三种文字、列女传、女四书,和阿哥们的教学重点不同。

    佟安宁之前想提议让二格格也去上书房一同学习,但是二格格性格比较腼腆羞涩,她担心受人欺负了,也不敢告状,而且上书房的教学作息有些反人类,她不知道对于二格格来说,这是殊荣还是折磨。

    张贵人的两个女儿都夭折后,将感情寄托到了二格格身上,两人相处还算融洽。

    有时候,佟安宁去坤宁宫时,会给二格格带些开阔视野的书籍,让张贵人有空的时候,念给她听。

    ……

    八月底,康熙许是怜惜通贵人接连丧失两个阿哥,将其晋封通嫔。

    不少人原先对她的怜意瞬间转化了嫉妒。

    其中也包括荣嫔,气的又砸了好几套瓷器,最后弄得自己气喘吁吁,撑坐在桌旁,愤愤道:“现在可真是好时候,宜嫔无子无女,入宫三年就成了嫔位,现下通贵人也成了嫔,不就是没了两个儿子吗?本宫死了那么多儿子,怎么不见皇上怜惜本宫!我的承瑞啊!长生啊!长华啊!赛音察浑啊!额娘现在好苦啊!你们快把额娘带走吧!你们好狠的心,将额娘留在紫禁城!”

    文竹见她声泪齐下,眼眶也是发红,“娘娘,小阿哥们知道您疼爱他们,你还有阿哥和三格格呢,咱们要为他们着想。”

    荣嫔泪眼模糊,哽咽道:“本宫当然知道,可是皇上对我越来越疏远,本宫不是蠢人,能感受到,自从赛音察浑走了,皇上听信了外面的谗言,怨了本宫,本宫也没办法,没想到会影响到赛音察浑,每当到他的忌日,本宫的心绞着疼,本宫……本宫多想和他解释,本宫是在乎他的……文竹……你说,他这么久都不入我的梦,是不是也怨恨了我!”

    “娘娘,四阿哥最孝顺了,怎么可能不关心您,您不要乱想。”文竹给她倒了一杯温茶,让荣嫔平复心绪。

    一旁的小松子也劝道:“主子,越是这个时候,咱们越要冷静,你现在有子有女,在嫔位中,可谓是底气最足的,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拉回圣心,再说有阿哥和三格格在,皇上也会念您一份情在。”

    荣嫔用帕子抹去泪水,“小松子说的没错!”

    文竹见她不哭了,松了一口气。

    荣嫔饮了半杯茶,润了一下有些干哑的喉咙,“可是现下皇上的心在宫里的新人那里,本宫就不明白了,宜嫔今年也二十多了,也不算是鲜嫩的姑娘,怎么就那么得宠。”

    小松子躬身上前,满脸堆笑,“主子,皇上虽说英明神武,也是男人,奴才以为男人喜好新鲜事物,这也能说通。”

    荣嫔闻言,瞪了他一眼,“你这意思是说本宫老了?”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娘娘可不老。”小松子连忙解释道,“就好比一道菜经常吃,就是再好吃,也会吃腻。”

    荣嫔眼睛微眯,“如果这样,让本宫如何赢回皇上的心,本宫总不能学那些小妃子争宠吧,若是被惠嫔他们知道,肯定会笑话死本宫的。”

    小松子见状,左右看了看,“娘娘若是不想自己上场,可以寻个贴心的人献给皇上。”

    “说什么呢!”荣嫔一把将小松子推开,“如果她踩着本宫上去了,本宫真成笑话了。”

    若是以前,她敢这样做,但是看着宜嫔、通嫔接连晋封,她可不敢赌皇上的心,若是她抬举的人将来位份比自己还高,自己真会被笑死。

    “哎哟!娘娘不要着急啊!奴才办事,还能不让你放心。”小松子身子歪了歪,又凑到她跟前,“既然您忌惮对方可能会爬的比您高,咱们就将这个可能性先抹杀掉。”

    “有意思!”荣嫔眉梢微挑,微微侧头,看着多了几分放肆,“说吧,你有什么人选?”

    “嘿嘿!娘娘英明,娘娘可还记得当初皇后娘娘的保成阿哥感染天花一事?”小松子先卖了一个关子。

    “当然记得,难道你提携的人还和皇后有关?”荣嫔顿时眼神犀利。

    她近身的人都知道她和皇后的仇,小松子也一清二楚。

    “娘娘这话,说的对也不对,当初保成阿哥感染天花后,紫禁城动荡,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都处理了不少人,就连内务府的总管都有好些人落马,奴才要介绍的这位就是前御药房内管领阿布鼐,他当年也被处置,不仅家产被抄没,家人也被牵连,家族女子入籍辛者库……”小松子说道。

    “辛者库!”荣嫔瞳孔一颤,猛地一拍桌子,“你太大胆了!”

    虽然小松子话没有说完,她也猜出了意思。

    辛者库是紫禁城最低贱的地方,经手的活也是最苦最累的,若说包衣是奴才,辛者库的人就是奴才中的奴才,在最底端,她们这些人平时连看一眼都嫌弃脏了眼,如果将这样的女子送给皇上。

    事发之后,她也吃不了兜着走。

    文竹被吓了一跳,连忙哄道:“娘娘不要气坏了身子,小松子,娘娘说的没错,大不了咱们再找一个老实本分的人。”

    “文竹姑娘,入宫的女人只要爬上了龙床,就是再老实本分的人,也会滋长出野心,奴才找的这人,一开始肯定不会对外说出她的真实身份,就说她是普通宫女,若干暴露了,咱们也可以说被骗了,辛者库那里的贱奴为了脱离那个地方,平时使得手段可多了,也不用您过多调教,咱们也多了对方一个把柄。”小松子语气低沉,带着若有似无的诱惑和鼓动。

    “继续说!”荣嫔眸中闪过深思,右手轻轻地把玩指套。

    “阿布鼐有一个女儿觉禅氏,娘娘应该有一点耳闻,当初在京城素有美名,听说比昭贵妃的容颜还美,当年成了辛者库罪奴,今年已经十七了,奴才瞧了一眼,底子还在,娘娘如果细心养养,迷倒皇上不在话下。”小松子说道。

    “觉禅氏?”荣嫔喃喃道。

    是的,当年她可是大选的热门人选,阿布鼐也派人在京中给她造势,可是天不遂人愿,阿布鼐卷入六阿哥天花案,自己被发往宁古塔,子女也被连累,不是为奴,就是成为辛者库罪奴。

    不过这些也是皇上开恩了,在辛者库为奴为婢,不至于没了性命,若是流放宁古塔,真是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尤其女子,流放途中更是艰险,尤其觉禅氏这样早有美名的人,之前还是锦衣玉食的大家闺秀,在那些男人眼里,可是稀有物。

    不过听说辛者库一些颜色好的宫女也会被一些好色的太监缠上,有些辛者库宫女为了过得好些,委身太监的事情经常发生。

    罪奴的身份已经够低贱了,如果再有这些,她怕皇上知道真相后,会撕了她。

    荣嫔说出自己的顾虑。

    小松子:“这个觉禅氏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自己长处在哪里,在辛者库虽然经常被人欺负,也有嬷嬷押宝护着,这点娘娘不用担心。”

    荣嫔起身,揪着帕子不停踱步,步子频率越来越急。

    忽而偏殿传来一声稚嫩的哭声,是小阿哥在哭着喊额娘。

    声音顿时将荣嫔定住,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此事本宫要考虑一下,小松子,你晚些时候,派人将觉禅氏带过来,让本宫看一下。”

    小松子顿时语气上扬,“奴才知道了!”

    ……

    荣嫔带着文竹,来到偏殿,将小阿哥重新哄好了,荣嫔坐在床沿,一边拿着布老虎逗孩子,一边走神。

    文竹看出来,她看似镇定,其实心里慌得狠,“娘娘,其实您现在的日子也挺好的,你看,外面那群人整天嚼舌根,皇上也没有疏远格格和阿哥,还愿意让您抚养她们,不如咱们就别给皇上送人了。”

    “……不行,若是以前,本宫一定会觉得你说的没错,但是男人都是善变的,想当初,本宫和惠嫔等人在宫里熬了那么多年,才被晋封嫔位,现在通嫔只是没了两个儿子,就得到了嫔位,显得我们有些憋屈了。”荣嫔嘴角微撇,眸中闪过冷意。

    在宫里,不是你不争就没事,有的是人争。

    文竹:“可是就算通贵人成了通嫔,位子也迈不过您!”

    “通嫔还年轻,如果她后面有了孩子呢?”荣嫔反问道。

    文竹见劝不住她,只能暗自祈祷小松子带的那个人让娘娘不满意。

    ……

    第二天,小松子就找了一个时机,趁着夜色,将觉禅氏带到景阳宫。

    辛者库宫人地位低,在宫里不能自由行动,只能困在辛者库里干辛苦的活,想要出来,光是有银子不行,还要有门路。

    就不知觉禅氏凭什么手段搭上小松子的。

    觉禅氏静静地跪在地上。

    她原先也是大家闺秀,有资格参加大选,规矩礼仪虽然有些生疏,但是还算能入眼,身上旗装虽然又丑又破,还算干净。

    荣嫔抬手捏住觉禅氏的下巴,微微用力迫使她抬起头,看着对方一双自带深情的含情目,眉心微蹙,“眉眼倒是不错,就是有些瘦了。”

    小松子道:“娘娘,辛者库那地方,打扮的太好太扎眼,觉禅氏底子都在,只要好好养个一年半载,马上就能恢复。”

    “嗯!”荣嫔动作不变,看着觉禅氏细长的脖颈,幽幽道:“觉禅氏,你可知本宫要让你干什么?”

    觉禅氏不敢反抗,“不管娘娘让奴婢做什么,都是看得起奴婢,奴婢义不容辞!”

    “本宫若是给了你大富贵!你如何报答本宫?”荣嫔松开手,用帕子擦了擦手,仿佛有些嫌弃觉禅氏的气味。

    觉禅氏神色不变,垂首轻声道:“奴婢本是有罪之身,以后若是能帮到娘娘,奴婢义不容辞。”

    荣嫔微微点头,吩咐了一个嬷嬷将人领下去好好调教。

    等到觉禅氏离开,荣嫔看向小松子,“小松子,你和觉禅氏怎么认识的?”

    小松子:“主子娘娘,奴才能认识觉禅氏,也是因为一次奴才不小心迷路,跑到了辛者库那里,看到她被人欺负,看到她漂亮、可怜就帮了一嘴,后来知道她的身份后,就想起了娘娘。”

    荣嫔眼含狐疑,“真的吗?”

    “真的?奴才是真心实意为娘娘着想。”小松子立马道。

    荣嫔收回视线,隐下心中的一丝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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