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别气，到底是多少年的老家人了,几代都有本事，积攒比旁人多些也是有的。再说了,这附近也不是只有他们一家，刚那几个混球不是说了嘛,咱们隔壁几个府里的管家管事,那也一样置办了不小的田产。”
呵呵,几代人？焦大是后来的，又没和府里人结亲，许是不太清楚，可贾家老爷们能不知道赖家是个啥情况？
是，赖家确实是贾家门下的老人,是世仆，可当年赖大他爹那是家里都吃不上饭了,才开始跟着去了战场，混到了贾代善的身边。也是因为当初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回来没几年就死了,赖嬷嬷来府里哭,说是拉扯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如何如何的幸苦,这才让贾代化也好,贾代善也罢,觉得这家人忠义，日子也不好，才多偏重了几分，让赖家一步步的成了如今贾家管事。
如今呢？才几年啊！这家业就膨胀成了这样。这要说银子家业都是赖家靠着自己挣出来的,谁信？老爷们虽然年纪是大了，可还没老花呢！
至于其他府里的人？那和贾家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人家那才真的是几代人积攒呢。而且人几代人积攒的还没赖家的多，这对比起来……
听出来没？焦大明面上是替赖家分说，可实际上呢？那真是句句都戳到了关键处！戳的贾家两位老爷越想越火大。
焦大不知道赖家的情况？呵呵了不是，有林大春在，有什么不知道的？就是林大春不说，你当这些亲卫里的人是假的？大男人八卦起来，那力度，比女人厉害多了？赖家的老底子早就不知道被他们翻了多少遍喽。
所以啊，焦大就是故意的。而周围这些亲卫们呢？这中间门就每个聪明人？听不明白焦大着话是反着说的？那不能，特别是听到讨伐赖家正激动的那些赖家的对头们，这会儿脑子转的正飞快呢，怎么可能没发觉。
只是他们和赖家不对付呀，那这会儿还能帮忙分辨不成？恰恰相反，一个个机灵劲都上来了，不顺着嘴的往下给赖家下狠茬那都是亏了。
于是这个说：老爷，其实这赖家的地也未必真有这么多，我听说，这里头很有些他家的亲戚，哦，还有管家们，另外置办下的，许是就借了他们的名头呢？到底咱们贾家的名头正盛，有人拐着弯的沾好处也是有的。
那个说：就是点地罢了，赖家也就是比咱们粗人心细些，多用了点心罢了，没什么奇怪的。
还有的说：赖家也不容易，到底两兄弟分了两房，各自一大家子人，吃喝嚼用的抛费了些也是有的。也是分在两家府里的缘故，这才看着大了些。
……
这是帮着说话？这摆明了就是下眼药呢！贾代善气过之后，也多少有些反应过来了，可这时候他会说这些说话的人不是？不，相反，听得多了，他反而要想一想，为啥赖家这么不得人心，这么多人说他。
眼睛那么一扫，眉头那么一皱，贾代善转头问林大春，
“好好说，今儿这出到底怎么回事儿？”
“啊？什么怎么回事儿？”
林大春心里一紧，心下琢磨，难道老爷看出来了？知道今儿这从头到尾，是他们合伙儿给赖家下套了？
并不是，因为先头的事儿太过丝滑，贾代善并没疑心，打猎闲话嘛，说到什么都有可能对吧！只是这后头众口一词的太厉害了，所以才觉得话音有些歪了。
“怎么一说到赖家，就成这样了？他家可是办了什么不妥当的？林大春，还不说实话？难不成你也要替他们瞒着？”
哦，这是怀疑赖家干了什么惹了众怒了？那他可就有话说了，绝不可能帮那样的人家瞒着，他可是贾代善的亲随，妥妥的贴心人，老实着呢！
“许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赶紧说。”
“小的听说，前些日子，这赖家的一个管事，为了十亩上等田，把手伸到了东庄那边。”
“东庄？等等，那个养鹿的庄子边上？”
“可不是吗，老爷您也知道，那边自打建了鹿苑，周围就没了勋贵们过去折腾，空出了好些能开垦的地方，老亲卫的家人们也是勤快的，这一二十年陆陆续续的就开除了不下三百亩的坡地，和一百多亩的中上等好田来。”
这个贾代善知道，也算是京城勋贵们的潜规则了，相同人家庄子基本不挨着，空出的地方算是给亲卫世仆们当自留地，只要开出来，就归这些人家自己分。毕竟都是要养家糊口的对吧，子子孙孙的总不能连个余地都不给留。
“托老爷们的福，那边如今已然有了二三十户的人家，一百来口的人，人丁颇有些兴旺。可也正是因为这样，这点地就有些不够分，前些日子还听说，想跟着焦大的步子，也琢磨琢磨另外再寻地方继续开荒呢。不想这里开荒的事儿还没个影子，那赖家的管事就想插手……，老兵们自是不肯的，为了这个，官司差点打到府里，最后还是那管事怕闹大了，在别处另寻了二十亩才算完结，可到底戳了老亲卫们的肺管子了，所以一说到这赖家……他们能说赖家的好话？”
抢好地抢到了老亲卫头上，这事儿确实有，是林大春同焦大这些日子查出来的好些烂事儿里不算厉害，却相当显眼的一桩。这也是为啥焦大会安排这么一出，并捡着这个机会说的原因。利益冲突明显呀！看看这些老亲卫们说起赖家的积极性，就知道这安排有多妙了，完全没设计痕迹。
不过林大春话里的埋伏你听命白了没有？赖家的管事？别处另寻了二十亩？这说的真的只是赖家管家嚣张跋扈、不把亲卫放在眼里的事儿？钩子连着钩子，下的套深着呢！
“他们从哪儿寻的20亩？”
“好像就是这附近的哪个村子吧！我也没留心。”
“也是借了贾家的名声？”
“那肯定的呀，不然这周围的好地那都是有主的？有这些地，哪家日子不能过？谁家会随便卖出去？”
贾代善的火头越发的盛了！为了20亩地？就将贾家的名声当抹布踩地上了？这样的事儿要是真的够多，那在百姓的心里，贾家都成什么样了？
“这可真是老爷我的好心腹管事！呵呵。”
开始呵呵了！看看，贾家老爷开始呵呵了！好呀，这事儿到了这里就办成大半喽！
不过这还不够，狠茬还在后头呢！看看林大春那欲言欲止的脸，看看焦大忐忑的样，再看看边上听到话，有些缩头缩脑的某个亲卫……第三弹无缝衔接就在此时。
看看，这表现的，让边上听了全程的贾代化也忍不住了吧，眼睛扫了一算身边的人，然后也跟着果断点名了！
“还有什么？金大，来，你说。我怎么听着，赖家如今声势不小啊！家里管家都能置办田产了，还是上田？几十亩，几十亩的来？可真是够奢豪的，比六七品的京官都体面了，啊！在我贾家当个管事，还真是够屈才的。”
点的这个人是谁呢？那是金大管家的儿子，和赖家老二，对，就是那个来升颇有几分竞争关系的宁府的某个小管事。
作为焦大和林大春倒赖行动中一员的金大管家能派了他儿子过来，那是白来的？怎么可能，就金管家那样的老狐狸，别看平日好似老好人一样，可暗地里手段狠着呢，不然也不能爬上大管家的位置，更不能守着这位置一二十年。
“前几日，我爹接到人报信，说是有人想去衙门告赖大。”
有人要上告？什么样的大事儿，仅是闹到了要上告的地步？还有有这样的事儿，金管家怎么也不上报？这是想干嘛？
贾代化眼睛都要瞪圆了，贾代善更是一脸的肃容。两位老爷这么一盯着，那金大说话都差点没结巴喽。好在他到底没忘了自己的任务，哆嗦着还是将事儿给说了。
“我爹说，到底事关府里的名声，这几日正忙乎着去探听消息呢，还说，怎么也要先安抚住喽，等着打听明白了，再上报老爷，看老爷怎么处置，如是冤枉的，那不必说，咱们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可若是真出了什么岔子，那胳膊折了也该捂袖子里，尽可能咱们自己处理，免得闹出去没脸。”
很好，这个处理还算稳妥，不过赖家……贾代善兄弟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什么狩猎的喜悦了，站起来将众人看了一圈，然后由贾代化先开头说到：
“今日的话，谁也别传出去，否则军法从事。”
众亲卫立时站起来，利索的行了军礼，应声下来。
随即贾代化另外有点了几个人，嗯，特意选的，和赖家没什么关系的几个，吩咐道：
“给你们一日的时间门，将赖家的事儿都给我查清楚，明日未时三刻来报。”
这更没问题，不说老爷最后会怎么处置，只老爷们又开始用他们办事儿了这一点，就足够他们尽心尽力，甚至发动全家去办了。
看到事儿办到了这个地步，焦大心下重重的松了口气，忍不住和林大春对视了一眼，只是等着回头看向金大的时候，他的心还是忍不住提了提，将金大管家放入了只能交好，不好得罪的行列。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金大管家这个合谋的并不是他们自己找的，而是人金大管家顺着风，自己寻过来的。这一个主次的不同……金大管家这个老家伙鼻子有多灵，抓时机有多精准，行事有多果决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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