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凝兮的后背吓出了一身薄汗。
陆家这是在欺君,还欺骗了全天下人。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欺瞒的原因。
明面上,陆家是大桓的英雄,他们为这个国家的安宁付出了太多,挥洒热血,以命相搏。
所有人都记着陆家的好,各个庙里给陆家供奉长明灯的不知凡几。
而陛下对陆家的态度也极为厚待,原本提议过将陆焰花收做皇家义女,封为公主,但是太师觉得不太妥当,希望陆焰花能好好将‘陆’这个姓氏传承下去。
她不需要与皇家攀扯关系,自身就该享有这一切尊贵待遇。
天庆帝退而求其次,封做郡主,还给陆家父子追封了国公与异姓王。
这些举动,自然是在弥补,但是当时年纪很小的陆焰花大闹一场拒绝了。
众人觉得小姑娘遭受了太多打击,心气不顺闹起来也是正常,最终没有勉强,即便没有郡主头衔,该给陆家的食邑厚禄都没少。
这样看来,陆焰花为什么要男扮女装,他若是男子,该得的一切没有区别。
甚至大臣和百姓们会更加欣慰,觉得陆家有后,不至于这般痛心遗憾。
可是他和太子,做出如此大胆的隐瞒,背后必定有人出谋划策。
这么多年的伪装,不是一天两天,谈何容易,究其原因,必然是牵扯甚广。
曲凝兮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陛下。
他们想隐瞒的,想提防想欺骗的那个人——是天庆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敢跟帝王为敌?
曲凝兮不得不怀疑,陆家人的死,或许有些蹊跷。
大桓和东隆对战时,她还没出生,听说那时候民不聊生,战争耗空了国库,也影响百姓们的农耕商贸。
但是在硬抗的不止大桓,东隆国状况更差。
木仓幸身为主帅,吃了不少败仗,他身边亲友不断折损在沙场上,这个仇结得很深。
按理说,陆家占据上风,岂会轻易被他给报复了?
具体事由,曲凝兮不清楚,或许史官记载都只是寥寥数笔,因为那场战争死了太多人,一具具棺椁送回尚京,伴随的是东隆国的投降求和。
所有人为此庆贺,战事结束了,东隆国认输了。
也为此痛哭,陆家人都是躺着回来的。
……既然打赢了,为何牺牲这么多?
而且过后大桓与东隆国交涉和谈协议,天庆帝对这个战败的国家太宽容了些。
当时许多人恨得牙痒痒,巴不得把整个东隆一举摁死,虽说知道国库空虚,不得不冷静行事,但逼迫对方交出木仓幸,令他以死赔罪,都没能成行。
都说陆家人死在木仓幸手里,天庆帝追究他的态度并不强硬。
曲凝兮一手捂住胸口,她可能猜到了,木仓幸背负了这个罪名,他和陛下有某些协议,他闭口不言,得以安然无恙。
两个和谈之后,木仓幸不仅没事,还当上了使臣,到大桓来献上贡品,被奉为座上宾。
然后,裴应霄偷偷把他给掳走了。
曲凝兮的脸色不太好,陆焰花没有理会她,径自到桌旁坐下吃糕点。
他没有穿寻常女子常见的裙装,但这套也不是男装。
因为惯来给人纤细的印象,身前平坦也不至于招来怀疑。
他的面容,做过柔化处理,再加上年岁不大,若不细看难以察觉。
曲凝兮猛然知道了这么大一件事,当事人不紧张,她自己就要被吓死了。
她是个胆小的人,无奈总是被迫接受许多冲击。
“陆……陆……”叫陆姑娘不合适,“陆焰花,你要换身衣裳么?我携带了未穿过的新衣……”
“不必。”
他拒绝了,嘴里塞了一块粉栗糕,道:“可以叫我小名,稚鳕。”
曲凝兮一愣,才知道他有小名,但好像没怎么听人喊过。
不过陆焰花向来独行,不与贵女们交好,还没到互相叫唤小名的地步,大家都叫她陆姑娘。
“稚鳕,是哪两个字,感觉很特别。”曲凝兮一时想了不少,他既然不是女子,她直接叫小名合适么?
往日不知道也就罢了,以后可怎么相处呢?
陆焰花面无表情,道:“是一种深海里的鱼,原先要给我叫什么珊瑚珍珠的,我不同意。”
“这样啊……”又是海鱼又是珊瑚珍珠的,莫不是他家长辈喜欢大海。
还有他的名字,许是源自于那句‘燧火开新焰,桐花发故枝’,总感觉,意有所指。
陆家早就没人了,曲凝兮并不追问,以免勾起他的伤心事。
陆焰花吃了点东西,就去帐篷里睡觉了。
此时天际微亮,泛起鱼肚白,营地驻扎在城外,尚京里的状况如何还不清楚。
曲凝兮在马车上睡了不少,这会儿不怎么困,便守着等候。
没多久,日头从山边攀爬出来,红光映耀了半边天。
营地里生火做早饭了,炊烟袅袅,井然有序。
不仅驻扎留守的人要吃,等定宣大将军收拾完皇城,大部队还得回来此处用饭。
城里没有那么多地方容纳士兵。
天光大亮之后,曲凝兮喝了一碗米粥,昏昏欲睡,终于等来了城内的消息。
蒙天石父子二人,带着裴靖礼趁夜撤离了,定宣大将军率众将尚京各处扫荡了一遍,重新整顿好皇城守卫。
眼下人事杂乱,天庆帝病倒在床,还得尽快拟旨捉拿裴靖礼,至于是用何种罪名,就看陛下自己怎么选。
而太子,回宫后俨然要成为众人的主心骨,他太忙了,无法出宫,只派了身边的鸣恩前来,护送曲凝兮回府。
鸣恩是太子跟前第一人,可想而知他手头有多少事情,但还是被派出来了。
大家隐约察觉到这位未来太子妃的重要性,不过目前正事要紧,倒没怎么留意曲凝兮。
曲凝兮作别了陆焰花,返回安永侯府。
自从传来太子出事的消息,而后二皇子把控皇城,期间足足半个月余,安永侯府大门紧闭。
胡老夫人只说儿孙去鹜冈奔丧了,家里没人,闭门谢客。
昨晚上尚京乱了一夜,胡老夫人彻夜难眠,曲皇后是她女儿,二皇子是她外孙,谋图大事,哪能不叫人心惊肉跳。
无奈她一个老婆子,什么也掺和不了,更遑论劝阻。
二皇子生在皇家,他姓裴,终归是各自的选择,谁也说不得。
大小姐率先回来了,门房跑腿的小子知道轻重,腿脚利索跑得飞快,立即禀报老夫人。
院子里的大丫鬟们,这会儿顾不得呵斥什么稳重了,忙问侯爷与夫人。
“不见侯爷与夫人,只大小姐一人。”
其他人都没到,她莫约是跟随太子的军队返回。
胡老夫人片刻都坐不住,忙不迭起身往外迎,她不敢贸然派人去苻丹宫,对昨晚的事情一无所知。
曲凝兮快步入内,便见不远处,老人一脸担忧,眼底青黑,多半没怎么休息。
“祖母……”尚京乱了,她独自在家担惊受怕,容易胡思乱想。
“晚瑜,晚瑜你没事吧?”老太太急着上下打量她,不住的问其他人是否安好。
“祖母别急,我们都没事。”曲凝兮连忙搀扶她,进入屋内再说。
外面冷飕飕的,屋里烧了地龙,全然是两个天地。
映楚帮忙解下她的斗篷,自有老太太身边大丫鬟沏上热茶。
祖孙二人坐到矮榻上说话,闲杂人等自觉退了出去。
映楚让银杏先把小姐的行囊送回茴清苑安置,还得铺床烧水,待小姐梳洗后休息,昨晚都没合眼,快要熬不住了。
曲凝兮跟随太子一行人回京,随行的只带了银杏,没让孙嬷嬷同行。
孙嬷嬷自己也知道,并无异议。
她是曲皇后派到侯府的,如今闹成这样,没有把她绑起来就不错了,虽然她也没做什么探子的事情,但总归来处令人防备。
曲凝兮知道老太太在担心什么,低声道:“祖母,我听说二皇子逃了。”
胡老夫人很怕听到他死亡的消息,骤然松一口气:“好歹还活着……”
这种事情,向来是成王败寇,不死不休。
有蒙天石父子相助,连羽林军都倒戈了,二皇子赢面很大,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成。
因为突然涌出的陆家旧部,谁也不知道他们原先藏在哪里,京中戒严了,还能无声无息迅速集结百来人。
胡老夫人立即想起来当年陆家的威望,犹如日中天,一呼百应。
她忍不住垂泪:“你姑母这辈子,锦衣玉食的,临到头还要冒这种险,她在外头哪能习惯……”
老太太多少有些后悔:“当初就不该成日怂恿她与陆皇后掐尖冒头……”
她们母女二人,不断的争,争来争去,最后成为赢家了还不满足。
坐上皇后之位,又掂量起其他的,想要太子之位,想要帝王之位……
老太太觉得自己老了,争不动了,才会这样举棋不定,可结果证明,二皇子的胜算就是很低,他们都不过太子。
“陆皇后是怎么死的?”曲凝兮问道。
“她自己福气薄病死了,”老夫人收了泪,道:“你只管做你的太子妃,曲家没有暗害先皇后。”
她理直气壮,以前顶多是相互较量斗气,或是拿着对方的宫女太监做筏子,双方不对付,可不能因此胡乱背负杀人的名头。
曲凝兮若有所思,她对祖母的话信了大半。
倘若陆皇后真的死在姑母手中,以裴应霄的手段心计,哪会容忍姑母和她的一对子女安然无恙。
他失去了母后,害人者一家齐全共享天伦?不可能。
裴应霄都不搭理曲皇后,也没有暗中报复,可见其中没有深仇。
宫里还偷偷流传着曲皇后害死陆皇后的说法,焉知不是给谁背了黑锅?
就跟木仓幸一样……
曲凝兮心里陡然一惊,莫非是天庆帝……
“晚瑜?晚瑜你怎么了?”
胡老夫人见她小脸发白,不由担忧:“这种大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小小侯府无权无势,能干什么呀,你别想太多,跟我们没关系……”
她叹了口气,道:“顶多是陛下收回侯府爵位……”
指不定怎么处置皇后与二皇子呢,这点下场对比起来算什么呢,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否则被连坐也是正常的。
“祖母,我没事,”曲凝兮回过神,朝她笑了笑:“侯府也平安无事。”
裴应霄,他背负了太多东西,对比陆家的冤屈,血海深仇,一个安永侯府哪值得放在心上。
甚至,姑母在太子眼中,也是无关紧要,不值一提。
不过他路途中遇到的一粒灰尘罢了,扫开便是。
二皇子虽说撤离了尚京,但这事儿还没完呢,或许,好戏才刚刚开始。
定宣大将军是太子的人么?多半是的,他是陆家旧部。
如今尚京空虚,全被太子掌控了,他想怎么做?直接对付天庆帝么?
曲凝兮无端添了许多心事,安抚好老太太,就回去歇着了。
她太困了,暂时抛开杂念,一觉睡得深沉。
醒来时候,窗外日头西斜,已是黄昏。
映楚给藤敏收拾了一间屋子住下,茴清苑多了个带刀侍卫。
曲凝兮梳洗过后,醒了神问宫里如何。
她以为会有什么变动,谁知意外的风平浪静。
天庆帝病倒了,本身体虚的事情他原本不曾透露,被裴靖礼一气彻底瞒不住了,一群太医围着诊治调理。
太子吩咐,务必要让陛下恢复健康。
百官忧心的同时,又被太子的孝义所打动。
此番宫中围困,太子拖着病躯,与太傅聂一瑄组织人手,匆忙赶回救驾。
他们那群人,是抚阳城以及周围调凑的兵力,没有统一操练过,也没多少粮草,因为抚阳本就地震受灾,实在掏不出军资。
这么一支队伍就敢来救驾,全凭一腔热忱忠勇。
与二皇子的所作所为相比,俨然云泥之别。
陛下尚未传旨正式发落二皇子,不过左右丞相已经命人急忙追捕,在去往咸泰的一路上设下埋伏,搜寻蒙天石等人,断他退路。
太子代为主理朝政,不至于让朝堂乱了阵脚。
无人对此有异议,只是没料到,陛下的病比预想中严重。
他原本被裴靖礼威胁软禁,虽说气坏了,但不至于全然失去意识。
在定宣大将军援助进京时,听说陆家旧部做了内应,顺利打开城门,此行才免去一番苦斗,避免无辜士兵的丧生。
而天庆帝,瞠目结舌,只惊叹了一句陆家,便两眼一翻昏厥过去,病情来势汹汹。
太医轮番诊治,一致认为是气血攻心,陛下的身体不至于破败,是源于心绪等因素,导致一时昏厥。
大臣们一致认为他是被二皇子气坏了,陛下对二皇子的宠爱,人尽所见。
平日里常去苻丹宫,也没少过问他们的功课学问,天家父子有此温情,已是难得。
可二皇子辜负的陛下,哪个老父亲不生气呢。
以及最终,陆家虽死,却还是在关键时救驾了,就连史官都特意添上这一笔。
忠心护主,天亦动容。
曲凝兮从藤敏口中打听到了天庆帝病倒的细节,不由蹙眉。
他那声惊叹,不见得是喜悦吧?
若是陛下做了对不起陆家的事,临到头还避不开陆家庇护,他岂有不呕血之理。
也太讽刺了。
正猜测着,藤敏忽然道:“曲皇后没走,她还在苻丹宫里。”
“什么?”曲凝兮闻言惊讶。
听闻二皇子撤离,大家理所应当的认为皇后也走了,传递消息时也没特意解释一句。
藤敏双手环臂,道:“不知是没来得及带上她,还是自己不愿意走,苻丹宫早已被围起来了,不得进出。”
曲凝兮的神情复杂起来,以她对姑母的了解,逼宫这事不一定是姑母的主意。
太过孤注一掷了,是切断一切退路的选择。
以皇后的性子,她更愿意徐徐图之。
不过那是以前,当她知道陛下身体不好时,必然会慌乱。
仗着苻丹宫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她和一双儿女的分量,才有徐徐图之的成本。
若是没有陛下,哪有一较之力,他们没有时间了,所以急了。
东宫地位稳固,再等太子娶妻生子,皇帝两腿一蹬,彻底没有二皇子什么事了。
曲凝兮不知道姑母为何不跑,总不能裴靖礼做个畜牲,危及关头忘了自己的母亲?
她想了想,决定去告知老太太一声。
祖母得知后,肯定会想办法进宫见皇后一面。
曲凝兮不太希望老太太走这一趟,但她要是不说,事后祖母必定怪罪。
不论如何,那是她的女儿,哪有出事就撇清关系的道理。
祖孙二人的晚膳在一块用的。
饭后,曲凝兮才提起苻丹宫,“陛下尚未苏醒,没来得及发落二皇子,姑母目前被软禁了。”
胡老夫人听闻,当即决定明早入宫。
曲凝兮轻叹一声:“我和祖母一起去。”
隔日,胡老夫人递了自己的牌子请求入宫,若是以往,她的牌子可以随便放入。
但是皇城发生这等大事,守门之人不敢大意,连忙去请示了太后娘娘。
太后吃斋念佛多年,不得不重新操持宫务。
苻丹宫被围起来了,后宫前殿乱糟糟的,总得有个主事人。
她与胡老夫人交好,但此番,拒绝了她入宫的请求。
太后皱着眉:“哀家知道她挂心皇后,等陛下处置了她,会安排她二人见上一面的。”
胡老太太进不去宫里,也知道现在大家忙得很,都懒得搭理安永侯府之人。
没给她们甩白眼就算客气的了。
“罢了,咱们回去吧,”老太太长叹一声:“便是见了她,也不知如何相帮。”
夺位大罪,非同小可。
二人正要离开,一个小太监小跑着过来见礼:“胡老夫人,曲姑娘。”
他笑容满面,询问了来意。
曲凝兮看一眼守卫森严的宫门,低声道:“祖母想去苻丹宫探望。”
她强调,老太太是以一位母亲的身份来的。
她们没有联络过二皇子,绝不存在什么传递消息的可能性。
不过这种辩白多此一举,这群人按令办事,多说无用。
小太监却说太子殿下料事如神,拿了腰牌让他在此等候。
“殿下说了,老夫人一片慈心,定然坐立难安。”
“殿下允许我们入内?”胡老夫人面露惊诧。
“是的,二位请随我来。”
小太监迈着麻利的小碎步,在跟前引路,用腰牌带她们进去,一路前往苻丹宫,甚至在这里也没有被拦住。
苻丹宫守了不少人,哪怕胡老夫人顺利进宫,也越不过这一道门,幸而有太子事先安排。
若说胡老夫人以前就觉得二皇子比不过太子,如今已然心服口服。
算无遗策,包括人心,他还能这样大度。
二皇子想抢他的储君之位,他看着半点没跳脚,风度翩翩,对待曲氏一家都没迁怒。
迁怒,是人多么常见的情绪。
甚至太子的心里不怨恨皇后么?如今瞧着皇后落难了,把人一天天困死才好,哪还允许家人入内探望?
胡老夫人满脸沉重的进去了,曲凝兮被小太监拦了拦:“曲姑娘可要去东宫小坐一会儿?”
“这也是殿下吩咐?”她停住步伐。
小太监弓着身,笑道:“殿下说姑娘没去过东宫,可去认认路。”
小太监极为恭敬,这句话代表了什么,太子这桩婚事依旧。
这会儿众人挂心陛下龙体,不过暗地里已经有人嘀咕,认为太子妃不能姓曲。
曲皇后教出这样一个谋逆的皇子,哪还能让曲家再出一位太子妃?
而且曲辕成此人太透明了,毫无才干贡献!
再说,赐婚的初衷就是太子殿下为了报答曲姑娘的救护之恩。
臣子们都觉得,即便要报恩,也不必娶,而是纳。
太子嫔或是良娣的位份足矣。
因为太多事情凑到一块,这些声音目前还没多大,再过段时日,就会有越来越多人议论反对。
起码宫里伺候的人,个个都是人精,早就琢磨上未来主子是哪位了。
小太监领着曲凝兮去了东宫。
她还真没来过这里,甚至不曾靠近。
东宫的位置距离后宫有点远,可以说是相反的方向,这是历来为了避嫌,特意如此。
皇子们长大后尚未自立门户,宫殿都远离后妃,以免瓜田李下生出事端。
有小太监的腰牌,曲凝兮一路畅通无阻。
进入东宫后,还有不少熟面孔朝她见礼。
有一些是在山间挖宝藏时见过,一些是抚阳城的县衙内,曲凝兮住了好些天,看到过他们。
她被引入一间暖阁,里面很温暖,还能看到院子里争相盛开的红梅。
小丫鬟笑着奉上茶水瓜果,脆生生道:“姑娘稍坐。”
“多谢。”
曲凝兮略有些拘谨,不太明白裴应霄找她何事,眼下他应该很忙才对。
她没有等多久,裴应霄就带着融月出现了。
他身上系着银狐雪裘,步下生风,从外头踏入暖阁。
裴应霄一抬眸,瞧见了曲凝兮,自行解下裘衣给融月。
融月让小丫鬟上了热茶,立即带着几人退下。
暖阁顿时只剩下他们二人。
曲凝兮欲言又止:“我光明正大前来,哪能二人独处?”
孤男寡女,容易招惹口舌。
裴应霄不以为意:“你我在外共患难过的,无需介怀这些虚礼。”
“甚至,叫他们多传点也不是坏事。”他三两步到了她跟前,两手一伸,就把人给抱起来了。
不是那种打横拦抱,而是直直抱起,一手圈在她腰间,一手挽在她臀下。
曲凝兮不得不扶住他,鼓起小脸蛋道:“你特意让我过来,所为何事?”
能不能先说正事?
裴应霄半敛着眼眸看她:“还疼么?”
“什么?”她不解。
“它们好了么?事出突然,我们从抚阳回京,孤都抽不出空来问候它们。”他温声细语,恍若自责。
它们是谁?
曲凝兮愣了愣,后知后觉的听懂了他在说什么,“你……你你……”
她耳根彻底红透了,小嘴微张,说不出话来。
是说她身前他的牙印?雪团被揉得胀大一圈,还有那被嘬红肿的地方,疼了她足足两日!
裴应霄低头,凑近她耳畔,吐气如兰:“回答孤。”
曲凝兮揪着小眉头,她才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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