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瑜当晚还是在东厢休息,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直到天要蒙蒙亮了,才陷入了意识的迷糊。
没过多久,意识里便出现了茫茫的白雾。
他心中一动,努力向那雾中看去,似乎能看到雪白衣衫若隐若现。
“仙人……”他发出喃喃的声音,向雾中走出两步。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那人缓缓回了头。
英俊阳刚的面容是那样熟悉,陈星瑜心底里泛出巨大的欣喜,他伸出双臂,向那个身影跑去。
“慢点跑,不是病才好?”男人的声音宠溺。
陈星瑜心中一片火热,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哥哥”,一个瘦弱的身影从前方的浓雾里冲出,扑到了男人的怀里,“谁让你走那么快的?”
男人弯腰刮了刮少年的鼻尖:“我都说了不用你跟来,都是些体力活,我来干就好。”
“不嘛!”少年拉着男人的手撒娇,“我就是要跟着。”
他朝着男人招了招手,等对方俯下身,少年的双臂缠上了男人的颈脖。
他略略踮起脚,轻轻在男人耳边道:“我就是喜欢看你干活的样子!”
男人似乎红了脸,连耳尖都通红通红的,却任由少年抱着他的脖子,只是宠溺地拍拍他的腰。
那少年缓缓转过头来,冲着白雾外的陈星瑜一笑。
陈星瑜蓦然停下了脚步。
那个少年的脸居然和他的一模一样!
而拥抱的两人身影不远处,一团黑雾正在白雾的边缘翻滚纠缠,若隐若现。
陈星瑜猛然清醒过来。
天已大亮,阳光照在屋顶的椽子上,陈年的木料反射出润泽的光。
陈星瑜盯着房梁看了好一会儿l,梦境中少年的笑容还印在脑海之中,那得意洋洋的笑,带着些宣誓主权的味道,又有些说不出的亲切。
“喂!被曲老头赶回来,就知道偷懒了?”木念晴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陈星瑜一愣:“师姐,曲师父不算老。”
“怎么不老?”木念晴哼了一声,“跟秦老头比起来的确是两代人,但跟我们比起来,可不就是个老头?”
大概是昨晚一直咳嗽没有睡好,木念晴的眼下出现了大块的青黑,整个人也十分疲倦无力,可说起话来依旧毫不客气:“跟你说偷懒的事,你想什么呢!赶紧起来,一会儿l跟我采药去!”
秦安平一早就出去了,说是要去村东的古庙拜一拜,木念晴对此嗤之以鼻:“他也是该拜拜,看他近期这倒霉催的,过几天,怕是要躺床上起不来了。”
吃过早饭,木念晴丢给陈星瑜一个背篓一把柴刀,带着他上了后山。
依旧是那段山崖,雨水过后泥土松软,和上次来又感觉大不相同。
“曲老头的教学方法其实没错,”木念晴喘了口气,指着那崖壁,“攀岩没什么太大技术
,就那么几招,关键是要记得崖上的每一个细节。哪个地方逼仄哪个地方湿滑,哪里的石头在雨后会松动,哪里的石瘤子在紧急的时候可以支撑,必须牢牢刻进脑子里。”
她指着上方的郁郁葱葱的一棵小白杨,还有绿叶覆盖的何首乌藤:“还有一个重要的地方,千万不要碰崖上的这些树和藤子。别看它长得好,但长在崖上的大都根浅,撑不起一个人的重量,不牢靠。”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方才走路带来的喘息居然还未调匀,木念晴也不管这些,依旧强行续着话题:“你记住了,越是容易的地方就越容易出事,不少落崖的,就是在看似容易的地方闪了神。”
说话间,木念晴的眼神黯了黯,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l才看向陈星瑜:“记住了吗?”
少年点点头:“师姐,你是不是很累?你告诉我要干什么,我去就行了。”
木念晴嗤笑一声:“管的还挺宽,我是师姐还是你是师姐?”
她几个吸气调匀了呼吸,率先上了山崖。
后山的崖壁不算高,上去之后路线曲曲折折,绕着山可以走出去很远。
木念晴轻车熟路地采了几把草药给陈星瑜看,然他今日就薅这几种,薅满一筐就可以下山了。
说完便把他丢在山上,自己不知去了哪里。
正值春日,山上的野草药材都生机勃勃,陈星瑜很快便采够了一筐。
他抹了抹头上的汗水,举目远眺。
熟悉的山崖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足足愣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急急向前走了几步。
那不是天梯崖,只是后山的一方崖壁,却十分神奇的,能刚看到天梯崖上的情形。
阳光照在这方崖壁上,一片晶莹灿烂。
那是一块巨大的透明晶体。
晶体的宽度超过五人合抱,长度则是宽度的三倍有余。
晶体透明,内里如山泉般清澈,不知是怎样的鬼斧神工,那晶体的一面竟然是微微的曲面。
从陈星瑜的角度看过去,原本遥远得只能隐约分辨的天梯崖被放大了十几倍,清晰地投射出画面来。
曲家的弟子们正在进行早上的课程。
不知是不是曲师父昨晚受了刺激,今日曲家的大师兄终于可以开始进行下一步的攀爬,此刻他正趴在自己的引路幡旁边,看着上方的曲连吉,一步一步爬到帽檐崖的边缘。
到了崖边,他并没有进行下一步,而是沿着石壁滑到大师兄身边,跟他说了些什么。
片刻后,曲连吉点点头,又爬了一次。
就这么上上下下演示了十多次,曲连吉终于回到大师兄身边,问了些什么。
接着,就是一巴掌盖在大师兄头上。
陈星瑜在山崖这边看着好笑,正在纳闷大师兄究竟说了什么让曲师父这么生气,就见曲连吉伸出手,和大师兄比了一比。
大师兄虽然年岁最大,但个子却不高,跟陈星瑜这批新来的
少年们差不多。
此刻曲连吉的手臂和他的手臂都伸在半空中,陈星瑜一看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老师傅的手臂比大师兄的足足长出半个手掌。
想也知道曲师父这会儿l一定气急败坏:“记住我爬的路线有什么用?要你记住的是山崖的样子,你这个榆木脑袋到底记住没有?”
“你看我爬上爬下,记住我的路线有个卵用!你手杆子有我这么长吗?我够得着的地方,你也能够着?我够得着的地方你够不着,我能踩实的地方你踩不实,你照着我的法子爬,等着我给你收尸吗?”
那边大师兄诚惶诚恐,陈星瑜也点了点头。
的确,攀岩这种事情万人万法,他在第一次上曲家半山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复刻动作没有意义,曲连吉的“看”才真的是精髓。
而到了崖上,需要的是自己灵活地规划路线,并事先想好可能的危险情况。
“这就叫预案!”一个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陈星瑜蓦然一惊。
男人的声音熟悉而亲切,仿佛已经听过千百遍,却总也不会腻。
那是……昨夜梦里,仙境之中,仙人的声音!
可是,什么是“预案”?
陈星瑜茫然地看了一圈四周,又仔仔细细看了看那块晶石投射过来的影像,没有找到一丝仙人的痕迹。
“喂,你们说,这东西到底到哪儿l去找啊!”一个粗噶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陈星瑜猛然一惊。
但是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几乎是下一秒,山崖拐角边的人已经转了过来,和他碰个正着。
“哎哟卧槽,这什么宝贝?”一行人马上看到了那块晶莹剔透的晶石,立刻有人奔了上来,伸手就摸。
“哇,还真是宝贝啊!”那人虎背熊腰,看起来力气不小,立刻蹲下身去,卯足了力气去搬。
陈星瑜本已经退后了两步,看见他这么蛮干,又停下了脚步。
“诶,是你啊冒牌货!”陈振豪微微一愣,立刻叫嚷起来。
陈星瑜懒得理他,只看着那个搬石头的人。
好在那晶石实在太大,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撼动的,那人虽然虎背熊腰,却一点也无法奈何,只好住了手,却也抬头来看陈星瑜。
一群人虎视眈眈地围了过来。
“喂,冒牌货,听说你本来在傩师门下,结果傩师不要你,转去了攀岩师那边,现在,连攀岩师也不要你了……你可别到我们蛊师这儿l来,我师傅早就说了,你这种弃徒,他看见一个毒死一个!”
他围着陈星瑜转了一圈:“所以,你也算识相,没去打扰他老人家的清闲。以后就打算采草药赚钱了?”
陈星瑜皱了皱眉,拎起放在一旁的竹篓,转身就走。
“诶,我让你走了吗?”陈振华一伸手拦在他面前,“爷几个也要找草药,给我瞧瞧你都有些什么货?”
那个搬石头的大汉立刻走了过来,一把将陈星瑜的竹篓
抓了过去。
在竹篓里东翻西找一番,几个蛊师弟子倒是真的找到了几味他们需要的草药,赶忙拣了出来,拿给陈振豪看。
“啧,不错啊,草药成色还行。”陈振豪拿出一株看了看,“都留下吧。”
“诶,陈哥,”一个蛊师学徒凑到陈振豪面前,“咱们要找的那个蛇须草……”
他凑了一眼陈星瑜:“不是说,天梯崖那边有么?”
“是啊……”陈振豪一啜牙花子,“冒牌货,给我们找个药?”
陈星瑜正没好气地收拾着被他们翻得乱七八糟的竹篓,眼也不抬:“你们不是蛊师学徒吗?来找我这个平民百姓要药材,丢不丢人?”
“啧,”陈振豪眯了眯眼,向自己的同伴使了个眼色,“看样子有人需要提醒提醒。”
那帮学徒已经跟他混熟了的,见他这样子,立刻分散开来,把住了四周的小路。
陈振豪猛地推了陈星瑜一把。
他本就比陈星瑜大上一两岁,首富之家的公子,自然比街上的小乞丐要强壮得多,此刻动起手来,很快便把陈星瑜压制在地上。
“我想有人是忘了,毗仙村这边是怎么对待冒牌货的。”
“我不是冒牌货!”陈星瑜瞪他。
“你是不是冒牌货,我还能不清楚?”陈振豪压低了声音,“城东布庄的小公子,早就被我一棍子打死了。我可是亲眼看他断了气,才把他扔河里去的。”
他威胁地眯了眯眼:“你瞒得过所有人,可瞒不过我。”
见陈星瑜停止了挣扎,陈振豪露出个志在必得的笑容:“只要你帮我采草药,我就帮你保守秘密,你看如何?”
陈星瑜挑眉:“你当我看不出来么?我的秘密你拿捏着,我以后就只能无止境地给你当牛做马!”
“让你做牛做马是给你面子,多少人想要讨好我我还懒得理呢!”陈振豪得意地笑,“谁让你有把柄在我手上呢?”
陈星瑜憋红了脸,看了陈振豪半晌,才大声道:“我可以帮你找药材,但如果让我找,你们几个所有的药材都只能找我,而且按照市场价给钱!”
“喂!你这也太黑了吧,”一个蛊师学徒耳朵尖,听到陈星瑜的话,忍不住反驳道,“要按照市场价给钱,我们不如去村里收,量多还能少给点,找你干什么?”
“去村里收?”陈星瑜挑眉,“要是能收你们干嘛上山来?”
他看向陈振豪:“你要的那种蛇须草,必须要上天梯崖,村里人能上?能上你让他们去啊!”
这次轮到陈振豪沉默,过了半晌,他走向陈星瑜:“好,都交给你就都交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配方,塞进陈星瑜手中:“我们六个人的,全部给你,但是价格,只给一半,你不干,我就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陈星瑜恨恨地盯着他:“一半我连饭都吃不饱,你不怕我找些别的草药来充数?八成,不能再少了!”
两个人在晶石边较劲
半晌,终于以七成的价格成交。
“天梯崖白天都有人,要采龙须草只能晚上,你们明天早上来这里收货。”陈星瑜把那张配方叠了叠放进怀中,“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行!”陈振豪倒也爽快,让那些小弟把先前抢来的草药又丢给陈星瑜,“这些都要干制,弄好了明早一起拿来。”
一行人很快走了个干净,陈星瑜瞪了他们一眼,蹲下整理草药。
一阵猛烈的咳嗽从身后传来,木念晴戏谑的声音接着响起:“哦哟哟,小师弟还挺有心机的嘛!”
陈星瑜抬头看这这位大师姐从大石后转了过来。
不知做了什么,木念晴的脸色比早上起来要好了很多,此刻竟带上了一丝红晕。
脸色还是一贯的讥讽:“你小子,是想谋蛊师那边的配方?你就不怕那帮小子们察觉?”
陈星瑜一笑:“怕啊,要不然我那么费力地讨价还价?价要得越高,他们就越想不到别的地方。”
“呿,那是他们蠢!”木念晴看着他收捡,脸色慢慢凝重下来,“你为什么要配方?难道还真想转入蛊师门下?”
她斜眼看向陈星瑜:“别想了,这一带的蛊师最重传统,王非呈恨不得他的徒弟是从一生下来就在蛊镇里养着,纯净得跟山泉一般,才有资格继承他的衣钵,你这个双门弃子,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
“师姐,”陈星瑜收拾好了竹篓,“刚才他们也说了,我是不可能拜在蛊师门下的。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没有路子去接触蛊术。”
他的目光直视木念晴的双眼:“我不知道当年在崖上发生了什么,但如果我和一个蛊师一起上崖,我至少要能明白,他会做什么。”
木念晴猛然一震,目光锐利如刀,朝着这个小师弟射去。
好半晌,她才咳嗽两声,岔开了话题:“但你这样速度很慢啊,什么时候才能接触到蛊术的核心?”
陈星瑜耸了耸肩:“这帮人没一个勤快的,给他们供一次草药,就会有无数次机会,换来更多的配方。说不定到时候我学不到蛊术,还真的成了蛊镇的草药供应商,赚点钱也不错。”
“呿,小孩子心思还挺深的。不过也是,只要让他们依靠你尝到一点甜头,他们就会靠你靠得越来越多,啧啧啧,你还真是可怕啊!”
木念晴拍了一把陈星瑜的脑袋,却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王老头,终于有人可以算计你了!”
陈星瑜轻轻翻了个白眼,再一次回到那块大晶石前,认认真真地看着大师兄今日的练习。
一直看到下午申时,他已经把曲连吉和大师兄从地面到帽檐崖的所有路线都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又对着天梯崖上的细节,在脑海中模拟了一遍上下的路径,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大晶石,在附近的山里转了两圈,采够了六个人除了蛇须草以外的所有药材。
晚上在秦安平家吃了饭。
饭是木念晴做的,厨房里草药熬了一大碗,木念晴皱着眉喝下的时候
如同吞刀子,喝完便回房去睡了。
陈星瑜陪着老人在天井里刻面具,小声问:“我见师姐今天的精神大不如前,您不是说要给她唱解结傩?什么时候唱啊?”
老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叹了口气:“这个快不得,需把解结的文书供在神庙至少七天,我早上已经去了,所以要解结,至少也是七天后。”
陈星瑜点了点头:“到时候我也来,给师父帮忙。”
他沉默了一会儿l,伸了个拦腰:“师父你早点歇着。我今天采药感觉有点累,先回房了。”
老傩师没有抬头,脑袋轻轻点了点,算是答应。
此刻已是酉时初,秦安平在油灯下看了看手里的面具,没有多耽搁,回了主屋。
旁边的东厢窗口发出轻轻一响,陈星瑜悄悄背了个竹篓,从窗子里跳出来,自己去了天梯崖。
白日里牢记的细节历历在目,陈星瑜并未着急去找草药,而是把自己的引路幡系在了之前大师兄系幡的石锥上。
然后,陈星瑜按照曲连吉的要求,从崖底到三分之二处,上上下下爬了三遍,又从引路幡的位置到帽檐崖,反反复复爬了十多遍。
崖底,大石后,曲连吉一脸气愤地看着在崖上来回攀爬的陈星瑜。
“怎么样,我说这孩子可以吧,你还不信!”在他身边,老傩师不知什么时候也坐在了石头后,还带来了晚餐剩下的一小壶酒,一碟花生一碟毛豆,慢慢小酌起来。
“不是,这孩子,跟着我的步调好好学不行吗?为什么非要这么着急铤而走险呢?”
傩师端着酒杯的手轻轻一顿,过了好一会儿l才叹了口气:“他看见黑影了。”
“什么?”曲连吉大惊失色地转过头来,压着嗓门,“怎么会这么早?”
“唉,大概是我的错。”老傩师喝了一口闷酒,“先前没看出他的灵气如此之盛,我没防备他,谁知一个不小心就被他偷了师,那天我在后山摔倒,他居然无师自通地用土地公的傩面来找我。土地公是什么?群山大川皆是他的耳目,却又是最容易被控制的小神。他在灵域里又不晓得隐蔽身形,被盯上也没啥好说的。”
“这……”曲连吉愣了半晌,干脆也坐下喝了口酒,“那就没多长时间了……”
两个人在崖下闷闷地喝着酒,崖上的少年却已经把线路摸得纯熟,也很快找到了帽檐崖边的蛇须草,采了够量,放入竹篓之中。
第二天,陈星瑜顺利交货,收了钱后,又静静坐在晶石前,看着曲家弟子的训练。
就这样一连看了好几天,大师兄一直在爬最后的三分之一,陈星瑜已经将路线摸得纯熟。
三天后,曲连吉来到天体崖下,带了两遍大师兄,便独自来到帽檐崖边。
沉默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搭上了帽檐崖的石缝。
徒弟们都惊呆了,曲家还没有一个能上去帽檐崖的,师父怎么就开始爬帽檐了?
难道是因为徒弟太怂,师父太久没上
帽檐崖,怕丢了手感?
只是此刻☉_[]☉来[]≈完整章节,曲连吉已经到了危险处,谁也不敢多说话,只能战战兢兢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出。
从天梯到帽檐边缘大约三丈,其中有三分之一还可以在旁边斜斜伸出的一段石梁上找到落脚点,但到了接近一半的位置,落脚点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帽檐下方,身体完全悬空,只能依靠手臂的力量荡过一丈多的距离。
曲连吉深吸一口气,脚下猛蹬,身体向前荡出的同时,双手换位,右手食指和中指牢牢扣住前方崖壁上的一条细缝。
不过是一瞬间的时间,他已经借力再度摆荡,这次左手前伸,在一块突出的石笋上一拍,再次向前冲出一段距离。
这一次,曲连吉的右手直接扒住了突出的石壁,单手吊住身体猛一使劲,强壮的手臂上肌肉突出,竟单手将自己的身体拉起。
再一翻身,他已经攀上了帽檐的边缘,立于突出的平台之上!
徒弟们都看呆了,而另一边的陈星瑜如痴如醉。
曲连吉这一套动作,显然早已经过千锤百炼,几乎是闭着眼睛都能做出的熟稔。
那一蹬、一勾、一拍,无一不恰到好处。
但旁人却无法复刻,毕竟就如他所说,人的手脚长短、力气和灵活度都不同,如何过关,千人有千种办法,只能寻找自己合适的那一钟。
远方的曲连吉站在突出的小平台上,又有了动作。
他从腰上解下来一大把绳索,在平台上的石锥上结结实实缠了几圈,将绳尾丢了下来。
几段绳索在山间的微风中缓缓飘荡,撩得下方的徒弟们心都痒了起来。
几个徒弟激动地说着什么,却见曲连吉三两下翻下帽檐,一人一巴掌拍了过去。
接下来,曲连吉又演示了十几遍上帽檐崖的过程,陈星瑜一直认真地看着。
很快,天已黄昏,曲家的弟子们疲惫不堪地下了崖,而帽檐崖上的那几段绳索,被曲连吉收上帽檐崖,压在了崖边的一块石头下。
傍晚时分,陈星瑜再一次回到了帽檐崖。
仰头看向压着绳索的那块石头,他并没有着急上崖,而是按照之前曲连吉的教导,默默在心中回忆了一番帽檐崖的细节。
就在他终于觉得心中有数的时候,一阵脚步声突然从山崖的另一侧传来。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一群人匆匆而来,陈振豪走在最前面,一上来就扭住了陈星瑜的胳膊。
“你小子,给我们的药材是不是有问题?”他手上使着劲,把少年的胳膊几乎扭到脱臼。
“怎么可能?”陈星瑜脸色煞白,艰难地发出声音,“我给你的药材都是最好的,是你们自己有问题!”
“我们有问题?”陈振豪的手劲更大了,“我们有问题也不可能六个人一起有问题!为什么别人都能做出来,就我们六个做不出来?”
“那我怎么知道?”陈星瑜轻轻吸着气,“你要是觉得有问题,让我来做!我就不信做不出来!”
“你做?哈哈哈,你能做?”陈振豪一把将他推搡在地上,“你连怎么炼制都不会,你能做药?”
陈星瑜揉了揉被掰得疼痛不已的肩膀:“你们不也是新学徒,能有多难?我要是做出来了,你下次给我的价格要加一成!”
“卧槽这小子财迷啊!”陈振豪一脚踢向地上的少年,却被他躲了过去。
陈星瑜起身靠主崖壁:“敢不敢?大不了我现在当着你们的面采草药,现场给你们做!”
陈振豪不耐烦地又要上前打人,却被那个大高个给拉住了:“陈哥,反正也是要他再采一遍药材的,不如先把药材搞到手,他要是真做出来了,我们也好快点交差。我上次看到……”
他在陈振豪耳边低声低估了嘀咕了几句,陈振豪一挑眉:“真的?”
接着,他恶狠狠地看了陈星瑜一眼:“行,老子今天不睡了,就在这儿l盯着你采药,然后看你怎么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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