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过一汪浅水,停在沈府大门前。车夫勒紧缰绳,一声嘶鸣引得沈府护卫上前。
修长玉手掀开帘子,紧接着,一袭枫红云裳的少将军跳下马车。头上马尾换了金冠,一双金叶耳环在日光下闪耀夺目。
杨雪觞人如其名,天生肤如凝脂白玉,即便是征战三载也不曾改变。一双眸子若璀璨星辰,眉宇间比寻常女子多了一丝英气。原本无可挑剔的容颜却被右眉梢的疤痕破坏了完美。
护卫立马弯腰请安,“原来是少将军,小的这就去通报!”
听到杨雪觞拜访沈府,沈侍郎和沈夫人一同出来相迎。她每每见到沈夫人就觉得亲切,只因沈伊人传承了其八分容貌,不必多言,一看就是母女。
据说,沈夫人年轻时被称为昌宁城第一美人,沈侍郎得以娶到她,被当时无数王孙公子羡慕嫉妒。
沈夫人拉着她叙话,沈侍郎那边则忙着吩咐底下人上茶。
“沈伯父,沈伯母,不用忙了。”
杨雪觞笑道,“我是来找伊人的。”
提起伊人,沈家夫妇的脸色都跟着淡了些。
杨雪觞察言观色后再道,“晚辈听闻沈伯父为伊人说了亲事。先不管对方这位公子真实人品如何。单从伊人不愿这一点上,晚辈认为应当尊重她的选择。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不如顺其自然。”
她与沈伊人自十四岁起便在同家书院读书,两人互为挚友这件事早就不是秘密。况且二人父辈同朝,私交也不错,更加拉近了她们的关系。
沈夫人责怪的看向沈侍郎,“你听听,小辈们都懂的道理,你这个老头子非要顽固不化。伊人被禁足时每日都吃不下饭,是我好说歹说才吃了那么一小碗。再这么下去,人都要饿的不成样子了。伊人要是有个什么,我也不活了!你自己过去。”
说着,沈夫人以帕掩面抽泣起来。
沈侍郎看看她又瞧向杨雪觞,“小辈还在,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我原想着,徐郎中的公子一表人才,文武双全,若能成也是一桩美事。可谁知……罢了罢了,女大不由爹,我不管了,随她去。”
得到沈侍郎松口,杨雪觞被丫鬟引路到西厢房。
尚未进门,她就听到屋里头传来不小的动静,好像木头砸地的钝响。她制止了丫鬟通报,就站在门外听。
丫鬟佩佩:“小姐,这样行吗?老爷生气很可怕的。”
沈伊人:“不管了,算算日子,雪觞已经到了昌宁城。我若现在不出去,何时能见到?”
随即就听佩佩一声惊呼,杨雪觞推门而入,旋身至窗前。冷香扑面,她接住了沈伊人。
木凳倒地无人问津,沈伊人盈盈目光映出杨雪觞的面容,顾盼之间,眼波流转。
“雪觞?”
杨雪觞将她的扶正,“是我,我回来了,伊人。”
多日不见的好友此刻身着水蓝月华裙,一缕青丝调皮的缠绕到玉钗上。
杨雪觞伸手捋顺那缕青丝,仔细打量沈伊人,似乎是瘦了些。
沈伊人定定的望着她,虽是喜形于色,但尤在出神。盛满秋水的眸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佩佩在一旁高兴道,“少将军来了,小姐不用跳窗子,我也不用挨老爷罚!真是太好了,少将军与小姐叙旧,奴婢去沏茶!”
小丫头转身就跑,一语惊醒沈伊人。
兴许是方才目光太过渴望,待她反应过来,又迅速垂首,眉眼含羞合,不敢再凝眼前人。
“对不起,雪觞,我没能去迎你。”
杨雪觞不在意道,“我知道你有原因。这个原因我已经替你解决了,沈伯父答应不再强迫你说亲。”
闻言,沈伊人豁然抬头,尽显惊讶之色,“爹真的答应了?”
杨雪觞弯唇,“我还能骗你不成?”
“谢谢你雪觞!”
沈伊人露出久违的笑颜,笑容却在目光触及那道长疤时收敛了。
她抚上疤痕,“这是怎么弄的?”
杨雪觞拦住她的手,“在军营时,不小心所致,不打紧。”
即便这么说,可还是看到沈伊人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快要哭了,清丽秀美的面容梨花带雨,任谁看了都不免要心疼。
杨雪觞有些慌,她最看不得姑娘哭,特别是沈伊人。
“伊人,我真的没事。”
沈伊人是她在书院读书时唯一的朋友,别的人都不敢靠近她,只有沈伊人给过她友谊。
半晌,她终于帮伊人擦干了眼泪。两人坐到案边,沈伊人取了胭脂红妆过来。
丫鬟送来的西湖龙井,清香四溢,却被二人晾在一边。
杨雪觞不明,但还是由她摆弄。
“这是做什么?”
沈伊人抬起她的下巴,示意不要说话,接着沾了胭脂红在她眉侧的疤痕上细细描绘。
“好了,你看。”
杨雪觞望向铜镜,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眉边多了一弯桃枝。胭红的曲线像是桃枝延伸,为她原本清冷的容颜添了一抹艳色。
沈伊人在她身后,两人齐齐映在铜镜中。
“我为其取名为春面桃枝妆,就像眉心红的道理一样,备不住以后会成为流行的妆容。”
杨雪觞透过镜子看向她,笑道,“还是伊人有办法。伊人,我听闻你这一个月都没好好吃东西。”
沈伊人却带她去了自己床边,从枕头底下翻出包袱,里面有好几个油纸包。
“娘给我送的,佩佩去厨房偷的都在这。吃饱了有力气才能和我爹做斗争。”
杨雪觞看的一愣一愣的,谁能想到沈伊人循规蹈矩的柔弱外表下藏着这么多小主意。
“对了,雪觞,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说着,她又到床头一通翻找,找出一只锦囊。
她从里面拿出荷包,“我自己绣的,可能不大好看。”
一双柔荑捧着红金布料的荷包,红底是为配合杨雪觞爱穿的红衣,而金色绣线则是用来缝制平安二字。
沈伊人垂眸,“针脚不太精致,你要是嫌弃……”
杨雪觞一把夺过,直接戴在腰间,“怎会?明明很好啊。”
沈伊人愣了一下,随即抿唇笑了。
“雪觞喜欢就好。”
她绣了好几个,就这个还算合她的心意。
杨雪觞忽然道,“伊人一月未出沈府,不如和我一起去街上转转,我也好久没有去长街了。”
“好啊。”沈伊人答应的痛快,立即吩咐佩佩备马车。
杨雪觞却道,“不必了,我的马车就在门外。”
沈伊人牵过她的手就要往外走,杨雪觞的掌心是习武人惯有的薄茧。双手紧握,她便觉得安心,可身后人并没有动。
只见杨雪觞松开她,回身拿了一件月白斗篷披在她的身上。
“三月尚有些寒凉。”
十指灵活的为她系上带子。
沈伊人低眉掩笑,被杨雪觞穿好斗篷,又随那人一起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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