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所有声音在这一刻都消失了,庭院中,寂静如斯。众人回头,看到了多年不曾露面的杨夫人。
杨夫人冲过去,照着杨将军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一声清脆,其他人都惊了。
杨夫人愤恨的瞪着杨将军,“已经死了一个女儿了,你还要打死另外一个吗!”
杨将军被打的有些懵,半晌才颤着声音道,“是她,是她害死了思思!我要杀了她!”
接着,又是一记重重的巴掌声。
杨夫人泪眼模糊,大声怒斥,“思思为什么死?你不知道吗?这是报应,是报应啊!”
不再管失魂落魄的杨将军,杨夫人转身离去,跌跌撞撞踏上石阶。
“我吃斋念佛,就是为了赎罪,怕连累儿女手足,可还是报应到女儿身上了,真是报应啊!”
趁着护卫们没有阻拦,沈伊人跑过去抱住杨雪觞,泣不成声。
铁鞭掉在地上,杨将军身形微晃。
二姨娘赶紧上前,“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杨将军推开她,走向后院,步履蹒跚,似乎真的老了。
“紫芙,快来帮我把雪觞扶进房。佩佩,你去请郎中,要快!”
依照她的吩咐,几人分头行动。不多时,郎中就来了。
当郎中坐在床榻边上替杨雪觞诊脉时,沈伊人守在一旁,神情焦急。
“她怎么样?”
郎中蹙眉摇头,“少将军这伤势颇重啊。”
沈伊人揪着心,“那要怎么办?您开药方啊,药材多珍贵都没关系。”
郎中起身,“已经不是药材的问题了,普通人打上三十鞭早就昏厥了,更何况是玄铁所致。少将军承了这么多鞭,脊骨都差点被打断了。确实有些棘手。”
“您想想办法。”
沈伊人再三恳求道,“您是昌宁最有名望的郎中,一定有办法的!”
郎中再次叹声气,“我也只能先用药帮少将军吊口气。至于能不能醒过来,就看前三天了,若挨过去,一切好说。”
沈伊人只觉周身如置冰窖,可她没有时间害怕,忙不迭的吩咐人去按照郎中的方子煎药,自己寸步不离的守着杨雪觞,替她上药包扎。
紫芙端来刚熬好的药,眼圈红肿。沈伊人拿起药碗,放在唇边吹凉。
“小姐这样趴着,是不是,不好喂药啊?”
杨雪觞背上都是伤,碰不得压不得,只能趴着。
沈伊人试着喂了两口,根本喂不下去,都撒在枕上。
“这可怎么办啊?”紫芙急得又要哭。
沈伊人强迫自己冷静,片刻后,她让紫芙先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她和杨雪觞。沈伊人盯了雪觞一瞬,亲自喝了一口汤药,俯身找准雪觞的唇渡过去。
就这么一口一口的,她喂完了整碗的药。
“雪觞,你醒过来好不好?我还在这里,等着你。”
杨雪觞面色苍白,双唇因为沈伊人有了一丝血色。
她听不见沈伊人的话,沉浸在一个漫无边际的梦境里无法自拔。
在这里,她看到了小时候经历的一切。
母亲将自己关在佛堂在,再也不加理会尘世。
父亲严厉的训练她,如果完不成就要挨打。
思思小小的一只总围在身边,要她教这教那。她本是不苟言笑,将军府内无人会亲近她,只有这个孩子没心没肺的缠她。所以她纵着这个妹妹,只要思思高兴,从来不会违反宵禁的她也会偷偷带思思去街市上玩儿。
画面一转,她开始上学堂读书了。她不明白什么是朋友,因为父亲自小只告诉她要保护大曜,光耀门楣,除去身边的小妹,她没有和其他人有过交情。
以至于她初上学堂那阵,好多人都看她却不敢亲近。后来听她们背后说,是因为她看上去很冷冰冰的,令人畏惧。
直到,有个女孩主动和她说话,对她笑,和她讲着一些女儿家关心的话题。她明白了,原来这就是朋友,她也能有朋友。
所有画面变成一整幅画卷,瞬间被撕成碎片。
杨雪觞来到一条灰蒙蒙的河流岸边,水流湍急,好似再踏近一步就会被淹没。
她往河对岸望去,就见杨思思站在那里,对她笑着挥手。
“思思!”
杨思思还在笑,片刻后,她开口说道,“姐姐,你要照顾好自己,爹爹年事已高,如果他以后有不对的地方,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他一次。”
思思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杨雪觞心中一急,眼看就要下河。
突然,有人抓住她的手把她拽回去。
“雪觞,快回来!”
杨雪觞愣了一下,“伊人?”
再回头,杨思思已经变得几近透明。
她继续对着杨雪觞笑容灿烂,“姐姐,快回去吧,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思思!”
杨思思彻底消失,眼前的一切化为虚无。
破晓时的微光冲破了夜幕,杨雪觞缓缓睁开眼睛,对上一双含泪的眸子。
“雪觞?雪觞!”
沈伊人惊喜的站起来,赶忙叫外头的人去请郎中。
“伊……人……”
声音太大哑了,沈伊人赶忙去倒水给她,一点一点的喂她喝下去。
沈伊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好像眨眼她就能消失。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醒的。”
刚醒,杨雪觞有点反应不过来,“思思呢?”
闻声,沈伊人顿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沉了片刻,杨雪觞反应过来,弯唇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郎中再来诊脉也觉得惊讶,惊于杨雪觞异于常人的恢复速度。一般人必然当场丧命,可她硬生生熬过了最危险的时候,免去性命之忧。
可是伤势还是很重,近乎半月的时间是不好自己下床行动的。
沈伊人担心自己走了,杨将军或者二姨娘会来找麻烦,雪觞又受着伤无法应对,索性住在将军府。
为了避免碰到伤口,沈伊人命小厮在床榻对面又搭了一张床。
“雪觞,我喂你喝药。”
杨雪觞飘忽不定的眸子在听见话语时定下了,她看向床边人,好像这几日累着伊人了。
她乖乖张嘴,配合沈伊人喝完了药,吃一颗蜜饯。
见人家要走,她一把抓住,不肯松开。
“别走好不好?”
她不想一个人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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