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外的狂风肆虐,阴气穿过厚厚玻璃,侵袭整个灵堂。


    屋子里的桌椅家具左右摇晃,供在牌位前的糖果糕点,被翻得乱七八糟,骨碌骨碌滚得满地都是。


    此时此刻,就连看不见灵异精怪的人,也能感觉到阵阵鬼气,渗得他们浑身哆嗦。


    商宁冷得搓搓胳膊,牙齿咯哒咯哒打颤,“迟天师,孤魂野鬼来了吗?”


    迟归凛守在阵中,眉结紧皱,“它们已经闹了半天,你想看看吗?”


    商宁纠结半晌,最终好奇心战胜恐惧,鼓起勇气点了下头。


    “闭眼。”迟归凛抽出一张天眼符,按在他眉心,默念两句咒。


    等到商宁再次睁开眼,瞬间被眼前的场景,吓得汗毛倒立。


    只见灵堂内,到处都是青面獠牙的鬼。它们大摇大摆享受排位前供奉的祭品,吃一半扔一半,还挑挑拣拣嫌弃没有好酒。


    拜托!素凉薄还差一个多月才满十八岁,谁会给他供奉美酒啊?


    商宁哆哆嗦嗦扭动脖子,转向正中央的棺材,眼睛瞪得滚圆。


    “嘶!”商宁吓得直抽冷气,“妈呀,好多鬼,不愧是冥界第一妲己!它们要把学长吃掉吗?”


    棺材里里外外都是小鬼,有几个踩在棺材边沿,手舞足蹈坟前蹦迪。更多小鬼试图钻进棺材,七手八脚伸过去,想把素凉薄从棺材中拽出来,换自己躺进去。


    “你看见了?”迟归凛眼底浮现几分赞赏,“天眼符的效果因人而异,看来你有灵根,要不要考虑拜入道门?”


    “天师!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商宁大声嚷嚷,“学长!学长要被那些鬼吞噬了!”


    “不至于,你仔细看素凉薄的身体。”


    商宁捂住扑通扑通的心脏,克服恐惧看过去,见素凉薄周身裹着一层淡淡的金光,为他隔开那些鬼怪。


    迟归凛自信地说,“就算红月山的鬼再厉害,本宗门的护体金光也能……”


    迟归凛话还没说完,列东方位传来一声哀嚎。


    “师父!我的法器裂开了!”


    “我这边也快撑不住了。”


    “我也是,师父,现在该怎么办?”


    迟归凛:……就很尴尬。


    商宁用手肘戳戳他,“迟天师,你这flag立得真标准。”


    “咳、咳。”迟归凛清清嗓子,迅速恢复稳重,“看来红月山的鬼比我们想象中更厉害,你们几个收阵吧。式神能帮素凉薄挡一阵,我把他的魂魄叫回来。”


    商宁忙问,“红蜡烛还没亮,招魂呢?”


    迟归凛遗憾地摇摇头,“今天恐怕失败了,等我……”


    迟归凛话刚说到一半,空气中响起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四面落地窗的钢化玻璃齐齐粉碎。


    普通的鬼怪,肯定没有这么强大的能力。


    涌入灵堂的狂风卷起玻璃碎片,锋利地肆虐。迟归凛大喊一声“大家抱住头”,自己也用宽袍捂住脸,感受到一股非比寻常的暴戾气息。


    假模假样哭丧的胡仲豪,抱住脑袋趴在地上,同时瞅准机会,将三张镇魂符全部翻过去。


    风中的玻璃碎片,将他手心和手背割得血肉模糊。胡仲豪却感觉不到疼痛,内心愉快极了。


    给爷去死!素凉薄!


    迟归凛身为当今道门第二人,修为深厚。即使鬼王来了,也能有来有回打个五五开,何曾感受到这么强烈的压迫感?


    玻璃碎片纷纷落地,迟归凛立刻放下手臂,赫然看见——


    红烛燃起了。


    “呸呸呸!”商宁抱头动作慢了几秒,灌了一嘴风。他吐出一口夹杂玻璃碴子的血沫,疼得呲牙咧嘴抱怨,“你刚说失败祂就来了,迟天师,你是什么100%立flag体质啊?”


    迟归凛顾不上回应他,震惊地看向棺材。


    商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眼睛立刻直了,嘴里发出‘哇’一声感慨。


    围在棺材周围的小鬼,感受到深及灵魂的恐惧,齐刷刷停止动作。


    在他们正上方,悬着一个红衣黑发的模糊身影。


    祂不像其它鬼怪那样清晰,即使商宁有所谓‘灵根’,只能看清他一双月白的眼睛。眼里只有瞳仁的轮廓,却没有眼珠。


    右眼下方有两枚相互扣合的红色纹印,与素凉薄脸上的泪痣对应,同样艳得触目惊心。


    “祂肯定是学长的魂魄,自带防伪标志。”


    那道身影完全屏蔽周围的声音,静静停留在那儿,盯着棺材瞧了会儿。


    然后,祂抬手,只是轻轻一挥。


    趴在素凉薄身上的百十来只小鬼,顷刻间全部幻化为烟,融入祂脚底的深渊。


    “这是……煞?”迟归凛终于找回语言功能,震惊到瞳孔地震。


    “师父!”四位小道士修为尚浅,被吓得瑟瑟发抖。


    也难怪他们害怕。


    虽然人类看不见‘鬼’,但它是生灵死后的魂魄,和人一样属于‘物’。煞却是由万象而生,不局限于形状,也不是‘物’能够打败的。


    如果非要用科学来解释,祂更接近于量子姿态,能够站在更高维度进行降维打击。


    由于煞更接近于气息,虚幻缥缈无根无依,通常来说很容易消失。一般来说难成气候,不需要特别对付。


    像这么强大的煞,别说迟归凛,道宗上上下下几千年,没有任何记载。


    “迟天师,你快降服祂啊!”商宁催促。


    “抱歉,我做不到。”迟归凛眉结紧锁,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无能,“宗门的符箓、咒术、阵法,只能对有形的东西使用。就算能用,我也打不过祂。”


    “学长的魂魄这么强吗?”


    “当然。你听过道士驱鬼,道士捉鬼,有没有听过道士杀鬼?”迟归凛语气充满无奈,“祂能把所有鬼全部杀死,转化为自己的煞气。”


    这股力量,恐怕鬼王也望尘莫及。


    从战力层面来说,恶煞比道士厉害太多了。


    在此之前,自己竟然想制服那玩意,填补素凉薄的魂魄。


    迟归凛再次被啪啪啪打脸,绝望地想:道门老祖给我的勇气吗?!


    迟归凛疯狂思考对策之际,降临于此的煞终于有所行动,轻巧地落在棺材边沿,静静凝视棺中沉睡的素凉薄。


    “祂、祂想对学长做什么?”商宁用力掐住迟归凛的胳膊,“迟天师,你快救救学长啊!”


    “不用你说。”迟归凛立刻咬破手指,以自己的鲜血画符,“我既然接下了这个任务,就算拼上性命,也会保护素凉薄的魂魄。”


    符纸飞出去,原本火光微弱的白蜡烛,立刻亮了一些。


    素凉薄原本的魂魄,被召回灵堂。


    上方的红衣恶煞似乎感应到什么,向素凉薄伸出手。


    趴在素凉薄胸口的式神牢记使命,下意识要为素凉薄抵挡伤害。


    然而,感受到来自上方的煞气,式神凌乱了。


    ——和主人同样的气息?


    难道是另一个主人吗?


    式神终此一生,只认一主,它怎么会有两个主人呢?


    式神绿豆大点脑子反应不过来,怔怔愣在那儿,错过了抵挡恶煞的最好时机。


    煞气凝成的手,已经越过式神,抚上素凉薄瓷白的脸。


    恶煞用没有眼珠的空洞眼睛,木木盯了会儿。然后在大家的警惕中,扣住素凉薄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


    “糟糕!”迟归凛大叫一声。


    商宁:听你说糟糕,我突然不太担心了。


    举办活丧的过程中,如果闹灵堂的小鬼发现,棺材里的人还没有死,就会掐死他取而代之。民间俗称,借尸还魂。


    难道恶煞也想这么做?


    祂原本不是完整的魂魄,想要还魂,恐怕只能用素凉薄的身体。


    迟归凛心脏猛地一沉,死死盯着恶煞每个动作。


    恶煞发现素凉薄嘴里的棉花,用煞气凝成的手指扯出来。沾了口水的棉花散开,里面的丹药滚到方管家脚边。


    “素先生?”方管家虽然看不见煞,却也能感觉到事情不太妙,连忙要冲上去保护素凉薄。


    “别动!”迟归凛大声制止,然而终究晚了一步。


    方管家还没靠近,就被巨大的煞气弹飞,摔倒在地彻底失去意识。


    普通人在祂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再反观恶煞,行动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还保持着一手捏住素凉薄下巴的状态,另一只手的手指探入他口中。


    伸进去时,手指轻轻擦了下他的嘴唇,樱粉色的唇瓣立刻红艳几分。湿漉漉的唇微微张开,仿佛等待品尝的樱桃。


    素凉薄体质差,连口腔都格外脆弱。贝壳般的牙齿整整齐齐,失神状态下,几乎没有咬合能力,毫无防备的任由恶煞用手指长驱直入。


    恶煞手指擦过他的舌尖,一路滑到喉头。紧窄的喉头被异物侵犯,难受极了。


    素凉薄身体还没有失去机能,本能地吞咽收缩,裹紧侵入的手指。越是想要通过呕吐,把手指赶出去,就越是被迫含得更深。


    恶煞静静观察他的反应,这具身体的热度,判断出棺材中静静躺着的,是一个活人。


    祂被一个孱弱的活人,千里迢迢,召唤到这个陌生的灵堂。


    “你快点放开他,速速离去!”迟归凛咬破十根手指,以血为阵,催动驱邪的咒术。


    他自知能力有限,没办法把恶煞怎么样。想要替素凉薄修补魂魄,估计是没戏了。


    但是身为当今道门第二人,赌上全部性命,至少能把祂赶出灵堂。


    恶煞没有形体,不会被道士的阵法所伤。但是迟归凛用天师之血催动的阵,与恶煞的气息相克。


    祂讨厌这种不舒服的气息,从素凉薄口中抽出手指,竟然真的退开了一些。


    没等商宁和道士们松一口气,只见恶煞散开自己的一缕煞气,裹紧还没有彻底恢复意识的素凉薄,从震碎玻璃的窗口飘出去。


    商宁急了,“喂!你要走就走,把我的学长留下来!”


    抢人算什么本事?!


    迟归凛连忙追过去,甩出几张用于牵制的符纸。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别墅外异样的动静,立刻指引符纸转向那个位置。


    正准备出手杀死素凉薄的寡妇风萝莉,刚举起魔法棒,整个棒子就被黄色符纸锁住。


    “艹他大爷!”她愤愤跺了下脚,“该死的道士,坏老娘好事!”


    与此同时,恶煞已经把素凉薄带到距离别墅稍远的地方。


    祂瞧瞧周围,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山岩,又脏又丑。


    恶煞瞧瞧素凉薄精致白皙的漂亮脸蛋,用混沌的脑子做出判断,将他放到一处还未融化的春日山雪之上。


    雪。


    又是雪!


    素凉薄记起六岁那年,被雪掩埋的痛苦噩梦,ptsd发作,硬生生气得睁开双眼。


    “我说。”素凉薄奄奄一息,“您可真会选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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