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好冷。
小傅允川躺在自己的房间,没有开灯,外面下了大雨,闪电伴随着雷声,走廊时不时传来仆人们走路急促的脚步声。
不知道是不是被子盖得严起了作用,很快他就开始热了起来,浑身发烫,热得的他头脑不清楚,说不出话。
以前也生过病,但会有母亲温暖的手在他额头,醒来时母亲也会守在床边。
这次没有,母亲为什么没来。
外面的雷声轰隆而下,闪电映照下露出了傅允川苍白的小脸。
啊,他想起来,母亲现在应该在医院。
想到最后见到母亲的样子,她宁静的脸上都是血,小傅允川在被子里的瘦小身躯怕得一直在抖。
后来他听管家说,一开始还以为是他被看到的事吓到了,可他两天没有出门,渐渐有人发现不对,把他送进医院的时候,已经烧了三天,那会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和那天一样,傅允川想,这次要等多久才会有人发现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不是当初那个小孩子,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害怕。
谁来救救他,好难受,那个孩子在心里道。
二十五岁的傅允川,也在心里默默祈求。
冰凉的触感抵在他额头、身上,宛如母亲的手,傅允川微怔,他知道母亲不会在他身边,那这是....
滑腻冰凉,在他身上游走,还不断拍打着他的身体,试图叫他起来,为什么不唤他名字。
想回应他,但是身体沉重,眼皮睁不开,也张不开嘴。
拍打他的力道越来越大,好像十分着急的样子,肌肤相贴时他回带来冰凉的温度,想让他的手一直放在自己身上。
但那股温度陡然间消失不见,头上盖着的冰凉给他带来了一丝清明。
想起来了,他的蛇不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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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哥,打完了。”
程远的声音叫醒了在似睡非睡中的傅允川,他点点头,身上穿得还是睡衣。
“傅哥,刚才李导给咱们打电话吃饭,我跟他说了你生病的事,他要开车来接我们,我没让。”傅哥现在生病本来就够难受,李导那个车里一股怪味,还乱码起糟的,傅哥倒时再接受不了吐了多尴尬。
傅允川点点头,他现在还有些头晕,只能扶着程远。
程远叫了个干净的私家车,虽然说不上多好,但起码比李导那个干净不少。
一直到他的房门口,程远都在絮叨:“傅哥,回去后可千万不能洗澡,万一再反复就不好了,回去换身干净的睡衣就行了,我一会叫酒店给你做点清淡的拿上来,诶,你慢点...”
傅允川一个字没听进去,他头晕得很,走到房门口示意程远开门。
程远还在叭叭个不停的嘴突然收声:“糟了,我忘了带房卡了。”见到傅允川沉下来的脸色,他赶紧补上:“我下去找前台再要一张。”
傅允川摆摆手,敲了两下门:“二小,开门,我们忘带房卡了。”
程远心里嘟囔傅哥是不是烧糊涂了,叫一条蛇开门...
“吱呀——”一声,有些老旧的宾馆门被打开,露出一张蛇脸。
程远噤声,咽了下口水,蛇哥就是蛇哥,真能听懂,还知道救傅哥,还有这样的蛇,程远看着里面那条白蛇的眼神都敬佩了几分,但门却被他傅哥无情合上,他灵机一动喊了句:“傅哥别洗澡,小心着凉复发。”
随后一脸我可真牛的样子回了隔壁的房间。
余意自然是听到了程远最后喊的那句话,转头就看到傅允川在脱衣服,要往浴室里进,他赶紧上前用尾巴勾住他的脚踝。
傅允川这下也明白过来程远最后的深意,这是特意告诉二小看着他呢。
浅金色的竖瞳没有半点退让,一人一蛇僵持好久,傅允川很想拿出过去凶狠样子,但面对这个为自己好还在昨天发现他生病的蛇,他实在硬气不起来。
“我就简单擦擦行不行,太脏了医院。”他难得温柔了语气,跟蛇打商量。
余意想到傅允川严重的洁癖,要是让他不洗澡,怕是浑身难受,还是松了尾巴,他想顺着傅允川的脚踝盘上去,但想到他的体温偏凉,傅允川现在可能受不得,只好跟在他身后。
傅允川也不想再难受一次,他最讨厌生病,在热水里浸湿了毛巾,擦着身上,退烧时出了一身汗,脏死了。
余意在一边守着,竖瞳在傅允川的身上来回打量,停在他手上的针孔处,他知道人类生病了是要去打针的。
傅允川身体扭曲成诡异的姿势,拿着手里的毛巾,他想擦擦后背,后背上是重灾区,但自己很难够到。
余意给自己尾巴伸进了傅允川的热水盆里,好半晌拿出来,勾住傅允川的手,拿过抹布,帮他擦背。
傅允川没有注意到余意一开始伸进水盆的尾巴,但看到上面的水渍和身上不再冰凉的蛇尾,也明白怎么回事。
心里好像有一堆小绒毛在瘙痒,傅允川没忍住伸手摸上那截银白色的蛇身,他轻轻从上面滑下,在某一处的水渍停顿片刻。
他之前还怀疑过二小会伤害自己,现在看起来是他多想了,这条笨蛇的脑子里怕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
余意没敢耽误时间,傅允川光着身子,太长时间不知道会不会又受凉,他给毛巾丢在盆里示意傅允川完事,尾巴拉着他的手往出走。
在傅允川穿衣服的时候,余意给自己也清洗了一遍,擦干才上床,勾起傅允川手里的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傅允川呆坐在床上,除了理发师就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就连母亲也没有,这感觉又与理发师的不同,他心情复杂得用指尖给床单扣出褶皱。
耳边的轰隆隆声过了好一会才停,早就凉下来的尾巴在他头上扒拉了两下,又重新响起吹风机的声音。
傅允川的耳尖有点发红,心脏跳得飞快。
敲门声响起时傅允川才从这奇怪的感觉中走出来。
“傅哥,睡了吗,给你带了点吃的。”
吹风机恰好停了下来,傅允川说不上是遗憾还是解脱:“没睡。”
“我给东西放在门口了,我没换鞋就不进去了,傅哥你过来拿一下。”
傅允川给那份清淡的拿出来,剩下的推到余意那边。
余意虽然吃了很多零食,现在不饿,但还是吃了个干净,他要快快长大。
晚上余意守在傅允川的旁边,只要他动一下,睡着的余意就会醒来,帮他掖好被子,每隔一段时间试探一下傅允川的温度,到天亮傅允川的体温都很舒服,他才安心睡觉。
傅允川的病来得急,可能是这一年都在奔波没有好好休息,加上压力太大,接下来几天都病得很严重,看上去怪吓人的,但医生说就是重感冒,注意休息挂点水就好了。
每天都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背着一个箱子,来给傅允川打针,在程远的屋里打,之后再回到这边,余意好奇得守在一边看着傅允川的手,里面扎进了一个东西,上面的水顺着这个胶皮管,流进傅允川的身体。
他再一次感受到人体的脆弱,他也没什么可以报答傅允川的,等好了回家一趟,叫雌父想想办法,让傅允川活得更久些。
余意就像一个随叫随到的小仆人,在傅允川旁边守着,他想要什么就给递什么,上厕所也可以帮傅允川拎瓶子,脱裤子,当然把着还是傅允川自己。
傅允川这段时间夜里总是做噩梦,回想起过去的那些事,但每次在梦魇中挣扎时,就会有冰凉的触感抵在他的额头,还他清明,醒来时会对上一双在夜里发光的竖瞳,颇为担忧得望着他。
这种时候,傅允川就莫名得安心,胸口翻涌的那些黑暗情绪,又被封印起来。
傅允川一病就是一个星期,这期间陆陆续续都有演员过来,知道傅允川病了都想过来探望,被程远拦了下来,说等傅允川好了请大家吃饭,不要再传染别人,到日子开不了机多不吉利,众人这才作罢。
傅允川靠在床上,刷着平板,看着最近的娱乐新闻:“哈哈哈,我就说这女的早晚翻车这下是凉了。”
余意又大了两圈,也靠在一边跟着看,时不时给傅允川拿个水果,到了时间叫傅允川放下休息一会。
傅允川的身体虽然好的差不多了,但也不可以松劲,万一复发了不好了,这段时间余意尤为仔细,跟傅允川寸步不离。
“过来,二小。”
傅允川看着时间放下了平板,伸出手示意余意缠上来。
余意只敢轻轻得搭在他身上,他现在变得很重。
傅允川手上的温度滚过他的身体,余意舒服的瞳孔扩散了些许,太好了,恢复了这种熟悉的体温。
傅允川一只手放在余意身上,一只手拿过床头摆着的剧本,在手里拿了好久才翻开,他上次没有看到最后,但过几天就开机了。
指尖的凉意是他能稳定情绪的良药,即使这样看完整个剧本的傅允川脸色还是不好,这个剧本里的主角几乎就是他本人,李导选他算是选对了,这不是挑战他的演技,这是他本色出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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