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眼见着胤襈从一众兄弟中脱颖而出,朝野赞誉。也眼瞅着他因此而被皇阿玛忌惮,几度起复到毙鹰案后丧失一切夺嫡希望。整个人大病一场,差点活不出来。


    前车之鉴那么让人触目惊心,胤禛自然深以为戒,唯恐弘时有丁点不谨慎。


    毕竟老爷子封弘晟、弘昇为亲王世子,独漏下了弘时。那小子但凡有丁点纰漏,就一定会被污怀恨在心、挟怨报复。然后以点带面,让火彻底烧到整个雍亲王府。


    频频嘱咐,几近絮叨。


    这要是没想起那些如梦前尘之前,弘时保准儿能把嘴撇到耳丫子后头去。口中连连称是,心中不以为然。觉得阿玛唠叨,不够信重自己,没有八叔洒脱等等。


    怨怼满满,自然被表面不言不语实则心细如发的阿玛看在眼里。继而对他更加失望,越发严格要求。让他心里排斥更深,仿佛一个恶性循环。


    反复拉扯间,原本虽称不上深厚但也颇佳的父子感情消失殆尽。


    最终走到前世那般结局。


    而今,弘时知晓前因后果,又将阿玛唠叨之下的担忧关切看在眼里,自然不会钻旧坑、走老路。


    可他还没等开口,就被自家福晋瞧着挺轻实际能把二百斤壮汉掐哭的力道拧在胳膊上:“阿玛满心关切,处处都为爷着想,您倒是表个态呀?”


    百忙之中抽时间过来仔细教导,还细数康熙爱好。


    更奉上整整五千两。


    呜呜,偶像为了这个吃里扒外的傻儿真是操碎了心。偏那渣渣张口闭口他八叔,一点也感受不到这内敛而又深沉的父爱。


    弘时:……


    都不敢点头,就怕疼痛的泪水顺着点头的动作飙出来。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怎么他上辈子规行矩步的福晋,就变成了如今这般泼辣彪悍的样子?那么大的劲儿,他这胳膊肯定是肿了!


    略稳了稳心思,主要过了那股疼劲儿。


    弘时才一脸郑重地向胤禛拱手:“儿子谢过阿玛教导与提点,也谢谢阿玛慷慨解囊。以前种种,都是儿子年少浮躁,不知阿玛严厉背后的良苦用心。日后儿子一定痛改前非,不再让阿玛操心。”


    若这番话是在乌那希的小动作之前,胤禛都得感动得热泪盈眶。往奉先殿去,给他死去的养母孝懿皇后上个香。


    谢天谢地谢她老人家在天之灵保佑,弘时那小子终于开窍了!


    可现在?


    将儿媳妇动作看在眼里的他只浅浅勾唇,将所有功劳都算在了乌那希身上。感叹果然家有贤妻,夫无横祸。


    自打成婚之后,弘时整个人都长进了不少。


    皇阿玛这婚指的好,他当初厚着脸皮往宫中给这小子求一桩好姻缘的想法完全正确。


    弘时一个没绷住直接哀嚎出声:“阿玛啊,您可是儿子亲老子!亲眼瞧着您那泼辣儿媳掐儿子来着,不说训她两句,还大加赞叹,这不是鼓励她再接再厉么?”


    “对,就是这么个意思。”


    蠢儿子那如遭雷击、生无可恋的眼神将胤禛逗到莞尔。


    意识到当着儿媳妇面,多少有点不够正经严肃的他忙轻咳,然后又正色嘱咐:“董鄂氏不同于凡俗女子,胸有丘壑,眼光过人,且尽心尽力为你着想,你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就是就是。


    乌那希小鸡啄米式点头,可喜欢来自于偶像的肯定了:“阿玛放心,但有儿媳在的一天,就一定竭尽全力好生敦促我们爷。不说让他文韬武略,成为您不可多得的好帮手吧,也绝不让他拖后腿!”


    鹿眼圆圆,眼神清澈而又坚定。


    边说还边煞有介事地捏了捏拳头,大有若不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直接上物理说服的样子。


    在这以夫为天的大背景下,都称得上倒反天罡了。以至于弘时都悄咪咪替自家傻福晋捏了把冷汗,担心她忠心表过了头,再把自己给搭里去。


    到时候教养嬷嬷、女四书的接踵而至,还不让她欲哭无泪?


    唔……


    虽然福晋狡诈、爱演,动不动就坑他,打人还忒疼。实在不是个寻常意义上的贤妻,但比起前世规行矩步的木头人,他还是喜欢眼前这董鄂氏明媚张扬的样子。


    而且,她虽然坑夫,但也真真切切地为了他好,更能恰到好处地给他这改变提供个完美理由。


    怎么都得出手保一保。


    可他这边刚下了决心,那边他家重规矩的阿玛就开始夸起不守规矩的儿媳妇了?


    真·不但不以为忤,还夸她干得漂亮。且鼓励她再接再厉,不要松懈。免得一个不留神,那不省心的小子又故态复萌了。


    弘时一脸委屈,有句‘阿玛,儿子还是不是你亲儿子’想问。


    对此,胤禛只冷冷一眼扫过去:“你以往做了多少混账事,要爷一件一件地给你再讲讲?”


    那倒也不必了。


    瞧着某人双眼晶亮,明显愿闻其详的小模样,弘时秒怂:“阿玛别生气,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您一心一意只为儿子着想,最是满腔慈父之心……”


    呵呵。


    胤禛冷笑:“难为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儿子,没只念叨你八叔对你舐犊情深。”


    乌那希星星眼,恨不得原地转几个圈圈来几句醋了,醋了,四大爷果然是个小心眼之类的弹幕。


    谁懂啊?


    我人在大清,住雍和宫前身的雍亲王府,旁观潜邸时的雍亲王使小性子。


    同样听了这话的弘时却只红了脸颊,觉得上辈子的自己简直蠢透了。还真被一点点离间得跟阿玛隔心,父子反目。落个被出继、被除宗籍,年纪轻轻就郁郁而终的下场。


    现在……


    蠢虽然也已经犯下了,但还没完全犯到底,还有补救机会。


    上辈子他连命都丢了,不到三百年大清都没了,还要这区区脸面有何用?


    简单给自己做了下心理建设后,虚岁十八,站起来比自家阿玛还高的弘时像小时候一样噗通就跪了,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咬死了自己学艺不精滥用成语,绝没有觉着八叔比自家老子好:“之前……之前那都是话赶话的气话,实际上儿子知道阿玛为了儿子付出多少辛苦呢。”


    早年弘时生母李氏得宠,连着生了一女三子,得封侧福晋。


    之后嫡福晋所出的弘晖夭折,弘历跟弘昼两个又都是康熙五十年才出生的。同母兄弘昀又生来病弱,当时才三岁虎头虎脑,健康又聪明的弘时很得了一段时间独宠。


    前头的哥哥们相继夭折后,作为雍亲王府事实上的长子,他也被寄予过厚望。就算阿玛格外严厉,只要多想想,也能找出些父子相处的温馨细节来。


    可……


    也许是雍亲王过于严厉,也许是弘时太不争气。任凭搜寻前后两辈子记忆,都硬是只记得阿玛冷脸考校他功课、训斥他不长进,甚至亲自上手戒尺伺候。


    以至于弘时想了半晌,硬是没想出点能让父子俩相视一笑、默契十足的画面来。只能艮着脖子说:“爱之深,责之切。阿玛常训导儿子,难道不是对儿子最大的用心?”


    所以呢?


    你小子明知道为父用心良苦,却不肯好生上进,还好死不死地非要跟老八他们搅合?


    这属于明知故犯了啊!


    胤禛眯眼:“听说前头你九叔他们有意让你跟着一道去工部,结果被你小子给推了?那么一个工部,都已经有了八、九、十三位皇阿哥,快人满为患了,确实你去了也没什么发挥余地。倒是户部这边繁冗事情颇多,急需人手。万寿节过后,我与你皇玛法说说看,就让你跟着我吧。”


    如此,上差有他,下值还有儿媳妇。


    双管齐下,才能最大程度上降低弘时跟老八见面的频次,免得他被人家几句话又哄得故态复萌。


    秒懂他这用意的乌那希心中一跳:教孩子上进是好事儿,但您也别一下子开大吧?


    要知道欲速则不达呢!


    果不其然,弘时听到户部俩字儿后就满脸避之而唯恐不及。


    算账都已经够难了,更何况是算些个烂账呢?


    皇玛法晚年把仁字挂在嘴边上,对一应故旧之臣颇有照拂之心。甚至允许他们向国库借银,且不要任何利息。于是借银之事蔚然成风,偌大个国库都快给借空了啊喂!


    上辈子阿玛登基后命十三叔主理清欠事,使了不少铁血手段。到最后钱要回来了,阿玛这抄家皇上的骂名也落下了。


    想想就让弘时心疼,再抬眼就看到阿玛鬓边的霜白。


    再琢磨琢磨雍正那只有十三年的年号,那拒绝的话竟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要皇玛法不反对,儿子万寿节后就去户部给阿玛帮忙。”


    还以为他们爷俩今儿注定还要不欢而散的乌那希:???


    有点期待万寿节了是怎么回事?


    哦,别误会,她主要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没见过这等古代盛事。才不是想看弘时出尔反尔耍无赖,再无奈奉命教训他一顿呢。


    老十那大嘴巴一传扬,所有皇子皇孙都知道弘时憋了大招儿。


    为了不被比下去,纷纷斥巨资淘换新鲜物,就为博一个龙颜大悦。可到了万寿节那日,弘时竟然就给皇上表演了趟骑马、射箭再交篇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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