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飞机抵达北城机场。魏晋阳和李春晓夫妇在到达大厅出口翘首以待。


    魏喜走到出口,看见自己的爸爸妈妈满脸笑容迎接了上来。


    因为大雨,这天飞北城的航班大面积晚点。魏喜本来已经告知父母,不用来接机,她和魏琪打车回去,但是下飞机没多久,刚刚在到达大厅等着提行李,就接到了妈妈的语音电话。


    魏喜知道,他们一定又是早早等在机场,守着她的航班到达。


    她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让他们放心,然后说:“妈,你明天没有课吗?”又继续问,“爸,你明天不用上班吗?”


    李春晓佯装嗔怒:“你还管起爸爸妈妈来了啊?”


    魏晋阳笑眯眯站在旁边,说:“明天周日。”


    魏喜其实是不忍心他们大晚上等在机场,又没法生气,才故意多说点话,但是真有点忘了还是周末,这几天来来去去过得太梦幻。


    魏琪拖着两个人的行李箱姗姗来迟,娇嗔道:“大伯,大伯母,我们才离开了三天,好不好?”


    魏晋阳赶紧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


    李春晓一脸慈爱的笑:“谢谢琪琪啦,明天就给你做好吃的!”又故意逗她,“林路唱歌好听吗?”


    魏琪的朋友圈,亲友早就传遍了。


    魏琪提起林路,就宛如夸夸自来水:“好听到爆炸!大伯母,你一定也要去现场听一听林路的演唱会……”


    魏喜笑着走在他们的身边,听自己最亲近的人,提起他的名字林路,宛如亲人一样熟稔。


    -


    第二天是周日,魏喜睡在自己的卧室,早上七点在生物钟下自然醒来。


    她洗漱好打开卧室门,家里的猫咪星星像守门财神一样,趴在门口。两天没见,魏喜也有点想它,昨晚回来太晚,不知道它窝在哪儿,并没有看见。


    星星看见她,站起来绕着她的腿打转,湖水一样的浅绿色眼睛,圆瞪瞪的望着她。


    魏喜心软软,俯身挠了挠它的下巴,把它抱在怀里,一起下楼。


    楼下厨房里,家里的保姆杨阿姨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他们举家搬来北城,魏喜有一天突然昏厥在家里客厅地上。那天魏晋阳出差了,李春晓在学校上课,是刚刚开学不久的魏琪落下了东西,临时跑过来拿,这才发现。魏琪慌里慌张叫了救护车,把她送到了医院。


    那回虽然住院治疗后,最终有惊无险,但魏晋阳和李春晓确确实实吓到了,连魏琪都是嚎哭着给李春晓打电话的。


    李春晓要从任教的大学办理内退,即使她已经是英语系教授。魏晋阳不仅支持,甚至说如果内退麻烦,干脆辞职算了,自己会努力工作。


    那是魏喜又一次强烈反对父母的决定。


    她的爸爸和妈妈曾经是同一家大学的老师,他们在那里相恋结婚生下她,原本他们会在自己喜欢的校园里相知相伴一生,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可很多年前她爸爸已经离开大学校园了。


    最后父母或许是怕给她带来压力,最终请了住家保姆。


    多年以来,他们都亲力亲为照顾魏喜,也并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可他们不仅担心又一次的意外,而且一致认为两个人平时都要工作,看顾不好唯一的女儿。


    李春晓把魏喜的那份早餐端上了餐桌,问她:“你怎么不多睡会儿,琪琪还在睡觉呢,坐飞机来来去去多累,就该好好休息。”


    魏琪来北城读大学后,就在魏喜家也有了一间卧室,这边和宿舍两头住。


    魏喜撒娇:“妈妈,我睡得很好,在酒店也休息的很好,你问琪琪,我每天都睡到自然醒,让她饿着肚子等我吃早餐,你让爸爸看,我脸色是不是很好?”


    李春晓果然笑了,因为魏喜的气色是真的好,看上去白里透红,比去申城前要好。


    李春晓想,或许听那个林路唱歌对女儿真的管用,她开始期望林路以后一定要多多唱歌。


    刚刚走进餐厅的魏晋阳也笑道:“睡好了就行了,早睡早起身体更好。”


    一家人坐下吃早餐。


    李春晓看魏喜胃口很好,喝了小米粥还吃了自己剥给她的虾,问道:“要叫琪琪起来吃饭吗?你们昨天晚上在飞机上,肯定没怎么吃。”


    魏喜想都不用想,魏琪应该累着了。魏琪这几天可谓是过得丰富多彩,睡得比魏喜晚,醒的比魏喜早,从早到晚精神奕奕,白天外出游玩,晚上刷手机看林路,整个一个大觉醒的追星少女状态。


    魏喜说:“不用了,把早餐给她留着吧。”


    李春晓也知道魏琪周末喜欢睡懒觉,不再多说。


    -


    吃完早餐,魏喜回到卧室收拾行李箱,昨晚到家太晚,她把行李箱放在衣帽间就没管了。


    先把上层的书法用具都拿出来,向来出门超过两天,她都会备上笔墨。她的书画启蒙老师高老师说过,书法日课落到手上就是日日练字,让毛笔长在手上,日日滋养生活,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小时候并不懂,只是听老师的话,每天日课不停,在日日年年的笔墨相亲中,她好像明白了老师朴素的话语里所蕴含的哲理。


    但是这回都没用上,第一天全副心神都在林路演唱会上,第二天行李箱就丢了,她好几天没摸过毛笔。


    把衣物都拿出来后,箱子也放好,她抱着毛毡和笔墨收纳包来到书房。


    在画桌上铺开毛毡后,她打开收纳包,拿出毛笔,或许是南方潮湿,隔了好几天没用这支笔写字,笔头也有点润,她的指尖划过狼毫,沾染了一点淡淡的水墨。


    她又继续拿出小鹿墨池,摸着黄铜盒盖上灵动可爱的小鹿,忽然手上动作顿住。


    她视线看向毛毡上一片空白的宣纸,反应过来后,立即把这叠宣纸一张一张都拿出来检阅,全是无任何墨迹的空白纸张。


    魏喜回去衣帽间打开行李箱,再次仔细确认了一遍,又回头来书房找遍了画桌,最后整个书房可能放字画的地方都被她翻找了一通,连废纸篓都没有放过,但那张她只写过一行字的纸就这样凭空消失了,行李箱里没有,书房也没有。


    那天出发去机场之前,魏喜在书房写鲜花里的祝福语。等她意识回来时,她不仅写了祝福卡,还在旁边铺开的纸上写下了一行字,她从八岁时就念念不忘的一行字。因为太熟悉,所以自然而然就写下了。


    最后带笔墨用具时,她拿了一叠宣纸卷进毛毡里,记得随手也把那张写着一行字的纸卷进去了,但这时候她又不确定了。


    昨天下午在酒店取到行李箱后,她当场开箱查看过,密码锁原封不动,里面的衣物打眼一看依然整整齐齐。


    所以她的箱子应该没有被打开过,她的行李箱密码设置的不是通用的生日、电话号码等数字,只是一串对她自己有特殊意义的数字,她也使用了很多年。


    就算被凑巧或歪门邪道打开了,对打开箱子的人来说,她行李箱里即使无贵重物品,但任何一件物品都比那张纸价值更高,哪怕是拿毛笔或墨池都说得通,真要顺手牵羊也不会去拿一张纸。


    或许是出发时并没有收进行李箱,不小心落在书桌上,或者落在地上,被星星当成磨牙的玩具咬碎了,然后被家人打扫卫生清理了吧。


    魏喜想了想,只有这个解释能说通,她不在家,爸爸妈妈不会进书房随意动她的东西,何况上面还有她写的字,阿姨更不会随便进来打扫,而且星星“劣迹斑斑”拿她的字稿磨牙不止一两回了。


    魏喜低头看着慵懒卧在画桌旁边的星星,柔声说:“星星,你是不是又做坏事了?”


    从早上打开房门见到她后,她走到哪儿星星就跟到哪儿。这时星星听见她的声音,仰头看过来,魏喜对上它的清澈眼眸,心里软成一片,连失落都淡了,俯身给它顺了顺毛。


    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只好放下那张纸,就当偶然写下,也偶然不见了吧。


    -


    魏喜坐在了书房画桌前,几天没摸毛笔,先练字半小时完成了书法早课,然后准备好画笔和颜料盘,铺上画纸,开始专注画画。


    画面就根深蒂固储存在她的脑海里,只要翻出来,一帧一帧,闪闪发光,恍若近在眼前。她根本不需要看ipad上的速写线稿,就这样自然而然落笔,一笔一划,勾勒出最熟悉的面容。


    魏琪睡醒后,扒在书房门口找过她一次,见她在专心画画,拿着画笔细细描摹。窗外暖阳照进来,整张画桌笼罩在明媚的光里,她低头画画的样子满含深情,像有无尽的爱意随着画笔汩汩流淌。


    家里人都知道,魏喜最爱的就是画画,一旦沉浸画画,那就是她一个人的小世界。魏琪没有出声打扰,悄悄关上门。


    魏喜明年五月就要参加毕业展,届时还有她的个人展览。魏琪知道,这大半年以来魏喜一直在为个展做准备,还画了很多新作品,只是挑出来参展的不多。


    魏琪以为魏喜又在画展览作品,想到自己的论文,紧迫感顿生,赶紧跑回房间奋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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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除了吃饭,魏喜一直在画画,魏琪在为论文肝脑涂地,偌大的家安安静静。


    魏晋阳外出会友,进行工作社交。


    魏喜九岁那年,魏晋阳毅然从任教的大学辞职创业,经过多年兢兢业业奋斗,他经营的科技公司刚刚在行业内崭露头角,却又举家连同公司总部都由江城搬来北城。当时一众亲友惊讶又惋惜,可这几年,魏晋阳大刀阔斧,反而把公司经营得越来越好,不仅成为智能家电行业细分领域翘楚,一年前已成功上市。


    所以他也越来越忙,时而周末不在家。


    李春晓在家,只是偶尔上楼来站在魏喜书房门口看看,只要魏喜沉迷写字画画,她几乎从不多说什么,连晃荡到书房门口的星星都被她顺手抱走了。


    在宁静的时光里,画纸上的人,在魏喜的笔下,渐渐有了色彩,有了光芒,一点点露出本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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