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沐茵微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父亲。
他是什么意思?为了一家人能搬回去,所以做出妥协吗?
但是如果要选,她宁可不去留学。
“你胡说什么?”这次换袁玉君生气了。
孙博然继续道:“出去见见世面也好,那么多不如茵茵的人都能出去,她想留学就让她出去吧,我的女儿……只会比别人好,不会比别人差。”
孙沐茵没料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愣住了。
他的这一番发言,让其他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林薇也不知道孙博然想要做什么,所以等着他接下来的发言。
结果只听孙博然叹了口气,说:“都吃饭吧,菜都凉了。”
“不是,好好地你发什么疯,昨天还说要——”
“吃饭!”孙博然打断袁玉君,“以后家里再有不同意见,就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咱们也搞民主,你们说呢?”说着他看向对面的林薇和宋晔。
林薇小心地抬起右手放到下巴的位置,轻声细语地说:“我同意。”
民主当然好了,只要搞定宋晔和孙沐茵,那家里就是她说得算。
宋晔看了看林薇,转过头说:“我没意见。”
袁玉君扫视一圈,有心发火,但下意识地算了一下票数,发现除了儿子,根本没人会支持她,再则孙沐安也是个不顶事的,早就快坐不住了,眼睛一直盯着桌上的排骨。
只能再回头和孙博然干仗。
林薇在小胖子手底下抢了一块排骨给孙沐茵:“可以先选选学校,不用着急,过了两年再去也可以,多花点时间做好准备。”
孙沐茵看着碗中的排骨,点了点头,她笑了笑,却不知为什么有些酸涩的情绪涌了上来。
父亲这次不再像以前一样敷衍她,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如果是去法国,我有认识的朋友,你可以在那里借宿,也安全。”孙博然为她留学的事情做了设想。
孙沐茵抽了一下鼻子,抬起头,笑着道:“我想去美国,去麻省理工,学机械工程。”
她早就计划好了,即使家里反对,她也要为自己争取,阿薇姐说寄奢望于别人的仁慈,自己永远被动。
孙博然愣住了。
“学什么机械工程,你一个女孩子学这个,还能找工作吗?”袁玉君坐不住了。
孙沐茵没说话,她拿起筷子,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
“茵茵这方面还挺有天赋的。”林薇说。
这孩子真的是一教就会,一学就通,还和她去过工厂,研究了一阵,就画了个机械结构图,还对滚筒输送机进行了改良,那个技术设想,和后世差不多了,当时吓她一跳,这比自己都像穿来的。
刚才她还想,如果孙博然非要走,她要怎么办?她是不舍得阿茵走的,不然就直接服软好了,不就是道歉嘛,反正她脸皮也不怎么值钱。
“她文科也很好,”孙博然叹道,“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吧,学什么都不算浪费天赋。”
今天的孙博然开明得不可思议,跌破所有人的眼镜。
“我要考哈佛!”和排骨作斗争的孙沐安终于抽出时间发表意见。
“你说的,你要是考不上,看我不揍你。”袁玉君气道。
“竟说大话,”孙博然不看好小儿子,“数学才考了几分,正着数都找不到你,能考上港大就不错了。”
“我儿子不行,你行?”袁玉君不乐意了,“什么都是你闺女好,当初你还非要生他干什么?都没见过你这么偏心的爹,这还没出国呢,就看不上儿子了,以后这个家里是不是就没我们娘俩的位置了?”
孙博然愣了:“我哪里偏心了?”
“当我不知道,你就是嫌弃沐安笨,所以才让阿茵留学,就怕沐安会丢你的脸——”
“哇——”
她话没说完,就让孙沐安一嗓子嚎断了,孙沐安啪叽一下摔了筷子,哭道:“爸爸偏心,哇呜——”
他哪里知道什么偏心不偏心,这会儿听母亲说父亲偏心,便真的以为父亲偏心。
饭桌上鸡飞狗跳,很是热闹。
孙博然有些无措,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如果这就是偏心,那么以前对阿茵的一切算什么?
他原本是想要在今天宣布搬回老房子的。
如果纪柔没去学校找他的话。
见到人的那一刻,他是生气的,但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愤怒。
可能是时间太久了,也可能是对方主动承认了错误。
学校为了安抚他,做了很多工作。
同事们也对他的遭遇感到义愤填膺,比他还要生气,仿佛当初遭受污蔑的是他们。
他反倒是表现最平静的那一个。
“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孙博然一直想问纪柔的,他自认为没有任何对她不住的对方,甚至还出钱资助她,他实在是不忍心一个女学生只能啃馒头果腹,“你是有什么苦衷吗?”
两人坐在校园的花坛旁,上课时间,对面的操场上没有几个人,很安静。
纪柔捧着手中的热奶茶,睫毛让热气熏染沾湿。
“没有苦衷,就是为了钱。”
纪柔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孙博然,褚英豪因为挂了课而怀恨在心,知道她受过孙博然资助,走得稍近了一些,就找上了她。
她想出国留学,正好缺钱,所以就答应了。
“出国留学?”孙博然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
纪柔低着头“嗯”了一声,接着说:“留学需要很多钱,我去做舞女,但是差得远,还有可能会让人认出来,褚英豪可以直接给我一大笔钱,这会省去我不少时间。”
孙博然愣怔在当场,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学生,港大的学生去做舞女?
就算他极力地去带入对方的立场,也无法理解纪柔的这个行为。
孙博然瞠目结舌,愣怔了好半天才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纪柔抬起头,漠然的神色中带着一丝坚定:“如果能飞100米,怎么甘心只飞60米?”
一阵轻风拂过,树叶轻轻摇动,带起几缕凌乱的发丝,露出女孩苍白憔悴的面颊。
“有的人生来富贵直接就站在最高处,人活一世,我为什么就不能看看上面的风景?人生苦短,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一旦错过就是永远的错过,我不想自己老的那一天空留悔恨。”
孙博然看着她,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如此直白的野心,反倒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缓了缓情绪,说:“那也不该——”
“我知道,是我不对,希望能获得您的谅解。”
孙博然被噎了一下,满肚子教导说不出来,让她此刻郑重的道歉搞得不上不下,他觉得对方的路走偏了,有心训斥几句,却怎么都发不了火。
他现在也回到了学校,心下的怨气早就没的七七八八,对待学生他一向宽容,没办法说不原谅。
“你是怎么想通的?”
既然做都做了,纪柔完全可以咬死了这件事,怎么又突然良心发现?
纪柔惊讶地看着他:“您不知道?林薇没和您说?”
“什么?”孙博然不明所以,这和林薇有什么关系?
清风如水,伴着点点花香霸道地冲面而来——
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碎了。
下课铃响了,学生们冲出教室,大批的学生涌向操场。
纪柔站起身:“我知道自己无法弥补对您的伤害,但仍旧希望能获得您的原谅。”
啊?
孙博然有些魂不守舍,他徐徐地抬头,看着纪柔,原本想说的话很多,但此刻神思却让另一件事缠扰,几次张口,最后却只说了一句:“算了。”
纪柔走了。
耳边是学生们笑闹的声音,青春的气息蓬勃而吵闹,孙博然抬头看天,蔚蓝天空飘着几朵寂寥的白云,日头不知躲在何处。
更高的天空……
她的女儿也想飞吗,她又能飞多高呢?
耳边的声音慢慢变成争吵和小儿啼哭,孙博然走远的神思又飘了回来,他抬起头,隔着餐桌,他看见林薇:“趁着他哭,你多吃点。”
这话立时飘进孙沐安的耳中,小胖子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嘎住了,也不嚎了,擦了一把鼻涕,连忙抓起筷子去抢排骨。
孙博然定定地看着她们,旋即慢慢微笑开。
“让着点你弟弟,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袁玉君骂道。
“不让。”孙沐茵抹了一把眼泪,声音不大却坚定。
袁玉君气得倒仰:“死丫头,还留什么学?书读得越多越混账,连弟弟的东西都抢,这还能指望你什么?”
“伯娘你不要在沐安面前说这些,不然他真的会以为是姐姐抢了他的东西,”说话的是不怎么爱管事的宋晔,他看了一眼孙沐安,说道,“他现在觉得家里所有好玩的好吃的都是他的,长此以往,他就会不思进取,理直气壮地去吸血家人,您也不想以后沐安成为不思进取的纨绔子弟,纨绔子弟尚且有家业可败,可是伯伯伯娘只有一个天赋异禀的女儿,那时候阿茵会被他拖累死的。”
袁玉君听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憋了好半天才道:“他还小,阿茵大他……”
“不小了,”孙博然打断她,“人生百年,立于幼学,惯子如杀子,再这么下去,你就真的要养个废物儿子出来。”
“你说谁废物?”袁玉君彻底火了,“这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不是你的是吧?我算看明白了,你就是故意找茬,是早就嫌弃我们娘俩了,不就是离婚吗,离就离,你吓唬谁啊?”
“你怎么又扯到离婚了?”
“你别不要脸了,昨天是谁威胁我要离婚的?”
林薇这回是真的头疼了,拉了拉孙沐茵,问她要不要去楼上吃点心。
两个姑娘手拉手地上楼了,剩下的几人,一对在吵架,一个茫然无措,要哭不哭地看着父母,剩下的那一个慢条斯理地喝牛奶。
这个家一向热闹。
……
10月中下旬,港城的天气微微转凉,奶茶店除了推出应季水果茶,又和现下大热的某武侠小说出了联名款,制作了一批武侠主题的马克杯,扇子,油纸伞,杯套等周边,引发了新一轮的抢购热潮。
奶茶店的数量终于突破了100大关,多家报纸进行了报道,如此快速的扩张速度,前所未有,三个年轻人被称为是商业奇才。
茶恋餐饮成为港城家喻户晓的品牌,也成为炙手可热的投资项目。
每天都有人拿着钱想来投资。
虽然频频有大佬投资入股的消息传出,但茶恋却一直没有过什么表示。
苏天瑞的地位在家中也随之水涨船高,他刚开的安保公司营运良好,顺利地接下好几个单子,如果说奶茶店是投机,但现在任谁看了都说一句苏老三出息了。
最高兴的就是苏母,走到哪里夸哪里,说自己儿子管着一百多家店。
父亲苏炳焕对他也越发的和颜悦色。
“阿瑞,要不要我借你个会计?你做生意毕竟是生手,如果让人骗了就糟了,自己人好办事儿,帮你查查帐,一百多家店,做点假账骗你太容易了。”苏洪旭难得在家里堵到了苏天瑞,提出帮忙的建议,一副真情实感的模样。
苏天瑞轻嗤了一声:“用不着,我又不是小孩子,赚了赔了我自己负责,食得咸鱼抵得渴,就算让人骗,那也是我蠢,就当交学费了。”
这算盘打的,真当他是傻子啊。
苏炳焕皱眉:“听你的哥的吧,又不是小生意,哪里那么儿戏?”
苏天瑞一听立马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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