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林薇异常真诚。
宋晔脸上的表情却淡了下来, 目光微敛,纤长的睫毛半掩住眼眸里的情绪,他取了一个黑色笔记, 在林薇身边坐下:“你对另一半的要求也是这样吗?”
林薇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这个上面来, 周围的空气突然热了几分, 那热度仿佛都是身旁男人的身体散递出来的,莫名暧.昧,林薇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那不然呢,找个家暴烂赌,自私自利的爱人吗?我的爱人那必定是个很好很有魅力的人才行,不过——”
“不过什么?”宋晔问。
“不过我也不强求, ”林薇说, “爱情是什么, 爱情是锦上添花,和你看电影玩游戏一样,能给你提供情绪价值的东西, 有固然好, 没有也没关系,这不是人生必选项, 我不会以它作为人生目标。”
上辈子林薇一个人潇洒地走完一生,除了回忆不起来的那段岁月, 其实人生并没有什么遗憾, 所以这辈子她也打算那么过,不把话说死,只是因为她不想给人生设限, 万一呢,万一真有那个符合她所有幻想的男人出现呢?
“这样啊——”宋晔翻到空白页, 将胸口的钢笔取了下来,不再说话。
屋内安静下来,只有“唰唰”落在纸张上的笔触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在空气中无声无息中蔓延开的微妙气氛。
林薇盯着他的钢笔,不自觉地有些出神。
宋晔似乎很喜欢把钢笔收在左胸口袋……
她不可避免地联想到宴会上的那个晚上。
某些记忆留下的痕迹注定是无法轻易忘记,哪怕你多么地美化它。
或在梦里,或在偶尔的失神中,也会突然钻进你的脑海。
让你心神不宁,陷入一种情绪,或不堪回首的屈辱,或劫后余生的庆幸。
但更多的时候是庆幸,庆幸自己能活着再见到自己的家人。
突然,笔尖下的本子移到了她的面前。
林薇反应了一下,发现上面写了很多人名。
她抬头看向对方:“这是什么?”
本子上一共写了5个人的名字,都是林薇认识的。
林薇愣怔了几秒,也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
人数上比宋晔多1个,其中有3个是和宋晔重合的。
“我知道公司里有福升的眼线,不过我一直不确定,放了几次消息试探,但收效甚微。”现在看了宋晔的名单,林薇才算确定自己不完全是疑心病发作。
宋晔的名单里多出的两个人是属于工厂的,这说明他查得更彻底一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在林薇的名单上划下去两个,还有一个打了问号:“这个需要再观察一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人这方面,宋晔确实比她更强一点,不过——
“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查这个?”
宋晔明显是大动干戈仔细彻查了一番,才会有现在的收获。
“小心一点总没错,”宋晔不置可否,他说,“福升还可能继续买通老员工。”
“这是使了多大的力?”在前世,林薇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商业间谍什么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哪有放这么多的?进来的有这些,那没进来的呢?
“你打算怎么做?”宋晔问。
林薇想了想,说:“物尽其用。”
把别人不爱干的,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儿给他们,削减工资和绩效,这种情况下普通人会选择离开,但身为商业间谍的他们会忍下来,这时候提供一个偶然接触“机密”,给他们“犯错”的机会,剩下的就交给法务部,如果能供出福升,那他们连带福升一起提告,不过福升能这么做,说明已经早有准备了。
做商业间谍是有极大的风险的,一这是犯罪活动,会受到法律制裁,严重的要坐牢,二要赔偿公司损失,面临罚款,三对个人以后的事业发展也会有极大的影响。
这次招聘门槛高了很多,能被他们录取的,一般都是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如此短视,牺牲个人职业生涯,也不知道福升是开了什么样的条件。
听了林薇的办法,宋晔沉默良久,而后说道:“不如策反试试。”
策反?
林薇想了想,倒不是不可以,但这很有难度吧。
“确定能行吗?”她问。
宋晔说:“试试看。”
宋晔说试试看,那就说明他搞得定了,林薇挺佩服他这一点,办事能力很强,事情交给他很让人放心,和这样的人一起共事,非常省心。
现在的宋晔替代了上辈子的吴铭,让她无形中轻松很多。
吴铭——
林薇莫名怀念,再见面怕是要回内地。
不过说到商业间谍,林薇倒是想起一个事儿。
“你知道吗?傅文帆当初——”话至一半,林薇突然停住了。
“什么?”宋晔问。
“没什么。”林薇把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她想说首富傅文帆当初也卧底了一家英国公司,偷了人家的技术,他的玩具厂才得以杀出重围,积累到第一桶金。
但现在这事儿应该还没发生呢,她没法和宋晔分享这个八卦,实在是有些憋闷。
林薇只好改口,问道:“玩具厂最近怎么样,魔方卖的好吗?”
宋晔眨了一下眼,说,“还可以,”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需要一点时间打开出口销路。”
“你也不用着急,新玩具就是这样,要有个缓冲期,感觉在港城还卖的不错,我有看到小孩子在玩……”林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傅文帆也是做玩具的,你可以了解一下,他都是用什么方法宣传的。”
宋晔看着她,说道:“你很喜欢傅文帆?”
嗯?
很喜欢吗?
也不算,只不过这样一个儒商,确实很拉好感,虽然也有一点黑历史。
不过她对别人的道德要求没有那么高,不然也不会与苏天瑞合作,帮助纪柔……嗯,现在叫纪成君了。
别越过那条底线就行。
人总归是要一些底线,比如敬畏生命。
林薇想了想,说:“还行,主要我会算命,感觉这人以后肯定能有大作为,咱们提前交好,说不定以后可以抱大.腿。”
宋晔:“……”
“他仓库里的玩具也堆了不少。”平平淡淡的语调,向林薇陈述事实。
意思是,他玩具厂开的也不怎么样。
“也?”林薇马上抓住重点,“你现在也集了不少库存?”
宋晔没有接着讨论这个话题,
傅文帆……
宋晔只见过这个人两次,但他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一种阴暗腐朽的气息,那是一种属于同类的气息。
……
上次的宴会结束后,贺凯在宴会上的表现很快传到贺新的耳中。
结果是贺凯的父亲贺重锦在其母亲的牌位前跪了一.夜。
“有我在的一天,你那个私生子就别想与贺家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贺老爷子怒不可遏,“你要是舍不得,我也可以没有你这个儿子。”
“父亲!”贺重锦难以置信地看着贺新。
“你那个野种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林小姐的头上,他配吗?贺重锦——你给我记住,除非我死,不然你休想再打这个主意,你最好能有耐心等到那一天。”
贺老爷子气得不轻,傅文帆扶着他,从旁安慰。
对上贺重锦愤恨的目光,傅文帆轻叹了口气,他其实也不满意这个结果
按照他最初的设想,这时候的贺新应该已经和贺重锦断绝父子关系了。
贺新是个非常“正”的人,这就导致他眼中容不得一点沙子,家风清正,不讲情面。
贺重锦在儿女双全的情况下养情.人,还搞出了私生子,已经在他容忍的底线上跳舞。他不发作是看在贺重锦的丧女之痛上,贺新死了女儿,贺重锦也死了女儿,物伤其类,所以他对此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如果那个私生子闹出笑话,让他声誉受损就不一样了,更何况他还惹了那位意义非凡的林小姐。
只差一点,差一点贺重锦就让贺新踢出家门了。
如果那位林小姐不是那么“出色”的话。
那真是个奇怪的女人,看着很好懂,十分天真,但又总是做出一些让人意料之外的事情。
傅文帆扶老爷子坐到沙发上。
贺新缓了情绪,问道:“那天你在宴会的时候,有发现哪里不对吗?”
“您是指林小姐被绑架的事情?”傅文帆沉思片刻,说道,“我当时和朋友在一起,后来得到消息,就帮忙找了一会儿,当时有很多福升的人在,不允许我们进房间去找人,我当时有想向您求助,不过后来林小姐自己回来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贺新深吸了口气,脸色阴沉得可怕。
傅文帆见他的脸色,问道:“福升为什么一直针对林小姐?”
贺新闭上眼,扶着手杖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傅文帆没有继续再问。
林薇和福升之间,总有一天会分出胜负,那个时候真相自然就会浮出水面,老爷子也就没必要再瞒着。
不过……如果能早点知道,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傅文帆打来电话的时候,林薇正在和宋晔聊“策反”的事情。
“混进工厂的两个人计划在原材料里加入毒.品,之后再举报到市政局,工厂和奶茶店就会被查封。”
第 62 章
“毒.品?”林薇让这个消息惊到了。
宋晔说:“这个方法, 简单又好操作,只要能混进工厂,就有下手的机会, 财帛动人心, 即使我们一直不招新人, 老员工也很难防范。”
“你确定他们说的是真的?”林薇握紧杯子,眉头皱了起来。
主要是这事儿太脏了,这不是陷害对手的问题,还会让很多无辜的人受牵连。
这太挑战认知,商业竞争,不应该走到这一步, 这已经是完全没有底线了。
林薇到现在也没明白福升是发的什么疯, 真的是越来越疯狂。
“他们大概没有撒谎。”
宋晔这么说, 那就应该是差不多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薇很早就发觉,他在这方面似乎天赋异禀,谈判桌上很容易就能摸出对方的底线, 脉门一摸一个准。
只是——
要多会察言观色的人, 才能做到这一步?
“你小时候是怎么样的?”林薇突然好奇。
宋晔神色微怔了一下,没想到林薇问这个, 这种时候,她的注意力怎么会转到这个上来?
“我就是有点好奇, 你不想说没关系。”林薇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点冒昧了, 毕竟宋晔作为遗孤,他的童年想必也不会太愉快。
宋晔见她一副说错话的模样,淡淡地笑了一下, 但笑意只停留在眼皮,很浅, 没有延伸至眼角:“我对父母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是大伯一家收养了我,我十二岁的时候,他们因为偷大队的粮食被抓去劳改,我就被一对夫妻收养,养父母没有孩子,对我很好,只是养父很喜欢喝酒,我十四岁的时候他失足掉到井里,家里的境况就差了起来,全靠养母一个人维持生计,她心有怨气,觉得是我克死了养父,即使我把学校所有的补助都交给她,也没能改善我们之间的关系。”
宋晔说得简单,林薇却是听出很多画外音,他说养父母很好,却没有评价大伯一家,这说明大伯一家对他很不好,正常烈士子女会有抚恤金,宋晔的父母都是烈士,那是一笔不菲的赔偿,但宋晔却没有因此受到优待,寄人篱下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
也难怪他很容易感知到别人的情绪,那是一个孩子在艰难的环境下摸索出来的生存方式,他要学会察言观色,感知大人的情绪,可能是为了吃饱饭,也可能是为了少挨打。
林薇神色复杂地看着宋晔,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宋晔见她张了张嘴,以为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结果最后听她道:“你以前是不是很讨厌我?”
宋晔:“……”
他确实不太能跟上她跳跃的思路。
林薇问得很认真,她从小娇生惯养,铺张浪费,不懂珍惜,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简直就是宋晔人生的另一个对照组,什么苦都没吃过,还总是抱怨对生活的不满,可能在那时候的宋晔看来,她的行为十分幼稚可笑。
“工厂的这两个人需要处理掉,”宋晔拿着名单,不动声色地转换话题,“公司内部的可以再观察一下。”
林薇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用鼻腔冷哼一声,她就知道,这人以前讨厌她,还一直装无辜,这事儿真是知道一次气一次。
宋晔任她看着,一副巍然不动,稳坐泰山的模样,只在林薇移开目光的时候,他明泽的眼才闪过一丝幽淡的情绪。
“那这三个摸到奶茶公司的人,有什么目的?”
林薇回归正题。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是想——”宋晔顿住,看向林薇。
嗯?林薇看着他。
宋晔看着她,眨了眨眼,笑得温文如斯:“他们是想对你使用……美人计。”
咳咳——
这帮人还美人计,林薇气得磨牙,这真是太看不起她了吧!
她是□□熏心的人吗?
林薇试图回想起那几人的颜值,结果对上宋晔似笑非笑,稍显促狭的目光,眉间气得直跳。
这人又——
好在电话响了,林薇接到了傅文帆的来电。
问她什么时候有空,雷维想要约她见面。
似乎是林薇收到名片后一直没有给雷维打电话,对方等得着急了,所以找傅文帆这个中间人来问。
林薇想着自己这里的一堆事情,拒绝了。
“作为一位贵族出身的绅士,请雷维先生保持自己的矜持和高傲,等待时机成熟时,淑女的主动邀约。”
当傅文帆把话转述给雷维的时候,他反应了好一会儿,问:“她这是在夸我?”
矜持和高傲——
为什么用语要这么奇怪。
“大概吧……”傅文帆端着红酒,微微耸肩,一副我也不清楚的模样。
但见雷维一副纠结不已的模样,他笑了笑,说:“她大概是有事情绊住了。”
“什么事情,竟然比我重要?”雷维难以理解。
傅文帆抽了抽嘴角,说:“……大概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
林薇认为宋晔之所以能这么快“策反”成功,源自于他的天赋。
但性命攸关的事情,宋晔往往会采取更简洁快速的办法。
苏天瑞离开后,林薇的主要精力在奶茶店和服装厂,安保公司的权力完全下放给宋晔,这更加方便了他的动作。
最后揪出来五个人,他们彼此并不认识,直接雇佣他们的也不是福升,还是单线联系。
调查的过程中,他们还冤枉了一个人,那人是林薇的狂热追随者,哪怕工作被边缘化,克扣工资,他也甘之如饴,充满干劲,认为这是林薇对他的考验,工作热情丝毫不见退却。
这看起来就很反常了。
由于宋晔的手段过于粗暴,知道真相后,这人义愤填膺要去找林薇告状。
倒也不怪他生气,蒙着头被人用枪威胁,人直接吓尿了。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林总对你的考验?福升虎视眈眈,她身边想要有个信任的人不容易……”
李平的话正戳对方心口。
臧新星原本还满腔怒火,闻言火气瞬间消去大半:“你说的没错,林总肯定十分孤单,以一人之力对抗福升,身边必定是充满荆棘险阻,忍受无边孤独,她确实需要一个像我这样忠诚的人在身边。”
李平:“……”
倒也不必,一句话他竟然能脑补出这么多。
“真的有商业间谍?”臧新星的好奇心被勾引起来。
李平看了他一眼,让他回去冲凉。
臧新星却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我其实也看出来了,和我一起的那个葛超太奇怪了,见谁都谄媚兮兮的,看着就有问题。”
李平想说,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你当初也是那个模样,不然,他们怎么会搞错?
等把人打发走,李平去见了宋晔,说这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是性格有些痴线。
保险起见,宋晔让他再继续盯一阵子。
“对接人有线索吗?”
“没有……上次打电话定了投毒时间,就再也没联系过任何人。”
因为这事儿,林薇昨天就去了工厂,毕竟无法确定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突发状况,也不确定市政局的人什么时候过来检查,有她坐镇,保险一点。
福升来势汹汹,他们似乎打定主意要毁了林薇的事业,得罪大洋行,日子确实不太好过。
只是这一次,宋晔觉得和以往有些不一样,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让他忽略了,整件事都透着一股怪异。
好像每一步都有人引着他们去发现“真相”。
“如果你想要报复一个人,你会怎么做?”宋晔问李平。
李平想了下,说道:“看情况吧,如果只是口角之争,打一顿出气就行了,但要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那当然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他话音刚落,宋晔猛然站起身。
“怎么了?”李平不明所以。
宋晔已经拿起电话,开始拨号。
……
“他们已经出发了,这一次,她会彻底地在这世界上消失,再也不会成为福升的威胁。”弗里曼向罗恩汇报。
罗恩正在整理着他左胸口袋的方巾,他和港督先生约了下午茶,正要出门:“事情没出结果前一切皆有可能,不要提前庆祝胜利。”
“我想不到她可以全身而退的办法,除非她提前获知真相,但没人知道我们的打算,包括那些间谍。”
罗恩拿过手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高挺的鼻梁,蓝色的眼睛,眉宇凌厉,剪裁合体的西装,俨然一位欧洲中世纪的贵族绅士,他说:“最好是这样。”
弗里曼给他开门:“先生,您可以安心等待我们的好消息。”
罗恩笑了一下:“这确实值得等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电话响了很久,第一次没人接,第二次还是没人接——
在宋晔往最坏的方向做猜想时,第三遍的时候电话终于拨通。
“通知你们林总,不要让市政局的人进入工厂!”宋晔的声音带了一点沙哑,如同荒废了一般。
啊?
接电话的人一愣,随即道:“可是……”
“快去!”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可是——他们已经来了,”对方迟疑着说道,“林总正在接待市政局的人。”
……
宋晔有种猜测。
福升大费周章地做这一切,或许并不是只想搞垮林薇的事业,他们真正盯上的很可能是林薇的命。
或许艾伦只是一只诱饵,投毒只是一个幌子,福升真正的目的是要给他们制造一种错觉,市政局因为收到市民举报所以要来检查,这样福升的人就可以顺利进入工厂,林薇他们也不会太怀疑,只会把注意力放在自身,客客气气地把人迎进去。
之后呢?
这群人就可以对工厂里的人肆意屠戮,等林薇他们发现来的人不是市政局的人,一切已经晚了,他们手无寸铁,无法对付一群拿枪的匪徒。
杀完人,他们再一把火把工厂烧掉,把事情推到□□寻仇,那么一切就形成完美的闭环,就算有人怀疑福升,也没有任何证据。
事实也证明,福升并不畏惧舆论压力,人们总是健忘的。
“反正今天挺奇怪的,市政厅的人可能是搞错了,来了两拨人…… ”
宋晔闭眼:“帮我——叫你们林总。”
“哦,好——我去帮您问。”
大概有五六分钟的时间,电话另一头换成了林薇。
林薇拿着电话,长舒了口气,说:“我真是冷汗都下来了,你是不知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有多害怕。”她捂着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电话另一头的宋晔好长一段时间没能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福升的人走了?”
“早走了,假的遇上真的,可不得走吗,难道等着报警被抓吗?也该着我运气好。”
运气吗?
宋晔闭着眼,笑道:“市政局的人怎么会突然过来?”
“这个啊——”林薇拿着电话转过身,透过窗户看向外面,厂长等人正在和市政工作人员寒暄,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
她笑着道:“我今天早上自己举报了工厂。”
第 63 章
“你是早有预感吗?”宋晔问她。
如果不是有预感, 一般人怎么会做这种防范?
“那倒没有,我哪有你们那么高的智商,耗死脑细胞我也想不到这些, ”林薇靠在桌子上, 吐了口气, “事实上,福升的人把我想得太聪明了,正常他们直接假扮市政厅的人过来,不搞这么多花活,我十有八.九就折里面了。”毕竟她有着上一世的思维惯性,根本不会想到他们能使用这种手段, 简直是穷凶极恶。
但她做生意有个原则, 能主动尽量不被动, 既然刀子注定要落下来,那什么时候落下来,不如由她自己决定。
林薇从一开始, 就没打算就这么等着被人举报。
暂不说, 头上悬着一把刀有多让人不爽,如果工厂被传出使用毒.品, 哪怕事后澄清,也极有可能失去民众的信任。
自己举报自己, 就相当于掌握了主动权。
随便找个理由, 哪怕是卫生问题,也好过毒.品。
自己控制时间,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再来接待市政局的人, 让整个过程都在自己的控制中。
等人来了,他们直接解释是员工恶意举报, 因为对方玩忽职守被开除,所以怀恨在心想要打击报复,故意在外散布谣言,还要给奶茶店投毒。
以一个受害者的形象示人,等到再有人举报,市政局也就不会相信了。
只是当时的林薇没想到,事情会变得极具戏剧性。
正在接待市政工作人员的她,被告知又来了一群市政局的人。
林薇心口“咯噔”一声,有那么一瞬间,她脑子涌上很多想法,试图捋清状况。
抛去阴谋论,她也有想过市政局工作失误的可能性有多大?
在后世或许有这可能,可现在是她需要小心的时候。
他们的工厂是重新整修的,厂房的大门是附近工厂最气派的一个,出入车辆和人员都要接受严格的检查,没有厂长和领导的命令,门卫安保不允许放任何生人进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林薇想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门卫说那群人听说市政局的人已经来了,马上就说是自己搞错了,然后匆忙离开了。
所以答案已经很明了,一股冷意从脚底窜上来,林薇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一个工厂,上百号人,他们竟然敢,这可都是活生生的人,想想都是一阵后怕。
她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她所有的心思都用在怎么解决问题上,面对这种算计,她没有这个脑子可以想到,这不是她做事的思维方式。
大概也只有宋晔这种心思缜密又十分聪明的人才会推算出来。
她只是按照自己的做事准则来行动。
“宋晔……帮我个忙吧。”
嗯?
林薇深吸了口气:“我要给罗恩先生送上一份回礼。”
不然对不起他如此丧心病狂的付出。
半山别墅。
铺满草皮的豪华露台像是一个空中花园,明媚妖娆的花朵,深红淡粉幽蓝争相怒放……
露台中间放着白色的餐桌,罗恩与现任港督正在悠闲地享受下午茶。
港督戴维.克莱夫轻晃着手中的香槟酒:“一年时间华资银行折了大半,英伦银行的人和我说港城需要一个中央银行,但是麦克认为没有这个需要。”
他口中的麦克是汇丰银行的大班。
罗恩闻言放下餐巾,笑着说道:“麦克大概觉得这是种浪费,远东银行的挤提,也只有汇丰能够接手,确实没必要多此一举。”
这很有趣,港督的做法就相当于征求一只狗的意见,问它以后不给肉包子吃了,可不可以?
戴维看了他一眼,说:“是啊,英伦银行的顾问说香江的银行业是过度竞争(over-banked),让我们处罚这些银行,取消经营执照,另一个顾问又说银行没问题,是政府的管理有问题,这些人根本不了解港城的现实情况,他们可以随便给建议,但是承担后果的却是我。”
对于港督的抱怨,罗恩已经习惯了,事情做不好,总要给自己找些漂亮的借口。
他顺势安慰道:“港督先生不必太担忧,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很多华资银行开始效仿恒生,寻求英资银行的帮助,作为政府确实不宜过度干预市场,中国人说大浪淘沙,剩下的自然是能经受住考验的金子,他们会明白你的苦心。”
“恒生……”戴维顿了顿,看了罗恩一眼,说,“我听说是有位高人给善伯出的主意,你知不知道那位高人是谁?”
罗恩沉吟了一下,道:“确实有听说,很多人猜测是贺新,那段时间,恒生的人频繁出入贺家。”
戴维闻言笑了:“那你听到的消息和我不太一样。”
罗恩顿住,看向面前的戴维:“难道不是?”
“我听说是那位在港城搅出无数风雨的林小姐,她帮恒生出的主意,所以一直中立的恒生才会站队,还为对方提供资金支持,并不是传闻中的桃色新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戴维说这些的时候,一直盯着罗恩的表情,除了最初一闪而逝的惊讶,对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罗恩微笑着道:“这确实让人意外,不得不承认,这位林小姐着实能力出众。”
好在,今天之后,她的能力就再也没有用武之地了。
戴维放下杯子:“这位林小姐的本事我们都见识到了,虽然我很好奇你们之间的过节,但无论是什么都不该影响到政府,这一年港城不平静,从年初到现在港城的金融市场一直未能恢复,我不想再看到不幸的事件在港城上演。”
除了银行挤提,整个香江的股市跌了一年,甚至波及到澳门,天星小轮涨价,官员受贿,加上法国领事的事情,港英政府一直在艰难应对,他不想再多生事端。
“有什么怨气都留待以后。”半安抚半命令,就是告诉他,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不必急于一时。
面对港督略带指责的话,罗恩始终气定神闲,他不急不缓地说道:“我明白,我与林小姐的恩怨就此为止,我想以后我们会做到和平相处的。”
与死人和平相处不是件难事,他很愿意给出这样的承诺。
戴维倒是有些意外,还以为对方会推诿一番,摆出一副无辜的姿态,然后再用利益加以暗示,希望他能提供便利。
这不像是罗恩的行事作风,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他现在如此“豁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这个结果是他想看到的,他现在的声誉已经降至最低,香江市民给他取了很多难听的外号,英国政府也屡次责难,国际上也常有报纸批评他贪腐不作为,如果舆论压力继续发酵下去,英国政府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很难说会不会对他进行调查。
哪怕是走过场,与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
戴维看了他一会儿,重新拿起酒杯:“那要恭喜你,少了一个令人头疼的劲敌。”
聊天的气氛重新愉快了起来。
刚放下杯子,管家走了过来。
他走到港督身边耳语了几句,短短几句话,就让戴维脸上的笑容消失。
凌厉的目光看向罗恩,他几乎是咬着牙道:“你所谓的和平相处,是指派人去工厂灭门吗?罗恩,你根本没有将港府放在眼里!”
罗恩的目光终于出现一丝裂缝,事情为什么会这么快传到港督这里?
他不怀疑弗里曼会成功,只是这事儿做得未免太过拖沓,做得不够干净,连港督都知道了,说明他们露了马脚。
有些麻烦了。
不过——
这又能怎么样呢?
“您在说什么?”罗恩露出错愕的表情。
只要不承认,这件事便与福升没有任何关系。
“还要装!你知不知道有人报警了,你们假冒市政厅的人,结果和真正市政厅的人撞上了,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势必会引发市民恐慌,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政府公信力也会进一步下降!”他深吸了口气,“你们竟然连市政厅都敢假冒,罗恩!如果有一天福升破产,那一定是败在你愚蠢的决策下。”
罗恩不由得愣住。
什么意思,弗里曼失败了?
不可能,怎么会?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怎么会这么巧,竟然和市政局的人撞上了?
“明目张胆地赖账,抢夺商业成果,绑架,暗杀……罗恩,你真的太狂妄了,你是觉得福升真的能够在港城一手遮天,你是想做港城的国王吗?”戴维脸色铁青,声音十分不善,“你自己烂掉没关系,不要连累船上的其他人。”
“戴维先生,事情怕是有什么误会,什么市政厅,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想我应该先了解一下情况。”
罗恩对戴维的生气并没有太在意,发这么大的火,更多的是做足姿态想要多拿些钱罢了。
戴维气极反笑,他站起身,略带讽刺地说道:“你确实需要了解情况,那些人已经被抓到了警局,招认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你还是想想怎么善后吧。”
罗恩的脸色终于变了。
第 64 章
警方的抓捕很容易。
这么一群穿着工作制服的人, 自然是极为显眼,警察没费什么功夫,就在一家夜总会抓到了人。
平时警察不作为, 但是市政工作人员来报案就不一样了, 他们也震惊了, Hei社会的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连市政局都敢假冒,这打的是谁的脸?
这时候的香江警察和hei帮都不是什么好鸟,没有最坏只有更坏,还经常利益勾连,但拿枪的和不拿枪的是两个阶级, hei社会带枪, 首先危害的是警察的利益。
冲锋队和机动部队都出动了, 在折损了两个警员的情况下,才将这些人全部抓捕归案。
见血了,仇也就结下了, 这事儿无论如何都不会简单收场。
福升的麻烦大了。
“出内鬼了, ”这是弗里曼唯一能想到的解释,“我们在她身边安插了人, 她也在我们身边布下暗线,只是她更……竟然能够买通我们的内部人员。”
“所以你揪出内鬼了?”罗恩在打开的车门前停了下来。
“我……”弗里曼迟疑地道, “……还需要一点时间。”
罗恩拄着手杖, 白色的手套一尘不染:“谁是内鬼?艾伦到死都不知道我们的谋划,接触过这件事的人没有几个,都是各自负责一隅, 她这是有通天的本事才能策反我们的人,弗里曼——如果这是她的实力, 那福升最后的命运只有一个。”
弗里曼神色微愣,目光中有几分慌乱,几次想开口都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
“你要记住,这次只是她运气好,不然你永远不可能打败她!”罗恩说完便上了他的豪华座驾。
司机关上车门,然后快步返回驾驶座。
弗里曼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幽蓝的瞳仁隐约掠过一丝淡漠的光,而后转面无表情地走进福升大厦。
第二天开始,新闻瞬间传遍大街小巷,都是关于背后主使者的猜测,福升首当其冲。
虽然有人说福升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但要说林薇的仇家,数来数去就福升这么一个,前些日子还差点绑架,所以市民都朝着这个方向猜测。
被抓的人只说自己是收钱办事,到现在警察也没能查出幕后主使,一天两天可以,再拖下去就顶不住舆论压力,人都抓到了,怎么还查不出来?
媒体和市民骂他们尸位素餐,是一群酒囊饭袋——
第一次,这帮差佬感到了憋屈,他们不是不想查,是上面突然不让查了。
还让他们编个合理的理由去结案。
这事儿简直是在打他们的脸,警队办案死了人,上面发疯,完全不顾他们的脸面和死活。
福升也发了声明,表示和林薇女士并没有任何私人恩怨,福升一直遵守香江法律,不会做出违反法纪的事情。
自然是没什么人信,毕竟前高管艾伦的事情还没几天。
但很快,舆论就转了方向。
有人把事情定义为情杀,说林薇私生活混乱,和hei帮有首尾,所以才引来了杀身之祸,福升是无辜受牵连。
古今中外,人们都喜欢听情.色故事,真假不谈,但是极易传播。
比如武大郎和潘金莲,比如陈世美和秦香莲,文人带着私人恩怨写故事,毁人清白,让你无法澄清。
加之社会总体的厌女情节,林薇很快就被打上淫.荡的标签。
“所以说,这女人不适合出去抛头露面,你看这报纸上写的都是什么,简直污秽不堪,哎呀——”袁玉君气得捂着胸口,愤愤然地放下报纸,这都快写成情.色小说了啊。
他们一家吃饭都没什么规矩,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形成了边吃饭边聊天的习惯,看到新闻就会讨论一下。
林薇面不改色地放下牛奶杯:“当他们打性别这张牌的时候,就说明已经是黔驴技穷了。”
港媒没下限不是一天两天了,后世也是这个味,什么大婆二婆,偷情漏奶的,怎么能抓眼球怎么来,恨不得把每个女人都钉在耻辱柱上,这个地方最开放也最守旧,对女人极其苛刻。
袁玉君唉声叹气:“女仔就是容易吃亏,他们要每次都这样,名声都搞坏了。”
孙博然也是皱着眉:“这么龌龊的手段,但他们每次都用,为什么?就是因为给女人泼脏水好用,只要有人信以为真,你吃了亏,他们的目的也就达成了,以后你父母要是知道这些,也会埋怨我们没把你照顾好。”
林薇笑了笑,说:“亏我肯定是不会吃的,这种名声与我而言也没那么重要,别人要是真把我当成贞洁烈女反倒是坏事。”
孙沐茵若有所思地看着林薇,想着她这句话的意思。
“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轻重呢?这以后是会影响嫁人的,哪里还能说到好婆家。”袁玉君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
孙沐茵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林薇,第一次理解阿薇姐说的代沟,这是两个思想完全不同的人,她不理解母亲为什么把嫁人当成这么严重的事情,更难理解林薇为什么一点都不在意,一个人真的能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而活着吗?
人言可畏不是说说而已。
“安啦,伯娘,让人念念又不会少块肉,这种事不值当生气。”
林薇倒不是一点都不生气,人都是有脾气的,一直被造黄谣,就像是看到馒头里裹苍蝇,吃不死人,恶心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很快地,又一条离谱的消息流传开。
说林薇的情.夫是福升的董事长沈觉,沈觉是费里德.罗恩的中文名,他在香江的媒体一直都是用中文名,罗恩这个名字反倒用的少。
报道说因为林薇翅膀硬了,嫌他年纪大,一脚把老头子踢开,对方因爱生恨,所以才会对林薇一直下死手。
这还不算完,还有更劲爆的版本,说秦书海(弗里德)是沈觉(罗恩)的私生子,两父子同时喜欢上一个女人,父亲为了断了儿子的念想,所以快刀斩乱麻要杀了林薇,免得破坏他们父子关系。
再后来,还有说林薇是沈觉老情.人的孩子,老董事长知道自己情.人背着他生子,戴了绿帽的男人勃然大怒,要杀了林薇泄愤。
不是爱看八卦吗?那就要多少来多少,豪门恩怨,父子反目,情天恨海……信不信无所谓,林薇就一个目的,不管对方怎么狡辩,就要落实罗恩想要杀她的事实。
福升为什么一定要针对林薇,非要把人逼进绝路?总有点原因吧,这个原因自然可以随意发散,问一句罗恩为什么这么做?谣言的重心自然也就转移了。
消息是越传越离谱,后面就完全不受林薇把控了。
各种版本满天飞。
这种方式,在很多人看来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对林薇来说,以前能杀死她的东西,她现在可以直接拿来当武器用,没有这所谓的八百。
她不是第一次吃性别的亏,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福升一直针对林薇造谣,用她女性的身份进行羞辱,林薇现在就把罗恩拉下水,不再让他置身事外,让他也尝尝这种滋味。
不过,林薇最近计划着搬出去,福升的没下线刷新了她的认知,如果任他们这样下去,她身边的人就会很危险,孙博然一家难免会被牵连。
她把这个想法和孙沐茵说了。
孙沐茵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是在生爸爸的气吗?所以才要离开。”
嗯?
林薇意外,孙沐茵竟然会这么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为什么生伯伯的气?”林薇反应了一下,“啊……”意识到她这是在说孙博然上次闹着要回去的事情。
林薇笑了:“不会啊,伯伯他也没做什么,他其实有很多可以针对我的办法,但是他连句重话都没说,只是想搬走而已,我为什么要生气?”
孙博然拿着刚出好的试卷上楼,走到门口就听见两人的聊天。
孙沐茵轻“哦”了一声,说道:“我以为你还在生气,所以想要搬出去。”
“哪里那么小气?对好人要更宽容啊,伯伯和伯娘都是好人,谁都不完美,都有自己的行事准则,两个思想的对撞,口舌上的争执是难免的……”林薇轻轻地转着手中的笔,眼神有些落寞,“以前我不知道得罪福升会这么危险,真要是连累你们,我就没办法原谅自己了,我搬出去,免得他们再盯上你们。”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不用担心这种多余的事情,我孙博然从没怕过这群鬼佬!”
孙博然突然推门进来,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他们算是个什么东西,在中国人的地盘上耀武扬威,我们孙家没一个怕死的,他们敢来,我就敢和他们搏命。”
林薇吓了一跳。
孙博然看向林薇:“马上就要元旦了,一家团圆的日子,说什么搬出去这种话,到时候扰得大家这个年都过不好。”
林薇这会儿语塞,这时候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要把这些洋行想得多厉害,他们的财富都是靠着侵略,疯狂掠夺而来的,就是让只猪抢劫一百年也能抢个猪行出来。”
林薇:“……”
这个比喻有些过于形象了。
孙教授今天有点豪放了。
第 65 章
“以前你外祖母就和他们打过交道,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打仗,哪里有他们什么事儿?虎父无犬子……我是说你和你外祖母一样优秀,早晚有他们跪地求饶的一天, 莫欺少年穷, 等着看, 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挨打!”
莫欺少年穷……感觉怪怪的,好像突然拿了大男主剧本的屌丝主角。
不过说到这个,林薇想这几次交手虽然没输,但确实都是对方挑起战火,而她的反击往往只达到自保的效果,没有让福升真正伤筋动骨。
她能制造的舆论压力也是有限的, 毕竟现在没有网络, 电视都没发展起来, 一个报纸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归根结底是不够强大,还要等,等她的商业版图建立起来, 她才有绝地反击的力量。
可这么一直被动挨打也是不行的。
“你才到港城多久?满打满算也才九个月, 现在就能和他们打个旗鼓相当,只需再给你些时间, 一定会逆势翻盘,我们等着你把福升赶出香江。”
“对!”林薇眼神坚定, 握拳道, “干死他们!”
孙沐茵发现父亲也是会安慰人的,几句话就把阿薇姐说得斗志昂扬。
她心不在焉地翻了一页书,或许有一天, 父亲也会……这么鼓励她。
等到宋晔回来,孙博然才停下宣讲, 终于想起了正事儿。
他出了一套数学卷子,算是年底的摸底考试。
林薇和宋晔两个人做了一个半小时的卷子。
宋晔不出意外拿了满分,至于林薇的分数……
刚才还在为林薇展望未来的孙教授,沉默良久。
“福升要是知道你考这个成绩,大概也不会觉得你有什么威胁。”
林薇:“……”
以前没发现,孙教授竟然也会阴阳怪气。
“要抓紧了,没剩几个月的时间,数学如果连80分都考不到,就不要肖想港大了。”
在学习上,孙博然的评价一向是不留任何情面的。
林薇虚脱地伏到桌上,她在想放弃考大学这个可能,不过马上她就把这个想法丢出去了。
想到内地的父母,两位教授正直了一辈子,唯一的黑历史大概就是她这个女儿了,她也不想再让他们失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重逢的那一日,她一定要成为他们的骄傲。
可她不是什么天才,考大学就要专心复习,现在她却让福升这个烂摊子给绊住了。
孙博然讲了一会儿卷子,主要也是给林薇讲。
他离开后,林薇问宋晔:“怎么样?”
宋晔今天穿了一件雅灰色的暗纹衬衣,下衣收进裤子里,腰身更显劲瘦。
他没说话,将写字台上的纸笔归位,微微倾身,腰背线条看起来更加流畅,骨节分明的手指有条不紊地动作,随意中透着一丝慵懒,举手投足间有那么一点贵族绅士的味道。
如果不是老早就认识他,林薇真的会以为这人出身富贵,没有个几十年的浸染,怎么会把每个动作做得这么赏心悦目?
宋晔的变化太大了,完全看不出以前是个小土包子。
这也算是她的功劳,宋晔的每件衣服都是她选的,他也听话,不像以前放在柜子里落灰,现在是每天都换,有时候还一天两换,林薇的衣帽间要分出一块给他。
不知道是不是她有点用力过猛了,感觉宋晔现在变得特别爱美了,每个头发丝都透着精致,都快赶上她了。
没等到宋晔的回复,林薇将脑子发散的垃圾思绪踢出去,轻叹了口气,说道:“没关系……”
想和做是两回事,她觉得这个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如果成功就能让福升消停一阵子,至少等她考上大学再说,但宋晔的谈判技巧都没起作用,那么她就要再换个方法了。
还有更缺德的办法,她就是有点过不去心里那关。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可以安心备考了,”宋晔清越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点懒洋洋的味道,“明天开始,我帮你复习。”
林薇看向宋晔,灯光将她的眼珠照得晶亮,希冀的眼神格外的澄澈:“真的?”
宋晔靠坐在椅子上,白皙修长的手指扯了扯领口,慵懒的动作中透着一点高贵,他浅笑道:“他大概会烦一阵子。”
12月开始,林薇去公司的频率逐渐减少,她将所有时间都用在了补习上。
全港城就两所大学,竞争自然激烈,她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她有三个专属辅导老师——宋晔、孙沐茵和孙博然。
三对一进行辅导,除了吃饭和必要的健身,时间排得满满当当,开始征战浩瀚的题海。
大学教授、未来的高考榜眼和超级天才少女,阵容堪称豪华,也很难找出第二个可以媲美的阵容。
不过林薇没想到这个阵容竟然还可以升级。
石敬尘翻出自己中学时期的笔记,重新整理了知识点,还亲自写了几张卷子。
这个过程中,母亲没少给他泼冷水,说林薇现在一门心思地赚钱,还傍上了有钱的老头子,哪里还有心思学习?
“新闻上乱写的东西,你也信?”石敬尘在书房里翻箱倒柜,找自己以前的笔记和旧书,“她明显是被人污蔑的,你不同情就算了,还说这种风凉话。”
屈静兰放下手:“老妈是心疼你,你说你折腾个什么?你之前在报纸上声援她,她有什么表示吗?还不是假装看不到,你太单纯了,根本不懂女人欲擒故纵的把戏,她就是在利用你。”
石敬尘将书放到桌上,轻吸了口气,说道:“我做那些事情不为私情,是为了我的良心,为那些被污蔑被造谣的女人说话,也不是为了让她看见,为了让她感激才这么做。”
前些日子,石敬尘在报纸上开了个自己的专栏,日常写一些杂文,因为林薇的事情,他连续几天在报纸上对福升口诛笔伐,说他们的作为,完全就是骚扰不成,就恼羞成怒的阳痿男,四处给女人造谣,无能又可笑。
因为用词太过直白、形象、犀利,还被其他报纸引用。
也有人骂他有辱斯文,但是这件事儿反倒让他也收获了一波热度,得到了很多女读者的支持,每天都能收到很多女读者的来信。
“行行,你说的对,就我一个搬弄是非的老虔婆,比不上你们年轻人有觉悟。”屈静兰没好气地道。
“您不用这么说,”石敬尘坐下来,他扶了一下眼镜,开始整理书籍资料,“一个人所受的教育,成长经历,都会限制她的眼界,你每天拘在后宅,和人打牌搓麻,相互攀比,能看到的自然只有一个女人的婚恋和生育价值,吸收到的都是传统老旧的观念。”
屈静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气闷了好一会儿,冷呵一声:“那咱们就等着瞧,看她能不能考上,到时候打的是谁的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石敬尘果断地应声,他抬头看向母亲,“那咱们就打赌,如果她考不上,以后我再不管她的事情,如果她考上,你以后就不能再讲她一句坏话。”
“你……”屈静兰气急,她拼命忍耐着怒气,说,“也不知道她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她现在心大了,就算对你还有那么一些感情,现在也让名利遮了眼。”
“就是一起长大的妹妹,我也不会当个看客,袖手旁观,就当是新年礼物了,我能帮的只有这些了。”
石敬尘选了周末给林薇送学习资料。
林薇其实是想拒绝的,她现在不缺辅导材料,没必要平白又欠下这种人情。
不过听他讲起以前的交情,反倒不好拒绝,在石敬尘眼里,他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哪怕一时存在不愉快,在对方有困难的时候也该站出来。
但林薇的感受不一样,没法建立起这种亲昵和信任。
“报纸我看了,也不知道怎么谢你。”林薇客气地和他道谢。
石敬尘笑着放下杯子:“实际上也没帮上忙,也多亏福升自己起了内讧,现在估计也没什么时间来烦你了。”
就在几天前,福升的几个小股东们以损害公司和股东利益为由,宣布要召开临时股东会,罢免董事长,也就是罗恩。
这事儿吵得沸沸扬扬,不过,大家都觉得几个小股东是雷声大雨点小,撼动不了罗恩。
罗恩个人有福升大概20%的股份,他提拔的董事们大概在10%左右,加在一起罗恩有30%的投票权,看着不多,但作为一个百年大企业,福升的股权十分分散,这30%足够他将福升牢牢地控制在手中了。
罗恩还素有威望,所以最后成事的可能性不大,但至少能吓一吓他,这段时间也不用担心他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林薇抿了一口茶,笑笑:“确实,我运气一向不错。”
石敬尘顿了一下,发出疑问:“不会是你做的吧?”说完,石敬尘便觉得自己莫名其妙,问出这种离谱的问题。
“不是我。”林薇否认。
她这也不算撒谎,这是她让宋晔做的。
林薇老早就想这么整治那个老匹夫了,可惜这时候香江的证监会还没成立,股票市场几乎没有任何监管,有个香江会(香江证券交易所),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上市公司全靠自己的公司章程约束股东。
林薇便把福升的公司章程搞了一份出来,研究了一番之后,发现也许搞得动,原打算等高考结束好好弄这个老匹夫,没料到出了工厂的事情,那她不得不现在出手了,便委托宋晔去办了,送给罗恩一份“退休”大礼包。
这事儿操作起来有难度,单是搞清这些福升小股东们的派系,她就花费了很长时间,游说的部分,她原打算自己做,不过她最近处于舆论风口,一直被盯着,尤其耗费心力,就拜托了宋晔。
第 66 章
她相信宋晔能做得很漂亮, 交给他的事情,他可能不是百分百地完成,而是百分之三百, 常常有预料之外的惊喜。
说来也是幸运, 上辈子有吴铭, 这辈子有宋晔,虽然她还没办法把宋晔收归为小弟,但也借力不少。
“在想什么呢,这么开心?”石敬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啊,没什么?”林薇放下杯子,嘴角抿了一丝笑意, “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光, 要不是你来, 我不知道做卷子要做到几点。”
石敬尘看着她嘴角还未散去的笑意,知道她是真的心情不错,只是这样的开心似乎带了一点别的情愫, 以前在自己面前, 她也会这么笑,愉悦中带着一丝腼腆, 现在很少能看见,大多流于表面, 很敷衍。
“劳逸结合, ”石敬尘露出笑容,劝慰道,“周末我都不忙, 你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辅导你, 保证能让你通过考试。”
啊?
咚咚咚——
是宋晔叩响了门扉,他站在门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一身柔白的衬衣配着西装长裤,勾勒出颀长挺拔的腰身,身高腿长,清逸笔挺。
“放风时间到了。”宋晔抱着胸,黑而沉静的眼眸,神色淡淡地看着他们。
林薇双肩瞬时塌了下去。
放风……这词可真贴切,她在坐牢,而宋晔是监狱长。
“那我先告辞了,”石敬尘顺势站起身,他今天也是衬衣配西裤,袖口挽上去一截,露出一截手臂,看上去干练又潇洒,他看向林薇,“不要把自己逼太狠了,学习不是坐牢,大脑要适度休息,才能响应你的需求,什么时候累了,就来找我,我带你出去放松一下。”
林薇站起身,刚要客气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啊,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差点忘了。”
“什么?”石敬尘一愣。
林薇已经匆忙出了会客厅。
屋内只剩下两个男人,宋晔转过身打算离开,却让石敬尘叫住。
“宋先生……我没记错吧?”石敬尘笑着道,“棠棠有和我提过你。”
宋晔微顿了一下,转过身:“怎么称呼?阿薇没有和我提起过你。”
石敬尘神情一滞,随即笑道:“我叫石敬尘,和棠棠从小就认识,算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宋晔微微蹙眉,然后慢慢地露出笑容,“那阿薇的竹马还不少,我知道她有个举家逃跑,给阿薇一家惹了不少麻烦的竹马,石先生应该不是我知道的那一位吧?”
石敬尘脸色变了变,之前就觉得这人对他有敌意,如今验证了一下,没想到碰了一个这么硬的钉子。
如果对方不是对棠棠有什么想法,实在是没必要如此说话。
他没有顺着宋晔的话继续说,而是将话题转到学习上来:“我听说你也要考港大,我可以帮你们一道复习,”他顿了一下,说,“我小时候经常帮棠棠补习功课,有专门针对她的学习方法,她很聪明,不必要弄得这么辛苦。”
宋晔背靠着门框,沉默片刻,微微一笑:“石先生不该问我,阿薇同意就好,她做事情从来不需要别人同意。”
这个回答让石敬尘很意外,这种没有丝毫占有欲的话,既像是无所谓的漠不关心,又像是给予对方足够的尊重。
石敬尘越过宋晔的肩膀,朝他身后的林薇笑了笑:“你拿的是什么?”
林薇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本子。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其实不是给你,是借给你看,到时候记得还给我。”林薇将一个有些发旧的本子递给石敬尘。
一个黑色的硬皮本子,上面画着红色的梅花,十分朴素。
翻开第一页,左侧是一个湖心亭的风景画,右侧是用钢笔字写下的个人签名——罗佳桐。
“晓桐……”石敬尘神色一怔。
“你还记得?”
石敬尘看着笔记,目光升起一丝怀恋,感慨地道:“怎么能忘?以前的人和事我都记得,感觉就像是发生在昨天。”
林薇微笑,可是你从来不问,从没有主动问过他们任何人。
林薇送他的时候,两人很自然地又说了一些罗佳桐的事情。
快入冬了,香江潮热的天气终于凉爽干燥起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们打了一架,她现在估计还在气。”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林薇笑了一下,沉静的眼眸中仿佛有种岁月沉淀下来的落寞。
石敬尘沉默了一会儿,安慰道:“不会的,晓桐知道你是为了她好,她不是不讲道理的姑娘。”
“那不告而别呢?”林薇嘴角弯出淡淡的笑,“她也不会生气吗?”
抛下他们的我们,真的认为他们会理解,不会怨责?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你为什么一句都不敢问?
他们站在一棵树下,腊月的阳光从缝隙里落在肩上,斑驳的树影在脸上浮动。
那些不敢回想,不敢触碰的过往,瞬间充盈了记忆。
石敬尘看着她,平静地沉默着,带着酸楚的情绪从心底涌上鼻腔,瞬间让人红了眼眶。
“爷爷……走的时候,”他撑着微红的眼眶,“他有没有——有没有……”发堵的喉咙,舌尖仿佛绑着一个哑铃,难以为继地发声。
林薇看着他,轻声说道:“他有些糊涂了,一直把父亲认作伯父,他走的时候没有任何遗憾,他的孩子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那是一段很难捱的时光,父亲和母亲都去照顾石爷爷,隔壁的阿云婶照顾他们,好多人都说她的父母被抓起来了,她和哥哥很害怕,害怕他们再也不能回来,日记里都是她对失去父母的恐惧。
她无法想象,能为他们支撑起一片天的父母,如果突然倒下,那将是暗无天日的绝望。
石敬尘怔然在原地,慢慢垂下脸,一滴眼泪顺着脸颊落下,他笑了两声:“谢谢——谢谢你。”沙哑的声音带着哽咽的味道。
“你早该问我的。”她说。
石敬尘捂着脸,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不知过了多久,他重重地喘了口气。
有些冷硬的东西,都在清风中慢慢柔软下来。
石敬尘走在石子铺就的路上,阳光灿烂,天空和小时候一样蔚蓝。
他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那首诗。
「我在清晨中等待
醉倒在黄昏
我在夜风中思念
看隔山灯火
想起你时,蔷薇已爬满了篱笆。
祖国的花园里,阳光明媚
花儿笑,蝴蝶飞
那一恍然地伸手
却听见梦碎的声音
原来错的不是人间
是我误认了春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走到大门的时候,石敬尘忍不住回头。
发现林薇还没有回去,少女背对着自己,她伸出手,看着树影在指尖跳跃,在一片清透的阳光里,白皙的侧脸染上了浅浅的光晕,耀眼又温暖。
阳光下的少女,有种让人不敢触碰的静美,脆弱得像随时会消散的梦。
林薇在外面站了很久,试图让阳光装满那个空洞的口子,任自己在刺眼的阳光中泪流满面。
宋晔找来的时候,林薇有些不自在地撇开脸,她忍着酸涩,睁着水气荡漾的眼睛,闷声道:“宋晔长官,你的犯人不在这儿,请你去别处找找看。 ”
宋晔微怔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转过身往回走。
“宋晔……”林薇却又叫住他,声音干涩地道,“……我们走的时候,他们有没有和你说什么,你们是怎么计划的,我离开……他们会……我的家人受到影响吗?会不会——”
“不会——”宋晔背对着她,清润低沉的语调,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们是苦主,我是那个掳走你的人,没人会为难他们。”
……
林涵芝和方廉新收拾了几天,但最后他们带走的东西却不多。
方廉新将两个包袱推上车,又扶着妻子爬上车斗。
“就非走不可吗?”几个邻居来送行,带了一些吃食,硬要他们带上。
阿云婶恋恋不舍:“这么多年邻居,怪舍不得的,乡下是土里刨食,还要赚工分,你们哪里是能干活的?”
一旁的林冬阳闻言,立时义正言辞地驳斥她:“我姐夫他们这是要去支援国家建设,你就别在这里打击革命士气。”
“没错,方教授夫妻这是响应号召,有政治觉悟——”
“好了——”方廉新转过身,对着他们道,“大伙儿别送了,我会写信回来的。”形势肉眼可见,信是不能写的,他们这一走,以后怕是很难有机会再见,纵有不舍,也是云淡风轻,原也没通知谁,但是几个邻居还是过来了。
“东西都带上。”阿云婶连忙抬手把准备的吃食干粮推给车上的林涵芝
两个孩子都不在身边,这两夫妻日子过得是越发清减了。
方廉新踩着轮胎,登上车,车上堆满了货物,两人找了个稍微平坦的地方挤在一起。
“地址要写清楚,也好给你们寄东西。”
“知道了,都回吧。”
“唉——”
两夫妻一身灰布衣服,窝在车上,看着逐渐远去亲朋,抬起沉重的手挥了挥。
一年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孩子们先后离开,生活过得有些麻木,也有些释然。
林涵芝愣愣地看着渐远的人们,身体随着货车的颠簸起伏,像是被摆布的人偶。
方廉新看着妻子,心下微微酸楚,他刚认识妻子的时候,就被她家中二十多个下人管家吓住了,他从未见过那么气势凌人的大小姐,但结婚这些年,他们生活的质量一降再降,她从未抱怨过,仿佛什么样的日子都能过。
她看似刚硬,却永远都是妥协的那一个。
“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林涵芝摇了摇头,她收回目光,喃喃地说:“也不知道棠棠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落下功课,没人看着她,又要偷懒了……”她声音很轻,要很仔细才能听清楚,车子的轰鸣声将她的声音吞没了一半。
方廉新微顿了顿,忽然笑了一下,说:“有宋晔呢,不用担心。”
林涵芝皱眉,侧过头却看见方廉新头上的白发。
她慢慢地收回目光,说:“你就那么相信那个孩子?”
第 67 章
林涵芝以前就觉得宋晔身上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看似温和,实则城府颇深,常常故意惹家里两个小的生气, 那俩小蠢蛋, 也是一气一个准。
隐藏得再好, 也是个孩子,她早有察觉,但那孩子过得也确实很苦,她也不在乎家里多添一双筷子。
原本去港城有墨柏跟着,她也不太担心,可现在就剩宋晔一个人, 以棠棠单纯的性子, 但凡对方有一丝坏心, 她都无法安心。
方廉新拍了拍她的肩,一副万事无忧的笃定模样:“他答应过我,一定会让棠棠考上港大的, 只要棠棠上了大学, 毕业后找个工作,怎么都能养活自己了, 你不相信他,还不相信老孙吗?那个逃跑派, 如果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以后再见我把他脸皮撕下来。”他说的夸张,
林涵芝并没有因为他这样说就放下心来,眉间仍旧有几分化不开的愁绪:“再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
儿子有了接收单位, 他们并不担心,形势如果太坏, 就公开断绝关系。
但女儿不一样,他们伸手不及,只能靠她自己去扛。
她昨晚梦见女儿被人家赶出去,身无分文,四处乞讨要饭,还被宋晔欺负,她半夜吓醒了,就再也没睡着,以至于整个白天都精神不济。
有时候,她也会后悔,如果把孩子们放在身边,真的就护不住他们吗?
“不会一直这样的,”方廉新极其乐天道,“这种日子,你也享受不了几天,那个讨债鬼过几年就能回来了,她在那边的生活比咱们这里要好。”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总归是寄人篱下,”林涵芝眼睛没有焦点看着远处,“袁玉君你又不是不知道,嘴上刻薄得狠,棠棠说不得要受些委屈。”
方廉新还想反驳,结果货车在土路上扬起一串风沙,口鼻也呼上一层黄沙。
林涵芝低下头,抹去脸上的黄沙:“让她在外面吃些苦也好,免得永远都长不大。”
她喃声自语,不知道是在和方廉新说话,还是在安慰自己。
吃点苦,或许就长大了——
……
“这个佛跳墙我和张妈单食材就准备好了几天,买的老火腿,汤从昨晚就开始吊,先别看了,书先放下,你赶紧趁热喝。”袁玉君急三火四地端了两盅汤进来。
林薇吓了一跳:“伯娘,你这也太夸张了吧。”这些天,龙脊汤、猪脚汤、椰子鸡汤喝了一圈,她觉得这就到头了,怎么还撺了这么大一个活,搞起佛跳墙来了?
“你懂什么,这学习最费脑子,就得好好补一补,”袁玉君将汤盅放到桌子上,“磨刀不误砍柴工,身体补好了,才能学习好,考个好成绩。”
林薇只好坐下来喝汤,她的习惯只喝汤,但每次宋晔会将食材全部都吃掉,她想宋晔长得那么快,大概就是因为吃的多,毕竟营养丰富,她为了长个也就吃了。
袁玉君见她胃口不错,非常开心,“想吃什么,直接和伯娘说,这时候最关键,营养一定要跟上,”说着她又往外看了看,“这阿晔什么时候回来,他这两天忙得都见不到人了。”
林薇低头饮汤:“伯娘不用管了,给他锅里温着就行了,他自己回来会饮的。”
宋晔也算是因为她在忙——
罗恩惹到硬茬了,小股东们发通知说要在12月16日召开股东会,提出罢免议案,同时履列了一些罗恩不作为,损害股东利益的事情,还曝光了一些他的丑闻。
结果当日罗恩和其拥趸没有出席,并否认股东会和决议的合法性。
接着,罗恩宣布要在12月26日召开临时股东会,也是摆出一种姿态,告诉所有人,他拥有福升绝对的控制权,最后的表决也证明了他在股东中们的威望,以多数票否决了罢免议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事儿的结果也不让人意外,本来小股东们就很难争取到足够数量的股权投票,很少有董事长真的能被搞下台。
不过,小股东们没有放弃,先是请求董事会起诉,被拒绝后,小股东们又联合提起诉讼,将罗恩告上了法庭。
这个新年,罗恩注定不会好过。
1965年的最后一个晚上,林薇是在一堆浩瀚的题海中度过的。
宋晔和她一起,不同的是,她做数学卷子,宋晔已经开始做法语卷子。
孙博然对宋晔的学习进度很满意,拿着批改的卷子,夸赞道:“看看人家,还是男孩子有冲劲儿,学习起来毫不费力。”
林薇咬牙,“别逼我放阿茵踩脸,”她本来做题就做得窝火,火立马被勾起来了,“你们男人就是喜欢给人洗脑,弄些没科学依据的东西PUA女人。”
宋晔慢吞吞地道:“不要加们。”
他试图远离战火中心,避免误伤。
孙博然把戒尺拍到林薇面前的桌上:“我这是为了激励你,什么是PUA?”
“看吧,也有你不知道的,”林薇顺势反击,“学习我不如你们,做生意我让你们俩一起,看看我,再看看你俩,还是女孩子适合做生意,赚起钱来毫不费力。”
孙博然听得眉角一跳一跳的,憋了半天,才骂了一句:“你……真是冥顽不灵。”
“再骂,你就有方廉新那劲儿了,”林薇一堆话等着他,“他也是这么骂我和我哥的,把宋晔当个宝似的捧着,你们这些当老师的,单以成绩论英雄,这是教育系统的倒退,眼中只能看到成绩好的学生,看不到落后生的优点,这不仅对国家发展不利,也是对学生的精神戕害。”
林薇把孙博然的脸说的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战败而走。
有那么一刻,他又想收拾包裹回老房子了,那房子就不该租出去,不然偶尔能离家出走几天也是好的。
还是自己闺女好,聪明稳重,哪里像这个倔驴,道理一套一套的,说一句顶十句。
就会装乖卖巧,时间长了,本性就暴露了。
“你看啥?”孙博然走了,林薇又集火到宋晔身上,“你信不信你入学成绩一定拿到不到第一。”她今天和电子炮仗似的,不用火就能炸。
宋晔神色一顿,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林薇:“你又给我算命了?”
“你要是不信,咱们就打赌,”林薇一本正经道,“你输了,以后就叫我师傅。”
“那你输了呢?”宋晔问。
“那得你提,我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但不能太过分,在合理区间,让我叫你师傅也行。”
宋晔摇摇头:“我不赌。”
“不是,我身上就没有任何你想要的东西?我这么有钱,你可以要点贵重物品啊,还是你觉得自己一定会输,不敢赌?”
这个激将法用的……宋晔沉默了。
一到节日,林薇就有些暴躁烦闷,其他人很难察觉到。
最后两人定了个价值一万块的东西,他可以自己选。
林薇笃定他没有这个机会了,日记写的很清楚,宋晔可是大分差落后第一名。
讲完卷子,林薇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给宋晔,然后还说一句法语祝福——新年快乐。
她给家里的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虽然不是自己亲自买的,但是仪式感还是有的。
不料宋晔愣住了,漆黑如墨的眼睛盯着她,表情有些微妙。
林薇没怎么说过法语,被他这么一看就心虚了:“怎么了,我说的不标准吗?木配粥,新年快乐不是这么发音?”
“新年快乐?”宋晔表达着困惑。
“是啊。”
宋晔半阂了眼皮,慢慢地说:“Mon trésor……不是新年快乐。”
林薇震惊,可她每年新年都是这么问候吴铭的,“那是什么意思——”她突然有了不好的联想,小心地,放低了声音问道,“那个Mon不会是‘我’的意思吧?”
宋晔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轻轻点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嗡”的一声,林薇感觉自己要裂开了,回想起自己这些年出的丑,脸色甚是精彩。
吴铭是怎么回事儿?
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她,这家伙不是暗恋她吧?
难道真的是我爱你的意思?
她还是想最后挣扎一下,问:“那后面两个字的意思——不是,那不会是——”
宋晔明白她的意思,说:“不是——”
林薇松了口气,真的吓死了,他说嘛,吴铭不至于。
她拿起水杯准备喝点水压压惊。
宋晔嗓音轻缓地说道:“trésor是珍宝的意思。”
噗——
林薇呛了,她拍着胸口,接过宋晔递来的纸巾,整个人恍惚。
珍宝?我的珍宝,那不就是我的宝贝的意思吗?
这不比我爱你更惊悚吗?
天呐——吴铭竟然对她存着这种心思,这隐藏得实在太好了吧。
宋晔打开了林薇送的礼物,是一只银色的腕表,他慢条斯理地问道:“是谁和你说Mon trésor是新年快乐的?”
是——
林薇顿住了,这个好像不是吴铭告诉她的。
她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一趴,好像她很早以前就知道,并且从未怀疑过。
第 68 章
到底是谁这么无聊?
吴铭又为什么要隐瞒?
不管是谁, 这人让她丢了两辈子的人,有够过分。
林薇现在脚趾扣地,恨不得原地消失。
宋晔将袖口挽上去, 露出一截小臂, 自顾自地把表戴上。
林薇看见了, 马上说道,“我眼光还不错吧,”她试图转移话题,缓解刚才的尴尬,“就你的礼物最贵了,表是出去谈生意的门面, 说了多少次, 你都不听。”宋晔有一点好, 别人送给他的东西,他一般都不会推辞,无论贵贱, 他都能坦荡地收下。
当然, 用方墨柏的话来说就叫厚脸皮,不自觉了。
宋晔看了她一会儿, 莞尔一笑,顺着林薇的话题道:“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真的?”林薇很惊喜, 这货一毛不拔, 竟然肯花钱买礼物,长进了啊。
过生日的时候,她毛礼物都没收到。
然后林薇就看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花不拉几的东西。
林薇接过来, 拎着一头的穗子,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是什么?”
“护身符, 文武庙求的,”他顿了一下,“开过光。”
啊——
林薇心情复杂,这也不能说不好吧,临考之前送个文武庙的护身符确实也……还行,她之前觉得惹上福升太倒霉,还想去拜拜的。
但这感觉怪怪的,这要是妹妹,她也不会这么想,但是宋晔,怎么看都像是为了省钱。
事实证明,她的猜想是对的,第二天她就看到全家人都戴上了宋晔的护身符。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连孙沐安都把护身符挂在他的枪上,满屋子乱跑。
孙沐安过了年也才七岁,正是人嫌狗憎的年纪,全家都躲着他走,就连孙博然都是把管孩子的事完全推给袁玉君,自己躲懒,一点都不想沾手。
宋晔从楼上下来,小胖子看见他脚下不禁一顿,结果没刹住车直接拌在地毯上,“吧唧”一下摔倒了。
小胖子摔了个大马趴,瘪着嘴看着宋晔,一副要哭又不敢哭的模样。
宋晔当没看见,平静地不带任何一丝情绪,无视地走过。
“怎么了这是?”窝在沙发上的林薇听见动静,起身回头。
宋晔脚步一顿,发现林薇在客厅,随即后退了几步,折回身去扶孙沐安,还把他的玩具枪捡了起来。
林薇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枪上晃荡的护身符,咬牙问道:“批发是不是会便宜?”
“你怎么知道?”宋晔无辜地眨眼。
林薇冲他扬了扬拳头,活该他打一辈子光棍。
啪——
林薇脑门多了一根皮筋。
“孙沐安!”林薇看向冲她嬉皮笑脸的小胖子,咬牙切齿。
结果下一秒,她张开手臂:“我要吃了你!”她装成猛兽的模样去追孙沐安。
啊啊啊——
孙沐安抱着玩具枪就跑。
不多久,大厅里传来孩童“呵呵呵”的笑声。
这个家里也就林薇愿意和孙沐安玩,以前林薇忙,也不怎么能碰到,现在林薇在家里待的时间多了,两个人很自然地就玩到一起了。
袁玉君常说林薇脾气是真的好,不记仇,还非常有耐心。
宋晔看着一大一小追逐的身影。
有时候他会觉得,林薇眼中的世界和他是不一样的,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动物,孩子身上能最好地展现这一点,那些隐藏在人性中的劣根性,在他们身上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她心里一直清楚,却愿意选择包容这一切。
宋晔嘴角牵起柔和的笑容,他的新年礼物正在路上,希望她能满意。
“别闹了,都过来量身高。”孙博然拿着卷尺从房间出来。
家里还在长身体的有四个。
从小到大逐一开始量,用的是林薇专门买回来的米尺,实在是不喜欢英寸度量。
她现在是有三个不习惯,一个是度量单位,一个是繁体字,一个是没手机,适应得十分困难。
孙沐安一年内只长高了两公分。
“你这是只往横了长,小胖子我不是吓唬你,你这样吃下去,会影响发育。”正常六七岁的男孩子不该长这么慢,可惜现在医术不发达,不能测生长激素,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你才胖!”孙沐安不乐意,喊袁玉君,“妈——”
“别叫我们小胖子,多难听啊,孩子长身体的时候都这样,”袁玉君不满,把孙沐安搂过来,“我们沐安最近吃的不多。”
林薇撇撇嘴,他一顿都没少吃。天天让张妈炖猪肘,现在家里两个厨师,还有个专门做点心的,最后都谁吃了?
“阿茵不错,长了四公分,都超过160了。”孙博然满意地点头,很多女孩子十五六岁都不怎么长了,这一年长了四公分,说明林薇喝牛奶的提议很有效。
“可不得长吗?那点好吃的都进她嘴里了,”袁玉君觉得林薇太偏心,“阿薇啊,那个羊奶粉是不是没有牛奶好啊?”她也是每天冲了羊奶粉给孙沐安喝,这个子就是不见长。
林薇站到门板前,把身板绷得逼直,方便孙博然给她量身高:“关键不是这个,应该给他配点健康餐,上次体检医生就说让他减肥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出毛病的。”也不知道上辈子孙沐安是生了什么病,原本体检没事儿,她也就没在意,但是不爱长个或许和他的体重有关系。
“阿薇也不错,164了。”孙博然报出数字。
“怎么会?”林薇眼睛睁大,完全不能接受,“您再帮我好好量量,我喝了那么多牛奶,就只长了一公分?”林薇不愿意相信,她现在不求什么170了,168都不行吗?这样搞的话,可能是165都悬了。
她还以为重生,自己可以变成高个美女呢。
“和你吃什么没关系,17岁是很难再长了,你现在已经比大多数女孩子都高了。”孙博然安慰她。
林薇不情愿地让出位置给宋晔。
这一年不到的时间,宋晔似乎长高了不少,直筒的牛仔长裤将他的双腿修饰得细长笔直,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从原来的少年蜕变成英俊的青年。
“不错,177了。”
林薇张了张嘴,接着一把将孙沐茵揽过来,带着人走:“你看老天多不公平,女孩子十七岁就很难再长了,但人家男的二十了都还在长,这说明什么?公平这种东西是糊弄弱者的,想要公平,就要爬到最高处,干死这群制定规则的贼老天。”
孙沐茵点头:“爬到上面,把男的全踹下去。”
林薇比了个大拇指给她:“孺子可教也。”
孙博然在后面听得目瞪口呆,这人都在教他女儿些什么啊?
这方廉新平时都是怎么教闺女的?
真是冥顽不灵,离经叛道,不成体统!
公司的事情,林薇也不是完全撒手不管,周一周五她还是会去公司,一些文件需要她签字,奢侈品牌“赫姿”还在筹备中,她还打算要建立一个专业的买手团队,事情很多,她只不过都暂时交给其他人去做,每周过来监督进度,有些事情也没办法假手他人。
不算玩具厂,她管着三家公司,三家公司全都在创业成长阶段,奶茶公司好一点,但是台湾那边的分公司刚起步,是最耗心力的时候。
这就导致,她一到公司就会被围起来,因为非特别重要事项,他们是不可以打电话给林薇请示的。
每到这时候,林薇恨不得直接原地有丝分裂,但她却要装作不慌不忙,稳如泰山的模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实在累了,她就和胡希文与盛美筠约酒,也是巧,三个女人都很喜欢喝酒,喝了几次就成为了酒友,隔段时间就会约一次,林薇酒品不太好,平时都控制,但是和她们在一起就可以放开来。
大姐别嫌二姐,三个人的酒品真的都不咋地。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稍微放纵一下,第二天她就能满血复活。
……
“安保公司不应该只单纯地做保镖,临时警卫这种简单的初级服务,这样是浪费大家的青春,等以后老了身无所长,只能被社会淘汰,所以我们才找来专业的人来给大家做培训,让大家武装自身,提高安全技术防范的水平,掌握一些能力,比如说一些防窃.听的手段,了解一些安保产品的相关知识,这样我们才能为雇主提供安检服务,以后如果有条件,我们还要自己做产品研发。”
不同于奶茶店和制衣厂,安保公司的经营模式要更注重人才的培育,他们提供的产品是服务,这就要提高安保的个人素质。
所以林薇请了专家给安保公司的员工做培训,这事儿让很多人抵触,他们好多人大字都不认识一个,空有一身力气,因为不想混hei社会才来这里上班,培训的知识很难消化,导致进度非常缓慢。
他们也想招一些有文化的,但港城现在这个情况,文盲是大多数,但凡有点文化的,都不想出来卖力气。
这也是叶静恩女士一直致力建立公益学校的原因。
虽然安保公司是临时起意,但既然做了,就要朝着做大做强的方面去努力。
林薇特别抽出时间到了安保公司大本营给所有员工开会,这地方原来是苏天瑞的仓库大本营,为了方便培训员工,特别改建成现在的模样,还建了员工宿舍和食堂。
林薇肃容道:“所有员工都要接受培训,不要觉得麻烦,我们一定要足够专业,发展好口碑,服务好雇主,才能将我们的饭碗打造得坚硬牢固,青春饭哪里都可以吃,但是天瑞会给大家提供的更广阔的平台,想要在这里养老,吃一辈子,就要强大自身,吸纳足够的知识。”
她这番话,完全是站在员工角度说的,但是应和者寥寥无几,掌声稀稀拉拉。
只有李平将巴掌拍得杠响,底下的人都是男的,表情都透着一种不耐烦,平时管着他们的苏少和强哥,林薇冷不丁过来,他们都不太服气,眼中满是不屑。
林薇扫了一眼下面,气定神闲地道:“本月起,天瑞安保公司将按照培训考核结果评定职级,职级决定着大家的工资水平,同时挂钩个人绩效考核,连续考核不合格……”
她停了停,说道:“公司会进行劝退处理。”
嗡——
底下瞬间炸开了。
李平和几个人立时站起身维护秩序:“安静,都安静!”
换奶茶和服装公司,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苏天瑞把员工当兄弟处,安保公司的江湖习气非常严重,这是非常不利于公司发展的。
原本这些可以给宋晔去做,但林薇不常来,她更适合做这个黑脸。
“你搞边科?”一个大汉站起身,指着林薇不满地叫嚣。
第 69 章
那壮汉直接指着林薇骂:“强哥都没发话, 有你这娘们什么事儿?”
“收嗲啦你!”李平喊他闭嘴,直接开骂:“你个扑母仔,敢和薇姐这么说话!”
坐在林薇身旁的宋晔, 目光扫向下面, 凑近扩音器, 淡淡地开口:“林小姐是公司的大股东兼执行董事,我是她雇佣的经理,代她行使权力,我还不想失业,所以请诸位配合。”无起无伏的声音,偏离了华丽的声线, 听起来有点冷。
下面立时安静下来。
林薇看了宋晔一眼, 她还以为宋晔这么温和的性子管不好这群莽夫, 没想到还挺会拿气势。
林薇收了思绪,接着说道:“有意见可以提,但不是在现在, 可以找人事提, 也可以提交纸面问询,公司会给予书面答复, 只要有理有据……”
开完会,林薇和宋晔去食堂吃饭, 路上, 林薇问他:“他们为什么叫你强哥?”
她记得宋晔并没有改回原来的名字。
宋晔说:“他们是跟着李平叫的。”
“李平为什么这么叫你。”
宋晔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啊——
林薇反应过来:“他不是学我的吧?”
她有时候的确会叫宋晔大强,但那都是为了逗他。
“棠棠……”
啊?
林薇反应了一下, 才意识到对方在叫她:“怎么了?”
“没什么……”宋晔移开目光,有什么东西在他眼中转逝而过, 他淡淡地笑,“突然觉得阿薇这个名字更适合你。”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薇微笑开:“我也觉得。”说不上来,宋晔叫她阿薇的时候,语气更熟稔亲切……
“对了,咱们其实可以再招一些身手好的女员工……”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引来不少关注,饭桌上也是关于林薇的讨论。
一个年轻女人做任何事都容易引起关注,小到穿衣服染头发,大到买车买房,而开公司的林薇似乎更值得讨论。
“要不说女人事儿多呢?之前好好的,她非要过来指手画脚,这个八婆懂什么?”对林薇意见最大的是王羽,他原本在苏老大的手下做事,被安插进来,公司规矩特别多,他早已经不满,现在逮到机会,他终于能够理直气壮地唱衰。
“你没听强哥说吗?她是大股东,强哥也要听她的。”
“女人开安保公司?”王羽冷嗤。
“没错,打死都不信她有这个本事!”同桌兄弟附和。
“可是,她有什么本事让强哥听她的?”
王羽嘴角勾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不懂,人家老头子伺候得好。”
一桌人笑了起来。
“但是她够胆和福升撑到行啊。”
“报纸上的鬼扯,你都信?”
“某错,真嘅好假。”
王羽直接放话:“你看人家福升多威风?她如果有本事搞得动福升,我以后同她姓。”
砰——
食堂的门被撞开了。
李平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几乎是冲到林薇和宋晔面前。
“怎么了?”林薇见状问道。
能让李平这么失态,怕是什么大事。
“薇姐,强哥!阿月打电话说——”李平喘了两口气,说,“庭审结果出来了,福升董事长沈觉……被罢免了。”
说着他深吸了口气,把报纸放到桌上:“我刚在外面买的,满大街都是号外,安吉洛大法官当庭宣判罢免福升董事长沈觉的职务,现在整个港城都知道,薇姐你把福升董事长搞下台了。”
报纸头版头条——见证历史,福升董事长遭罢免,林沈大战落下帷幕。
李平的声音不小,一时间整个食堂都安静下来。
王羽那一桌人全部都望向他。
“我觉得林羽这个名字,还挺好听。”有人慢吞吞出声。
“滚!”
满大街的号外,整个港城都知道福升的董事长罗恩被罢免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谁都没料到这个结果,所有人都觉得林薇是蚍蜉撼树,但是这个树现在是真的倒了。
褚爱东得到消息的时候,本人正在海鲜舫和朋友用餐。
报纸在餐桌上的五个男人手中传阅了一遍,一时间没人说话。
心下是肉疼的感觉。
港城的商人,哪个都以搭上福升和汇丰的关系为荣,为了搭上了罗恩的线,他们耗了不少的精力和金钱,辛辛苦苦忙活了好几年,维护关系,结果随着罗恩的罢免,折损大半。
好在罗恩是大股东,还掌握着一定的话语权,这条线也不是完全废掉了。
可他们也怕罗恩到时候翻脸不认人。
“这个女仔了不得,”终于有人说话,那人放下报纸,“第一次出手就让福升头疼,那时候她还是个光杆司令,什么都没有,之后出手是一次比一次利落,这次是直接把人斩下马了。”
他身边的男人叹道:“后生可畏啊。”
“怎么?后悔了,是不是觉得儿子结婚早了?”有人打趣。
那人哈哈笑道:“那你是找错人了,阿东还有个小儿子,咱们这里就他还算有希望。”
话题转到褚爱东身上,他笑了一下,放下已经抵到唇边的杯子:“犬子怕是没这个福气,比起已经在港城打出口碑名望的林小姐,犬子还是个只知道游戏的孩子。”
“倒也是,这样的女人不好拿捏,一般的年轻人可驾驭不了,我们阿东要是再年轻个十岁,也就没有别人的事儿了。”
众人闻言笑了起来,连连说是,说褚爱东年轻的时候是港城首屈一指美男子,多少女仔的梦中情人,还有人为了他要跳楼。
听着朋友们的打趣,褚爱东笑着摇了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褚爱东想起当初在车里见到小姑娘时的模样,狼狈落魄地站在街边,但是那双眼睛却格外清亮,现在看来,她打量这个城市的目光,有种异常的平静而坚定。
当时只觉平常,可如今他竟还能想起来。
话题是个引子,众人都回忆起年轻时候的事情,推杯换盏,气氛热烈。
一顿饭吃的很是尽兴,弹古筝的姑娘收到了一笔不菲的小费,似乎谁也没有受这个报道影响。
吃完饭,褚爱东接过助理递来的外套,脸上不见刚才的笑容,幽暗的目光中透着一丝凝重的情绪。
换上衣服,褚爱东对助理说:“吴铭……以后跟在二少爷身边怎么样?”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吴铭神色一顿,看向褚爱东,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抓着报纸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褚二少不学无术,整天打架泡妞,他身边的人作用只有一个,就是背锅,包括但不限于挨打坐牢。
褚爱东理了理领口:“你脑子好用,去港大陪着二少,多多督促他学习。”说完不等对方回复,顺着船廊往门口走。
吴铭琥珀色的眼珠眨了眨,闪过一抹奇异的亮色,接着他小走几步跟上褚爱东。
“我听先生的。”他的声音不大,像清风拂笛,带着清悦的调子。
吴铭目光扫过报纸上的新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飞到各处。
所有人都认为罗恩的下台是林薇的手笔,他们并不是真的知道林薇在背后做了什么,而是因为安吉洛大法官。
这个曾经出现在女神决赛现场,作为公证人出现的大法官,被认为是林薇的人脉和底牌。
而这次庭审,算是彻底落实了两人的交情。
林薇的背景立时扑朔迷离起来。
前有恒生银行站台,现有大法官撑场,不知道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大人物,传言她和贺新也是交情匪浅。
这么看下来,林薇的背景简直是深不可测,竟将港城第一洋行的董事长搞下台了,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林薇也是这么觉得的,这原本千难万难的事情怎么会这么容易?
她和安吉洛大法官根本就不熟,就只见过两次,这人根本不是你上赶子就能结交的人。
这和钱没有关系,对方不会被钱收买,不然罗恩也不会被搞下去。
林薇从没想过要去结交安吉洛,因为自己给不出对方需要的东西。
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和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法官,怎么可能做朋友呢?那需要共同爱好,共同话题做支撑,他们不同性别,不同年龄,不同国籍,不同职业,说,说不到一起,玩,玩不到一块,上赶子巴结是白费力气。
只能说罗恩倒霉,正好遇到安吉洛。
等一下……
这肯定不是倒霉,罗恩是无法买通安吉洛的,但是他完全可以换个法官啊,林薇不信他做不到。
她将目光转向身旁的宋晔:“你是怎么做到的,罗恩怎么会让安吉洛判他的案子?”
第 70 章
宋晔眨了眨眼, 表情极其无辜:“不是你说最好给他派一位公正的法官吗?”
“那是我说就管用的?”林薇不信,“要是这样,整个香江都没有腐败了。”
这事儿不对劲儿, 透着一股子的怪异。
宋晔看着她, 忽而笑了一下, 说:“我真不知道,或许他是得罪了其他什么人,我听说前段时间,他和港督发生了一些摩擦。”
他说的是实话,中途开始,宋晔就感觉到有其他势力入局了, 每一步都走得过于顺利, 有只手在帮他。
能有这个能力的人不多, 或许是贺新,也或许是其他什么人。
“不可能是港督授意,”这对他没好处, 林薇拳头拄着下巴, “不过你说的对,罗恩肯定得罪过不少人, 有落井下石的机会,这些人也不会放过。”
两人吃完饭, 将餐盘送往水池。
“罗恩十有八.九会扶持新的董事长, 看看他要扶持谁,暂时先观察一下,咱们也好随时出手, 既然他都已经下去了,就没有必要再爬上来。”
两人正好路过王羽的餐桌, 林薇的声音不期然地漂进几人的耳中,轻飘飘的语调,仿佛是说下一顿吃什么菜好。
众人面面相觑,情不自禁地吞了一下口水,他们意识到,这个女人真的在和第一洋行的话事人打擂台。
有那么一刻,他们面前出现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另一头的女人不再是那个愚不可及的八婆,而是一个可以谈笑间决定洋人命运的领导者。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薇将餐盘放到水池,接着道:“这个当口,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时候,利用好股东之间的关系,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不管怎样,罗恩倒台对他们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林薇这会儿有点兴奋,开始和宋晔商量起下一步的计划。
说着她叹息一声:“我现在真的想自己动手搞他,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太让人手痒了,真是——”
她以前还没打过这样的商战,毕竟谁没事儿去搞人家董事长啊。
以前林薇做的最多的挖人,抢人,搞科技的公司,人才是根本,所以她们公司做的人才激励计划在业界是数一数二的。
吴铭之所以一直跟着她,完全是得益于她的大方。
不过现在——
……想到那个法语,林薇就很迷惘。
她和吴铭之间与其说是友情不如说是亲情,多年相处,没有半点暧.昧,怎么突然就有个法语的乌龙事件?
重要的是,她现在就算抓到人来问,也不会知道原因了,除非她能穿回去。
林薇突然间走神了。
缺失的记忆让她对以前的人和事产生许多怀疑。
宋晔没有注意到林薇的异色,他在清洗餐具,修长的手指在水流中更加净白,一根根,白得透光:“交给我也是一样的,你趁着这段时间专心复学。”
林薇缓过神,笑了笑,“有得有失吧,要不是为了考试,我也想不出这个办法,”说着她顿了一下,问道,“不过,你这么多事情,忙得过来吗?”
玩具厂,安保公司,罗恩的事情,还要帮她补习。
“别人或许不行,”宋晔抬起头,一只手伸到她面前,玉一样的手拿过她的餐具,与自己的码在一起,“我可能和别人不太一样。”
林薇看着他,笑了一下,那笑意蔓延至眼角:“是啊,我们大强是天才,罗恩遇到你是他倒霉。”
“倒霉”这个词确实可以形容罗恩的近况。
他面对着来自各方的压力,从港督到董事会,再到小股东们,无数条“罪状”砸向他。
庭审结束后,记者们一直埋伏在上山的路,只要他露面,一个微小的表情都会有无数的解读。
如果有重来的机会,罗恩不会选择直接和林薇正面对上。
近两个月的时间,他觉得有双手在紧紧地抓着他,或者说是有条狗一直咬着他不放。
那是一股无论如何都挣不开的力量。
弗里曼来的时候,罗恩正在打高尔夫,挥斥出去的球杆在草地上带起一阵急风和草屑。
弗里曼走到他的身后,停了下来。
罗恩目光盯着飞远的球体落在视线外,说道,“我是不是老了?”
球童上前补球,弗里曼拿着3号铁杆走上前:“您正值壮年,还没有机会退休,霍尔他们也不会答应的。”
罗恩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接过他手里的球杆:“找到他们贿赂诺克斯的证据没有?”那个贪心鬼如果不是收了钱,不会让安吉洛那个蠢货来审他的案子,这笔账他一定要算清楚。
弗里曼微低下头:“汇丰银行没有诺克斯任何不明金钱入账,其他的银行我也查了一些,都是一样的反馈。”
面对罗恩越发阴沉的脸色,弗里曼顿了顿,又说道:“或许是对方手段太隐秘,也或许是……他们不是贿赂诺克斯,而是——”
罗恩微微眯起眼,重重地将球打了出去。
弗里曼停下来,等对方挥杆结束,才继续道:“他们可能威胁了诺克斯。”
他话音刚落,一声惨叫响起,罗恩的球杆落在了球童身上。
球童惨叫着倒在地上,手中的球掉在地上,嘴里大喊着“sir”哀叫求饶,下一秒,球杆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罗恩打得毫无章法,只是为了发泄怒气,球童浑身是血。
有同事想上前拦着,却被安保拦住了。
弗里曼站在旁边一声不吭,看着罗恩地动作,眨了一下眼,脸上并没有太多情绪。
直到罗恩打累了,那些人才敢上前,将血肉模糊的球童抬了出去。
罗恩将球杆扔掉,脱了手套,接过弗里曼递过来的毛巾,他擦了擦手,说:“你是说我们手上掌握的证据少吗,诺克斯收了我们这么多钱,他怎么敢这么做?”
弗里曼神色微顿,说:“我已经派人继续盯着诺克斯的动向了,我保证不出一周就会有结果的。”
罗恩脸色沉得吓人:“你的保证我听得太多了,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我看到了什么?你让我在港督面前颜面尽失,弗里曼,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弗里曼低头认错:“抱歉。”
服务人员几乎是战战兢兢地接过罗恩递过来的毛巾,直到回到休息区,他们才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罗恩深吸了口气:“公司收到了伊顿夫人的信函,下周她就要来香江。”
弗里曼目光轻闪,乌沉如墨的眼眸掠过一抹异色,很快消匿于无形。
伊顿夫人是福升第二大股东。
“弗里曼,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
台湾的第一家奶茶店正式开业,比预期的效果要好。
苏天瑞打来电话的时候,言语间都是得意,不见往日的焦虑。
“你是没看见排队的人,我之前刚到这里的时候,看到已经有人在开珍珠奶茶店了,还是模仿的我们,当时眼前就是一黑,以为完蛋了,没想到这边的人还挺认我们的品牌,台湾人民都很热情啊。”
林薇笑了笑,说道:“珍珠奶茶面世还不到一年,所以消费者还会认创始品牌,我们的管理经验他们一时半会儿还学不去,等再过几年做奶茶的人多了,这个效应会逐渐减弱,所以我们要在此之前抢占市场,完成快速扩张……”说到这里,林薇顿了一下,“如果遇到有投资意向的人,做好背调,然后及时告诉我,”
“你想融资?”苏天瑞和林薇待久了,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会了一些东西,“可是在港城的时候,我们不是拒绝了所有想要合作的对象吗?”
无论对方是什么背景,林薇最后都拒绝了,在港城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考虑这件事。
“因为我们最后的目标是要在台湾上市,需要的是台湾的人脉和资源,快速扩张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保证现金流,单靠年底取消分红是不够的,等缺钱的时候再想这些就来不及了。”
原本在港城的时候就应该进行第一波融资,但是因为她拿到恒生500万的贷款,所以她就没着急,既然打算在台湾上市,自然要找台湾的大佬入局,到哪里都是人脉为王。
如果在后世,这些其实都可以交给投行去做,但现在条件艰苦,只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你现在除了奶茶店的经营,闲暇时间就去各种宴会转转,认识台湾的商界大佬,和证交所的人打好交道,收集所有上市公司的资料和财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们真的能上市吗?”苏天瑞还是有种不真实感,“我最近也研究了台湾的股市,这里其实也没那么容易的,我不太明白,就算真的要上市,为什么一定要舍近求远来台湾呢?”如果条件差不多的话,在大本营不是更好吗?
“你觉得我们上市是为了什么?”林薇问他。
“为了钱?”苏天瑞犹豫道。
林薇扯着电话线坐了下来:“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为了吸纳社会闲散资金,但是香江的股票市场门槛太高了。”
林薇也是没想到,作为后世的金融中心,如今的香江,股票市场竟然落后成这个模样。
股票换手率极低,冷冷清清,没有一点繁荣的样子。
“它不止是对华资企业苛刻,也不让普通人入场,交易市场里的人全部说英文,普通人进去两眼一黑,什么都看不懂,这就导致普通人根本无法进入股票市场,所以即使我们在香江上市了,也不会有预期的效果,但是台湾不一样……”
人们买股票是有半赌的成分在的,股票市场之所以能够火爆,是因为它的涨幅会给人带来极大的刺激,就像后世说的多巴胺,这种感觉会让人上瘾,但香江市场这个模样,主要就是把普通人的路给赌上了,谁还要为了买个股票去学英语啊?汉语都没学明白呢。
苏天瑞终于明白了林薇的意思,台湾的股票市场和香港的股票市场的区别,对普通人没有很高的门槛,至少语言这一关不用被卡,站在椅子上喊一嗓子,或许就能买到自己想要的股票。
“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对于台湾我们算是外来资本,有很多操作空间,你在和对方交流的时候,可以夸张一点没关系。”港商的身份在台湾还是能唬人的,报表做得漂亮一点,女神活动的影响,上百家店铺的利润率,发展前景——
为了上市,他们要整合所有的有利条件。
就算是最后没有达到准入门槛,还可以借壳上市,现在台湾一共有32家上市公司,经营不善的至少有三五家,现在的人们还没有“壳”这个概念,所以也有操作空间。
不过同样的,现在的台湾股票市场体量很小,流动性差,换手率低,属于未开发的蛮荒时代,这样就导致借壳成本太高,这样的情况适合长线操作,不符合林薇当前的利益诉求。
林薇现在的目标是快速扩张,融资上市。
奶茶这样的大众消费品不同于钢铁水泥等行业,民众日常能够接触到,人们对自己熟悉的东西,总会多一份信心,比如可口可乐,上市后的流通率会更高一些。
听完林薇的构想,苏天瑞原本的喜悦被冲散了大半,压力又重新上扬:“你这是我当交际花用,我真的是分身乏术,你不知道我每天的事情有多少,屁大点的事情就来找我……”
“放轻松,人两脚,钱四‘角’,等你有足够多的筹码,别人也会自动找上你,觉得难是因为你在成长,再过一段时间阿月也会过去帮你,你现在要做的是,快速而有质量地占领市场,台北、台南、高雄……台湾有1200多万人口,市场更大,意味着蛋糕也更大,先进的管理体系会让你无往不利,但也仅限这段时间,所以我们要把握好,做精准的广告投递……”
“可是……”
“没有可是了,”林薇放下水杯,说的是口干舌燥,这要是宋晔哪里能这么麻烦,她吐了口气,说道,“行了,多学多看,你看最近成长的多快?等你从台湾回来的那一天,就是你独当一面的时候。”
苏天瑞觉得林薇说的有点道理,正了正腰板,他最近是挺厉害了,他咳了一声,说道:“你吃饭了吗?我最近认识一个朋友,那人可厉害,对美食很有研究,你知道台湾有个三杯鸡……”
“三杯鸡不是台湾的,是江西的,好了,”林薇说道,“别忘了按时给我寄台湾的报纸,开了一个好头,值得庆贺,晚上带着员工去团建,但饮酒适量,不要搞事。”
苏天瑞是屁大点事儿都要说一遍,一个电话磨磨蹭蹭的,林薇不果断点,不知道一个电话要打到什么时候。
不过,好处是,台北的情况她都能完全掌握,可以适当地对苏天瑞的决策进行调整。
挂了电话,林薇打开酒柜,给自己开了一瓶香槟酒,当做庆祝,结果刚喝了一口,宋晔就出现了。
林薇连忙放下酒杯,以为对方是逮自己回去做题,结果对方递给她一张报纸。
又是号外。
最近是怎么了?
纸媒是不是在冲业绩。
结果看到标题,她彻底愣住了。
【警方今日对福升董事长沈觉发出逮捕令】
林薇盯着标题,反复看了好几次,有点难以置信。
她下意识地看向宋晔。
“不是我。”宋晔摇头。
罗恩这次栽在了一个球童身上。
报纸上的照片触目惊心,据说已经抢救了三天,还没有脱离危险。
报纸上的内容给市民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一个无辜的球童,遭到洋人的迫害,被捂嘴,被威胁,残破的家庭,四处求告无门,屡屡被拒之门外……
大批市民围到警察局,要求严惩罗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