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401
1123年对马黎王国来说是动荡的一年。
也许是乌尔里克一世的在位时间够长,而乌尔里克二世又很年轻,普通民众理所应当地认为这一任国王也会与他的父亲一样,甚至会比前一任国王的在位时间更长,谁也没料到他会在留下子嗣前就去世了。
而按照马黎的继承法,他的姐姐,玛格丽特大公主即将成为下一任国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就意味着时隔一百五十年后,马黎王国将再次迎来一位女王。
“女王”这个名词对旧大陆上的国家来说也许有些稀奇。
比如罗兰或卡里根这样的旧大陆大国,明面上他们就没有女性成为君主的先例,尽管某些历史时刻他们国家的主权实际是掌握在一位女性的手里, 可实际掌权和在法理上成为君主终究是有区别的, “没有先例”让这些实际掌权的女性最终也只能站到“王后”的位置上。
可马黎王国不一样,早在七百多年前,当时的马黎国王就因为膝下只有一个婚生女儿, 生出把女儿定为王位的继承人的想法。
虽然最后成为国王的依然是他的侄子,可经过一段时间的内战后,最后新国王不得不与自己的表姐达成了协议——他死后马黎的王位也会由自己的侄子,也就是表姐的孩子继承。
在那之后又过了二百年,马黎和罗兰因为领土和继承权问题再次爆发了战争。
这场几乎打满一百年的战争先是导致马黎国内大量贵族死在战场,紧接其后的大瘟疫更是席卷了整个旧大陆,马黎本岛也没有逃脱死神的收割,在短短五年里整个王国内的人有三分之一甚至二分之一的人死于瘟疫。
尽管已经过去五百年,这场大瘟疫给人类带来的恐惧一直延续至今。
而除了对死亡的恐惧外, 瘟疫的另一个作用似乎被大多数人忽视了。
由于人死得太多太快,很多人都没来得及立遗嘱就已经死去,而处于恐慌中的环境中政府几乎失灵,原本指定的规章制度不得不因为环境的变化被迫改变——比如,在经过这一阶段后,女人可以继承父亲和丈夫的财产已经成为民间约定俗成的新规矩。
而时间来到三百年前,同样因为国王死前无嗣,国王的两位姐姐前后在重臣的簇拥下成为马黎的君主。
当时的马黎王国远没有现在强大。且因为宗教改革,马黎王国彻底得罪了圣教的教皇。曾经的海上霸主艾斯巴那王国找到借口,将马黎王国通往旧大陆的航线全线封锁。而马黎岛当时还没有完全统一,位于北边的邻居几乎每年都要南下,可以说是正处在一个充满内忧外患的环境中。
可就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下,当时的女王贝斯西亚抗住了所有压力,在位的四十年里加强集权和中央行政能力,坚持海军建设,集中力量打击了艾斯巴那的海上霸权,第一次打破了艾斯巴那“无敌舰队”不败的神话。
管怎么挑剔的史学家都不得不承认,马黎王国能达到如今的高度绝对离不开这位伟大的女王。
在那之后的一百五十年里,马黎先后又出过两任女王。虽然她们的成就和治国的才能远远比不上贝斯西亚女王,可前者以其谦逊温和的性格受到了所有人的尊重,后者则在执政期间促成了马黎本岛的大统一,这些都让“女王”这个称呼在马黎人民中的印象非常好。
况且玛格丽特公主并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在乌尔里克二世继位的前几年她和叔父亚历克斯亲王都是保皇党的核心人物,位于权力中心的人们对她并不陌生。
而她在九年前嫁人后,远离王宫的公主反而有大把的时间投入到对民间的慈善活动上。近十年过去,这些活动不仅在民众间给她积累了大量的声望,那些受过大公主殿下资助能够上学的人很多已经进入社会,在各行各业中扎根,进一步加强了她的知名度。
最重要的是,她确实是乌尔里克一世的长女,最无可争议的王室成员,如果不是犯了什么大错谁都没有理由阻止她登基。
于是理所应当的,在国王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玛格丽特正式在艾安萨宫宣誓登基,真正成为马黎王国的新君主。
不过现在的马黎王国虽然没有三百年前那么糟糕,但也出了很多尖锐的问题。
乌尔里克二世的死只是让这些问题稍稍延缓了一段时间,等到葬礼过后,各式各样的声音重新开始冒头。
首先,南陆殖民地的问题肯定要调查。
不管之前当地政府许诺的“补偿金”是虚构的还是真被人贪污了,这次都必须发放下去。
利昂娜难得的一次休假没过几天就结束了。
将谢尔比送上去旧大陆的船后,她与波文便匆匆收拾好行李回到南陆。
看到碍眼的“跟屁虫”终于走了,波文的心情一直很高涨。
不过这种情绪也就持续到到达南大陆之前。等跟着利昂娜回到军队驻扎地后,接连不断的麻烦事让他只能专注于当下,完全无法有时间思考其他事。
南陆各地的总督都不算是好相处的人,要在当地把新任女王的命令执行下去并不算容易。
好在此时此刻,新大陆上僵持不下的战局也让莱博党人终于认清了现实,大部分人都已经放弃期待合众国那边能在今年结束战争,开始希望王国能尽快再建立一个稳定且低价的棉花来源。因此,这次内阁也派了不少技术人员跟着一起来到南陆,下决心要好好找到适合种植棉花的地点。
经过近一年的勘察和扯皮,南陆的局势总算大体稳定下来。
而另一边的庞纳城,随着一份份提案被修改后打回下议院重审,刚刚继位的玛格丽特女王让轻松了十年的议院重新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压力,原本还能在开会的同时享受社交季的议员们加班时间直线上升,真正体验了一把形式主义带来的恶果。
不管议员们如何怨声载道,随着第二次议会即将落幕,马黎王国新君主的加冕仪式也终于被正式提上日程。
当然,这个日期还是需要新任君主亲自过目。
如往常一样,相关文件与最后一批下议院通过的议案将被一起送到了艾安萨宫中。
不过原本应该负责整理并递交文件的首相秘书今天临时有事,只能把自己的工作交给自己的助理,叮嘱一番注意事项后便离开了。
秘书助理倒没有太在意这个,但在进行例行检查时突然皱了下眉,有些意外地从中拎出一份提案。
“''修改《继承法》第18条''这项提案居然通过了吗?”那人询问一旁的同僚兼好友,“我怎么记得它上个月被提出来时就被驳斥回去了?”
同样在整理资料的好友听到后往他的方向瞥了眼,看到那份提案后立刻笑了:“哦对,我忘记上次全体会议你缺席了……那你可是错过一次''精彩''的辩论。”
听着这不怀好意的咬字,秘书助理瞬间被勾起了好奇心,连声催促朋友快说。
“其实直白说就没什么意思了……”那人卖了个关子,不答反问道,“你应该知道这项提案最开始是谁提出来的吧?”
“当然,是上议院的莎利斯伯爵。”
回答的同时秘书助理也露出一个意会的目光:“不过我还蛮佩服他的,在大家都知道他家是什么情况还能亲口提出这种提案。”
众所周知,现任莎莉斯伯爵还不是伯爵时曾经因为在一场火灾中没能及时逃脱,被救出来后必须紧急进行截肢手术。
可因为医生太过着急,不小心在手术中同时让他失去了生育能力。虽然人最后活下来了,但家里只有三个女儿,按照马黎《继承法》第18条规定,在他死后自家的伯爵的头衔只能由血缘最近的男性家族成员继承。
因为身体残疾,莎利斯伯爵过去很少出现在上议院。这次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马黎的新君主是一位女性受到了激励,他居然破天荒参加了今年的第二次会议,并在上议院提出了“王室以外的女性也能继承家族传承的土地和爵位”这项修改案。
由于他的情况上议院的议员们都清楚,面对这样一位命运多舛的人谁都不好意思当面说“不”。
他们想着反正下议院那边每年也t会卡着通过不了多少提案,这项估计刚被提出就会被否,于是也没当回事,直接递交了上去。
结果也不出所料,这项提案第一次被提出来就遭到了激烈的反对,毫不意外地被扔进废案的纸筐里。
可由于今年二次会议通过的提案实在太少,有人提出要是让上议院的老爷们知道了说不定又会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斥责他们对自己不够尊重等等……为了双方不至于闹得那么难看,最后他们还是挑出了一些看上去不太重要也不能对社会和自身产生什么影响的提案,打算在其中再挑那么一两个改一改充数了事。
于是,莎利斯伯爵的提案就这么被人捡了回来,再次来到了下议院开启新一轮的讨论。
但与之前一边倒的情况不同,这次居然有人站出来表示《继承法》中的这项规定确实不太公平。
因为这项规定不但限定了贵族家的土地不能由女人继承,还有不少一些历史遗留问题而不能随意交易的土地掌握在乡绅地主的手里。
这些土地都有一个共同点——虽然通过一些繁琐的合同也能交易,且土地收益确实都属于自己,但名义上它们都是马黎君主私人所有的土地。
在马黎还处于高度封建制的时期,这些由君主分封的土地之所以只能由男性继承,也是因为当时得到土地的同时也附带一条“必须效忠君主”的条款。这里的“效忠”除了要交税外,最重要的就是当国家要打仗时必须听从君主的召唤上战场。
而别说几百年前,直到现在马黎都没有招募女兵的先例,战场依然是男人们的天下。
既然不能履行义务,那当然就不能拥有土地,因果关系非常清晰。
然而随着时代变迁,这项法条也确实让一些贵族以外的人感到不适。
毕竟按照新兴发展起来的富商来说,自己买的地跟自己买的房子、买的花瓶应该都是一样的,付了钱就是自己的,自己死了也是想给谁就给谁,结果到了手里才发现这土地还盖着马黎君主的印章。也许这对大部分人来说没什么要紧,但平白多了道障碍,不管怎么想都会让人感到膈应。
更何况多出这么一个限定的条件,这些土地也不好出手,买卖时必然会遭到压价,如果能趁现在这个机会取消掉自然最好。
有了这个切入点,这项提案的反对声倒是没有之前那么激烈了,现场很多人都开始小声商议起来。
最后下议院的议员们一致认为一部分土地的继承权被限制不但不公平,还会限制市场的流动性,这点取消没有问题。而关于爵位头衔继承这里,大部分人依然认为女儿继承父亲的爵位非常不合适。
“……你当时没见到,彼尔德阁下当时相当激动,极力赞成这项提案。那边说女人不够理智,无法尽到领主该做的责任时他直接把贝斯西亚女王的事迹搬出来做例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奉承谁呢!”
那人用手点了点好友手中的文件,凑近小声说道:“而且我听说,彼尔德阁下当时正与一位子爵家的小姐关系良好,结果现在也不了了之了……”
秘书助理面露了然,再次看向文件上的内容后在心中摇了摇头。
在议院里,一个人的话语权终究是有限的。即使有些人会因为自身的利益尽力争取,如果那不符合多数人的利益那也不会被通过。
听完八卦,他便匆匆离开议院,赶在中午之前将文件递交到了艾安萨王宫,在女王侍女的带领下来到马黎现任君主的办公室。
“……这些是今年议会最后一批通过的提案。”秘书助理站在桌子对面的两米处,微垂着脑袋恭敬汇报道,“还有,内阁那边暂时将您的加冕日定为明年5月9日,首相大人想要知道您觉得这个日期是否有合适。”
“一个日期而已,能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玛格丽特女王轻笑一声,先在这个最不重要的文件上签上名字,这才拿起其他文件阅览起来。
文件的数目并不多,且因为经过多次讨论,递交到君主本人手里时其实已经十分完善了。
玛格丽特快速翻动着文件,分别在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可等翻到最后一张时,她的动作明显停了下来。
“''取消所有土地的限嗣继承''……”她念出提案上的一段,带着笑容看向秘书,“取消这一项确实是能增加这些土地在市场中的流动性,但如果我没有记错,它们之所以是''限嗣继承'',就是因为那些土地现在还是属于我的,你说是吧?”
新任女王的声音并不算大,音调也不严厉,甚至称得上是柔和。可听清她的话后,秘书助理的额头还是瞬间渗出了冷汗,也总算明白自己的上司为什么偏偏在今天请假,把自己推出来送文件……
“这个……陛下……”
“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们。回去告诉布莱恩,要我废除这些土地附加的义务也可以,但有条件。”
玛格丽特将笔尖放进墨水瓶蘸了下,快速在文件上写下一段话,随后将其放到侍女手中的托盘,转交给秘书助理。
“让他们好好讨论一下再给我答复,不用着急。”她看了眼窗外的飘雪,笑着看向对面的年轻人,“很快就要到创世节了,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思考。”
秘书助理从托盘中接过文件,看都不敢看一眼,应声后便顶着小雪跑回议院。
正好今天下午有一场首相参加的小型会议,他问到地点后便赶紧过去,把女王陛下说过的话转述一遍,并把修改过的文件递交过去。
其实玛格丽特的要求并不算过分,只是在女性是否能继承爵位上进行了微调。
在“只有王室中的女性和与王室有血缘关系的女性”这项前提后又追加了“对马黎王国做出过卓越贡献”这一条。
布莱恩首相看完后将其交给其他人查阅。
其实关于取消土地限嗣继承的想法之前早就有人提出过,不过前任国王乌尔里克二世似乎是继承了他父亲那对土地所有权的执着,即使那只是挂一个名号、没太多实际意义也不愿意妥协。而玛格丽特刚上位不久居然就肯将其让渡出来,这实在有些反常。
众人进行一番讨论,最后觉得这可能是女王陛下整顿了半年议院后给予的“补偿”。所谓先惩罚后奖励,这种手法倒是也很常见。
而比起彻底废除土地限嗣继承来说,玛格丽特女王最后增加的附加条件实在不值一提,在场也没有多少人在意。
不过经过讨论后,大家都一致觉得这件事还是赶早弄完比较好,免得哪天女王陛下回过神来反悔就不好了。
关乎土地的事都不是小事,很多人的利益牵扯其中后,走程序的速度也跟着变快。
最后下议院甚至在闭院的前一天召开了一次紧急全体会议,快速举手表决后通过了提案,赶在创世节到来前把文件再次送到女王陛下的书桌上。
在秘书助理忐忑的视线下,玛格丽特在阅读完文件的内容后没有丝毫犹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提前祝你创世节快乐了。”她把文件放到侍女手中的托盘上,朝对面的年轻人笑着微微颔首,“送完文件就回去休息吧,现在应该是陪伴家人的时候。”
第402章
402
女王和蔼的笑容让秘书助理感到一阵暖心, 尤其是想起那个明知道文件里有坑却把自己推出来顶包的上司,他缩头乌龟的样子与女王陛下这种豁达的表现对比起来实在不要太惨烈。
秘书助理带着这份感慨度过了一个不错的创世节,直到第二年议院再次开门,他们收到了一份由杜莱子爵寄来的爵位提前继承书。
按照马黎王国的爵位继承规定,一般都是父亲去世后由长子继位,父亲还在世就把爵位让给孩子的情况很少,但也并非没有。
比如这位杜莱子爵,他因为几年前的一次意外落马造成了半身瘫痪,要继续履行身为贵族的职责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会想要提前把爵位交给下一代也能理解。
可令人感到惊讶的是, 子爵填写的继承人名字居然是他的女儿。
已知杜莱子爵家可与王室没有任何姻亲关系,内阁中第一个阅读这份申请书的人都惊呆了,t以为子爵阁下是写错了人名, 还特地回了一封信让他修改完内容再提交一次。
然而这边还没收到回信,艾安萨王宫那边已经批准了杜莱子爵的申请书。
这下不光是内阁,整个议会都震惊了。
莱博党人姑且还坐得住,保皇党的一些人却已经忍不住了,很快就有人跑到女王陛下面前找说法。
然而这注定没什么用。
去年年末通过的《继承法》修订案已经开始实施,杜莱子爵的长子早在十几年前死在了战场上,他与妻子唯一还存活着的孩子就只有一个女儿了。
而杜莱子爵的女儿也并非一位普通的子爵小姐,同时还是一位出色的探险家。
她在去年回过国的同时带回了从世界各地收集的未知动植物标本和矿石样本多达三百余种。凭借这个,她已经在去年成为马黎皇家植物学会和地理学会的第一位女性会员。
如果这还不算为王国做出卓越贡献的话,我倒是想知道你们的标准究竟是什么——玛格丽特甩出这么一句话,成功让所有人闭了嘴。
修改法案是他们提交并敲定的,要是这都能随便废除,那这套制度也就离崩坏不远了。
如果按照程序,需要再由上议院提出修改意见,然后交到下议院审查,最后由君主签字通过……先不说下议院每年通过提案的概率有多低,玛格丽特女王现在展现出的态度已经表明她对他们的出尔反尔很不高兴了,很有可能会在最后拒绝签字,最后大家忙里忙外也是忙了个寂寞。
况且杜莱子爵在政坛中不是多么重要的人,整件事除了子爵的侄子会损失一个爵位外对其他人也没什么影响,何必因为这个去触女王陛下的霉头?
权衡过利弊后,他们反而更能接受这个结果了。
这个不大不小的风波很快就被忙碌的人们抛到脑后,今年最重要的依然是新君主的加冕仪式。
时间来到四月,来自各个国家和地区的宾客齐聚到庞纳城,共同参加这场百年一遇的女王加冕仪式。
而就在加冕仪式即将开始前一周,一条更加重磅的消息与女王加冕的消息一起传遍了整个大陆……
「□□!!她□□居然是个女人!」
意图恩诺的某间咖啡馆门口,一个拿着报纸的男人突然发出一声暴喝。
他刚骂出声就察觉到自己激动之下说了母语,赶紧警惕地在四周扫视一圈。
好在清晨咖啡馆门前的街道上总是人来人往的,很多人也站在街边讨论报纸上的内容,震惊的程度也不比他低多少,至少他那句脱口而出的脏话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萨哈木悄悄在心中舒出一口气,赶紧把帽檐压低了一点,把报纸夹到腋下后快步混入人流,换了个僻静些的地方才重新打开报纸阅读了一遍。
这不能怪他不够谨慎,实在是报道中的内容太过离谱。
如果不是反复确定自己今天买的确实是正经报社的报纸,也确定自己是在新闻版面看到的消息,他真要以为自己是被卖报纸的报童哄骗买了登着连载小说的副刊……
一个现任的伯爵是个女扮男装冒名顶替的骗子,还在所有人面前大摇大摆过了六年……马黎人是全都瞎了吗?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可在看清那位“女伯爵”的头衔后,他瞬间感到一种无数巴掌扇在自己脸上的感觉。
很好,瞎眼的不只有马黎人,还有他自己。
回想起三年前自己被对方识破并逮捕,最后以那种狼狈的形式逃离马黎,萨哈木就不自觉地开始磨牙,鼻子都跟着隐隐作痛。
虽然那次交手如果不是萨博利那家伙突然跑出来捣乱他肯定能打赢,但对方那过人的反应力和疯狗一样的攻击手法真是让人无法相信那会是一个女人……
男人看着那报道中的名字,手却慢慢攥紧了报纸的边缘。
萨博利……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想起这个名字了。
自从三年前他完全与神庙失去联系后,神庙就单方面敲定了他已经彻底背叛了神庙。
可萨哈木并不是很相信。
当年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孩子,一起逃亡,一起获救,一起被神庙收养,他最能理解他心中的恨意有多深。
所以,就算是三年前他一花篮把自己送进监狱,他还是愿意相信对方在之后做出的解释,回到神庙后也为他说了些好话……奈何他实在是太不争气了,别说把那个工程师绑回来,就连那么好的暗杀机会都白白浪费,这也不能怪后来阿卡德们一致将他定义为“叛徒”。
然而那个人并没有“叛逃”——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他从一位罗兰水手口中得知他已经死亡的确切消息。
当时自己在想什么萨哈木已经不太记得了,现在也觉得没什么重要的。
男人有些烦躁地把报纸捏成一团,仗着附近没人,发泄般用力将其扔到墙角,再次拐进小巷。
从他刚开始记事开始周围就不断有人死亡,听到某人的死讯实在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萨博利的死讯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实在没什么可放在心上的……况且他这次来意图恩诺还有重要的事,可没那么多精力去想一个死人……
然而还不等他走出多远,他突然感到一种很明显的、被人注视的感觉。
他当即转身环视周围,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当现实与直觉产生冲突时,萨哈木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快速走到大街上,在人群中穿梭一阵后重新拐进另一个更加偏僻的小巷,迅速找到一处适合躲藏的角落,侧身静静盯着自己来时的巷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巷口再也没有出现第二个人。
就在萨哈木开始怀疑自己的直觉是不是出了错,突然,他感觉自己的外衣的下摆似乎晃动了下。
男人的心跳陡然加速,可不等他转身回击,一个尖锐的物品已经悄无声息地抵上他的后腰。
「……别动,萨哈木。」站在身后的人小声警告道,「我只说几句话,说完就离开……」
「去你的吧!!」
萨哈木根本没有被胁迫者的自觉,转身就向后挥出一拳,完全没有把身后的威胁当回事。
然而身后那人似乎早就有了预料,不等他完全转过身便一脚踢向对方的膝盖窝,单手握住他挥来的拳头,一声闷响后萨哈木已经被人用力按到墙上。
昏暗的小巷本就没什么人走,偶然有路过的人听到声响往里看了一眼,发现是有人在斗殴也没当回事,只匆匆低头快速走过。
「……你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
被压在墙上的萨哈木用力喘了两口气,用力向后看却只能看到那人的衣角,突然笑出了声:「你还在掩藏什么?别忘了最开始你的伪装术还是我教你的!你以为改变嗓音我就认不出来了?」
「萨博利……你最后还是当了叛徒!」他恨恨说道,「亏我还向阿卡德保证过你绝对没有背叛……你到底还有什么脸出现在我面前?!」
「…………」
「萨博利已经被杀死了,是阿卡德们派人动的手。」站在他身后的人沉默半晌后说道,「我从来没有主动背叛过他们。」
「呸!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叛徒的话?」萨哈木喘息着笑道,「你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否则只要让我逮到机会逃走,神庙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只是来跟你说两句话,说完我就走……」
那人手上用力压住萨哈木的身体,靠近他的耳畔说道:「阿卡德们想要拿回的东西我拿到了,现在就放在贾布奥二号码头的行李寄存处,凭证我已经放进你的衣兜里,你尽快去取……」
那道声音顿了顿,继续道:「信不信由你。但神庙的恩情我已经还清,我实现了我过去的誓言,已经不欠他们什么了……今后也不用来找我,我不会再回去了……」
话音落下,萨哈木真的感觉那股压制着自己的力道消失了。
他刚要转头,却听到耳畔传来一声子弹上膛的声音。
「不要回头,不要给我杀你的理由。」那道声音如此说道,「你自己默数到一百再离开,我不会为难你。」
「…………」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离开!」
萨哈木一t拳锤在墙上,压着满腔怒气低吼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是当初你没有对我出手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是不是那个人,那个狗屁马黎伯爵……你到底还是因为他背叛了你的兄弟!」像是想起什么,他又十分刻意地发出两声恶劣的笑,「哦,我说错了,现在是''她''而不是''他''……你那么维护她,不单单是因为她是那个人的孩子吧?不会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是个女人,被她迷到神魂颠倒了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巷安静到让人窒息。
就在萨哈木以为身后那人已经离开时,那人居然再次开口了。
「我只是觉得阿卡德说的话也并非全部正确。至少我觉得,即使那些在他们暗杀名单上的人全都死亡,也不能解决塔里默存在的问题……即使是那些人,我也不认为他们就真的全都该死。」
那道声音如此说道:「而且你该知道我的情况,没有了那种药我还能活多久我自己都不知道……至少在我剩下的时间里,让我做点自己觉得正确的事吧。」
「…………」
萨哈木的拳头随着沉默滑落到腿侧。
「……谁不是呢?」
他自嘲地笑了声:「你是,我也是,这片大陆上的所有人都是……也许前一秒还活着,下一秒就不见了,谁又能知道自己的死期在什么时候呢?」
这次他没有再听到对方的回答。
安静等待了一分钟后男人才转过头,暗巷中除了自己已经空无一人。
第403章
403
匆忙拐入小道后谢尔比立刻扯下包在头上的头巾,将手|枪的转轮打开、倒出子弹,将枪解除了上膛的状态才踹回口袋。
他的动作很快,等再次拐进人较多的大道时,已经卸掉了所有伪装,再次混入来来往往的行人中。
虽然他想把那本“预言之书”送回神庙,但作为一个叛逃者,亲自回到对方的势力范围内无疑是一种送死行为。
所以谢尔比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到一位曾经的“同僚”,让对方把书送回去。
但他已经离开神庙太长时间, 即使之前在“基金会”中领到去旧大陆的任务也大多是在西陆, 对阿卡德们在旧大陆中的活动并不了解,如果一个国家一个国家找过去那简直是大海捞针。
还好「黑星大盗」萨哈木近期又开始在旧大陆上活动了,比起隐藏起来的其他人,他的行动实在高调到有些过分。再加上谢尔比对他本人的了解,找他总比找其他人简单。
解决完这个一直压在心口的石头后,他立刻走向与码头方向相反的火车站,购买了距离现在最近的一班开往斯提安塞的火车票。
早在去年六月他刚到达旧大陆不久,他便很轻松地找到了那位现在还在努力维持那个战时慈善组织的人——吉恩·特南伍德先生。
这主要归功于特南伍德先生在一年前就出版了一篇回忆录, 其中记录了他本人在数年前因为工作偶然路过意图恩诺与卡里根的交战地, 并目睹其中发生的惨况。
大战过后,双方都死伤惨重。
可令特南伍德先生最感到恐惧的并不是成片的死人,而是那些被大部队遗弃在战场上,还活着的、努力呼救却无法得到救治的数千名伤兵。
在这篇回忆录中特南伍德先生正式提出了自己的构想——他希望能通过建立一个绝对中立的民间组织救援这些在战后受伤的士兵,至少让这些逃离地狱的可怜人能活着回到家乡。
谢尔比在看完这份回忆录后便立刻将其寄往马黎,并在第一时间找到那位特南伍德先生。
经过近一年的交往,他已经能够确定对方确实是一位真正有着仁慈之心的绅士。更加可贵的是,他也与拉塞尔·弗鲁门一样,在确定自己的理想后并不是只会说空话,而是真正会脚踏实地做这些事。
从两年前开始,特南伍德先生就在西陆各个国家举行演讲游说,期望得到更多人和政府的支持。而经过他的努力,现在这份构想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雏形。
去年2月,国际伤兵救助委员会正式成立,而在今年8月,将会有十多个国家派出代表召开一次国际会议,到时候说不定真的能正式成立一个同时被数个国家承认的组织… …
原来不止他们有这样的想法,原来其他地方的其他人也觉得那样的惨剧是该避免的……原来还有跟他们一样,想要改变那些错误的规则。
只要想到这点,谢尔比总是会感到心跳开始加速。
与之前完全不同,现在他只想这颗心脏能撑的时间久一点,至少看到8月的会议召开……
不,还想要更久一些。
他想要看到会议真正取得进展的那一天,他想看到有更多国家在那份合约上签名,想要看到它成为现实的那一刻……
…………
那个时候,她会来吗?
谢尔比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手不自觉地抚上怦怦直跳的心口。
今天的报纸他也看到了……不过与其他人不同,他对利昂娜选择直接揭露自己真实身份的行为并不是很意外。
与总是东躲西藏、想尽办法伪装的自己不同,她一开始就没想要一直披着她兄长的身份活下去。
她一直都是那样一个人……就算一直隐瞒性别对她来说上升空间最大,可在让自己最大的仇人消失后,她终究不愿意继续伪装成另一个人。
“我就是我,是利昂娜不是利昂哈特,总有一天我会以我自己的身份站在所有人面前。”
火车动轮不断发出震响声,可记忆中青年含笑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
“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是,利昂哈特也是,我不能替代他活下去……”那道声音说道,“我要让别人记住我,也不能让别人忘记他原本的模样。 ”
谢尔比靠上窗户,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起的信纸,不知多少次看着上面的文字出神。
那是声音主人在不久前给他写的书信,邀请他能在女王加冕日前回马黎一趟。
他原本是打算答应的……不光是出于私心,也是因为特南伍德先生的嘱托。
这位善良的先生并不愚蠢,他清楚现在自己创立的伤兵救助委员会终究是一个知名度不高的小组织,喊喊口号谁都会,可要想真正在现实中发挥作用,那就必须有足够的资金以及旧大陆上各个大国的认可。
马黎王国虽然本土与旧大陆隔着一道海峡,也很少真的派兵掺和旧大陆上的纷争,但作为当今世界的第一强国,如果能够争取到它的支持总归是百利而无一害。
而谢尔比虽然没有在明面上暴露自己与怀特伯爵有联系,但他加入时表明过自己曾在马黎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马黎语也是整个组织里最好的,让他跟去就算是做翻译也很有用。
原本已经计划好了,可偏偏他在上周看到了「黑星大盗」萨哈木在意图恩诺出现的新闻。
就算这次应该不会是萨哈木的最后一次行动,但下次碰上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他权衡一番后还是决定先向特南伍德先生请个假,准备先把那本“预言之书”送走。
时间就这么耽搁下来了,现在已经过了信中邀请他回马黎的日期,距离女王加冕日也只剩下一天,以特南伍德先生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在他请假的这段时间应该已经派其他人去马黎了……
带着这样复杂的心情,谢尔比将信纸重新揣进怀里,继续看着窗外发呆。
意图恩诺王国在三年前刚刚实现统一,现在国内的铁路系统还有些混乱,更不要说他还要跨越边境回到斯提安塞联邦国……林林总总又是转车又是检查折腾下来,他直到第四天清晨才回到伤兵救助委员会的总部。
而刚一走进总部所在的建筑,他便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经过询问才得知,就在他离开的这一周里,特南伍德先生的侄子兼助手——亨利·特南伍德居然因为一场马车事故意外去世了。
谢尔比对这个名字的主人印象很深刻……那是个讨人喜欢的青年,非常喜欢与周围人打交道,一张嘴说话就根本停不下来。
因为斯提安塞联邦国的官方语言分别有四种,谢尔比精通的只有帕鲁本语,罗t兰语只是勉强能说一点,刚刚到这里时跟人交流实在很困难。那段时间里,一直是热情的小特南伍德先生在照顾他,还抽时间教了他一段时间的罗兰语和意图恩诺语,这让谢尔比对他始终抱着一股感激之情。
可谁能想到,只是短短几天的时间,那个由内而外散发着鲜活生命力的人就那样消失了……
这种情绪和现实之间的割裂感让他一时无法完全相信这件事真的发生了。
恍惚的精神持续了好几分钟,直到被叫到特南伍德先生的办公室,看到那张放在旁边的小办公桌上已经坐了别人,看到特南伍德先生佩戴在左臂上的黑纱,他才猛然意识到这真的是现实。
见他看着自己的左臂发呆,坐在办公桌后的特南伍德先生也跟着叹了口气。
留着标准络腮胡的男人站起身,揽着青年的肩膀将人带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难以接受,我也一样,大家都很想念他……」特南伍德先生耐心开导着面前的年轻人,「但我想,如果是亨利的话,他应该不会看到我们会因为他感到难过……」
嘴上说着不要难过,但男人颤抖的声线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感受。
说到后面,与其说那是在安慰谢尔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谁都没想到,谁能想到……他明明是在商店里买东西,他应该是安全的,可偏偏那匹马失控后撞进了店里……」
特南伍德先生说着说着又开始叹气:「世事无常啊,事后想什么都会觉得后悔……前两天是我妻子的生日,他那天临走前还跟我说他准备了一件特别的礼物,我问是什么,他就笑着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谢尔比静静听着男人断断续续说着话,时不时出言安慰几句。脑中却在想着不久前另一个人说的话。
【你是,我也是,这片大陆上的所有人都是……】
【也许前一秒还活着,下一秒就不见了,谁又能知道自己的死期在什么时候呢? 】
两人在沙发上说了近半个小时的话,特南伍德先生终于逐渐打起精神。
「不说这个了……你刚从意图恩诺那边回来吧?」特南伍德先生关切问道,「旅途还顺利吗?」
这次请假谢尔比是借口自己有位在意图恩诺的朋友去世了,要去参加葬礼,这才不得不推掉工作请假过去,此时当然也要把这个谎圆上。
说谎对他来说算是驾轻就熟,但这次开口时他却看上去神思恍惚,像是脑子里还装着其他事,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的。
特南伍德先生看出他状态实在有些差,想到对方刚去参加完好友的葬礼回来就又碰上一个,也很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于是转而开始劝说他回去休息一两天。
「…………」
「感谢您的好意……可……」
谢尔比难得没能在第一时间组织好语言,想了好久后才站起身,向特南伍德先生深行一礼。
「我知道我这样实在有些……突然……但可以让我去一趟马黎吗?」他低垂着脑袋说道,「虽然现在说这些可能有些晚了,但我还是想为八月的那场会议尽一份力……马黎那边我有一些认识的人,说不定能争取一下……」
特南伍德先生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心说女王加冕仪式都在三天前结束了,有些外宾估计已经在回国的路上了,现在去也没什么用。
但回想起他之前积极的态度,他猜到这位年轻人估计也有朋友在马黎那边,之前错过行程可能是现在又后悔了……只是委员会这边其实还很缺人……
经过一番犹豫,心软的特南伍德先生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并表示愿意支付他来回的路费。
谢尔比当然不能接受。他现在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庞纳城,那购买的船票和火车票势必要更昂贵一些……而他也清楚,整个组织目前的开支都由特南伍德先生一人承担,他实在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私心让对方买单。
虽然这场突然决定的旅行没有提前做计划,却出乎意料地顺利。
谢尔比先乘坐火车来到罗兰的费拉港,正好碰上一艘正准备驶往庞纳城的船,全程居然只用了三天就再次踏上了马黎的土地。
时隔一年再次回到庞纳城,谢尔比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耳边是船夫们的吆喝声,熟悉的语言包围着他,就连这糟糕的空气都变得让人格外怀念起来……
谢尔比拎着行李箱在港口站了片刻,这才跟随记忆中的方向找到公共马车的上车点。
每次回到庞纳城,这个城市似乎都在发生变化。
比如之前在街上比较罕见的有轨马车现在倒是常见起来,就连从港口回尤默尔大街的马车都变了个样式,一时间居然让谢尔比感到有些不习惯。
直到他上了马车,被一群人叫嚷着挤到靠边的座位坐好,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刚会感觉有些别扭。
他并不是因为周围的事物发生改变而不习惯,是他自己……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没有在脸上或身上进行任何伪装,光明正大地站在聚集了这么多人的公共场合里,用着自己的脸,自己的声音,跟其他人交流……
十年的时间已经让他习惯于遮掩起自己的一切,可他心里明白,那些习惯的背后都源于自己对外界的恐惧。
而现在,那些曾经令他恐惧的根源都已经消失,他终于能够像个正常人一样,用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走在大街上时,他却又有些不适应了?
谢尔比在心中自嘲般笑了声,再次把心神放到马车售票员高声喊出的站名上。
马车很快来到尤默尔大街附近,谢尔比下车后左右环顾一圈,立刻抬腿走向那条熟悉的街巷。
他为自己这次出行找了很多借口。
比如信件传递的消息终究有限,他想让马黎这边有更多人了解到特南伍德先生的想法和正在做的事……还有预言之书,他已经送走了,这么重要的事他当然要跟她说……
加快的步伐在逐渐靠近目的地时又渐渐变慢,最后完全停在那道门的不远处。
想了那么多理由……说到底,还是他想要再见她一面而已。
萨哈木的话,小特南伍德先生的意外死亡,这一年在伤兵救助委员会中的工作经历都将他最想遗忘的记忆牵扯了出来。
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认知的误区。
他确实无法确定自己的终点在哪里,可其他人难道就能确定吗?
就算是一个健康的人,就算是一个过去一帆风顺的人……就算是她,也有可能在某一天……
谢尔比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再见一面……
再见一面,少一点遗憾,这样他也能暂时安心……
然而正当谢尔比站在人行道上做着思想准备时,右手边突然有个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的人擦着他的肩膀走过。
浓郁的花香让谢尔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条件反射般看向前方。
出乎意料的,捧着花的男人经过他后没有继续往前走,居然就停在了不远处的那扇门前。
谢尔比眼睁睁看着他整理了下,确定胡须很整齐,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这才抬手敲响了大门。
有节奏的敲门声来到第三组时,那扇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波文那张熟悉的苦瓜脸出现在门口。
“日安。请问弗鲁门阁下在吗?”
男人朝门内的人微笑颔首:“我是约翰·彼尔德,两天前我曾让我的男仆来递过名片,约定了今天前来拜访……”
“可我记得当时弗鲁门阁下拒绝了您的请求,彼尔德阁下。”波文绷着脸打断道,“而且您实在来得不巧,弗鲁门阁下今天有其他行程。”
“这……看来是我的男仆没能领会她的意思,回来后并没有告诉我这些……”
男人露出懊恼的表情,又十分真诚地将手中的花往前递:“作为赔礼,请务必收下这个。”
波文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拒绝,最后还是碍于对方的身份准备接过那束花。
然而就在探身接花的瞬间,他的视线往街道旁扫了眼,猛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您居然回来了!”
在看到谢尔比的瞬间,波文短暂怔愣了下,下一秒脸上顿时绽放出一个惊喜的笑。
“您是刚下船吧?一路上真是辛苦了,请务t必进来让我给您倒杯茶。”
波文这么说着,竟然直接越过那位穿着得体的绅士,直接走到谢尔比面前,相当强硬地从他手中接过行李箱。
一年不见,波文的热情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如果不是在接过行李时他用力掐了自己一把,还背着人跟他做了个嘴型,谢尔比都要相信他是真心欢迎自己的到来。
暗暗朝对方点了下头,谢尔比走过那位拿花绅士身边时猛烈地打了两个喷嚏,捂着鼻子快速躲进大门内。
“非常抱歉……我、我好像有些对花粉过敏……”他捂着半张脸对门外的男人微微颔首示意后,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进起居室,仿佛身后有什么魔鬼在追自己。
“真的很抱歉,彼尔德阁下。您也看到了,这位客人对花粉过敏,我现在要是收下您的花也许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波文压住心中的欢喜,一板一眼地说道,“您的心意我会转达给弗鲁门阁下,非常抱歉今天无法接待您。”
随着“砰”的一声响,公寓的大门彻底被关上,波文脸上那客套的假笑也跟着落了下来。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原本走到客厅的谢尔比此时又转了回来:“他是来找弗鲁门阁下的?那怎么还带着花……”
“还能因为什么?苍蝇闻着肉腥味能不跑过吗?”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波文完全没在意面前的人究竟是谁,直接拉着谢尔比抱怨道, “别人多少还矜持点,被拒绝后还会收敛一些,就这家伙简直像是没有脸皮似的,说了多少次都像听不懂人话一样……”
谢尔比:…………
谢尔比从恍惚中回过神,艰难道:“还有……其他人吗?”
“当然有啊!加冕礼前他们还在观望呢,之后连装都不装了!”
波文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大咧咧道:“今天上门送花,明天还不知道要搞出什么……”
“嗯,所以我的花呢?”
听到一阵下楼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谢尔比忍不住循声看过去,下一秒便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两人对上视线的瞬间,那双烟灰色的眼睛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又弯起。
“我以为你要再过一阵才能到呢。”
利昂娜笑着走下楼梯,朝还站在门口的人招招手:“正好梅太太做好了下午茶,一起来吃点东西吧。”
第404章
404
时隔一年, 再次看到这位曾经假扮过自己“侄女”的年轻人时,梅太太难得露出些许笑容。
“听说您去年一直在斯提安塞工作, 还适应那边的生活吗?”
“还好……特南伍德先生是个好人,委员会中其他人也都很照顾我……”
谢尔比有些拘谨地从她手里接过茶,道谢后又在对方和蔼的目光下补充道:“最不习惯的地方可能是那边的马车都是靠右行驶,我适应了一段时间才没再出错……”
他这么说着,眼睛却时不时往客厅的另一边飘。
对比起他与梅太太这番堪称和谐的对话,利昂娜和波文还在为之前该不该收花进行着一番没什么意义的争论。
最后利昂娜嫌他太吵,直接指着谢尔比做借口,表示他们要单独说话,这才把波文打发走了。
等到客厅只剩下两人,谢尔比终于有机会正大光明地打量起面前人。
也许是整整一年没见,眼前青年的五官看上去似乎比记忆中更成熟了一点。头发不知是懒得修剪还是干脆就是想要换个风格, 总之是比之前长了不少,多余的头发被她用发带系住绑在脑后,反而看上去要比之前的短发更清爽一些。
即使已经不需要再隐瞒性别,她依然喜欢穿男装,不管是说话的方式还是坐姿站姿都与之前没有区别。
与过去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只有她已经不需要继续束胸, 以及终于能穿立领之外的衬衫了。
之前打过好几次腹稿, 可真到了面对面的时候,谢尔比却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实在令人窘迫, 以至于客厅在接下来的半分钟内都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中。
时间过得越久场面越尴尬,可同样的,越是焦急越不知道该怎么打破现在的气氛。
就在谢尔比开始尝试冷静下来时,坐在对面的人却看着他笑了。
“你刚刚不是还跟梅太太说得很好吗?怎么突然就变成哑巴了?”利昂娜笑着挪到沙发的另一边,靠近他小声说道, “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之前收到你的信,说是突然有急事要去意图恩诺一趟,我就觉得你可能赶不上女王陛下的加冕仪式……怎么样?''那件事''已经办完了?”
看着眼前人的笑容,谢尔比的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弯起,时间带来的隔阂和看不见的屏障似乎在瞬间被打破了。
“是,那本书我已经找人送回去了。”他笑着回答一句,又像是想起什么般愧疚地低下头,“很抱歉,没能赶上您最重要的时刻……”
“最重要的时刻?你是说我的身份被揭开的时候?”
利昂娜再次发出一阵笑声,转换了下坐姿后摇了摇手指:“不不,我亲爱的朋友,现在下这种结论还太早了吧?就算是排除掉未来,我也不觉得那场舞会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这么说着,她还恶趣味地补充了一句:“不过老古董确实遭到了不小的冲击……也许对他们来说,那确实是很难忘的一天。”
谢尔比听她说得简单,但他心里明白,现实应该不会像她说得那么轻松。
先不说她之前冒名顶替的行为必然会遭到所有人的谴责,就算她靠之前创造出的政绩和玛格丽特女王的支持,勉强以女性的身份继承了怀特伯爵的爵位,可谁都知道,她和女王陛下想要的并不仅限于此。
今年五月她就要满21岁了,按照上议院的规定,她可以正式继承其父在议院中的席位,成为上议院中众多议员之一。
其实之前王国内也有女性贵族在上议院拥有席位的先例,比如阿梅希斯女侯爵,在她父亲去世后她也曾继承了父亲在上议院的席位。只不过在王国历史中还没有哪位女性贵族会真的在举办议会的时候来到议院,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履行一名议员该履行的职责。
其中的原因有很多,有的是因为讨厌麻烦,有的是因为世俗的规矩如此……即使能克服这两种原因,一个想要站到男人堆中的女人也必然会遭到排挤。
没有人愿意听她们的发言,也不会有人告诉她们议院里的规矩和运作模式,人们只会把她们当做动物园中的稀有动物去观赏——想清这些,自然不会有人会去自讨苦吃。
可利昂娜·弗鲁门不一样。
她的经历太特殊了,特殊到会让那些人真正感觉到危机。
先不说她在庞纳治安所内已经成为一个无人不知的存在,这位怀特伯爵可是在18岁时就给当时的内政大臣当过一段时间的秘书。不但完整参与过议院开会的流程,还参加过多次内阁会议,已经对马黎议院的运作模式十分了解。
不仅如此,她出色的思维能力和逻辑推理已经得到庞纳治安所上下的一致敬佩,之后她还去了南陆殖民地,收拾好了前国王留下的烂摊子……种种履历加起来,虽然没有当初的首相大人亮眼,但作为一个只有21岁的年轻人来说已经足够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如果她是一个男人,那现在势必会成为莱博党和保皇党的拉拢对象。可作为一个女人,两边别说拉拢,不联合起来阻止她走进议院就不错了。
就像现在……明明还处于议会召开的时间,如果没有遭到阻挠,她就算现在不在议院,也不该在周一的下午在家里优哉游哉地喝下午茶……
“……您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想到这里,谢尔比的嘴先大脑一步将想问的说出口:“是否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利昂娜完全没想到他会直接点破自己目前的窘境,惊讶片刻后,那种久违的契合感让她忍不住加大了脸上的笑容。
“你要是这么问,我可就要不客气了。”她用手背撑起下巴,笑着看向对方,“我最近确实想调查几个人,但一个人去总归有些不方便……本来我是打算让巴顿帮我找个靠t得住的助手,可谁能比你更让我放心呢?”
对上那双上弯的眼睛,谢尔比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脸颊和耳朵上涌。
他现在脸上可没有涂抹化妆品做伪装,匆忙下只能突兀地拿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这才重新调整好状态询问起利昂娜想要查什么。
“没什么,就是几个最近在追求我的人。”
利昂娜轻描淡写地扔出一包炸弹后抬腿站起身,走到一旁的书写台前拿起一个本子:“乔治·格里梅特,戴维·维莱特,罗伯特·佩西……哦对,还有刚刚你见到的那位托马斯·彼尔德。这位可是重中之重,而且看上去最心急,也许从他入手比较好。”
谢尔比听到她说第一句话时是错愕的。等到她开始挨个念出那些追求者的名字时,惊讶又化作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挤压着他的心脏。
然而还不等口中的苦楚蔓延开,她最后说出的那句话又将他的理智拉回来了一点。
这种语气,可一点都不像是在挑选结婚对象……
谢尔比一时形容不出她语气中到底是哪里不对劲,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直接问出口:“我可以知道您调查他们的理由吗?”
“当然是因为他们的行为很反常。”
“正常人在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后躲着我走都来不及。不是面露厌恶就是冷眼观望,他们却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接受了一切,甚至跳出来对我展开追求,这不是另有所图还能是什么?”
利昂娜将本子扔到一旁,抱臂冷笑道:“尤其是那位托马斯·彼尔德,他可不是第一次上门了,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高调。他花的心思越多,就说明他想要的越不简单……正好我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不如让我好好查查他到底想利用我达成什么目的。”
谢尔比听完她的结论,立刻赶在她重新看过来前闭上自己无意中半张开的嘴。
“我明白了。”他正了正神色,严肃说道,“请您尽管说,我会配合您的行动。”
于是第二天,一份印着怀特伯爵家家徽的身份名帖被送到了托马斯·彼尔德阁下在庞纳城中的住处。
又过了一日,身份依然带有争议的怀特伯爵小姐难得换上了女装,与自己的贴身女仆一起来到彼尔德阁下的住处,并受到后者的热情招待,据说双方交谈甚欢。
三天后,开始有小报刊登出怀特伯爵小姐与卡伦威尔侯爵的小儿子交往甚密的消息。
五日后,庞纳城中已经开始流传起“伯爵小姐的两位追求者为了爱情大打出手”的传闻,一些俱乐部中甚至开始有人打赌最后伯爵小姐的芳心会花落谁家。
等到第七天时,卡伦威尔侯爵的第三子,托马斯·彼尔德阁下涉嫌庞纳地铁修建贪腐案的消息突然出现在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上。
这个突如其来的新闻让原本还在等待桃色消息的人大跌眼镜,尤其在听说递交证据的是之前与彼尔德阁下“陷入热恋”的怀特伯爵小姐后,那些等着看热闹的人终于冷静了一点。
尤其是之前暗暗对怀特伯爵家那庞大的财产产生一些想法、却还没有付诸行动的人,现在已经开始跟自己的朋友感慨起来——
他们早就知道,能被玛格丽特那种“黑寡妇”如此看重并培养的人不可能那么简单。
这些人还有心情说些风凉话,但那些已经被牵扯进去的人可完全笑不出来了。
他们有种预感,这件事不会就此了结。
果然,又过了两天,随着案件调查持续进行,另外一位曾公开追求过怀特伯爵小姐的人同样被牵扯进贪腐案中,还有一人被查出曾在一些乡镇中动用金钱购买选票、贿赂选民才当上议员。
虽然前者涉案不深,而后者的选举舞弊已经在马黎官场上蔚然成风,可谁让事情被捅出来了呢?
见不得光就是见不得光,没本事保住自己秘密的人当然没资格继续在议院中待下去。
下议院的位置可是相当抢手,一下子少了三个人其实对其他人来说是个好消息,各方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另一边,利昂娜·弗鲁门的名声算是以一种古怪的方式传开了。
短短十天就抓到了三名议员的错处并将其拉下马……除了她能直接把证据递交给玛格丽特女王这点比较“作弊”外,工作效率简直不是一般的高。据说连一贯古板的奥本伯爵都开始考虑起要不要把人招到治安所当顾问了。
不过尤默尔大街并没有因此安静下来。
追求者们不敢上门了,但报社的记者可不管那么多,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谁都想亲自采访一下这位经历堪称“传奇”的伯爵小姐。
利昂娜倒是没有把人全都拒之门外,但也只接受了几家规模比较大的报社的采访。
当有人问起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追求者”统统送进监狱时,她只笑着表示“结婚不是小事,结婚对象当然要好好调查一番才能让人放心”。而且自己最近真的很闲,就顺手随便查一查,没想到人都做到下议院的议员了居然还会把自己的罪证大剌剌放在明面上,这让她对马黎政府中工作人员的业务水平感到十分担忧云云。
不出意料,报道被刊登到报纸上后,怀特伯爵小姐立刻得到了一个“鸡心螺小姐”的“美誉”。
拥有美丽的外壳,引诱人去触摸,却会在对方最松懈的时候一击致人死亡——利昂娜倒是不讨厌这个称号,某种角度上这也算是对她能力的称赞,可看到报纸后的波文却气炸了。
“我就说,那些报社的记者写不出什么好东西!”
公寓的厨房中,波文一边刷碗一边朝旁边默默擦碗的青年抱怨道:“专挑会吸人眼球的东西写就算了……我还看到有评论家说弗鲁门阁下这样下去必然会成一个没人愿意娶的老姑娘!那根本不是她的问题好吗?是那些人自己行为不检点,这怪得了谁?”
“哦对,还有个讨厌的家伙还在那里说弗鲁门阁下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有追求者才会心生怀疑,要是她像女侯爵阁下那样立下遗嘱,死后财产都会捐给王室,那保证不会有人再上门求婚……真是放屁!”
波文将抹布一甩,愤愤道:“一群没本事的家伙,他们也就能在小报上说说了!真要做点什么,也许都不如那三个不要脸的混球!她哪里不值得有真正的追求者了?!”
谢尔比听他抱怨,脑子其实已经逐渐飘远。
只是他手上的动作一点没耽误,接过洗完的碗碟后,将其擦干净,完全没让身边洗碗的男人察觉到异样。
“弗鲁门阁下是个非常优秀的人,有很多追求者才是正常的。”他小声附和道。
“你也觉得是吧!”
波文难得找到可以聊这种事的人,激动说道:“那群人除了胡说八道就不会干别的!”
“是他们不够了解弗鲁门阁下。如果他们愿意了解她就会明白,喜欢上她其实很容易……”
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谢尔比立刻为自己的话打了个补丁:“除非他们本身就是品格低劣的人。”
“没错就是这样!那些人就是看不得别人比自己优秀!”
波文果然没有在意他前一句话,仿佛找到知音般看向身边的青年:“说起来大后天就是利昂的生日了,今年还没定到底是在庞纳过还是回帕克丝庄园……对了,你应该还不急着回斯提安塞吧?”
谢尔比沉默片刻,摇摇头:“我已经请了太久的假,再拖下去实在不好……”
波文听到他的话愣了下,连刷碗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似乎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婉拒。
不过仔细想想,他确实已经在马黎待了将近一个月,更不要说之前已经请过假……就算再宽容的老板估计都会对这样的员工生出意见。
“吾主在上,真不敢相信有一天我会对你说出这句话……”波文呼出一口气,认真看向谢尔比,“我会想念你的……还有,真的很感谢你之前的帮助,我知道这次你又出了不少力……”
“这都是我该做的。”听着他的絮叨,谢尔比不由跟着露出一个笑容,“我也会想念您的,利文朗先生。听说您编撰的那本书马上就要完成了,可惜我等不到它出版的那一天……”
“ t这有什么?等印出来我一定给你寄一本……”
两人还在水槽边闲聊,谁都没发现门口刚刚出现了一道影子,又很快退了出来,下一秒便消失在走廊中。
第405章
405
从结果上看,庞纳城居民对“怀特伯爵小姐”的关注实在算不上太多。对大部分普通人来说,这种新闻最多会在自家餐桌上出现一两次,然后就跟其他新闻一样被抛到脑后。
比如现在,新大陆上出现的一种新式热武器刚一面世就抢走了所有的“风头”。
据说那种被称作“机枪”的武器形状类似于放大版的左|轮手|枪。不需要士兵们手动一个个填充弹药,只需要转动一个把手就能让子弹自动完成装弹、射击和退壳的全过程,完美解决了现存所有枪械不能连射的问题。
毫无疑问,这种创时代的发明刚出现在战场上就对双方的士兵们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虽然这些新式枪械非常笨重,移动运输很不方便,且在实际使用中还会遇到例如子弹卡壳等问题, 可一挺能连续射击的机枪带来的伤害还是给南方联盟的士兵, 尤其是骑兵部队带来巨大的恐慌。
过去北方军使用的装备参差不齐,很多人甚至拿着一把燧发枪就上了战场,可想而知,战争初期枪械的作用也许还赶不上安装在枪管上的刺刀。
可机枪不一样,它的特性简直是南方骑兵的天生克星。一旦一排机枪被设置好并没有出现质量问题,对着它们进行冲锋的骑兵无疑是用自己的脖子去撞死神的镰刀。
再加上从正式开战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年,北方联邦政府的领土内已经建起一座座兵工厂,到现在已经基本能够保证前线士兵拥有足够的武器。
而南方那边的补给开始因为海上封锁等原因变得困难, 一开始十分勇猛的南方联盟军慢慢显出颓势。
有了新谈资的人们纷纷开始讨论起合众国那边的战况,可议院中的议员们显然还不能像他们那样快速遗忘怀特伯爵小姐给予他们的冲击,尤其是莱博党人。
现在已经是五月末,今年马黎第一次议会的进程也走到了一半,很多提案已经递交到下议院进行投票表决。在这个时候莱博党突然损失三位议员对党内的影响虽然算不上太大,但也足够让他们产生警惕。
表现到现实便是, 原本还在中间观望的人开始站队, 坚决反对利昂娜·弗鲁门这个欺骗了所有人的骗子进入议院,就连怀特伯爵这个爵位也不该由她继承。
然而见到莱博党人开始激烈反对,保皇党人却跟着慢慢转变了立场。
原本这些人是最反对利昂娜继承其父爵位的人,可所谓的“政敌反对什么就该支持什么”,尤其是发现这位有着女王支持的年轻人确实能给自己这方带来利益,一些零星的赞成开始出现。
说到底,王国法律中从没有明确规定女人不能做议员,也没有说过女人不能做军官——毕竟按照马黎王国的传统,马黎君主都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包括国王与女王,用性别来攻击她的实绩在法律上行不通。
再退一步说,上议院可是他们贵族的“地盘”。利昂娜到底能不能合法继承她父亲的爵位,以及后续是否允许她进入上议院应该由他们和女王陛下共同决定……
“……上议院那边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虽然现在赞成的人数不算多,但我觉得还是很有希望的。”
尤默尔大街的公寓中,吉尔斯·铂鲁抬手喝光茶杯中的茶水,这才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地强调道:“事先声明,我是第一个投了赞成票的人。”
“我以为你会说你是唯一一个投了赞成票的人。”利昂娜靠在沙发中,带着调侃看向对方,“我以为那件事之后,你再也不愿意踏进庞纳城一步了。”
吉尔斯严肃的表情一秒破功,忍不住跟着露出笑容:“没办法,这次可是女王的加冕典礼啊!我就算再不喜欢跟那些人打交道也不能在这种事上缺席……”
犹豫片刻,他的身体稍稍前倾,压低声音说道:“而且埃斯蒙德建议我不能什么都只靠别人嘴里的话去了解,要想办成事,那有些东西就必须自己亲身探查才能得到最准确的答案……”
“看来你有了一定想要办成的事。”
利昂娜看着他那想要尽力隐藏却还是不自觉翘起的嘴角,微挑了下眉:“我猜,也许与海德小姐有关?”
“你是怎么……难道她跟你通信的时候说过?”
“那倒没有。”利昂娜耸了下肩,淡然道,“只是某些人表现得太明显,就是想要猜不到都很难。”
“你好像并不惊讶?”吉尔斯追问道,“你不觉得这很不正常?”
“有什么可惊讶的?”利昂娜颇觉好笑地看向他,“你是想要求婚的人,决定要不要接受求婚的是海德小姐,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你们在一起了,我会祝福你们,如果没有那我也没什么办法。”
这么说着,她还学起吉尔斯之前的表情,板起脸严肃道:“话说在前面,比起你我肯定是更偏向海德小姐的,就算你给我投过赞成票也没有用。”
闻言,吉尔斯终于完全抛弃了所有伪装,畅快地大笑出声。
“我就知道你不会跟那些老古董一样!看着人模人样,背后做什么的都有!”他面色激动地说道,“天天把道德规矩放在嘴边,实际上最不讲道理的就是他们!至少我还可以保证自己能遵守对吾主的誓言,他们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利昂娜笑着听着他发泄一通,最后还是提醒道:“丑话说在前头,既然我已经知道这件事,公平起见,我也有义务提醒海德小姐跟你结婚后会面临的困难。包括小乔安娜,我记得她再过两年就要进入社交界了吧?你们的婚姻势必也会对她的名声造成影响,她也还有一定的知情权。”
“你还真是……我还没有开始准备就想要打击我的积极性了啊?”
吉尔斯的笑容在她的声音中逐渐转为苦笑,但天生乐观的性格还是让他很快恢复过来,眼珠转了圈后反而开始朝对面的好友挤眉弄眼:“先不说我的事了。你看你,我刚起个头你就考虑得这么全面,是不是早就想过类似的情况?”
他的话让利昂娜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下,吉尔斯难得捕捉到这个细节,立刻乘胜追击地嚷嚷道:“哈!不会真被我说中了?”
利昂娜瞥了眼这位今年已经三十三岁还很活泼的男人,当即递给对方一个无语的眼神:“我以为这种事该是在考虑求婚前就该想到的……”
吉尔斯:…………
莫名有种被内涵到的感觉。
他甩甩头,不无遗憾地感慨:“我还以为你是有了心上人才会做出那些……真倒霉,我又要欠埃斯蒙德那家伙五百金币了……”
“嗯?”利昂娜危险地眯起眼,“你们还用我打赌了?”
“哎呀、那个,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的吉尔斯立刻打着哈哈站起身:“别忘了给海德小姐回信啊!她一直很关心你的近况,如果不是乔安娜突然生病她肯定是要一起来的…… ”
再次重复了一遍最重要的事,年轻的公爵大人不等利昂娜说出道别就已经快速起身走到玄关。
“对了,还有件事我一直想亲口跟你说……”
已经戴好帽子、一条腿迈出公寓的吉尔斯突然转过身,看向跟过来的公寓主人。
“不管你的名字是利昂哈特还是利昂娜,你始终都是我和埃斯蒙德的恩人兼好友。”他笑着按了按自己的帽檐,颔首致意道,“无论你的愿望与三年前是否一致,我们都希望你能成功。”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口,倚靠在门框边的利昂娜终于轻笑出声。
【我想改变一些事,也许只是很微小的事,我也希望我能改变一二。 】
【既然是那么多人期待的改变,那必然会有人去做……那么,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
即使是她也会觉得很奇妙。
明明是一些被自己当做托词的漂亮话,三年后再提起,却已经成为她真正想要做的事。
没有人做过又怎样?
在第一个人踏上新大陆之前,没有人t知道在海的彼岸还有另一片大陆存在;在电报机被发明前,人们也无法想象后人可以将一个消息从马黎传递到罗兰只需要不到十分钟。
世界上的任何事都是从无到有。
如果不真正踏出第一步,谁都无法知道结果……
“……弗鲁门阁下?”
利昂娜从深思中回过神,转头便看到谢尔比正用那种熟悉的、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自己。
不知为何,每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她都会想要逗弄一下对方。不过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在厨房听到的那些话,她看向对方的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
“你看上去有事想跟我说。”利昂娜顺手将外门关上,比了个手势后率先回到客厅,“是你之前提到过的,伤病救助委员会的事吧?那个我之前就跟女王陛下提起过,她对此也很赞成。就在你刚回来的那几天她就接受了斯提安塞官员的谒见,明确表示会派代表参加今年八月的那场会议。”
谢尔比的思绪被她的一番话打断,愣愣在原地站了会才跟上她的脚步:“您怎么……我好像还没提过……”
“你不提我就不知道了?”利昂娜好笑地看向他,“放心吧,这次也不会让你白跑一趟。现在王室的慈善工作已经由夏洛蒂王后接手,她也很赞成特南伍德先生的提议,并已经准备着手组织募捐活动,大概等到今年的社交季结束就能筹集完毕,到时候一起送过去……”
这么说着,她还面带得意地眨了下眼:“怎么样?把这样的好消息带回去,总不用担心你被特南伍德先生开除了吧?”
接收到那不经意的一个眨眼,谢尔比只觉得一股酥麻感从心脏蔓延到四肢,连舌头都变得笨拙起来。
相似的事总是在重复发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情绪总是会被她牵动。每当感受到她在高兴,自己的内心也会跟着向晴空飘去
“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黑发的青年露出一个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开心表情,“特南伍德先生,还有委员会的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也会很高兴……”
“嗯,就这样?”
利昂娜等了等,发现他除了站在原地傻笑再也没能说出别的什么,颇为无奈地抱起手臂,歪头看着他:“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啊……是。我刚刚是想跟您说,我已经买好回旧大陆的船票,后天晚上就准备回去了……”
“这个我知道。”利昂娜不耐地打断,继续盯着他看,“你就没有其他想跟我说的?”
谢尔比对上她的眼神,心跳开始莫名其妙地加速。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他慌忙避开那道灼热的视线,微垂下头,“我、我确实没什么要说的……”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对面传出一声叹息。
“这才过去一年,你又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了?”
脖颈处突然被勒紧,在谢尔比做出任何动作前,身体已经被领结拽着向前弯去。
他赶紧伸手扶着墙稳住身形,再抬眼,自己的视野里只剩下一个人的面容。
“我之前都忘记问了,你这次回马黎是临时决定的吧?以你的性格,不可能刚从外地回来就立刻请假跑到另一个地方。”面前那人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声音跟着压低,仿佛他们正在交流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如你来跟我说说,为什么之前拒绝了我的邀请,之后又决定回来了?”
“我…………”
谢尔比刚发出一个音节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们距离太近,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到……这样的距离,他就是想要避开对方的视线都做不到。
意识到这点,青年只感觉自己的脸和耳朵更热了,那种恨不得躲到阴影里的心情再次占据上风……
…………
可真的就要这样躲下去吗?
仔细剖析自己的内心,他真的能这样一直躲下去,眼睁睁看着她距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跟其他人一样,与另一个人走到一起,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
之前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也许这次没有回马黎,没有再见面还能做到……可久别重逢的喜悦就像洒向田野的甘霖,让那些原本深埋在泥土里的种子开始冒头,不受控制地疯长出来。
不管是听到她说关于追求者的事还是其他什么,内心的感觉让他无法再欺骗自己。
他确实不甘心。
就这样什么都不说,就那样孤独地等到自己的生命走到终点……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绝对会后悔……
毫无预兆地,一滴眼泪从眼眶中流出。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一滴接一滴的泪水不断从脸颊滑到下颌,最后滴落到利昂娜拽着他领结的手上。
利昂娜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哭,一时间也愣住了。
要知道谢尔比可是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做了取子弹的手术都没有流一滴眼泪的人,就算说起自己的过去也只是在苦笑,她还从没见过他哭成这样。
直到带着温度的泪滴落上手背,她才终于回过神,赶紧去掏自己的手帕。
“算了……不说就不说,倒也不用这……”
“我喜欢您。”
利昂娜掏手帕的动作猛地顿住,再抬头时便见对面的青年已经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水,向她露出一个笑。
“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弗鲁门阁下……对您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他勉强维持着自己脸上的笑容,退后一步后右手抚上左胸,深深向面前的人行过一礼,“这完全是我的问题,请您不要在意……如非必要,我不会再来打扰您了……祝您今后一切顺遂……”
利昂娜还举着手帕发愣,却见这人直起身后就准备转身离开,当即伸手拽住他的手臂。
“等等……你这算什么?说完就走?”她好笑地把人拉回来,“而且你到底在抱歉什么?难道我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这才让你觉得喜欢我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
谢尔比被她的一连串问题打懵,听到最后一句时赶紧打断:“当然不是——”
“那你有什么可道歉的?”
利昂娜再次笑起来,朝他勾勾手指示意对方靠近:“我以为我们已经足够了解对方了,看来并没有……”
“你该清楚,我只会在非常喜欢或及其讨厌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你觉得你是哪一种?”
谢尔比看着那双上弯的烟灰色眼眸,还没有真正领会这句话的含义,领结再次勒紧,一个柔软的东西封住了他想要说的话。
“从今往后,别在不该道歉的时候跟我说抱歉。”
分开后,利昂娜看着他呆愣的样子,实在没忍住拍了拍他的面颊。
“还有,你也该换个称呼了……现在开始,试着叫我的名字怎么样?”
第406章
406
欢迎来到弗鲁门故居纪念博物馆, 我是您的AI导游莎莉,首先为您简单介绍博物馆的概况和游览要点。
这座位于尤默尔大街263号的弗鲁门故居纪念博物馆馆是为了纪念马黎杰出的政治家、慈善家、外交官,第十一代怀特伯爵莉莉娅·利昂娜·弗鲁门而设立的。
1104年,第十任怀特伯爵拉塞尔·弗鲁门为了方便办公买下了这座公寓并进行装修。直到他在1118年去世,其女莉莉娅·利昂娜·弗鲁门继承了这座公寓,并将这里定为自己在庞纳城中的主要住处。
纪念馆中展出超过5万件藏品,其中包括伯爵阁下的私人物品、信件和收藏品,您可以从中窥见这位马黎历史上第一位女议员的生活轨迹以及她丰富的人际关系和精神世界。
在一楼您可以参观客厅和餐厅,这里摆放了几幅属于怀特伯爵夫人, 也就是利昂娜·弗鲁门阁下母亲帕克丝·弗鲁门的画作。
请一定不要错过摆放在餐厅中的方桌,这里存放着弗鲁门阁下的好友——波文·利文朗撰写的《验尸全解》的初稿。 1122年,他凭借这份初稿得到了当时的国王乌尔里克二世和后来的玛格丽特女王陛下的赏识。
位于地下一层的厨房中,您可以看到一些弗鲁门阁下喜欢吃的食物的模型。佣人房中展览着她最信任的女管家留下的剪报副本,如果您对一百多年前人们关注的热点感兴趣,不妨在这里停留片刻。
楼梯所在的廊道中,您能看到t许多两个世纪前的老照片,它们大多来自利昂娜·弗鲁门阁下的朋友,也许您能在其中看到一些熟面孔。
二楼您可以参观伯爵阁下的起居室和书房,三楼的卧室……
【跳过】
您已选择跳过。
请点击屏幕上的选项开启您的旅程。
【自由导览】
您已选择自由导览模式。
您可以通过在屏幕输入展品名称或展品编号查看讲解和相关资料。
【004】
【玛格丽特女王的肖像画】
于1124年登基的玛格丽特女王对利昂娜·弗鲁门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角色。女王陛下曾在日记中称她为“最忠诚的朋友”。
在玛格丽特女王还没有成为马黎的君主前, 利昂娜·弗鲁门一直使用她已故兄长的名字和身份待在女王陛下的身边,一度曾被外人当作女王陛下的情人,这个身份也为她提供了很多便利……
【006】
【利昂娜·弗鲁门与利昂哈特·弗鲁门年幼时的合影】
比起利昂娜·弗鲁门, 她的同胞兄长利昂哈特·弗鲁门的名气要小很多,但有很多证据能够证明, 弗鲁门阁下始终很思念自己早亡的兄长。
利昂哈特·弗鲁门死于1118年8月20日, 死因他当时饮用的酒水里被人投毒。投毒者一开始被定为伯爵庄园的男管家谢恩·霍顿,但从近年发现的一些线索看, 凶手很有可能另有其人。
【010】
【《验尸全解》初稿】
1121年,就在这张餐桌上,利昂娜·弗鲁门阁下的好友波文·利文朗着手编撰这本拥有着跨时代意义的《验尸全解》。之后在王室的资助下与乔治·史蒂文等十名医生共同完成。
这本书对现代法医学的诞生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尽管现代医学已经能证明其中的一些结论是错误的,但其依然是医学生们的推荐书目之一。不过在当时,只有治安所系统内的部分治安官和验尸官能够查阅……
【019】
【剪报——金太阳宫】
生活在1121年的人一定永远无法忘记那年的五月。世界第一场万国博览会在庞纳城中召开,来自世界各地的12个国家接受邀请,并在这间由玻璃和钢制成的场馆中布展。
博览会结束后马黎政府并没有彻底拆除这座华美的宫殿,而是将其从伊森公园转移到庞纳城郊外,也就是现在金太阳宫体育馆附近。
【023】
【剪报——夏洛蒂王后与济贫院中的孩子们】
作为国王乌尔里克二世唯一的妻子,来自帕鲁本的夏洛蒂王后在玛格丽特女王执政期间也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在乌尔里克二世意外去世后,夏洛蒂王后主动退居二线,将重心放在了马黎王国内的慈善事业。她大大改良了当时王国内育婴堂和贫民救济所糟糕的运作方式,为现代福利院的建设打下基础……
【032】
【剪报——燃烧中的「索罗提斯」】
人类历史上第一架机械飞艇。建于1119年, 1121年首次出现在大众面前, 1148年因顶部氢气泄漏导致其在降落期间被大火燃烧殆尽。这场可怕的灾难险些让机械飞艇退出历史舞台,直到人们掌握了大量提取氦气的方法……
【050】
【爱德华·福里斯特墓前的斯通一家与贝拉小姐——摄于黑卡尔庄园】
除了最为亮眼的外交官生涯,利昂娜·弗鲁门阁下也曾在断案方面小有名气,而“黑卡尔庄园谋杀案”便是她第一桩记录在案、确定由她主导破获的案件。
除此之外,这张照片最值得注意的是站在最右边的女性——贝拉·派提特。在成为玛格丽特女王陛下最得力的侍女之前,这是人们第一次在其他地方看到她的身影。
【053】
【打字机前的辛西娅·杰拉尔和尤妮丽卡·布斯】
很少有人知道,著名剧作家辛西娅·杰拉尔小姐和芭蕾舞编舞家尤妮丽卡·布斯曾在年少时与利昂娜·弗鲁门阁下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杰拉尔小姐在一场宴会中意外卷入一起恶劣的盗窃事件,还没有继承爵位的弗鲁门阁下抓住了袭击她的元凶……
【057】
【纽克里斯的路德神父】
负责纽克里斯地区的一位圣教神父,据说他当年与弗鲁门阁下以及她的父亲关系都很亲密,双方时常会有信件往来。
纪念馆中保存有一封神父寄给弗鲁门阁下的信件,上面频繁提到了一位名为“奥莉薇娅·奥尔德里奇”的女士,有关她的事迹您可以去二楼的书房查阅… …
【060】
【演出中的莫里蒂女士】
贝阿特丽切·莫里蒂,乌尔里克二世时代和玛格丽特时代最著名的女高音之一。
【064】
【吉尔斯与艾丝苔尔的结婚照——摄于1126年】
1126年5月,第十二代瑟莱斯特公爵吉尔斯·铂鲁迎娶了著名内科医生特温·海德的侄女,艾丝苔尔·海德小姐。
因为两人悬殊的身份,最初并没有人看好这段婚姻。不过婚后公爵夫妇生活得很幸福,育有二子一女。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同时也是著名前首相大卫·赛勒曼的外曾祖父母。
【072】
【科里斯·兰姆森阁下与爱丽丝·塔林小姐——摄于1130年】
博物学家科里斯·兰姆森阁下与她的翻译兼助手塔林小姐在南海某座岛屿上的合影,后者同时也是一位优秀的传记作者。如果您对这两位的经历感兴趣,可以参考以下几本书……
【080】
【庞纳治安所全体治安官合影】
现存为数不多的早期治安所成员的大合影。
【081】
【马希侦探事务所众人合影】
诺瓦合众国历史上最知名的侦探事务所。
弗鲁门阁下与其创始人阿瑟·马希(右三)究竟是如何相识的并没有太多文献记载。不过在新大陆南北战争结束后她确实数次代表马黎王国来到联邦政府开会,而阿瑟·马希曾在很长一段时间担任了联邦大总统的私人保镖,主流学者们认为他们是在那段时间结识的。
【089】
【不知名一家五口的合影】
关于这张照片目前没有更详细的信息,我们目前只能通过他们背后悬挂的诺瓦合众国国旗推断他们应该来自新大陆,其中的男主人应当是一位军人。
【101】
【阿梅希斯女侯爵与其女儿的墓碑】
盛开的郁金花中,最后一任阿梅希斯女侯爵与她爱女的墓碑被安置在这里。
左边的墓碑上刻字:
波莉安娜(1063-1080)
我的天使愿你的灵魂得到安宁
右边的墓碑上刻字:
路德薇格·凯瑟琳·洛克哈特(1041-1122)
一位母亲与她最爱的孩子长眠于此
【122】
【拉塞尔·弗鲁门与妻子帕克丝·弗鲁门的画像】
这是利昂娜·弗鲁门阁下的母亲,怀特伯爵夫人为自己和丈夫绘制的新婚画像。现在摆放在这里的是一件复制品,原件已被收入马黎国家美术馆。
与她其他画作的风格不同,这幅画仿佛一面立在画架前的镜子,年轻的伯爵夫人似乎正在为自己绘制自画像,而她的丈夫却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整幅画的构图和传达出的信息都很有故事感,深受人们的喜爱……
【188】
【幸运兔脚吊坠】
过去的人们会认为携带兔脚会带来好运,看来弗鲁门阁下也不例外。
据说她和她的丈夫分别有这样一枚银质的兔脚吊坠,他们坚信这会带来好运,直到两人即将离世前才将其交给他们的孩子。
【200】
【利昂娜·弗鲁门与谢尔比·弗鲁门的结婚照】
关于利昂娜·弗鲁门究竟是何时结婚的,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够推导出一个准确的日期。
我们唯一知道的只有她当时应当与瑟莱斯特公爵一样,是在一个小教堂中举行了一场私人性质的婚礼,只有一对新人和他们的朋友在场。
关于伯爵阁下的伴侣谢尔比·弗鲁门的记载并不多。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他从1126年就成为伤兵救助委员会的创始人,吉恩·特南伍德先生的秘书,后来逐渐成为委员会的管理者之一,终身致力于救助t战场中的伤兵和在战争中受伤的平民,以及杜绝人体实验的活动。按照近些年公布的文件推断,他也是推动《人道法》诞生的重要人物之一。
然而他的身份一直是一个未解之谜。有人说他是个马黎人,只是在上一辈的时候全家移民到了当时还是殖民地的南陆,在弗鲁门阁下去南陆服役时相识。可按照现任怀特伯爵公布的基因遗传检测报告推断,他更有可能是一个中陆人……
………………
…………
叮————
检测到您已来到纪念品商店区域。如您需要继续导览,请回到展览区,如您已结束您的旅程,请在界面上选择【结束】,并在进入商店前归还导览器和耳机,感谢您的配合。
【结束】
已选择结束。
感谢您的来访,衷心祝您度过美好的一天。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