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慕容循回到房间,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一路长途跋涉,皇帝正值盛年,娴妃这等尤物在他身边, 他会不动心么?食色性也,即使不动心, 那其他方面也是动的。况且娴妃难道不存着脱罪的心思而百般勾引皇帝么?
男女之间嘛, 有时候天大的事,缠绵过后, 也都成了小事。
慕容循心想绝对不能叫娴妃得逞!!!
当夜晚膳时,慕容循特意带来舞姬,这是他亲自去当地教坊精心挑选, 是个卖艺不卖身的美人,最重要的是与娴妃长得有几分相似,还是在晚膳时,当着娴妃的面献上的。
“回皇城路途漫漫, 想来陛下难眠寂寞, 这不过是臣一点心意, 有美人随侍左右,给陛下一路上解解闷, 免得看着旧人生气。”
这舞姬名唤阿漫,生得玉骨冰肌, 与娴妃有几分相似, 众人都看出来了。
萧铎眸光冷淡, “朕不用、”
“陛下这是没看上阿漫?”慕容循道, “不过也是, 这女子虽美,但也比不上宫里这些年新进的美人。”
郁灵听到此处, 放下筷子,她倒要听听宫里这些年进了哪些美人。
慕容循这些话自然也是说给娴妃听的,好叫她省省力气,别再不自量力勾引皇帝!皇帝是不会饶恕她的!!
“对了,娴妃娘娘你还不知道吧,陛下后宫渐渐充盈,就譬如前年,番邦进献了两位公主,舞姿曼妙,十分会讨陛下欢心,去年,江南有官员献上两个瘦马,陛下在她们寝宫中流连数日”
慕容循一连说了十多位新人。
郁灵越听越恼,但她不能表现出来。
“那真要恭喜陛下了,今日又得了一位美人,艳福不浅。”郁灵道。
“到了这种时候娴妃不会吃醋了吧?”
慕容循故意的。
郁灵笑笑:“怎么会呢?我戴罪之身,这些都与我无关。”
萧铎这个老色胚!
萧铎面色如常地用晚膳,不再言语。
慕容循道:“确实与娴妃娘娘无关,毕竟娴妃你在洛阳也是与其他男子如胶似漆。”
他希望这句话能点醒皇帝,娴妃她的身心都背叛了他,千万不能再重蹈覆辙。
郁灵不甘示弱,“是呀,慕容循你怎么知道?我在洛阳也有众多追求者。”
萧铎瞥她一眼,示意她住口。
郁灵起身,“吃饱了,先回房了。”
郁灵在驿站单独要了一间房,虽然知道慕容循故意气她,但是她确实好气啊。这些年萧铎身边真的有那么多女子???
夜里萧铎上楼,推她的房门,“开门、”
“我已经睡下了!”郁灵熄了灯,没有给他开门。
她心里纠结死了。
未过多时,慕容循领着阿漫上楼来,敲响了皇帝的房门。
“陛下不要这个美人,难道是因为还在意娴妃?”
萧铎打量了一眼舞姬,“留下吧。”
慕容循这才满意,自己的忧虑是多余的,娴妃做下那等谋反之事,皇帝怎么可能还在意她呢?
隔壁房间,郁灵根本没有睡着,听着响动。
萧铎将那个舞姬留下了?
他竟然真将人留下了?!那他们这几日的缠绵算什么?
她辗转难眠,是了,她在他眼里是一个罪人,没有资格吃醋嫉妒。
这一夜对她来说太煎熬了,过了一个时辰,或许是两个时辰,她辗转反侧,隔壁偶尔发出一点声响,她就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天亮之前,有人又敲了她的房门,除了萧铎还能是谁。郁灵一开始没有起身,一直到门外的人敲了第三遍。
她才从榻上起身,打开房门后,萧铎强势地闯入房间。
“陛下有什么事么?”郁灵好声好气地询问。
他身上有淡淡脂粉味。
“不陪那位美人,半夜进入我这个罪人的房间,若是叫你的臣子们看见,恐怕不大好。”
萧铎静静地看着她,抬手合上门。
郁灵见他要来牵她的手,立即挥手背到身后。
“不是无所谓么?不是与你无关么?”萧铎问她。
“我是无所谓,但你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慕容循三言两语就把你激怒了?”
“我没有。”郁灵道,“你能有如此忠臣,这些年变着法地给你搜罗女人,我很为陛下高兴!”
“你真信慕容循的话?”
萧铎抬手点了灯,“这些年确实陆续有人献上无数美人,不过朕都转而赏赐给了臣子们。不要被慕容循误导了。”
“说了不关我的事,我有什么资格嫉妒。”郁灵道。
“哦,那朕就给你细数宫里新的妃嫔。”
“萧铎!”郁灵惊呼,“我就知道你这个老色魔,得了美人怎么会舍得送给臣子!”
下一瞬萧铎眼神凛冽,“你叫朕什么?”
哎呀。
郁灵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说了心里话。
“这么多年,你心里都是这么想朕的?色魔?”萧铎眼神要杀人。
郁灵摇头否认,“臣妾怎么会这么想!”
“朕这么多年对你都是一心一意,否则凭你做的事,你如今还能活着?”萧铎眼底怒火横流,“你才是朝三暮四的那个人。”
“我哪里朝三暮四?”郁灵刚开始腰杆还是很直的。
“相、亲、”萧铎冷冷吐出两个字。
这
郁灵顿时萎靡了,该死,叫人抓住把柄了,“我这不是没嫁给他么?”
“还是给人当小妾。”萧铎补充道,故意激怒她。
“我、”
“一百两银子就能买你?”萧铎不留情面,“去哪里买?那朕也出一百两买一个。你往后少顶嘴。”
“萧铎你、”
“你难道没有朝三暮四么?”郁灵想起一个人,“当年是谁将凌香环藏在御书房。”
“朕与她清清白白,人家早已经回了南疆结婚,孩子都会走路了。只有你还在这吃陈年醋。”
啊?这样嘛
“那你这三年在宫里,总传妃嫔侍寝吧。就凭这你就不能数落我朝三暮四。”
“没有、”萧铎斩钉截铁道,“一次都没有。”
他的眸光叫她心脏怦怦跳,明明是在争吵,她怎么脸红了。
“朕有没有,你感受不到么?”
反应了一会儿,她才体会到他这话的深意。老色胚装什么情种!!
“你清晨过来,就为了说这些?”郁灵顾左右而言他,“我还困着。”
天还未亮,萧铎靠近她,“自然不止是为了与你说话。”
“分别三年,想夜夜都与你纠缠。”
“别生气了,朕彻夜未眠,光想着你。”他语气温柔,俯首与她额头轻轻相抵,这透着沙哑的情话,叫郁灵耳根都红了,三年未见,他情话倒是说得很顺溜!
“你房里的舞姬”
“没有碰她,若赶她出去,慕容循一路上会变着法地给朕塞人。所以还是假装将她留下吧。”
“你倒是有个好臣子。”
他的唇温很柔,吻得她渐渐没了脾气,跌入软绵的榻,任由他为所欲为
天亮时,郁灵翻身坐到他怀里,身上衣裳微凌。一头青丝披散肩身,美得惊心动魄。
她发现自己喜欢这般主导,而他也由着她,不过轻轻扶住她。
这样俯视他,郁灵觉得萧铎更好看了。
她喜欢他出众的容貌,他身上有着独特的清冷气质,高傲的眼神,出尘的容颜,这些都叫她心醉不已。
他是她年少时就喜欢的人。
“我想也是有私心的,我想独占你”她收拢手心,轻轻掐住他的脖子。
郁灵清楚地知道,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贪心的,对他怎么可能不贪心。
好,求你独占我。
他说。
他的声音低沉微哑,沉醉的眼神好似经年烈酒,将她的心一直一直往下拽,最后彻底沉入湖底。
天亮之后该启程了。
郁灵才睡了半个时辰,听见慕容循敲了隔壁房间的门,“陛下,到时辰用早膳了,陛下?”
萧铎正准备下榻。
郁灵将人拽回来。
“做什么?”
“他们说我是妖妃,我自然是做妖妃做的事。”
她亲吻男人的脖侧,故意留下深深浅浅的印痕。
用早膳时,慕容循注视着皇帝。
萧铎几次用狐疑的眼神看他,“怎么?”
慕容循摇摇头移开视线,“阿漫挺合陛下心意?”
萧铎瞬间就明白了,她故意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见萧铎不言语,慕容循就当他默认了!
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皇帝还是很明智的,不会被这妖妃蛊惑了去,接下来就任凭妖妃怎么吃醋去吧。
片刻之后萧铎道,“你们先行回皇城,朕想一路南下巡视河道。”
“下江南?!”慕容循眼睛都亮了,“臣陪陛下去吧,江南美人云集!不得不说还是陛下高明!普通美人哪里入得了陛下的眼。让王长明押娴妃回皇城,臣与陛下一道南下。”
“不去了,继续启程吧。”萧铎面无表情。
“又不去江南了?陛下?怎么又不去了?臣很想去啊。”慕容循疑惑。
萧铎登上马车,拉上车窗,不再搭理他。
郁灵已端坐其中,抱着手臂不悦道:“恭喜陛下有一位好臣子,时时刻刻想着为陛下充盈后宫。”
萧铎有些恼火,“还不是当年你做得太过,否则他们也不至于对你憎恶至此。如今倒是不好收场了。”
郁灵气焰一下弱了,自己这点事,永远被他当做把柄。
此时马车的门再度打开,一个身形纤瘦的美人颤颤悠悠地上来,“大人,慕容大人命奴来侍候大人。”
正是昨日那个舞姬阿漫,慕容循告知她马车里坐着的人身份尊贵,只要好好跟着他,进了皇城,她便能当他的妾,从此过得锦衣玉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郁灵仔细看阿漫,眼角眉梢,的确与她有几分想象。
“下去。”萧铎命令。
此时慕容循道:“主子昨夜既然宠幸了阿漫,怎么能将她撇下,万一怀上子嗣,流落在外可如何是好?”
说到子嗣二字,慕容循瞥了一眼郁灵。
郁灵:“?”
这是在讽刺她生不出子嗣?郁灵偷偷剜了萧铎一眼。
“下去。”萧铎道。
慕容循笑笑,“那臣带着她,什么时候主子需要人侍寝了,臣在将她送到房间。”
阿漫下车时,眼神恋恋不舍。
虽然不知马车中男人的真实身份,但他生得丰神俊朗啊,哪个女子不爱容貌出众身形修长的男子呢?
“大人何时需要奴,奴必定仔细侍奉。”
慕容循看着车厢里的娴妃碍眼,“主子,后头还有一辆马车,叫娴妃去坐那一辆吧。她一个戴罪之人,有什么资格日日与陛下同乘?”
“慕容大人说的在理,我戴罪之身,怎么配与陛下同乘?还是叫美人侍奉陛下左右吧!”
郁灵直接下了马车,眼不见为净。
“娴妃娘娘终于识时务了!”慕容循道。
娴妃在他眼里就是个蛇蝎心肠的人,看着人畜无害,实则心急深沉,当年他险些死在她手上!
萧铎欲言又止,见郁灵真的下车,他话锋一转,“既然娴妃如此识大体,那就让阿漫留在车上侍奉主子。”
郁灵一听回眸瞪他。
慕容循倒是乐了,立即将阿漫塞回马车,吩咐她小心侍奉。
皇帝终于开窍了!!何必为了一个娴妃伤人伤己!这样的女人,再貌美也该弃了。
萧铎无视郁灵的眼神,命人启程。
金永在边上全程看着,又看到慕容循得意洋洋地骑在马上。
心想着毕竟同僚一场还是提点一下他吧。
“慕容大人,陛下与娴妃的私事,我劝你还是少插手为妙。”
慕容循不满地睨了金永一眼,“怎么?你收了娴妃什么好处?要处处帮她说话,你忘记她当年是怎么害你我的了?”
金永:“我只是觉得陛下舍不下娴妃,你也不必强求。”
“陛下若真舍不下她,昨夜怎么可能宠幸舞姬?如今又怎么可能赶娴妃下车,留阿漫在身边伺候。”
金永闭嘴了,有的人要作死,那他可是真拦不住。
马车缓缓前行时,萧铎便有些懊悔了,何必一时逞强,与她置气呢?没有什么意思。
天降大雪,金永怕到时候积雪厚了再难前行,故而路上不做停留,加速前行了一整日。
郁灵坐在后面那辆马车中,睡了整整一日。
待傍晚到了落脚的地点下车,她远远瞧见萧铎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还跟着那个舞姬阿漫。
哼!
郁灵独自生闷气走远了,其实也不远,就在驿站侧边树下,气得狠狠踢树。
慕容循见雪大,立即取了把伞,预备给皇帝打伞,却不想皇帝朝着驿站侧边去了,走得飞快。
“诶?陛下去何处”
慕容循跟了过去,却听到了皇帝与娴妃的对话,他立在转角处听着。
“哼,你跟过来做什么?”
“你踢树,脚不疼么?”
“不疼!”
“不要踢树了。”
“我就踢,哎哟!”
“伤到哪里?朕说了不要踢树了。你从来不听朕的话。”
慕容循心头一惊,这还是萧铎么?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娴妃更不像话,明明戴罪之身,竟然冲着皇帝嚷嚷,她不要命啦?
“你过来做什么?不陪那位美人了么?”
“朕命人将她送回去,好不好?”
“送回去做什么??我看你喜欢得很!带回宫里夜夜宠幸才好呢!”郁灵气鼓鼓的。
“你吃醋了。”萧铎这不是质问的语气。
“我吃醋?我有什么资格吃醋?你是皇帝,你要喜欢谁便喜欢谁,与我不相干。”
“是你要将人留下,又是自己下车,如今生气的人也是你,不讲道理。”
“我没要生气。”郁灵重申一遍。
“那你为何要踢树?”
“你管不着,我踢的是树又不是你!!”郁灵抱起手臂,“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他们当我在洛阳与人成亲了,就说是奸夫淫、妇,如今倒是变着法地往你身边塞人。”
“你暂且忍忍,等到了皇城、”
“你就是偏袒他们,他们总欺负我,你也不管管,你也欺负我。”
“朕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说啊。”
慕容循眼睁睁地看着皇帝柔声细语地去哄娴妃,哪里还有一丝往日的架子,好似一对寻常夫妻。
可是明明皇帝这几日对娴妃态度非常不好,冷冰冰的、
稍等一下。
这一瞬间,他醍醐灌顶,难道皇帝与娴妃早就暗中
自己真是个蠢货!!!!竟然此时才察觉!!!
皇帝哪里是憎恶娴妃,皇帝来洛阳是千里追妻来了!!!
难怪金永方才劝他,别惹娴妃。难怪这几日皇帝对他的态度也不好,每个眼神都像是要活剐了他。
他还当是那夜自己找来舞姬助兴,导致守卫松懈,让娴妃逃跑所致。
他明白了,真的全明白了!
如今想来,清晨皇帝脖间那深深浅浅的痕迹也是娴妃的杰作慕容循此刻真想扇自己一巴掌,他以为自己是为皇帝鸣不平,以为是为皇帝找回男人的尊严,没想到皇帝眼里,他就是个碍事的绊脚石!!!
男女之间,有时候真的说不好,兜兜转转,皇帝好像只倾心那么一个人,真真上辈子欠她了。
萧铎放下身段哄人,他发现这也并非什么难事,虽然是入了俗套,但效果很好。
没一会儿郁灵就不生气了。
两人牵着手从驿站侧边走出来。
“一会儿用过晚膳,我们一起堆雪人好不好?”
郁灵正说着就看见慕容循独自撑着伞站在转角口,眼神十分复杂。
慕容循还能怎么办,为了自己的仕途,从前的事都算了吧,“娴妃娘娘,雪大了,当心着凉。”
说着他将伞撑到了娴妃头上。
郁灵心想,慕容循他怎么了啊?
此时王长明找过来了,“陛下,可以用晚膳了。”
一眼瞧见慕容循正为娴妃打伞,他没好气地夺过伞,“给陛下打伞就给陛下打伞,怎么歪到淫、妇头上去了?!!”
慕容循张口,欲言又止。
算了,为了自己的前途,还是牺牲王长明吧,总要留一个人让皇帝与娴妃出出气,不是么?
反正他悟了,这个倒霉鬼就不是他了。
夜里,慕容循鼓起勇气找皇帝谈话。
两人立在驿站二楼廊下。
“陛下就这么原谅娴妃了?从前的事就统统都不计较了???”
“不计较了。”
“娴妃的那个奸夫呢?陛下也就忍气吞声了?”
“那是她兄长。”
“哦,兄长啊”慕容循懂了。
“娴妃说,朕是她自年少情窦初开时,就一直爱慕的人。”
慕容循:“”
哦。慕容循欲言又止。
不愧是娴妃啊,这么肉麻的情话她是信手拈来啊!!哄得皇帝团团转!皇帝啊,他那么心急深沉的聪明人,怎么被娴妃玩弄于鼓掌之上呢?
慕容循忍了又忍,没有忍住。
“陛下,这种鬼话你也信?”
“朕信啊。”萧铎语气认真。
“那陛下往后预备怎么安顿娴妃呢?”
萧铎望着廊外,大雪满天,“朕暂时没想好。”
“若陛下实在喜欢娴妃,不如就安顿在行宫,陛下想她了,就出宫去见她。”慕容循,“否则她戴罪之身,再在宫里当皇妃,恐怕惹朝臣非议,王长明头一个不答应。”
皇帝不言语,应该是听进去了。
慕容循心满意足地回了房间。
萧铎也推开了房门,卧房里暖融融的。
榻上的人已经熟睡,占了大半张榻,她这几日没了重逢时的小心翼翼,愈加大胆。
往后将她软禁在行宫?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她身上穿着他宽大的寝衣,露出一双修长的腿。
三年不见,心中的欲念不是一朝一夕能浇灭的。
他是很在意她,为她神魂颠倒,恐怕这一生都是如此。
古往今来的君王,若真心喜爱一个女子,必定会赐予她或大或小的权势。
但是此刻在他榻上的女人,背叛过他一次,所以她已经出局了。权势这种东西,容不得她再沾半点。
将她留在皇城郊外的行宫,就很好。
郁灵被弄醒了。
皱着眉头去推他。
“你做什么?”
自然是做快活的事,萧铎去褪她的寝衣。
第82章
缠绵半宿, 满榻污浊。
少女长发倾泄满背,依然俯身过去推开了榻尾的窗户,窗外大雪纷纷, 她兴奋道,“楼下的雪堆积起来了。”
她此刻唇红齿白, 清纯惊艳, 回眸看向靠在榻上的男人,是情、事之后惊心动魄的美。
萧铎微微一怔, 心间彻底软和了。
郁灵穿戴好,拉着萧铎下楼。
后半夜,驿站前的雪地上竖起了一个高高大大的雪人。
她真的很欢喜。
隔日清晨该继续上路了, 王长明出门瞧见院子里的雪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堆的,死到临头了,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堆雪人?!!
哼!!妖妃!!!
王长明抬脚就把将雪人踢散了。
萧铎从驿站出来, 正好看到这一幕, 脸色顿时黑了。
这雪人是昨夜娴妃哄着他堆的, 堆完手心冰凉,她说可惜不能带走, 明日清晨起来还想再看看。
王长明:“陛下也太过纵容那个妖妃了,还任由她堆雪人?依臣看就该将她绑起来!”
“启程吧”萧铎面无表情地命令。
慕容循在边上看着, 笑而不语,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这雪人是皇帝亲手昨夜堆的。
王长明这个人真的是不会看人脸色啊
郁灵最后一个从驿站出来, 手里拿着个啃了一口的豆沙包, 登上马车,撩开车帘想最后看一眼雪人。
这可是萧铎亲自为她堆的雪人。
一看雪人倒在地上碎了一地, 扭头气鼓鼓冲萧铎道,“你什么意思?你不想与我和好就直说!”
“不是朕踢的,是王长明”萧铎心里也十分郁闷。一个雪人而已啊,怎么就碍了王长明的眼?
“他有病吧!”
萧铎:“嗯,当他有病。”
长路漫漫,郁灵一路上与萧铎走走停停,十分惬意。除了王长明时不时地跳出来给她添堵。
譬如有一日,郁灵在街市上看到一朵好看的珠花,萧铎买给她了,戴上之后她问他好不好看。
萧铎说好看。
然而回到驿站,王长明看了就数落她:“妖妃这是打扮给谁看?!还想着蛊惑陛下呢?!陛下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陛下,怎么会轻而易举受你蒙骗!!!”
郁灵:“”
恨恨地摘下了珠花。
她心想萧铎还需要她蛊惑么?明明是他夜夜都缠着她啊。
还有一日正用晚膳,郁灵觉得有一道鱼肉做得不错,夹了一块送到萧铎碗上。
萧铎夹起来要吃,边上的王长明却将皇帝的饭碗夺走了。
“陛下,当心妖妃在饭菜里下毒!!!”
郁灵:“”
萧铎:“”
慕容循:“”
他到底什么毛病?
走走停停两个月之久,他们终于抵达皇城郊外的行宫。
今夜的萧铎格外缠人,她应付不来,抱怨再多,他还是不肯松手。
天微微亮时,他埋首她雪白脖间,细闻着她发丝间的馨香,许久之后才坐起身穿戴。
郁灵陷在软绵的褥子里,看着男人宽厚的脊背。
萧铎眼角余光看她,“往后你就待在行宫。你从前犯的事大,若再出现在皇宫,恐怕惹群臣不满。这已经是朕能给你安排的最好前程了。”
郁灵心头一喜,什么什么?她不用进宫了?
这可太好了!!她最喜欢郊外这处行宫!!一年四季都是好景色,守卫不比皇宫森严,自由自在的。
萧铎见她沉默,“难道你不愿意么?”
萧铎:“除了权势以外,珠宝华服,珍馐美味,月俸赏赐一样都不会比从前少,你还是朕的爱妃。”
她可太愿意了!!这不正是她从前梦寐以求的日子么?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轻轻揪住萧铎的衣袖,装出恋恋不舍得神情,“可是臣妾会思念陛下,陛下多久过来一趟?”
“朕有空就会过来。”
萧铎言语之间十分冷情,他想他也会不舍,只是不能叫她看出来,否则她会恃宠而骄、得寸进尺。
郁灵眼眸含泪,揪着他的衣角不肯放。
男人站起身,背对着光,将一块玉牌放到她手心,“行宫的数千宫人,往后只听你一人差遣,若有要紧事,持玉牌进宫见朕。否则就在行宫待着,哪里都不许去,听见没有?”
郁灵点点头,“那陛下要时刻想着臣妾。”
“在外数月,今日有朝会,恐怕往后这段时日朕会很忙碌,不能常来看你,也不能时常想着你。你也别太挂念朕。”
萧铎丢下这句话,就狠心离开了行宫。
等萧铎一走,郁灵快乐地在床上翻了个身,然后翻看手里的玉牌,这玉牌一定很值钱啊!
这偌大的行宫,成了她一人的天地。
御驾启程,萧铎看着渐远的行宫,“希望她不会恨朕。”
慕容循在边上听着,“???”
皇帝对娴妃有什么误解?请问娴妃怎么会恨皇帝?偌大的行宫,金奴银婢,荣华富贵,娴妃她那样的人,没心没肺的,必定快活得很。
也不知道娴妃这个人到底对皇帝下了什么迷药!!
***
什么他很忙碌,什么他没工夫想她?
这日夜里,萧铎就有了去行宫见郁灵的冲动。虽然他整整忙碌了这一日。
毕竟分别三年,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人,怎么能不放在眼前?
“陛下要去何处?”慕容循与皇帝商议完事情,瞧着皇帝准备离开御书房。
“出宫去、”
“陛下清晨刚从行宫回来,这就又要过去了?一夜都忍不得么??”慕容循道,“陛下这么殷勤,反而叫娴妃拿乔了,叫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陛下这几日就要给她立立规矩,冷她一段时日,叫她知道,你不是没了她不成。叫她知道,往后她只能待在行宫,等着皇帝去宠幸她。只有仰仗着你,她才有富贵日子过!”
萧铎坐回御案前。
“快马来回行宫至少两个时辰,陛下有这工夫,倒不如多看几本奏疏!!”慕容循指了指桌上堆积如山的奏疏。
“朕说的是出宫,不是去行宫见娴妃。”萧铎道。
慕容循在心里冷笑一声,呵,这鬼话他会相信?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窗外大雪连绵,萧铎忽得道,“也不知她如何了、”
“陛下,娴妃是在行宫自在快活,她不是露宿街头啊!!行宫宫婢上千,娴妃她怎么会有事?”
萧铎:“”
慕容循陪着皇帝处理政务。只是没过多久,萧铎忽得打开御案的抽屉,从中找出一支钗盒,打开,里头放着一支精美绝伦的金钗,造型独特,恍若盖了间宫殿。
萧铎命令金永:“将金钗送去行宫给娴妃。”
慕容循:“”
不得不说娴妃还是有手段的,这些年将皇帝弄得五迷三道的!!
往后陆陆续续十日,郁灵收到不少赏赐,或是珠宝,或是华裳,或者是一道萧铎觉得好吃的膳食,着人送来,到了她面前还是温热的。
她在行宫也甚是快活!
一直到第十一日,她熟睡时,脸上忽得一阵冰凉,张开眼是萧铎那张俊美出尘的脸,他身着黑色狐氅,肩上发丝上沾满了雪,连呼出的气都反复带着寒气,指尖正轻抚过她的脸颊。
他连夜冒雪赶来,身上如冰渣一般寒凉。
来了就要与她亲热。
“冷死了,你先去沐浴。”郁灵嫌弃地推开他。
“朕骑马过来一个时辰,天亮之前还要回去,又一个时辰。”他语气沉沉。
言下之意,他没有太多时间。
郁灵瞧着他满身的冰雪,他一路过来,就是为了她啊,如此想想她有些欢喜。
轻轻地移开了膝。
“怎么十日了还是这么忙碌么?”郁灵道。
唔、
“淑妃管不好后宫的事,这些年都是朕亲力亲为。”他埋首于她温暖脖间,弄得她骤然感受一阵寒意。
郁灵伸手解下他的衣袍,“所以往后你还要立一位皇后替你分担?”
她说这话,存着别的心思,当然不是肖想皇后之位,她也不敢,她自知当年做了那样的事,皇后之位永远没有资格了。
萧铎眯了眯眼睛,想起前几日听慕容循说过得那句话,要给她立规矩。
宠爱她,但不能叫她恃宠而骄,更不能叫她肖想权势,这点东西她往后再也碰不得。
“你不该问朕这些话。”萧铎道。
她逾越了。
郁灵瞬间就没兴致了,她问问还不成么?她又不是阻止皇帝立皇后,她只是害怕他立的皇后对妃嫔太苛刻。若是干涉她在行宫的生活,她会很不痛快的。
萧铎今夜兴致出奇得高。
垂首与她额头相抵,“朕送你的珠宝衣裳,可喜欢?”
她是温热的、鲜活的,他贪恋她的体温。
“喜欢,只是依旧不及陛下在陪在臣妾身边。”郁灵觉得偶尔说些好听的情话,巩固一下两人之间的感情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好,那往后就不送珠宝了,朕往后每夜都过来陪你,好不好?”男人在兴头上,自然什么胡话都说得出口,不管能不能真实现。
啊?他说什么
她愣神的瞬间,萧铎已经与她十指紧扣。
瞬间占据、她全部的神思。
待她缓过来些。她心想,自己不过是随口说说,他怎么还当真了!!!
“陛下政务繁忙,臣妾怎么能贪心独占陛下呢,陛下还是用珠宝花裳来慰藉臣妾的相思之苦吧”
萧铎轻笑,他知道她骨子里是个怎样的人,他很喜欢她这样。
他缠着她要了整整半宿,任意妄为。
天亮之前,萧铎又要离开行宫。
大雪连绵,恐怕回皇城的路满是冰渣积雪,回去至少一个半时辰,恰好赶上朝会。
郁灵睡眼惺忪,眼看着萧铎穿戴整齐,立在榻边居高临下看她,“朕要走了,你休息吧。”
“陛下亲亲臣妾再走啊。”她朝着他伸出手臂,同他撒娇。
萧铎面色肃然,却还是俯身过来亲她满足他。
他真好看啊,内室未点灯,她隐约能看清他棱角分明的脸颊,高挺的鼻梁与薄唇。
蜻蜓点水的一下轻吻不足以慰藉十日不见得相思之苦,郁灵用手臂轻轻缠住他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朕今日还有朝会,你不要胡闹。”他声音沉沉,哪里知道这话然而惹起了她的坏心思。
郁灵骨子里就是这般坏的人。
软绵的手轻轻落在他白玉玉带。
还要
她声音温柔
一个时辰之后,萧铎冲出寝宫,一边行在廊下一边扣衣襟扣子,疾步如风。
天已经大亮,朝会必定要推迟了!!!
娴妃哪里懂得这里的厉害,她只会缠着他,方才攥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还附在他耳边一直说情话!昨夜怎么不说?
必定是故意的!!
看他赶不上朝会,她得意呢。
萧铎又气又恼。
回到皇宫,朝会整整迟了一个时辰,下午就收到御史台不少奏疏。
政务堆积如山。萧铎心想这几日绝对不会再去行宫了。
傍晚时分,郁灵却被接到皇宫御书房。
“陛下不是说,若无性命相关的事情,臣妾就不要进宫么?”郁灵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进宫。
还没说两句,殿外太监通报说是赵淑妃求见皇帝。
赵淑妃是她的死对头三年未见了
“你去内室躲一躲。”萧铎道。
嗯?躲一躲?
“臣妾就怎么见不得人啊?”
萧铎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进去、”
郁灵丝毫不喜欢皇宫,她觉得还是行宫自由自在。
郁灵迫于皇帝的眼神威胁,还是躲去了内室。
片刻之后,她听见淑妃的声音,似乎在说太后病重的事情。
“陛下离开这三个月,太后日日盼着能见陛下一面,陛下就去一趟福宁殿吧,御医说太后时日无多了”
淑妃絮絮叨叨,萧铎一边听着一边批阅奏疏。
郁灵待在内室觉得待烦了,故意咳嗽了一声。
“御书房还有别人在么?”赵淑妃警惕道。
萧铎额前突突,停下笔,“你听错了。太后的事朕知道了,你回去侍奉太后吧,朕改日过来探望太后。”
不对劲!!!明明就有人!!!
淑妃隔着幕帘,瞪向内室,“难道凌香环又来皇城了?”
“朕说出去。”
赵淑妃一脸不甘心地离开御书房。
待殿门一关上,萧铎便起身走过去撩开了幕帘。
“这几年,凌香环没少来皇城?”郁灵笑着问他,“她来了也像从前那般住在御书房么?”
萧铎自然听出她在调侃他。有她在御书房,自己没有办法专心政务了。
此时外头又有人禀告,慕容循他们来御书房求见了。可是明明今夜他没有召见他们几人!
“陛下接臣妾过来,就这么将臣妾晾着?”
“等着,朕打发他们走。”萧铎语气严肃。
慕容循简直是个人精。
一进御书房,他就看见了远处椅榻上的狐裘,再看看皇帝有些不耐烦的脸色,心中了然,知道娴妃今夜必定来了皇宫,此刻恐怕正在内室等着皇帝。
“朕乏了,你们有事说事,朕要休息。”
司徒珏也来了,“臣要禀告江南治水之事,恐怕要耽误陛下不少时间。”
皇帝他啊,这么不耐烦赶他们,原来是着急要与爱妃共赴云雨啊,慕容循笑笑,“先不忙,司徒珏你还不知道吧,娴妃娘娘回皇城了。”
司徒珏听后道:“略有耳闻。”
“如今陛下将娴妃娘娘安顿在行宫,你若得空,可以去拜见娴妃。”慕容循故意的,看着皇帝的脸色,他觉得很有意思。
司徒珏:“娴妃近年过得如何?”
“自然是肤白貌美,美貌更胜从前,你若见了,肯定比从前更喜欢她。”
如此直白,萧铎反而无法斥责什么。
“你们准备一直谈论朕的妃嫔么?”萧铎明显不悦了。
慕容循笑笑,“哦对,正事要紧,正事要紧。毕竟陛下十分劳累,着急去内室歇息。”
政务一谈便是两个时辰。
子时末刻,萧铎开始赶人了,“事情堆积如山,不是一朝一夕能处理完的,你们先回去休息,等明日朝会再商议、”
“这牵扯到兵部的事,非同小可,还是将王长明叫进宫来吧。”慕容循道,“此事要紧,得尽快处理。还是说陛下有其他要紧事要做?”
于是等王长明进宫,四个人商议完已经是卯时三刻了。
萧铎进入内室,郁灵早已在龙榻上沉沉入睡,他将她弄醒。
“陛下,这个时辰不该换衣裳上朝去么?”郁灵睡眼惺忪。
否则朝会又要推迟,耽搁了三个月的政务,若再屡次推迟朝会,恐怕
郁灵起身为他更衣,萧铎垂眸看着她,“在这等着朕上朝回来。”
“等陛下上朝回来做什么?”郁灵睁着无辜的眼睛,“你那么多事要忙,还是暂时将其他心思收一收吧。”
男人正值壮年,他的心思收不起来。
欲念一但开闸,总要兴风作浪些时日。
可是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皇宫去行宫的路实在难行,他想就这么将她留在身边。
“你今日就在御书房等着朕。”
一夜未眠,萧铎在朝会上也没什么心思,实在难熬。
朝会一散他就往御书房赶,可是找遍整个宫殿,哪里还有娴妃的影子。
郁灵回行宫了。
她没有什么耐心,她给他留了字条,要他先忙政事,得空了想她了再来行宫。
萧铎看着空空荡荡的内室,忽然觉得自己原先的那些话很讽刺。
什么她只能待在行宫,什么若她留在皇宫,恐怕惹朝臣非议,什么他忙碌得很,没有工夫想她,什么他不容许她再沾权势,什么都不如她在身边来得重要。
到头来被折磨的人还是他。
第83章
慕容循没有想到, 隔日,胆大包天的司徒珏还真就去了行宫见娴妃。
他这几年一直待在江南治理河道,此次回皇城, 似乎是听闻娴妃的消息才回来。
司徒珏这个人的厉害之处就是,人家不藏着掖着, 喜欢娴妃就是喜欢娴妃, 光明正大地喜欢,皇帝无法治他。
郁灵多年未见司徒珏, 甚是欢喜,忙命宫女去沏茶。
三年间,江南发生了许多事, 司徒珏知道娴妃感兴趣,就坐下慢慢说给她听。
“你的父亲当年也是被贵妃威胁了,如今一直被软禁着,但皇帝你也没有短了他吃穿, 皇帝还是手下留情了”
郁灵也就放心了, “你都不知道我在洛阳过得有多苦!”
她絮絮叨叨全说了, 什么在洛阳绣坊里做活,什么在路边摆摊卖吃食, 还要遭人调戏,险些被一百两卖了给人当小妾。
***
御书房里, 慕容循问皇帝:“陛下今夜不去行宫么?”
萧铎有这个打算, 但他不想叫慕容循知道, 否则又引来他冷嘲热讽。
“不去, 朕哪有工夫天天去行宫看她。”
“这样就很好。”慕容循笑笑, “要叫一个女人时刻挂念你,陛下就要让她知道, 你不是没了她不成了!!”
“不过娴妃今日也不得空见陛下,臣下了朝瞧见司徒珏带了不少江南特产,说要去行宫拜见娴妃了。”
萧铎手里正拿着奏疏,眼神微凛。
“娴妃与司徒珏是同乡,两人交情向来不错,想来娴妃绝对不会将他拒之门外。更何况司徒珏对娴妃,那可是用情至深,怎么多年,他身边连个女婢都没有。”
啪--!
萧铎合上奏疏,没有他的允许,司徒珏竟然敢私自去行宫见她?
郊外行宫。
郁灵与司徒珏说了半日的话,此时宫女禀告说皇帝御驾到了。
下一瞬萧铎便进殿了,他只身策马而来,满身风雪。
“下这么大的雪,陛下怎么来了?”她起身为他褪下狐氅。
萧铎一眼瞥见了司徒珏。
“参见陛下。”司徒珏大大方方地起身行礼。
“司徒珏,你来行宫做什么?”萧铎冷声质问。
“臣来拜见娴妃,毕竟多年未见了,来看看娴妃过得好不好。”司徒珏笑着道,“这三年间,陛下总说等找到娴妃,就要断她双腿,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郁灵还抱着皇帝的狐氅。
她微微皱眉,萧铎真这么说过?
“对了,娘娘方才说当年在江岸边被侍卫砍伤,肩上留了疤痕?”司徒珏道,“臣知道江南有一位名医,手上有个药膏方子,对祛疤最有奇效了。等臣下回从江南回来,必定为娘娘捎带几瓶。”
“真的吗?”郁灵很感兴趣,“那就麻烦你啦!”
“不麻烦,怎么?娘娘回皇城这么多日,陛下没有命御医微娘娘祛疤么?毕竟女子金贵,身上留疤总是不好的。”
他怎么可能想得到郁灵看皇帝一眼。
萧铎脸色黑如锅底。
“说得也是,毕竟是陛下亲自命人伤了娘娘,若非娘娘命大,如今恐怕已经香消玉殒。”
他说得对!
郁灵瞪了萧铎一眼。
“你今日是来挑拨离间的么?”萧铎忍无可忍。
“自然不是,陛下怎么会这么想臣呢。臣是一片忠心为了娴妃娘娘着想”司徒珏,“当然也为陛下着想,免得娘娘每次见到自己身上的伤疤,都要想起陛下对她曾经有多狠心。”
萧铎恨得切齿,偏偏不能当场发作。
“对了,不知娘娘今后是如何打算的?”司徒珏道。
“啊?”郁灵不明所以,“什么打算?”
“难道娘娘往后就长住行宫了么?”
“是”
“就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陛下?”司徒珏揶揄道,“往后宫宴,祭祀,祭祖,娘娘都不能出席。这不就等同于见不得人外室么?”
有道理!
她不就成了外室了么?
“陛下说我犯的事大,若再住在皇宫,恐怕会惹朝臣非议,所以往后只能一直留在行宫了。”
“非议?什么非议?娘娘当年压根没有背叛陛下,更没有偷兵符,反而还帮着劝说贵妃回头,娘娘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么会惹非议呢?”司徒珏道。“陛下显然是觉得麻烦,故意敷衍娘娘。”
啊?原来如此。
萧铎在敷衍她么?
“臣此次回来还以为陛下会封娴妃为皇后,还想着参加娘娘的封后大典。”
“皇后之位我哪里敢想?”郁灵蔫蔫的,萧铎不时常拿着从前的事来找她麻烦,已经算是好的了。
“难道陛下还存着其他心思,封别人为皇后?”司徒珏道,“看到陛下对娘娘也不是那么的情深意切。”
皇帝面色阴沉,切齿道,“你找死?”
挑拨得差不多了,司徒珏心里很是痛快,“娘娘若想回江南,只需要知会臣一声,臣万死不辞。”
“知会你什么?你敢带她走么?”
“不敢不敢。”司徒珏笑而不语,行礼道,“臣告退了。”
待司徒珏一走,两人面面相觑。
萧铎眯了眯狭长眼睛,认真问她,“告诉朕,你想跟着他去江南?”
郁灵不答反问,“你真说过那样的话?说要断我双腿?”
“朕可有伤你分毫?”
哼!不否认就是承认。
郁灵抱起桌上的包裹往内室走。
“司徒珏给你送了什么?”萧铎质问。
“你那么凶,司徒珏就从不凶我。”郁灵道。
萧铎欲言又止。
“慕容循对你肖想已久,朕早晚收拾他。”
“你就知道害人!”郁灵道。
此话一出,四周安静了。郁灵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是覆水难收。
皇帝抿了抿唇,“这是你一直以来的心里话,是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始终忘不了誉王府的那个婢女,朕说了她是废太子派来的卧底,你也从不相信朕。”萧铎气息凛冽,“朕若不害人,哪里有你这些年富贵滔天的日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郁灵咕哝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萧铎质问她。
郁灵不愿与他争吵。
拆开那个包裹,竟然是一身茶白色薄绡长裙,“真好看”
“你若喜欢就叫内务府制一身,不许穿这件。”
“那我放起来。”郁灵想将裙子放进衣柜,等天热了她偷偷在行宫穿,不给他看。
“不许。”萧铎气息凛冽,“朕说了不许。”
“那陛下要臣妾如何是好?”
“去扔了。”
“一件衣裳而已,你未免过于强势。”郁灵拒绝了,萧铎听后也没有强迫她。
他生着气离开了行宫,没有留下。
郁灵也没有挽留,他脾气真的好古怪!
萧铎接着三日都没有再去行宫,郁灵觉得他是故意冷着她。
以往他不来时,会命人送珠宝首饰哄她开心,可是连着几日都没有人送来。
慕容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陛下心情不悦,难道是与娴妃吵架了?”
萧铎将奏疏翻得啪啪响。
“看来娴妃又恃宠而骄?”慕容循道,“臣早就说过,陛下绝对不能去得太勤,否则娴妃这样的人啊,你给她三分颜色就开染坊,以为陛下离了她不行了。像从前先帝爷,再宠爱他那位皇贵妃,偶尔有争执,皇贵妃该服软还是得服软。娴妃娘娘可真厉害,她只等着陛下去哄她,知道陛下政务繁忙,连送点补身都汤羹都懒,得亏陛下时时想着她,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
萧铎知道慕容循这是火上浇油,但他真的好气啊。
恰好政务繁忙,无暇再去行宫,那就冷一冷她,横竖那个没良心的人不会在意!
他连一条裙子都比不上,他那夜离开行宫,她也没有追出来挽留他。
她明知道他一来一回得策马两个时辰,竟然没有挽留他。
萧铎负气离开的第五日,郁灵终于又见到了昔日的婢女绮罗。
主仆二人抱在一道难舍难分。
“往后你就随我住在行宫!”
绮罗:“陛下原谅娘娘了?娘娘好手段!从前清宁殿已经很大了,这整座行宫,就算一日住一间寝宫,也得半年住得完哪!”
主仆二人说了好久的话。
郁灵:“只可惜不能出宫去,听说城里这几日有庙会,十分热闹好看。”
萧铎命人看守行宫,若不是他派人来接,或者万分紧急的事,门口的守卫不会放郁灵出门。
“这块玉牌”绮罗道,“陛下留给娘娘的?”
“这玉牌没什么用,只是说能拿着玉牌进宫罢了。”
绮罗:“谁说没用?凭着这玉牌就能离开行宫。”
郁灵拿起玉牌仔细端详,她决定试一试。横竖萧铎这几日不来行宫,她就不能自己找乐子了么?
她难道非要一直等着他来宠幸她??那她成什么了?!
用过晚膳之后,她带着绮罗乘坐马车离开行宫,门口的侍卫一看玉牌就放行了。
郁灵惊奇不已。
往后用这玉牌,她就能随意进出行宫,只要不被萧铎发现。
这段时日萧铎将路勋在她身边,路勋留了个心眼,“陛下真的说了,娴妃娘娘可以自由进出行宫么?”
“当然,否则陛下怎么会将这个令牌给我?”郁灵语气真挚。
若换了金永必定不信郁灵这鬼话,然而路勋对这位娴妃娘娘了解不深,所以他默认她说的都是真话。
庙会热闹,郁灵与绮罗欢欢喜喜地走在前头,路勋跟在她们身后。
游人如织,摩肩擦踵。
郁灵心想,若是萧铎也在就好了。不不不,他负气离开,冷了她多日,自己还想着他做什么?她才不在意他来不来!她快活最重要了!最好他永远别来!
“主子等一等。”路勋怀里抱着一大堆东西,跟得十分艰难。
片刻之后,郁灵发现自己走得过快了,回头去找路勋与绮罗,却不想此刻却撞上了迎面来的一个人。
“不好意思、”她扭头一看,倒吸一口冷气。
冤家路窄,竟然是王长明!!!
“娴妃娘娘?”王长明惊奇,紧接着怒不可遏。
王长明:“你不该在宗人府大牢里待着么?!”
萧铎将她藏在行宫,却对外说幽禁在宗人府大牢,王长明一直对此深信不疑。
糟了!!
郁灵扭头就跑,却被王长明扣住了肩膀,“你往哪里跑?”
王长明认定了郁灵是从牢房里逃出来的,将人押去了宗人府大牢。
锁入牢房之中。
“妖妃在这待着吧!!等明日我再去回禀陛下,看他怎么罚你!”
郁灵简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宗人府大牢里有专门关押皇亲贵族的牢房,想来这间便是,桌椅摆设皆富丽,只是昏暗潮湿,阴森恐怖。
事情不妙,叫她在这待着她是不怕的,但这事若是被萧铎知道,她偷跑出行宫,那他必定会狠狠训斥她。
“是娴妃么?”
黑暗中有人轻唤她,郁灵浑身一颤,步步后退,眼看着一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这人长发披身,衣袍华丽,是顾贵妃,她、她怎么变成了这模样?
“顾贵妃”
“这么多年,你去了何处?”顾明月问道。
郁灵回道:“洛阳,我逃去了洛阳。却还是被皇帝找到了。”
“多年未见,你容颜丝毫未改。”顾明月一步一步靠近她。
四周都是铁筑的栏杆,郁灵一直往后退,直至后背靠到栏杆上。
顾贵妃身形消瘦,“你怎么了?似乎很怕我?心虚了?”
郁灵摇摇头,这已经不是她印象中的顾贵妃了。
“当年,为何没有帮我偷兵符?你怕了是么?”顾明月厉声问她,“你贪生怕死是不是?”
郁灵觉得,自己对贵妃并无亏欠,“陛下早已经发现你我背叛他,所以即使我偷得了兵符,你也无济于事。”
“你怎么知道无济于事?!”顾明月忽得发作,冲着她嘶吼,“你背叛了本宫,若不是你,如今我不会落得这般田地!!”
郁灵已经退无可退,她害怕极了,“我没有背叛。我当年只是想救你我二人。”
“你真的很美,难怪皇帝会喜欢你。”顾明月忽得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
顾明月她疯了!
郁灵猛地敲打栏杆,“救命”
唔、骨瘦如柴的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生生地掐住了她的喉咙,“这三年来日日夜夜,我都恨你,想亲手掐死你!”
郁灵根本挣脱不得,“救命”
无人回应,无处可逃。
顾明月用尽了全力。
郁灵意识越来越混沌
一直到郁灵无力跌倒在地,顾明月还是不放过她,要将她生生地扼死。
第84章
这日夜里, 萧铎一路策马从皇宫赶来,步入寝宫,原来暖和的寝宫里显得十分冷清。
他还是决定放下身段, 来同郁灵求和,这五日简直痛苦煎熬。对于没心没肺的人来说算不得什么, 他却没有办法。
“娴妃她人呢?”
绮罗忐忑上前:“回禀陛下, 娴妃娘娘她、她、奴婢陪着娴妃去庙会游玩,岂料娴妃娘娘走得太快, 与奴婢失散了,路勋在周围找了许久没找到,以为娘娘回了行宫, 可是回来还是不见娴妃,行宫的侍卫已经出去寻找了”
萧铎立在寝宫中央,满身冰雪,面庞冰冷。
“她又跑了, 是么?”
她实在逃跑太多回了, 萧铎的第一反应是那个女人又从他身边跑了!
这个几个月来, 她一直在演戏?假装臣服,假装说爱他?好叫他彻底放松警惕, 再趁机逃跑??
还是说,就因为那夜争执几句, 她就负气走了?
她为何总是这样伤他?
他当初就不该心软, 就该将她用铁链锁起来, 锁她在身边!!
萧铎叫嚣着命人回宫调遣禁军。
“掘地三尺也要把娴妃给朕找回来!!”
这一回他绝对不会再心软!
算算时辰, 她消失的时候皇城的大门已经关闭, 所以她如今极有可能躲在皇城的某处!等着明日城门开启就逃走。
派出去数千禁军,只找她一个人。
然而直至天明, 都没有郁灵一丁点儿消息。
朝会上萧铎心不在焉,倘若抓她回来,就将她关在御书房密室,关一辈子。
怕就怕她如当初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已经耗不起又一个三年。
下朝之后,王长明直接去了御书房。
“陛下,臣有要事禀告!”
萧铎心烦意乱,“何事?”
“昨夜臣在皇城的庙会上见到了娴妃!妖妃竟然敢私自逃离宗人府大牢!幸而叫臣撞见了!”王长明义愤填膺,“也不知道宗人府大牢的侍卫是怎么办事的!”
萧铎狭长双眸微眯,“她人在何处?”
“臣亲自将她送回宗人府大牢关了起来。”王长明的语气像是在邀功。
原来如此,萧铎有数,吊了一夜的心终于又放下了,难怪搜了整夜没搜到人,原来王长明误打误撞将人关进了宗人府大牢。
他想她也是插翅难飞。
这就不着急了,再多关几日也好,叫她长长记性,下次还不敢不敢再跑?!没有他的庇护,她自身难保。
“你立了大功劳。”萧铎道,“朕竟然不知道宗人府大牢的守卫松懈至此。”
“陛下对这个妖妃过于宽容了!!就该折断她的手脚!!”王长明道,“臣将她关到了贵妃那间牢房,好叫那妖妃也吃吃苦头。”
“你说什么?!”萧铎瞬间愕然。
门口的御前侍卫眼看着皇帝冲出御书房门。
“备马!”
顾明月疯了,她如今就是个疯子,萧铎曾经想过将她软禁皇宫,但她的疯病迟迟未痊愈,认不得人了,甚至伤了身边的宫女。
所以一年前,萧铎不得不将她关进了宗人府大牢,着人好好看守着。
娴妃若与她共处一室
萧铎已经不敢再想,会发生何等惨烈之事。
宗人府昏暗的大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顾明月骤然睁开眼眸,在她足边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她听出来了是皇帝的脚步声。
没有想到此生还能再见到他。
侍卫匆匆茫茫打开门锁,萧铎踏入牢房,昏暗之中他看到了地上的人,衣袍上沾满了鲜血。
那是她么?
“娴妃死了。”顾明月笑道,“不是你将她送到我面前,要我杀了她么?”
光是这样站着,萧铎已经耗费了所有的力气。
他已经不敢过去,查看她是否还有气息了。
顾明月扑过来,死死扼住萧铎的喉咙,“你也去死!!”萧铎没有反抗,他只是死死盯着那处。
为什么要乱跑,他明明说过,叫她哪里都不要去,就在行宫等着他。
为何她从不听话?
顾明月摘下头上的发簪,深深的扎入萧铎手臂。
萧铎却浑然未觉一般,朝着那处走去
行宫之中,招来了皇城所有的御医。
御医说,娴妃已经药石无灵,回天乏术。
萧铎面无血色地立在榻边。
“陛下的手臂在流血,还是让臣清理伤口包扎吧。”
萧铎无动于衷。
夜里,萧铎命人寻来一味药丸,说是能救回尚有一口气的人,他喂她吃下去。
御医说三日,若三日娴妃还醒不过来,那么她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
第一日、第二日、没有丝毫动静,寝宫里异常静谧,四处弥漫着难闻的药味。
绮罗看着皇帝一直守在娴妃榻边。
从前她觉得皇帝喜欢娴妃不过只是痴迷她的姿色,如今看来,这么多年,终究是有几分情意。
第三日,御医说娴妃的脉搏越来越弱,该用的药都用了,就连那颗最珍贵的药碗也喂进去了。
“陛下,还是早早为娴妃安排后事”
“住口,她不会死。”
君王执拗,她既然吃下那颗药丸,一定会醒过来。
他太了解这个女人真正的模样,她贪慕虚荣,她满口谎言,肤浅庸俗,大智若愚。
她一点也配不上他,但他喜欢她偶尔花心思讨好他的样子,喜欢看她为了圆谎而紧张的模样。
笨拙而可爱,真实而鲜活。
这么多年,他的目光一直都无法从她身上移开,无论那些年她对他多冷淡多虚假,他都期盼着她对他重燃爱意。
可是他无法启齿,无法放下尊严,问问她为何不爱他了。
若她离去,那他满腔的爱意该如何告知她,他又该怎么办?
***
郁灵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多年前她在誉王府的情形。
那个时候她有一个十分喜欢的婢女,名叫希儿,两人情同姐妹,后来希儿消失了,她找了许久,一直到某个夜里,她发现誉王府的人正偷偷将希儿的尸身抬出去。
竟然是誉王杀了她的婢女!
她心中那位如空中皓月一般的夫君,他有着出尘的面庞,修长温润的手,他的声音也很好听,他杀了她的姐妹。
为什么?
后来她发现,她的夫君手上沾了不止一条人命,他甚至密谋要夺取皇位
她害怕,唯能忍气吞声,她所能做的就是离他远一些,再远一些,偶尔撞见她,她不再热情,只是沉默着退到一边,不再与他说话。
但是她能感受到,誉王即使在与旁人说话时,他的目光也会有意无意的掠过她的面庞。
他在无声地质问,她为何这样冷待他。
这个梦很杂很乱,统统都是以前的事,又梦到他亲自教她骑马,梦到他们情窦初开的时光,那样欢乐,那样无话不谈,不可抑制地喜欢着彼此。
“第三日了,脉搏都快消失了。”
“恐怕熬不过今夜了。”
“将汤药也停了吧。”
“唉”
她听见耳边嘀嘀咕咕的声音。
“滚出去!!!”
她又听见了一声怒吼,除了萧铎还能是谁。
明明梦里的萧铎很温柔的,那个时候他在誉王府真的很温柔,与现在暴躁易怒的样子截然相反。
郁灵动了动手指,但她睁不开眼睛。
忽然间,温润的手掌,包裹住了她的手。
“你为何从来都不肯听朕的话?明明说了让你待在行宫,暂时哪里都不要去,为何不听?”
不听他的话?
郁灵恍恍惚惚想起来,自己失去意识之前,似乎在庙会。
所以她从行宫逃出去的事,萧铎已经知道了啊
这会儿醒来,必定会被他训斥,那再装睡一会儿吧。
片刻之后她听见远去的脚步声。
郁灵立即睁开眼睛,自己这是回到了行宫,她好饿啊
她从床上爬起来,从桌上点心盒子里拿了一块酥,刚咬了一口。
又听见了脚步声。
郁灵立即逃回到榻上。
她觉得萧铎应该天亮就会走了。
自己就继续睡觉比较好,她不想挨他的训斥。
“娘娘喝药吧”
绮罗的声音,郁灵正要睁开眼睛,忽然又听见萧铎说,“将药灌下去。”
好难闻的药味。
郁灵屏住了呼吸。
绮罗看着榻上的人,总觉得有些怪异,于是她伸手去探郁灵的鼻息。
哐当一声,药碗从手上滑落。
“陛下,娘娘好像、好像没有气息了!!!”
绮罗立即扑到郁灵身上,痛哭出声。
“咳!”
郁灵再也忍不住了,狠狠咳嗽了一声,绮罗好重啊,她要压死她不成?
“娘娘、娘娘有反应了!!!”悲喜就在一瞬间,绮罗欢喜地扭头禀告萧铎。
郁灵自知不能再装,缓缓睁开了眼睛。
“娘娘!!”
“我这是怎么了?”郁灵眨眨眼。
绮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只知道抱着她嚎啕大哭,终于醒了。
“你去重新煎一碗药来。”皇帝吩咐。
郁灵抬眸看到不远处桌边的萧铎,他的容颜严肃而苍白的。
“奴婢遵命!”绮罗擦擦眼泪出去了。
郁灵心慌,眼神无处可安放,萧铎缓缓来到榻边。
“郁灵。”
啊?
她惊奇地抬头,他竟然唤她的名字,他从来着只称呼她为娴妃,不会唤她名字。
“有没有人告诉你,这么多年,你的演技很拙劣?”
萧铎眸光鄙弃,切齿低语,他手里拿着一块糕点,上头有她留下的弯弯牙印。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醒了啊。
“有的时候,朕真的很想掐死你。”
郁灵无地自容,“臣妾可以解释,方才醒来的时候,陛下正对御医发脾气,所以臣妾害怕”
萧铎的目光,令她声音渐弱。
“我只是怕你训斥我,我并非故意欺骗你。”
“朕不会再训斥没有脑子的人!”
萧铎气极了,转身要走。
“诶?陛下等等!!”
郁灵心想自己不过是逃出去逛庙会而已,不过贪玩,没犯什么大错,他不至于这般愤怒吧,郁灵跳下床榻去拉住萧铎。
“嘶--!”
萧铎猛然转身,郁灵这才发现他手臂受了重伤。
她不知所措,手心沾了他的血。
“你怎么受伤的啊?让我看看。”
一个画面在郁灵脑子里一闪而过,她想起来了,在宗人府大牢里发生的事情。
顾贵妃
她身上也全是伤。
绮罗将汤药送进殿时,萧铎已经走了。
“陛下与娘娘置气了?”
“娘娘都不知道,你出事之后,陛下命人寻来一味药丸,传说能从阎王手里抢人命的药。喂你吃下去以后,御医说你三日醒不过来,便永远醒不过来,陛下这三日都没合眼,很紧张娘娘,一直陪在你身边。”
“你稍有风吹草东,陛下都心惊不已。”
绮罗:“原来皇帝他不似表面那么冷情,他一直很在意娘娘的。”
郁灵这才知道,自己方才醒了以后还装昏迷,这有多可恶,难怪萧铎那么生她的气。
可是她当时脑子混沌,记忆还停留在庙会,忘记自己在大牢里的遭遇。
萧铎没有离开行宫,他只是生她的气,去了其他寝宫待着了。
郁灵取了干净的纱布与伤药,小心翼翼地推开了萧铎寝宫的门,“陛下”
萧铎正靠坐在椅榻上,若有所思,侧过头不看她。
“臣妾没想逃跑,臣妾只是、只是去庙会看看而已。”
她来开他的手臂,伤口很深很长,血干涸了。
“你满口谎言,朕不信你。”
“那我发誓,若说谎,那就叫我再、”萧铎用没受伤的手臂捂住她的嘴。
“你给朕住口。”他狠声道。
郁灵狡黠一笑,“你心疼我?”
萧铎没有给她好脸色。
郁灵跪坐在椅踏上,小心地为他清理伤口包扎。
“现在知道谁对你好了?你以前对贵妃那么忠心有何用?”萧铎讽刺道。
郁灵很认真地点头,她包扎好以后,托起他受了伤的手臂,脸颊轻轻贴合男人的温热的手心,“我往后再切蜜瓜,瓜心最甜的部分都给你吃,好不好?还有,司徒珏的那件衣裳我不会穿的,回头我就还给他,我也不会再同你置气了,其实那日你走的时候,我很想挽留你的,可是你腿长,走得太快了,我压根追不上。你下回走得慢一点,我就能追上了。你这几日不来行宫,我日日夜夜都想你,想你想得都睡不着。真的,你一直都不来,我很伤心。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萧铎又气又恨。
她总是有法子哄他,叫他生不起气来!!!
皇帝无缘无故地离开皇宫,缀朝七日之久。
这一日慕容循有要紧事,于是与王长明一道来了行宫。
“陛下生病了?否则他无缘无故独自待在行宫做什么?”王长明实在不解。
慕容循笑笑不言语,王长明怎么这样迟钝?!
待他踏入皇帝寝宫,瞧见的是皇帝正与人一道用早膳。
这画面十分和谐。
只是
“陛下!这个妖妃怎么在行宫?!!”王长明指着郁灵怒道。
郁灵抬起头,一脸无辜,“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你不应该在宗人府大牢里关着么?”
郁灵:“那你稍后再将我带去大牢吧。”
萧铎不想听他们争吵,“奏疏给朕。”
慕容循将手里的奏疏递过去,皇帝开始翻看,“不要吵了,若是没有用早膳,就坐下一起用吧。”
王长明瞪着郁灵,郁灵完全无视他,继续喝粥。
萧铎批改完重要奏疏,忽得抬起头一本正经地开口,“你想当皇后么?”
桌上彻底安静了
哈?
再说一遍?
什么皇后???
谁想当皇后????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王长明十分震惊,皇帝看着他的方向,于是王长明指了指自己,“我?陛下在说我么?我来当皇后?”
噗!
郁灵一口热粥喷了出来。
第85章
郁灵发现, 萧铎看着的人竟然是她?
所以皇帝在同她说话啊?
“难道是我?”郁灵不确定,睁着好奇的大眼睛,手指了指自己怔怔道, “陛下在问臣妾么?”
他竟然问她想不想当皇后。
皇后之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想想想, 当然想啦!!!
萧铎看看王长明, 再看看郁灵。
这画面蠢得萧铎都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当朕没有说过。”
不不不, 郁灵揪住他的手腕,心急如焚,眸光熠熠, “不不不,陛下明明说了,臣妾都听见了,陛下问臣妾想不想当皇后, 是不是这个意思?”
萧铎继续喝粥。
王长明头一个不答应, “凭什么???这种妖妃怎么能当皇后?!满皇城的贵女哪个不比她有资格!!陛下别被妖妃迷昏了头了!!全天下的女子都能当皇后, 唯独这个女人不行。臣绝对不答应!”
萧铎无视了暴跳如雷的王长明,认真对郁灵说, “你若愿意,下个月在皇宫举行封后大典。”
郁灵坐在膳桌边, 眸光怔怔, 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铎明明说了要她一辈子待在行宫的, 他明明说再不许她肖想权势, 皇后之位
“好啊好啊!!!”郁灵觉得自己像在做梦。当皇后以后她权势滔天,她为所欲为啊!
“陛下请三思!!!这个女人水性杨花, 背叛过陛下,陛下难道忘记了么?陛下为何要封她为皇后??陛下说出个理由来!否则臣现在就告到御史台去!!!”
王长明义愤填膺。
萧铎放下粥碗,正眼看向王长明,很冷静地道:“因为娴妃她怀孕了。”
哈???
郁灵愈加震惊,脱口而出,“我怀孕啦?”
她怀孕了么?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她这身子怎么可能怀孕呢?
萧铎点了点头,言辞凿凿,”你前几日受伤昏迷,御医诊断出的孕脉,已经两月有余。”
慕容循不禁在心里鼓掌,不愧是萧铎,这个理由实在是太太太充分了,一针见血,叫人无法反驳!!!
王长明快疯癫了,“两月有余的身孕??那不就是在从洛阳回皇城的路上,你们就有了苟且?珠胎暗结?!陛下怎么可以欺瞒臣等?”
萧铎很配合地点了点头,“你说的都对。”
“万一这个孩子是那个奸夫的呢?那不是混淆皇室血统!不行,必须叫御医落了妖妃这胎!岂能留着祸国殃民?!”
“你觉得是皇嗣的命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萧铎冷静地质问他。
王长明的气焰立即弱了下来。
“若没有旁的事情,你们回去吧,太吵了。”
“那陛下呢?”慕容循问。
“朕在这养伤几日再回去。”
“臣遵旨,朝堂上的事,臣与司徒珏会帮着陛下处理。”慕容循道,“至于娴妃娘娘,臣在这先恭喜娘娘了。”
慕容循将一脸不服气的王长明生生地拽走了,木已成舟,多说无益啊,接受这个现实吧。
这一切比萧铎想象中更容易。
郁灵还愣着,伸手捂住小腹问他,“陛下,臣妾真的有了身孕?”
“自然是假的。”萧铎道,“若朕不这样说,王长明非告到御史台不可。而且凭爱妃你当年的壮举,若没有皇子做借口,想要坐上后位难如登天呐。”
郁灵:“”
自己以前那点事被他揪在手里不放了,一辈子的把柄。
她好气,可是又好欢喜啊,睁着水汪汪的眼睛,“臣妾真的可以当皇后么?”
郁灵:“当皇后有什么好处?陛下私库里的珠宝,臣妾可以随意借用么?”
萧铎很鄙弃地看她:“你就这么点出息?”
郁灵:“”
明明说好的将她安置在行宫,终究是萧铎熬不住了,行宫与皇宫之间来回一趟便要两个时辰,若赶上风雪夜里路滑,恐怕就是三个时辰。对于萧铎来说,他更愿意用这两三个时辰,来和郁灵待在一起
萧铎要册立皇后的消息一出,朝堂之上一片哗然,御史台众御史纷纷以死进谏,求皇帝务必收回成命!!!
萧铎最烦听这些话,当初决意将娴妃留在行宫,也正是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形。
所幸,皇嗣真的是一个很充沛的理由,毕竟他而立之年,膝下无子啊。
萧铎在位多年,有的是手段,他并没有直白地告诉任何一个臣子,关于皇子的事情。
而是命人偷偷放了消息出去,说是娴妃有孕,皇帝才会封她为皇后,好给未出生的皇子一个嫡子的身份。
臣子们一个个老奸巨猾,听到这则小道消息,深信不疑。毕竟娴妃陪在皇帝身边多年,皇帝为何突然立她为皇后?肯定是因为娴妃她福星高照怀了龙子啊!!
他们立马开始权衡利弊。
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皇帝年已而立,膝下无子,未来皇后这一胎,万分金贵,本朝有女帝的先例,所以无论男女,那便是皇帝独子,将来必定会继承皇位。
与娴妃过不去,就是与未来的储君过不去!那不就是自寻死路么?!
所以朝堂上反对的声音渐渐就弱了下去
趁着臣子们还未反应过来时,封后大典在一个天清气爽的日子举行了,郁灵正式被册封为皇后。
这一日郁灵身披凤袍,立在皇帝身侧,俯视这一片巍峨华丽的宫殿。
十年前,她初次见到萧铎,觉得他就如天上皓月,皎洁纯白,那个时候他还未登上皇帝之位,她已经觉得这个男人遥不可及。
后来他登上帝位,她更不敢肖想皇后之位。
如今他纡尊降贵,她踮起脚尖,伸伸手,原来她是可以触碰到他的。
皇城不少权贵唏嘘,这么多年,后位空悬,众人时常猜测究竟怎么的女子会入皇帝的眼,这尊贵的皇后之位到底落到谁头上?
想着皇后必定有着高贵的出身,无可挑剔的品性汇聚种种优势。
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到了这不起眼的誉王府旧人身上。
娴妃她除了貌美,陪伴皇帝年资久之外,再没有什么优点了啊。
夜里,一切仪式完毕,郁灵回到清宁殿,宫女们替她摘下沉重的凤冠。
“怀孕的事该如何瞒天过海?”郁灵道苦恼,“难道过几日说一不小心落了胎?朝臣还不撕了我?”
萧铎立在梳妆镜后头,看着她一一摘下发饰,洗去脂粉。
乌黑的发丝披散肩身,变成天然去雕饰的昳丽少女。
萧铎看她这心态,仿佛这皇后之位是她鸿运当头,偶尔得之。
然而她并不知道,其实当年入主皇宫之时,他也动过立她为皇后的心思,她与皇后的宝座,从来都只有一步之遥。
谁叫她那个时候冷落他呢?不然她早就是皇后了。
起念不过是一瞬间。
“或者真怀孕了,便没有这个烦恼了。”萧铎俯身将她抱起。
“臣妾还未换下凤袍。”
“穿着,朕很喜欢。”
萧铎不过解了她的腰封,任由凤袍散开,凤凰图样栩栩如生,似要展翅翱翔,鲜红绸缎衬托她肤白如雪。他的唇轻轻落在她颈间,一点点吻至她肩胛的疤,这是他最心疼她的地方。
谁说她不配当皇后?就凭她前几年那收拾他亲信的雷霆手段,有几个人能比得上?虽然那个时候用在了歪门邪道上。
萧铎觉得,他心爱的女子并非旁人眼里那等扶不上墙的人,她心有千秋,大智若愚,只是习惯了收敛锋芒,轻易不出手,他这般望着她,这几年在外颠沛流离,其实她也成长了,他已经开始隐隐期待,她在皇后这样的位置上,会绽放何等耀眼的光芒
凤印刚刚到手时,郁灵确实新鲜了几日,萧铎大手一挥,很大方地与她共享私库,郁灵垂涎私库里的珍宝已久,自然欢天喜地。
然而欢喜过后,随之而来是皇后的责任,萧铎尽可能地将后宫的事务转移到她手里。
这完完全全违背了郁灵懒散的本性!!
她不得不一头扎在宫务之中,埋头苦干,经常一干就是整日,哪里还有从前的悠闲日子。郁灵心想萧铎哪里是找了个皇后,他分明是为他自己找了个苦力!!!
时不时地还要遭到萧铎的冷嘲热讽。
“这三年间,前朝与后宫的事哪样不要朕经手,不过暂且叫你管管一部分宫务,你怎么就不成了呢?”
从前是他太忙碌,她总是被叫到御书房陪着他。
如今是他每每来清宁殿时,他已经处理完自己手头的事情,还有空闲一边喝茶一边看她整个人坐在奏报文书当中,欣赏她狼狈模样。
内务府的女官还陆陆续续地来禀告事情,后宫诸事,都要她这位皇后的决断。
郁灵实在忙不过来了,只能很恨地瞪他一眼。
他在位数年,自然很多事情都得心应手!!
可她散漫日子过惯了,荒废了数年,刚刚上手自然四处碰壁。
郁灵悔不当初。
“当初你问我想不想当皇后,我就该拒绝,皇后不是这么好当的。”她趴在书案上哭诉,“如今坐在边上喝茶的人就是我。在行宫当当笼中金丝雀其实也挺好的!!!”
在行宫时那简直是神仙日子,不管前朝与后宫,所有的事情都是萧铎来处理,他还得时不时地送珠宝华裳到行宫,哄她开心,她不开心了,还会与他争吵几句。
瞧瞧现在,他自在地喝着茶在边上看她笑话!!!
“皇后有空哭哭啼啼,还不如打起精神处理宫务。”萧铎很是无情,“还有,皇后不要妄自菲薄,你的潜力无限,怎能甘于当金丝雀呢?”
“陛下,你来帮我处理一半好不好,求求你了”郁灵冲他撒娇,睁着湿漉漉的眼睛,伸手拉过他的手腕,脸上神情可怜。
萧铎放下茶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萧铎很痛快,心想她也有今日!!!早只如此,就早早让她当皇后!!!
然后他很无情拨开了她的手。
郁灵:“???”
趁她不备,萧铎弯腰亲啄在她唇上,眼底含着笑意,眉宇之间似雪山化开般纯净。
“朕自己的事情处理完了,乏了,要去内室休息了,皇后挑灯夜战吧,自己的事情,自然要自己做才好。”
这就休息了?啊啊啊!!无情的男人!!
他从前可是处理完政务,抱着她亲热整夜都不会喊累,第二天照样很精神地去上朝的人啊。
今晚还什么都没做,就喊累了???
他冷漠,他无情!!
后来数月,郁灵哭着哭着就渐渐好了,许多事情一回生,二回熟。
至于皇子的事情,等朝臣们反应过来,皇帝这是拿子嗣当皇子坑骗他们,纷纷写了折子上奏,要求废后。
萧铎完全不接招,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朕从未说过皇后有孕,不知道各位爱卿从何处来的消息啊?皇后毫无过错,朕怎么能废后呢?”
慕容循听后笑而不语,他也悟了,这个男人偏爱什么人,自然是要将她捧上那个位置,旁人的话他听不进去的。
唯独王长明私下忿忿不平,直呼妖妃惑君啊!!!但是木已经成舟,他身为皇帝心腹,也不可能站出来拆皇帝的台啊。
幸而萧铎没看走眼,懒懒散散的少女,脑子是聪明的,手段是有的,虽然有些稚嫩,坎坎坷坷之后,勉强有了皇后的样子。
渐渐的,朝臣们的非议就消失了。
郁灵没想到自己混日子混了这么多年,如今正经起来做事,效果还不错,时间久了竟然还会被人背地里夸一句贤后。
嘿嘿。
郁灵是个贪心的人,她贪恋荣华富贵,也崇尚市井自由。
偶尔会借口去行宫,然后逃出皇宫,换下凤袍,走入寻常人群之中,感受那市井烟火,俗世嘈杂,人潮涌动。
那么几次过后,萧铎也加入了她。
每次去行宫时,路上总要耽搁一段时光。
郁灵喜欢在拥挤人潮之中,萧铎牵着她的时候。
他身披氅衣,肩背宽阔,恍若十年前那个她仰望的神明,最终还是被她拽落凡间。
他心急深沉,手段狠厉。
但他衣裳上有好闻的沉香,他的手心温暖,她喜欢慢他半步,黏在他身边。
这十年间。
从第一次进誉王府的惊鸿一瞥,
到不可抑制的喜欢,
再到她先冷落他,
入主皇宫,
中间五年的离心,
装聋作哑,
从背叛到逃离,
再到洛阳城重逢,
到他问她愿不愿意当皇后。
这是她与他的十年,外人并不知道的暗潮涌动,痛苦纠结,愤怒伤心,亦亲亦疏,爱意难宣,可是兜兜转转,一切还是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她还是会为他而心动,会迷恋,会沉醉于这个男人。
今日灯市,人流如织,他回眸看她。
他面庞如玉,鼻梁高挺,他真好看啊,郁灵忍不住心中感叹这张脸无论看多少年都不会腻啊。
郁灵正痴醉时,萧铎冷淡开口:“跟紧了,一会儿你又迷路,朕不管你,你自己走回行宫。”
郁灵心里骂骂咧咧地跟上。
啊啊啊,不解风情的男人最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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