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只还没成年的黄鼠狼。
徐小四：“是只黄皮子。”
众人松了口气。
几兄弟没费多少力气就制住小半米长的黄鼠狼。
这玩意鬼精鬼精，被抓住后眼神立即楚楚可怜起来，一边还发出“剋剋剋”的叫声。
徐州桥站在原地没动，轻声哄着窝在自己怀里不肯抬头的徐冉冉：“冉冉别怕，是黄皮子，被你几个哥哥抓住了。”
徐冉冉还是不肯抬头，手臂紧紧扒着徐州桥的脖子。
呜呜呜，吓shi宝宝了。
徐小五倒是十分开心：“又有肉吃了！”
徐小二拍拍他的脑袋，“黄皮子记仇，还是这么小的崽子，吃了小的来一群大的，闹腾死你。”
徐小五闻言不由失落起来：“真可惜——诶？”
话说一半，徐小五瞪大了眼睛：“那是什么？”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只有星光点点照耀着，徐小五人矮，这才看到被徐冉冉丢在角落里的麦乳精。
他走过去，还没看清心已经砰砰跳起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爹、爹……好、好像是麦乳精！！”
徐小三把东西拿起来，还真是麦乳精，仔细一看，是全新没开封过的。
这玩意在供销社卖，不仅要糖票，还得花十多块才能买到。
前阵子徐冉冉生病，他们一家为了让小家伙快点好，还找队长借了一些钱才买到的。没想到现在突然天上掉馅饼，居然让他们在自家里捡了一罐新的！
几兄弟围了过去：“奇怪，这里怎么会有麦乳精？”
徐一把黄皮子丢了出去，走过去端详片刻，问出了核心问题：“我们村子还有谁能吃得起麦乳精？”
队里能买得起麦乳精的还真没几家。除去大队长，就连几个干事家都未必舍得买这玩意。
众人一阵沉默，随即默契地看向徐州桥。
徐州桥知道他们想问什么，无非是怀疑某些有非分之想的人借机送来的，那几兄弟的眼神就差没明着问这玩意和廖知青有没有关系了。
徐州桥皱眉：“看着我干嘛？”
徐小二笑着打破尴尬：“管他是谁的，在咱们家发现的，就是咱们的。”
徐冉冉在听到他们谈论麦乳精的时候，两只小耳朵就竖了起来。
在听到徐小二的话后，立即抬起小脑袋急道：“这是窝哒！”
众人错愕地看向小不点。
明晃晃的眼神看过来，小丫头一把捂住嘴巴——糟糕，说漏嘴了啦！
徐家几兄弟对视了一眼，都排除了对方后，又转向徐冉冉——这小家伙，难怪会自己偷偷跑到屋子后方来。
徐州桥颠了颠小丫头，让她和自己平视：“丫头，你这麦乳精哪里来的？”
徐冉冉乌溜溜的眼睛转啊转，小心思活动开了。
游戏机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说的，否则被没收，她就没有东西玩啦！
徐州桥捏捏她的脸蛋，“不准撒谎！”
徐冉冉心虚，他怎么知道她要撒谎呢。
“窝、窝不撒谎，”徐冉冉为了表示自己的好孩子，挺了挺胸膛，“这个，是窝做梦梦到哒！”
徐小四眼睛贼亮贼亮的：“难道是神仙给咱大丫送来的？”
徐小五：“不对！明明是黄大仙！”
越说越离谱了，徐州桥：“瞎说什么，先回屋。”
外面越发暗下来。
众人回了屋，点燃煤灯。
装着麦乳精的玻璃瓶在煤灯的光照下反射着点点星光。
徐冉冉紧紧抱着麦乳精，十分认真地强调：“这是窝的。”
想了想，小丫头又补充了一句：“做梦梦来哒。”
这样就没人怀疑她身上有游戏机啦！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没人相信。大家更相信是黄鼠狼从哪里叼来的。
徐州桥摸摸她的脑袋：“都是冉冉的。”
徐冉冉其实还想去找剩下的那二十块，但一个人去找又害怕，就说：“窝还梦到了二十块！”
徐小四压根不信，毫不留情地嘲笑她，“大丫这是想吃的想得做梦了。”
徐冉冉瞪他一眼，“是真的！”
“还有煮的呢！”
被徐小四这么一说，徐冉冉瘪瘪嘴，想哭了——她没有撒谎，是游戏机说要给她二十块的。撒谎的是游戏机才对。
徐一立即踢了他一脚，“听冉冉的，快去找！”
徐小四摸着屁股，小声嘀咕：“去就去，怎么还踢人呢……”
说完拉着徐小三往门外走：“你跟我一起去找。”
等双胞胎离开后，徐州桥问徐冉冉：“冉冉都梦到了什么？要跟爹说实话。”
徐冉冉心虚地低下小脑袋，小爪爪紧紧地揪着衣服下摆：“梦、梦到游戏机给窝送好吃的和钱……”
徐一和徐小二对视一眼，就听到徐小五好奇地问：“什么是有戏鸡？”
几人不是第一次从徐冉冉嘴中听到这个词了。
徐冉冉撅着嘴巴不想回答，那可是管家爷爷给她买的最新版的游戏机，要是被大家发现，肯定被没收，到时她就回不到爸爸身边了。
徐州桥见她不想回答，便耐心地继续问她：“有戏机为什么给冉冉送好吃的？”
这个问题她可以回答！
徐冉冉一扫之前的心虚，昂起小脑瓜子：“因为窝漂亮！”
徐小二噗地笑出声，收获小丫头一枚不满意的小眼神。
他连忙哄道：“对对对，冉冉是咱们生产队最漂亮的小姑娘。”
就在众人以为小丫头的这套说辞只是她癔病发作乱说的时，双胞胎从外边回来了：“哪有什么钱，估计是大丫瞎说的。”
徐冉冉一听，眼里的光都暗淡不少，她失落地垂下脑袋，小嘴喃喃地：“窝没有瞎说。”
是游戏机骗人。
徐一见状，便道：“我们相信冉冉没有瞎说，说不定那二十块钱明天就出现了。”
这都是哄孩子的鬼话。
徐小二踢了一脚徐小四，十分默契地附和徐一：“对，肯定是有戏鸡需要点时间。”
他转移话题：“小四，去给冉冉和小五冲点麦乳精，这可是托了冉冉的福才有的精贵玩意。”
徐小二这话好听，徐冉冉一下来了精神，“给大家喝。”
徐小三咽了咽口水，麦乳精这东西他长这么大也才喝过一次，虽然心里渴望，但他还是说：“我们都这么大了，哪还需要喝这玩意！”
徐冉冉拧着眉，紧紧地抱住麦乳精，奶凶奶凶地：“不行！里门也喝！”
这可是游戏机给的战利品，大家喝了才能证明她厉害！
众人看着小丫头这凶巴巴的样子，浑身感到暖烘烘的，心里感动得直冒泡泡。
——没白疼这丫头啊！懂得心疼人！
徐州桥脸上露出笑容：“丫头乖，我们一起喝。”
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个小子，除了大一点的徐一外，眼睛都亮了不少。
徐小二最理智，“还是算了吧，我们卖点出去，先把欠廖知青的钱还了。”
徐州桥摇头：“用不着，我们家还没到这个程度，你们这段时间上工也辛苦了，既然是平白得的，都喝点补充营养。”
徐家不是一点钱没有，只是不管是徐冉冉的病还是徐小五的学费，哪里都需要钱，攒下的钱恨不得掰成两份花，这才让几兄弟觉得家里要穷得揭不开锅了。
徐冉冉见徐州桥这么说，满意地点点头：“对！一起喝。”
想了想，小丫头又补充道：“一一多喝点。”
毕竟这任务奖励是一一帮忙赚来的，要多给一点。
管家爷爷说过，奖罚要分明，手下才会忠心吖！
一瞬间，徐一仿佛感受到几个弟弟嫉妒羡慕化作实质的眼神，虚荣心顿时得到了极大地满足。徐一清咳一声，想要假装镇定，嘴角的笑容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冉冉也多喝点。”
——冉冉果然还是最喜欢我。
徐小四醋死了，恨恨地扭头冲徐小二喊：“二哥！快开，我现在就要喝麦乳精！”
徐小二笑着摇摇头，让徐小五去拿碗，这才打开麦乳精的盖子。他给其他人都分了一勺，徐冉冉和徐小五分了两勺。正想给徐一也多分一勺时，勺子似乎碰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徐小二挖了挖，又晃了晃，只见麦乳精里埋着一捆厚厚的纸币。
徐小二愣在了原地，甚至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一时间呼吸都粗了几分。
徐小四：“二哥，咋的啦？”
徐小二颤着手从里边拿出厚厚一沓钱，等看清上面的字眼，顿时不可思议地看向徐冉冉。
——真的是钱啊！！
众人也惊呆了。
徐小四瞪大了眼睛，那红色的纸币在灰暗的光线中像发了光一样。“这、这是钱？”
徐小三顾不上碗里的麦乳精了，忍不住凑上去，“二哥，快数数！”
徐小二把捆着的钱展开，一张一张点起来。
——不多不少，整整二十张一元钱。
徐冉冉见状，别说有多得意了：“窝就说有二十块！窝没瞎说！”
几人呆呆地看向徐冉冉。
——难道小丫头的梦是真的？
这罐麦乳精明显是新的，若真是有心人送给他们，也没必要这么大手笔附上这么多钱。他们这屋背靠大黑山，更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把东西落在他们院子里。
徐冉冉小短腿迈过去，从徐小二手里拿过钱，紧紧捂在怀里，“这是窝的！”
徐小三咽咽口水，“对对，都是大丫的，这可是大丫发现的。”
就是没见过这么多钱，有点馋。
徐州桥笑着摇摇头：“小财迷，放心，都是你的，我们谁也不要。”
徐冉冉乌溜溜的眼珠子看了一圈，确定几个大家伙不会抢自己的东西，看看怀里的钱，又看了看眼巴巴的几人，歪头想了想。
算辣！二十块钱而已。等她回到爸爸身边，想要多少有多少！
徐冉冉把钱拿出来，小肉爪你一张我一张地平均分给几人：“这是给一一的，小二的……”
最后自己留了两张，其他每人三块：“里们乖，以后还给里门！”
众人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这傻丫头明明刚才还怕他们把钱抢了，这会又只给自己留两张而已。
徐小二刮刮她的小鼻子：“你确定把钱给我们？”
徐冉冉点点头，脸上露出小嫌弃：“里们太穷了。”
众人：……
被个小不点嫌弃，怎么感觉好心酸。
徐州桥摸摸她的小脸蛋，笑着说：“冉冉放心，这钱就当我们借你的，等以后赚钱了，全给冉冉。”说到这，他扫了几个儿子一眼，“你这几个哥哥也不是什么狼心狗肺的人，也怕屁股长疮断手断脚，肯定会记得你对他们好。”
徐一几兄弟：……
他爹这话就差没明着说如果不记好，就是狼心狗肺，就会屁股长疮断手断脚了。
徐一正色：“冉冉放心，以后哥哥们一定会赚大钱给你花的！”
徐小二：“还会给冉冉买好看的衣服。”
徐小三就差没发誓了：“没错，我和小四以后一定会给大丫建一间最好看的房子，咱队里谁也比不上那种！”
徐小四连连点头。
徐冉冉眨眨眼。
这些话听着好像电视剧里坏坏的渣男哦！
算辣！反正以后她也要回到爸爸身边的，就不要计较太多辣！
徐冉冉微微抬起下巴：“好叭，看里门表现叭！”
那小模样，让父子几人忍俊不禁。
不管怎么说，平白得了一笔钱，大家心情十分愉悦。
徐小四压抑住心里的激动，面上喜滋滋的：“爹，有了这笔钱，咱家就可以修正一番了。”
最好是能从公社买些泥砖，再重新建一间屋子。这样就再也不用害怕这破屋子风吹雨晒哪一天倒塌了。
徐一说：“不急，先把小五的学费交了。”
徐小五猛地抬头，眼睛亮得惊人——“我可以去上学了？！”
徐州桥看见徐小五这样，心里有些发酸，他揉揉徐小五的脑袋。“谁告诉你不能上学的？”
徐州桥没想到小儿子会这么想，徐小五的学费早在年前他就有了打算，这年代晚读书两年也没什么，徐州桥原先是想着等带了徐冉冉去省医院看了之后，剩下的钱再攒攒，就算今年没办法徐小五去上学，明年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看几兄弟惊喜的模样，徐州桥没把自己的打算说出，这样也好，这笔飞来横财也让他们记着妹妹的好，以后就算娶了媳妇，也愿意继续护着徐冉冉。
徐小五低着头不说话。
徐小三大大咧咧：“爹，小五知道家里没钱，还想着当个文盲呢！”
徐小五的小心思几兄弟都知道，但一直没当回事。
他们家虽然穷，却希望家里能出个高中生。徐家几个兄弟没人念到初中。当年还没分家的时候，徐州桥想继续送徐小二上初中，但王翠花以家里没钱拒绝了，甚至为了让徐小三几兄弟多挣工分，还让几人早早辍学。
没能继续念书一直是几兄弟心里的遗憾，现在好不容易分了家，徐一几人说什么也要供徐小五念到初中。
徐小五不高兴地反驳：“我认识字，不是文盲！”
徐小四笑他：“就你跟别人偷学的那几个大字，也没比文盲好多少！”
徐小五不服气，一脸地闷闷不乐：“我以后可以还会学得更多！”
徐州桥揉揉徐小五的脑袋，“想念书是好事，钱的事哪里用得着你担心。”
徐小二闻言跟着扬了扬手上的钱：“爹说的没错，有了这笔钱，冉冉去省医院的事有了着落，小五也能上学，说不定还能攒下钱建房子。”
徐小五上学学费两块五，书费三块五，抛去这些，还能余下不少钱，加上先前家里攒下的，年底就能带徐冉冉去省医院做检查。
没想到今天这一出，让他们头痛已久的事就这么解决了。
徐小三抱住徐冉冉转了几个圈：“咱们大丫真是个宝！铁定是神仙老儿看大丫可爱赏给咱们大丫的！”
徐小五也激动得小脸通红，“妹妹！！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徐冉冉撅嘴，“里现在也是听窝的。”
徐小五很很点头：“对对对，以前也听，以后也听！”
徐小二笑着调侃他：“小五以后听媳妇的还是听冉冉的？”
徐小五想也不想就回答：“不娶媳妇。”
几兄弟笑坏了。
徐小五小脸十分认真：“娶了媳妇会欺负妹妹的！”
徐州桥拍拍他的脑袋，“去哪得来的想法。以后好好念书，娶个好媳妇和妹妹好好相处。”
这话一出，几兄弟默契地静了静。
徐小五沉默片刻，忽然抬头问：“爹，你是不是想给我们娶个后娘？”
徐州桥愣了愣，又看到其他几个儿子同样竖着耳朵等他回答，便知道这事不说清楚不行了。
“是有这个想法。”
第14章
几兄弟大吃一惊。
没想到他们想的是真的！
徐小四嘴快：“爹！你娶了老婆我们咋办？我们会被欺负的！”
徐州桥冷笑一声：“谁敢欺负你们？你们几兄弟在咱大队, 可是出了名的厉害，要是看谁不爽，明着整人一波, 暗地里又搞小动作, 你们不欺负人都算是给我面子了。”
几兄弟顿时讪讪的。
这个家里, 徐一是帮忙收拾烂摊子的, 说是收拾，其实也就是给底下几个小的打掩护。徐小二则是出谋划策的那个。而双胞胎执行力惊人, 只有徐小二不敢想，没有他两不敢做的。
唯一还算乖巧的徐小五, 眼见着也要被几个哥哥带歪, 徐州桥不得不考虑起娶媳妇的事。
家里要养活的人太多，徐州桥要忙的事情也多, 对几兄弟自然疏于管教，如果家里能有个女人，再怎么说，也能制约一下这几个小子。
二来他们一家都是男人, 就徐冉冉一个小丫头，现在年纪小还好说, 可丫头总有长大的时候，有些事也确实需要女人来教。
徐州桥对这事也是考量许久才有的想法。
但这也是想想而已，如果真要娶了，就这几个小子的性子，说不定还搅得家宅不宁。
而且他也怕对方对徐冉冉不好。
徐一比较理智：“爹，你有人选了？”
徐州桥不想在徐冉冉面前多提这件事, “这件事不需要你们操心。老老实实别惹事就行。”
双胞胎顿时垮着脸。
他们爹看着脾气好，但做出的决定向来没人能干涉, 但也是这样的性格，他们才能顺利分家。
一旁的徐冉冉人小鬼大，听到他们说起娶老婆的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电视剧里可都演过的，后娘又凶又恶毒，最会欺负人了。
但是她没放在心上。
——反正她很快就能把任务做完，然后就可以回到首富爸爸身边啦！
*
入夜，几兄弟因为徐州桥的话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二天个个顶着熊猫眼起床。
徐州桥倒是睡得不错，吃过早饭就先出门了，“我去一趟你们向前叔家，你们把活干完上大黑山看一看，别进太深了，还有，照顾好冉冉。”
现在不到农忙，忙完沟渠的事，农活能轻快不少，家家户户都会有人上山摘果子打猎，改善一下伙食。
几兄弟怏怏地应了一声。
等人不见影了，徐小四立即按捺不住了，跑到徐一和徐小二旁：“大哥二哥，快说说，咱该怎么办？”
徐一刚从徐冉冉屋子里出来，闻言瞪了徐小四一眼：“毛毛躁躁的，喊这么大声，把冉冉吵醒怎么办，难怪爹想好好治治你！”
徐小四脖子一缩，拍拍自己的嘴，小声道：“都是我的错，大丫没醒吧？”
徐小二把给徐冉冉准备好的漱口水放在前院的石桌上。“我们到隔壁说。”
几兄弟聚在一屋。
徐小五还在叠被子呢，看到几个哥哥进来，知道要商量“要事”了，立即乖乖坐在一旁。
几人盘腿围坐在床上。
徐小三：“咋办，爹要来真的了。”
徐小四：“咱们队里，之前是谁家找媒人上门过了？咱们去那些人家丢牛粪。”
徐一无语：“你们别乱来！本来就是因为你们几个闯祸，让爹不放心我们，现在再瞎搞，是恨不得后娘马上进咱家是吧？”
徐小三见徐一生气，连忙说：“大哥别气，小四就是担心，现在最重要的是商量该怎么办。”
徐小二一直默不作声，他神色平静，似思忖了一会，才说：“其实…爹真要再娶，也不是不可以…”
徐小四闻言倏地站起来，满脸愤怒：“二哥，你想做叛徒！？”
“先听我说。”徐小二拉着人坐下，“爹要真娶，我们要是搞破坏，到时爹知道了，最后还把人娶回来的话，爹一定会觉得我们对后娘带了敌意，以后我们要真和对方起冲突，爹是不是会帮对方？”
几人一听，觉得有道理，徐小三又问：“二哥，那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两个选择，要么跟爹认真谈，我们以后老实点，让他不要娶新媳妇，要么我们先爹一步，挑一个好相处的，让爹娶她。”
徐一摇摇头：“第一种行不通，爹一个人养我们…也很辛苦，他想找新媳妇，说不定是觉得一个人扛不住了……”
几人沉默。
刚开始分家的时候，王翠花压根没分什么家当给他们，只给了五十斤粗粮，家里的锅和被子，都还是借大队长家的。
徐小五闷闷不乐地说：“我不想爹娶新媳妇，也不想让爹这么辛苦。”
徐小四没好气地：“谁不想啊！”
屋里又是一阵沉默。
众人都有些低落。
很快徐小二振作起来，笑眯眯地：“别苦着脸了，还没到那一步，我们先观察观察，这叫敌不动我不动。”
徐一也说：“对，爹真有人选，肯定会有风声出来，到时我们提前考察考察就是了。”
徐小五点点头：“要是对妹妹不好，我们都不认！”
其他人赞同徐小五的话。
徐小二：“说好了，咱们几个兄弟要团结一致，保护好冉冉，管爹最后娶的是谁，咱都不能让她欺负冉冉！”
双胞胎和徐小五异口同声：“必须的！”
*
几兄弟在这边进行家庭会议，徐冉冉这边也终于睡醒了。
昨天因为得到游戏机的新奖励，徐冉冉别提有多高兴了，这下更坚信只要完成游戏机颁布的任务，就一定能回到爸爸和管家爷爷身边。
虽然这几个便宜哥哥和便宜爹对她还算不错，但她最喜欢的当然还是爸爸！
为此徐冉冉一晚上都在用小脑瓜子思考怎么做剩下的任务。
【协助徐小二教导村里孩子数学知识。成功后可获得相应奖励。】
第二个任务跟徐小二有关，她听是听懂一些——让徐小二教其他人学数学。
可是，什么是数学呀？幼儿园老师只教过她数字吖，她还知道一加三等于四呢！不知道数字和数学是不是一样哒？
徐冉冉被这些东西搅成一团浆糊，想得脑袋晕乎乎的。
难怪大家要把小五送去念书，什么都不懂的感觉真不好吖……
思来想去，小丫头最后决定，她要学习！她要认字！
这念头一出，徐冉冉再也睡不着了，哒哒哒穿着特制的灰色麻布小睡裙就跑出来敲隔壁的门。
“小二！小二！”
徐冉冉见过徐小二教徐小五认字，她也要！
徐一下床开门，“冉冉，睡不着了？”
徐冉冉年纪小，经常玩着玩着就睡过去，一天能睡个四五次。
徐冉冉也不回答，一把推开他，哒哒哒地跑到徐小二面前，仰着头直接道：“小二！里认不认字？”
徐小二蹲下身点点她的鼻子，“懂一点，冉冉想学？”
徐冉冉十分失望，才懂一点，那怎么教她哇？
“那里懂不懂数学？”
这次徐小五的抢着回答：“二哥懂，二哥是咱们所有人中数学最厉害的！”
徐冉冉顿时两眼放光。小二懂的话，就可以完成任务辣！
字可以慢慢学，但任务必须要快点完成呀！
她拉着徐小二的手往外走，“小二带窝去玩！”
徐一看着小丫头牵着徐小二的手半晌，心里醋了——明明小丫头昨天还最亲近自己的，忍不住把小人儿拉了回来：“冉冉，你不是喜欢去钱阿婆那玩吗，我带你去。”
今天徐一也要开始去钱阿婆那开始学习，正好可以一整天可妹妹呆在一块。
徐冉冉疯狂摇头：“不要不要！就要小二带窝去！”
她要找到人让徐小二教他们数学好完成任务！
徐小二一把抱起徐冉冉：“冉冉别急，咱先吃早饭再出门。”
徐冉冉捂住空空的肚子，歪着头想了想，最后乖巧应道：“好！先吃饭饭。”
小丫头这幅乖巧听话的样子让一旁的徐一心都碎了——小丫头昨天还让自己带她去找钱阿婆那玩，还说兄弟几个最喜欢他，结果才过了一天就变了！！
徐小四看他大哥表情僵硬的样子，笑得肚子痛：“大丫今天肯定最喜欢二哥！”
徐小二高兴得心里飘飘然，清咳一声故意道：“这丫头一天一个样。”
*
徐州桥手里有了钱，肩上的担子松快不少，但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因为想要找法子赚钱的心思倒是没落下。
徐州桥特意起了大早来到大队长家里，没想到廖欣妍也在里面。
还没进门，徐州桥就听到廖欣妍的声音：“队长，我、我身体不舒服，想申请换人去石山生产队……”
徐向前十分不高兴：“廖同志，你身体不舒服昨天怎么不说？非要等定下来才来找我说！你这样让我怎么开展工作！？”
廖欣妍：“大队长，十分抱歉，我这病平时还好，也是昨晚突然发作，我怕过去后会连累胡建军同志，也拖累队里的工作……”
徐向前吸了口烟，沉默片刻，最后突然问：“是不是因为徐州桥？”
廖欣妍没说话。
徐向前便明白了。
“大队长，这是我妈妈给我寄过来的特产，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您尝尝。”
也不知道徐向前接了没有，最后说：“行吧行吧，你先回去吧，这事我再考虑考虑。”
廖欣妍笑着说了声谢谢后，很快离开了。
徐州桥看着廖欣妍离开的背影，在拐弯处站了片刻才进屋。
“大队长。”
徐州桥这次来是想领养猪苗的，但这事得大队长容易上报登记才行。
既然没办法去石山生产队学习，徐州桥便想自己养上两头猪，等过年上交一头给国家，还能留着一头，到时也能攒上一些钱。
至于养不大？他没想过。他徐州桥能养得好一头猪，就能养得好无数头猪。
到时遇到问题再解决就是了。
徐向前：“徐家老大，你可算是来了。”
徐向前拍拍他的肩膀，他向来对徐州桥看重，不说其他，光是这次单独来找他领猪苗养猪的事，就能看出徐州桥目光深远。
“州桥啊，不瞒你说，咱队要养猪，不止是因为想解决队里粮食的问题，我是听到风声了，上头说，过不了多久，国家会大力推广养猪事业，到时说不定每个队里都要求养猪，你看咱们这里的情况，如果不先把这事给弄清楚了，到时咱们队还能评上先进集体？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事要提前做！”
徐州桥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他点点头十分赞同：“咱们队里这方面确实薄弱。”
徐向前：“我本意还是想要你去，你的水平别人不了解，我还是知道的。”
徐州桥最让人看重的一点就是不管做什么事都十分认真，而且善于总结思考。当年养个猪都还每天记录猪粪的斤数。所以大字不识一个的王翠花说这是她教徐州桥的养猪方法，徐向前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徐州桥摇摇头：“还是算了，我去了怕几个小子照顾不了冉冉。”
去石山生产队学习，每天都要往返，有时事情多甚至有可能得在那边留夜，虽然家里有徐一在，那几个小子不至于翻了天，但对才三岁的徐冉冉，徐州桥怎么也放心不下。
徐向前没多劝，倒是转移了话题：“之前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徐州桥知道徐向前说的是让他娶老婆的事，但这事连他自己都还在考虑中，只能装听不懂：“哪件事？”
徐向前笑骂一声：“你跟我装傻呢！”
徐州桥没办法，只好道：“还是等冉冉长大一点再说。”
徐向前恨铁不成钢：“你说你，一天到晚冉冉前冉冉后的，你丫就是个重女轻男的！小心吓跑那些看上你的。”
说到徐冉冉，徐州桥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切：“会跑的我也看不上。”
“说实话，你觉得廖知青怎么样？”
徐州桥早在刚才听到他们两对话时就知道徐向前会这么问，想也没想便说：“我和她是两类人。”
“什么两类人！只要有心，就能是一家人！”
徐向前对廖欣妍印象不错，虽然是城里姑娘，但人不娇气，还懂尊敬人。这样的女孩子能看上乡下人，徐向前都觉得是徐州桥祖上冒青烟了。
偏偏这小子不知好歹。
徐向前苦口婆心：“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你可要好好考虑，实在不行，先让她和冉冉相处，看看她会不会对冉冉好，说不定她们两有母子缘分呢？”
徐州桥若有所思。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徐向前见他听进去了，便点到为止：“好了好了，不说了，说来说去我都要成媒婆了。”
*
几兄弟到田里时，徐州桥还没到。
虽然没到农忙，也还得给稻谷施肥、给地里除草，每天也能有七八个工分。徐小二不舍得拒绝徐冉冉，只能带着小丫头一起出来。
只要徐冉冉不像之前一样乱跑，他们还是愿意带徐冉冉出来的。
小丫头今天穿的是一件红色碎花棉布套装，徐小二特地给她涨长的细软头发扎上两个小啾啾，头上戴了一顶大人的草帽，帽子下面，白嫩剔透的皮肤和红噔噔的小唇，再加上又大又亮的大眼睛，水润润的，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期间双胞胎想要抱小丫头，都被小丫头扭头拒绝了。
差点没把两人气死。
徐小二这下明白昨天大哥心情到底有多爽了。
——被妹妹需要的感觉，真他/妈好啊！
徐小二一路抱着徐冉冉来到田间，到了上工的地方，各家各户的人都忍不住上前来凑热闹，把两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一段时间没见这丫头，怎么又变漂亮了？”
“我说小二，你们就应该把这丫头经常带出来给咱们瞧瞧，啧啧，比福娃娃还好看！”
有人想上手摸，徐冉冉一看不对，立即把头埋在徐小二颈窝里。
双胞胎哪舍得自家妹妹被人捏脸，挤到中间赶人：“别摸别摸，等下大丫哭了你们还得给糖哄！”
那些人就笑：“臭小子，鬼精鬼精的，这是把你家大丫当收糖的了！”
徐冉冉这副白嫩嫩的样子，不止大人稀罕，连小孩都看得转不动眼睛了。
王翠花在这边看着老大家几个孩子被人围着，冷冷哼了一声。
“那就是个赔钱货！也就老大家愿意养着。”
徐大头又眼巴巴地看着了，“妹妹真好看啊！”
徐州齐没有女儿，只有两个个儿子，还没分家的时候，徐大头都是跟着徐小五照顾小小一只的徐冉冉，徐大头也最喜欢妹妹了。
王翠花哼哼：“好看个屁，哪有咱们梅丫头好看！”
徐州厉家的小女儿徐秀梅也有五岁了。是目前老徐家唯一的孙女，虽然平时在家里也受宠，但该干的活还是得干，每天和哥哥们一起捡牛粪，时间一久皮肤也跟着黑黑的。
此刻看到徐冉冉，徐秀梅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和对方对比起来：“奶，冉冉她怎么这么白？”
王翠花说：“别和她比，她那是病的，你看普通人哪有这么白！”
秀梅娘也说：“梅丫，你可别和她比，她那是发烧烧傻了，他们才不让她出门的，你难道也想被关在家里？”
徐秀梅狠狠摇头。
可是……还是好羡慕啊，她好白呀！
除了村里人，知青那边也看到了徐冉冉，顿时惊为天人。
宋智英好奇地看过去：“这小孩长得可真好，我在城里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一个比她长得好的。”
其他知青十分赞同：“我家要是有这么个孩子，也舍不得让她出来干活。”
吴倩茹听着其他知青议论着徐冉冉，便偷偷把廖欣妍拉到一边：“欣妍，你真要嫁给他们家？你看看这丫头，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样不是好东西？这家这么穷还紧着一个小丫头，你要是嫁过去慢待了她，铁定有你苦头吃的！”
廖欣妍没办法和她说徐冉冉活不过五岁的话，只能说：“这没什么，我好好对她就行。”
吴倩茹觉得廖欣妍魔怔了，只要碰上这家人，就没理智可言，简直就是无药可救。
*
很快上工的锣声敲起，大人们纷纷下地干活，小一点的也拔草的拔草，捡牛粪的捡牛粪。
徐小二把徐冉冉放在离田地不远的大树下，再三交代她：“冉冉，哥哥们去干活了，有事就喊我们。等下了工，二哥再带你去玩。”
徐冉冉还是第一次看这里的人干活，顿时目不转睛地看着地里的人，一边心不在焉地应着徐小二：“嗯嗯。”
徐小三不放心，把在一旁除杂草的狗蛋拉过来，“狗蛋，等下帮我看着我家大丫，要是有什么就大喊知道吗？等下工我给你吃花生！”
狗蛋只比徐冉冉大一岁，听到花生咽了咽口水，“好！”
几兄弟再担心也没办法，只能一步三回头地下地干活。
徐冉冉看着大家干活的样子觉得稀奇极了。
这里的人又黑又脏，但是脸上的笑容大大的，看起来很快乐的样子。
徐冉冉想不通，干又累又脏的活这么快乐吗？
这就是管家爷爷说的，穷人也有穷人的快乐吗？
狗蛋吸溜了一下鼻子下的鼻涕，拎着箩筐对徐冉冉说：“冉冉妹妹，你真好看！”
徐冉冉看着他鼻子下的鼻涕痕迹，害怕地退后几步，“里不要靠近窝！”
好恶心吖！！
狗蛋呆呆地哦了一声，“冉冉妹妹，你要不要和我捡牛粪？能赚一个工分呢！”
徐冉冉：！！
什么工不工分哒，这里的人穷得只能玩牛粪了吗！？
徐冉冉吓的小脸惨白，拨浪鼓般摇头：“窝不要！！”
狗蛋挠挠头：“那好吧，我去捡牛粪啦，冉冉妹妹你在这里待着哦，等我捡完牛粪，就来陪你玩。”
说完狗蛋就到旁边干起活来了。
不仅狗蛋，队里几乎所有五岁以下的孩子都在这边帮着干活。
她们身上穿的是打补丁的旧衣服，皮肤黑黄黑黄的，指甲缝里还有不少泥。
和漂亮干净的徐冉冉一比，他们简直就像小乞丐。一群小萝卜头没一个敢靠过去的。
其中以徐秀梅为首的一群孩子，在不远处看着徐冉冉嘀嘀咕咕着：“梅丫，你妹妹真好看啊，比你还好看。”
另一个也说：“她身上的衣服也好看，我都没见别人穿过呢！”
“听说她也不用干活。她几个哥哥对她可好了，有好吃的都给她，还给她一个人住一间房子。”
这话一出，几个小萝卜头羡慕坏了。
单独一间房子，这可是队里头一份啊！现在家家户户的孩子都是挤在一间屋的，别说小孩了，就是大人也没这么待遇啊。
徐秀梅听着大家讨论徐冉冉，心里不舒服，平时这些人都捧着她，因为家里人对她不错，有什么吃的和新鲜玩意，总也有她的一份，因此一直是大家羡慕的对象，今天徐冉冉一出现，大家羡慕的对象就变了。眼看小伙伴们的目光都围着徐冉冉转，徐秀梅不高兴地说：“我爹说了，大家都要干活，除非是傻子，否则就要干活。”
“那你妹妹是不是傻子？”
还不等徐秀梅回答，就听到徐大头说：“冉冉妹妹才不是傻子，是大哥他们疼冉冉，才不让她干活的！”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倒吸一口气。
这也太幸福了！！！
一群豆丁牛粪也不捡了，围着徐大头让他多说点徐冉冉的事。
“我听说她每天都有鸡蛋吃，是不是真的？”
徐大头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着，自豪得不行，胸脯挺得高高的，“当然是真的，我大伯他们每次去供销社，还会买桃酥给冉冉妹妹！”
一伙人羡慕得口水都流了。
经常跟在徐秀梅屁股后面的陈招娣立即问：“大头，我们能去找她玩吗？”
她刚说完，徐秀梅就说：“你要是找她玩，小心她几个哥哥打你！”
陈招娣立即缩了缩脖子，她是想蹭吃的，可不想挨打。
“那、那还是算了。”
徐大头：“大哥他们可好了，才不会乱打人，只要你对冉冉妹妹好，他们也会对你好的！”
其他人顿时两眼放光，“真的？！”
徐大头：“当然是真的！”
徐秀梅眼见自己的小伙伴都被徐冉冉吸引了注意力，又是生气又是难过，她瞪了徐大头一眼，“大头哥，你再不干活，奶就要来打你了！”
徐大头急了，“梅丫，你别告诉奶，我现在就去干活。”
说着拎着粪筐就跑了。
剩下的小萝卜头还想继续了解徐冉冉的事呢，见人走了，失望极了，便对徐秀梅说：“梅丫，徐冉冉是你妹妹，你带我们去找她玩好不好？”
徐秀梅涨红了脸，她爹和大伯关系不好，奶也不喜欢大伯一家人，要是知道她找徐冉冉玩，回去肯定被打。
但是在这么多小伙伴面前，她抹不开脸说，最后只能说：“现在不行，我们还得干活呢，要是被大人知道我们偷懒，会被骂的。”
陈招娣立即说：“梅丫说的对，我们先干活！”
众人想想也是，便重新拎着粪筐先干活了。
徐秀梅心里这才舒服了一些，又听到走在前面的小伙伴说：“哎，冉冉真幸福，也不用干活，还有鸡蛋吃，比梅丫过得还好。”
徐秀梅：……
*
徐冉冉看了一会其他人干活，很快就觉得无聊起来。
太阳缓缓升至半空，气温越来越热，徐冉冉戴着对她来说又大又重的编织帽，显得有点滑稽。
地里劳作的大人汗出了一茬又一茬，脚踏在田里的泥巴，长袖挽到手肘处，个个都戴着草帽，衣服被汗水沾湿粘在身上，露出在空气中的皮肤很快变得黑亮黑亮的。
小丫头身上也出了不少汗，虽然想回去，但想到游戏机里的任务，小丫头硬生生坚持下来。
干惯农活的人也不觉苦闷，边撒肥边聊着天。
徐冉冉看看其他人，又看看自己几个哥哥。
和在家里追着她玩的时候不一样，他们在地里的样子，很认真，也很勤快麻利。
徐冉冉看着徐一几人傻乎乎地发愣。
——原来他们不在家的时候，是在外面辛苦地干活吖……
徐小二一直关注着徐冉冉这边的情况，见她小小一只孤零零地站在树下，心疼得不行，也不管赚工分了，跳上来直接跑到徐冉冉那：“冉冉，你困不困？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徐冉冉第一次没有因为对方脏兮兮而后退，小脑袋摇了摇，“窝要等小二。”
她要等小二有空，让他去教其他人学东西。
徐小二心软软的。
他手里全是泥，不能碰小丫头，只能说：“冉冉要是没事做，就去找小伙伴玩。”
徐小二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群小屁孩。
徐冉冉立即嫌弃地瘪嘴。
她才不想跟那些脏兮兮的小孩玩，他们居然玩牛粪！管家爷爷说过，便便里有虫子，靠近会生病哒！
徐小二一脸好笑，还以为小丫头转性了，没想到还是这么爱干净。
“好好好，那你在这里坐着。”徐小二把身上的衣服脱了，给他垫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哥哥很快就结束，你乖乖的。”
徐冉冉见徐小二豪放的动作，小嘴长成了“o”字，再看这便宜哥哥露出精瘦却健硕的胸膛，两只小肉手立即捂住眼睛，几根软糯糯的手指还露出不少缝隙来。
“小二流氓！”
徐小二又好气又好笑。
他们在地里干活的，大热天的哪个男人不脱过上衣，这丫头还跟他害羞起来了。
“你才几岁，就知道流氓了？”徐小二拍拍石板，“快坐上来，二哥要去干活了。”
徐冉冉手指张了张，露出乌溜溜的眼睛想看徐小二，又不好意思，最后犹豫了一会，小屁股才坐上去。
她低着头小小声地：“那里要快点哦。”
小丫头声音软软的，乖得不行，难得徐冉冉有这么粘人的时候，徐小二恨不得活也不干了，马上带着小丫头去玩。
“好！二哥很快就来陪你。”
这时监工在地里喊：“小二，别磨磨蹭蹭的，你妹妹丢不了，快下地干活！”
徐小二只能跑回去。
徐冉冉小小个地坐在大树底下，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很快就失去了兴趣，最后只能无聊地掰着手指玩。
不知道……现在可不可以把游戏机唤出来？
小丫头瞄了瞄周围，发现没人注意到她后，在脑海里唤出游戏机。
系统被激活，“改邪归正系统为您服务。”
电子音音调很大，徐冉冉紧张地看着周围，发现没人注意，又大着胆子继续让游戏机播放任务。
徐冉冉下脸紧绷地观察了好一会，发现没人听到后，这才松了气。
——原来别人听不到她脑子里的游戏机吖！
不仅如此，徐冉冉调出任务列表，周围人仿佛看不到似的，压根没没什么反应。
徐冉冉胆子大了不少。
大家都看不到，也听不见，证明她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玩游戏辣！
徐冉冉喜滋滋的。
但看到任务列表上好多看不懂的大字后，小脸又垮了下来。
一连串“检测到穷凶极恶对象……”里，徐冉冉就认识几个字。
“的…对…小二……”
徐冉冉没事干，弯着身子用树枝在地上把不认识的字照着字体模样歪歪扭扭地画出来。
三点水…贝…刂…
嗯…这是什么字吖…
徐冉冉苦恼，以后回去，一定要认真和老师好好学习才行，难怪管家爷爷说不认字就什么也不懂。
徐冉冉又断断续续临摹了几个字。
小脸蛋上满是认真，鼻尖都渗出不少汗。
旁人看她乖乖巧巧的坐在地上玩树枝，满是惊奇，便跟徐一他们说：“徐家老大，你家冉冉可真乖，不闹也不哭的。”
三岁大的孩子，哪个不是爱玩的时候，大人一个不注意，小崽子就能从动社头窜到西社头去。
“你们这是把冉冉当城里姑娘养呢！文文静静的，也挺好，不想我们家那野丫头，和几个哥哥疯惯了，一点女孩子样都没有。”
徐一几兄弟听着邻里邻舍的这么夸，心里顿时像喝了蜜一样，甜滋滋的，别提多高兴了。
徐小四得意地说：“也没这么，我家冉冉也没人教，天生就文静，在家也是乖得不得了，你说她这样我们能不宠吗？”
“倒也是。”
徐冉冉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为大家嘴里的乖孩子。要知道以前照顾她起居的下人经常像姆妈告状她是个磨人的小鬼头来着。
小丫头慢慢悠悠地划了十几个大字，不知不觉时间过了大半。
狗蛋捡了几筐牛粪后惦记着徐小二承诺的发生，又跑了回来。
“冉冉妹妹，你在写字吗？”
狗蛋也是认得几个字的，但徐冉冉写出的那几个，他一个也看不懂。
徐冉冉撅着嘴巴，“里不要挡着窝。”
狗蛋听话地站过一边，也跟着蹲着，“冉冉妹妹，你认得好多字啊！真厉害！”
徐冉冉被夸得有些扭捏。这些字她一个不认识哩，但输人不输阵，她不能让别人知道她不识字。
她挺了挺小胸膛：“窝爸爸教的！”
狗蛋羡慕死了，他上一年级了，才懂得写自己名字。
“冉冉妹妹，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徐冉冉下巴抬得高高的，“不行，里太脏辣！”
狗蛋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上面还沾了不少草秆。
他拍了拍身上，又擦擦鼻子下的鼻涕，“冉冉妹妹，我现在干净了，你可以教我了嘛？”
徐冉冉本来想拒绝，但突然想起游戏机给的任务，小脑瓜子又开始转溜溜起来。
“窝让小二教里！”小二教大家数学，这样就能完成系统的任务辣！
狗蛋开心地点点头。反正有人教他就开心了。
徐冉冉也开心，她觉得自己聪明死了，能想到这个办法完成任务，便也十分愉快地继续用树枝划字。
写到励字时，狗蛋开口问：“冉冉妹妹，这个是什么字？”
徐冉冉被问得有点慌。
她也不懂吖！
面对狗蛋期待的眼神，徐冉冉十分心虚，只能虚张声势：“都说辣，让小二教里！”
狗蛋一脸失望：“冉冉妹妹也不懂吗？”
徐冉冉面子过不去，生气地丢掉树枝：“谁说窝不懂！”
狗蛋吓了一跳，不明白徐冉冉为什么突然生气了，他挠挠头，“那冉冉妹妹为什么要让小二哥教？”
这时候徐大头上交完今天的牛粪，想跑过来找徐冉冉玩，几个小屁孩见状便怂恿徐大头带他们来和徐冉冉搭话。
徐秀梅原本不想来的，但又怕小伙伴们被徐冉冉抢走，只能不情不愿地在后头跟着。
徐大头远远看到徐冉冉生气了，立即跑过去挡在徐冉冉前面：“狗蛋！你为什么欺负冉冉妹妹！”
狗蛋十分委屈，“我没有，我就是想问冉冉妹妹这个是什么字而已。”
他还顺道指了指地上歪歪扭扭的“励”字。
徐大头：“那为啥冉冉妹妹会生气？”
狗蛋人吸了吸鼻涕，他扯了扯松垮垮的裤子说：“我也不知道冉冉妹妹为什么会生气。”
其他孩子顺着狗蛋的手看到地上一片歪歪扭扭的字，都发出“哇”的声音。
“这是冉冉妹妹写的吗？也太厉害了！冉冉妹妹懂得好多！”
陈招娣也羡慕死了，“冉冉，你真幸福！”
徐冉冉搞不清楚这和幸福有什么关系。
她不知道的事，这年代，大部分女娃娃是上不了学的，能识字的基本都是在家里受宠的。就像徐秀梅一样。
“冉冉妹妹比梅丫懂的字还多！可以教教我们吗？”
徐大头被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忘了自己要保护好妹妹目的，也跟着说：“我大伯一家懂的可多了，这些肯定是他们教冉冉妹妹的。”
徐冉冉被夸得有点开心，很快就忘了被狗蛋质疑的事，下巴抬得高高的，小模样十分矜持，“窝可以让小二教里门！”
这样就可以完成任务啦！
小萝卜头们一听，高兴得欢呼起来：“冉冉妹妹真好！”
田地里的大人听到这边的声响，纷纷转头去看，见是一群萝卜头在一起玩耍，又笑着继续干活了。
徐家兄弟看到带头的是徐大头，也没多管。
只是往那个方向多看了几眼。
小豆丁们觉得徐冉冉简直就是菩萨娘娘身边的小仙童，人长得好看，还愿意让小二哥教他们！
一时间树底下满是冉冉妹妹长、冉冉妹妹短的声音。
徐秀梅看到大家围着徐冉冉夸，心里不高兴，这些人平时都围着自己的，徐冉冉一来，大家都爱围着徐冉冉了。
她才不相信徐冉冉能认识这么多字，地上写的歪歪扭扭的；她一个也不认识，肯定是乱写的，于是徐秀梅故意开口：“冉冉妹妹刚才为什么生气啊？是不是狗蛋问的字你也不懂，所以你生气啦？”
徐冉冉看过去，只见一个脸蛋还算白皙，比自己高一点的女孩子正看着自己。
徐冉冉又开始心虚了。
她确实不认识那个字，只是照着系统写出来而已。
但徐冉冉才不要被揭穿呢！
第15章
徐冉冉哼了一声：“关你神马事！”
小丫头话音刚落, 徐秀梅脸蛋立即红了，她比徐冉冉大几岁，已经知道羞耻了。
徐冉冉的话让她丢了大脸。
徐秀梅觉得她奶说的对, 大伯一家就是白眼狼, 好赖不分, 不尊老爱幼！按排行, 她可是姐姐呢，怎么能这么对她！
徐秀梅涨红了脸：“你肯定是不懂装懂, 所以才让小二哥教！”
徐冉冉回得好大声：“窝没有！”
徐秀梅觉得徐冉冉就是心虚：“你有！不然你说这个是什么字？”
徐冉冉抿着嘴不说话。
徐秀梅看她这样，顿时更开心了。“你就是个小骗子, 你根本不认识这些字, 你只是乱写而已！”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时也不知道帮谁。
徐秀梅是他们几个中唯一认得很多字人，既然她都说地上的字是乱写的，那肯定就是的。
但徐冉冉在他们心目中太美好，他们也不相信徐冉冉会骗人。
于是一个两个都看向徐冉冉。
徐冉冉哪里经历过这个阵势, 以前在幼儿园里，只有她欺负别人, 哪有别人自己的机会。
她撅着嘴，正想开口，前面突然走来一个大人，“小朋友们，你们在讨论什么？”
是廖欣妍。
徐秀梅认识她，是他们队里文化水平最高的知青。
她甜甜地喊：“廖阿姨, 冉冉妹妹骗人，她不懂装懂！”
廖欣妍是特地走过来的。她一直在找机会接近徐冉冉, 只不过平时小丫头都呆在家里，这回好不容易在外面见到，立即就走过来了。
反正徐冉冉就活到五岁，讨好她也没什么，就当是日行一善了，还可以让徐家人改观对她的印象，对她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
廖欣妍对徐秀梅说：“小朋友，冉冉才三岁，怎么会骗人呢？”
徐秀梅急了：“我说的是真的，你看她在地上写的…她只是瞎写，根本不是字。”
廖欣妍往地上一看，倒是有些惊讶了，“这是冉冉写的？”
虽然上面的字歪歪扭扭，有些边旁部首还隔得很开，但确实都是新华字典里的字。
徐冉冉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不说话。
这是徐冉冉第二次见到廖欣妍，游戏机没有反应。
徐冉冉有些失落。
这个阿姨给她的感觉，和以前那些呆在爸爸身边的女人好像哦！
管家爷爷说过，那些女人都是想通过讨好自己，好让爸爸喜欢她们，是不怀好意的女人！
上次她都说自己不喜欢她啦，这次见面她居然还对自己这么好。
真是个奇怪的阿姨。
廖欣妍继续说：“冉冉写的字我都认识，她没有乱写，小朋友你应该还没学过这些字，所以没认出。”
徐秀梅呆了，这怎么可能！她也识字，可上面的字她一个也不认识。这是不是说明，她认的字还没有徐冉冉多？
徐秀梅想到的，其他小朋友也想到了。
陈招娣是个大嘴巴，她立即开口说：“原来冉冉比梅丫还厉害啊！！”
大家顿时星星眼地看向徐冉冉。
一旁的徐大头拍手笑道，“梅丫懂的没冉冉妹妹多，冉冉妹妹真牛！”
小娃娃们都跟着连连点头。
徐秀梅觉得大家都看不起自己了，忍不住“哇”地一声哭着跑了。
小萝卜头们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也没说什么啊，梅丫也太小气了。
廖欣妍也不管跑掉的徐秀梅，她对徐冉冉笑了笑，“冉冉别怕，有阿姨在，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徐冉冉撇撇嘴。
类似这样的话，她听过好多次啦。以前爸爸身边的女人们，也说过好多这样的话。
见徐冉冉不说话，廖欣妍也知道刷存在感的事情不能操之过急，便从裤兜里拿出几颗糖果塞给徐冉冉。
“冉冉乖乖和小伙伴们玩游戏，有机会阿姨再找你玩。”
说着又和几个孩子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这一幕正好被刚从大队长家里回来的徐州桥看见。
脑海里再次闪过徐向前的话：“可以先让冉冉和廖知青相处相处，说不定她们有母女缘分呢？”
正想着，就看到小丫头把水果糖随手塞给徐大头。
徐州桥：……
屁的母女缘分。
这丫头刁钻得很，几颗糖哪能收买她。
徐州桥笑着摇摇头，便拿起工具下了地。
徐冉冉才不要廖欣妍的糖，想也不想就给了徐大头：“给里！”
徐大头刚才帮了她，她可记着呢！管家爷爷说过，要恩怨分明！
徐大头眼睛都直了，讲话哆哆嗦嗦的：“冉冉妹妹，这、这是给我的？”
“嗯！”
徐大头高兴得蹦起来，他都好多年没吃过糖了，家里过年买的糖都让奶给三叔一家，他们只能看看。
“谢谢冉冉妹妹！”
其他小萝卜头羡慕地看着徐大头。
他们也好想吃啊……
陈招娣目不转睛地看着已经在徐大头手里的糖果，“冉冉，你能不能让大头哥给我一颗啊？”
其他人：“还有我！”
徐冉冉说：“里门找刚才的阿姨要哇！”
陈招娣眼睛一亮，对哦！
“冉冉你真聪明！”
几个小豆丁觉得不愧是认的字最多的冉冉妹妹，脑子就是灵光。
只有狗蛋呆呆的，他又在一旁指着励字：“冉冉妹妹，这个字到底叫什么？”
徐冉冉人小鬼大地翻了个白眼，觉得他烦透了，但还是说：“这是奖励的励。”
狗蛋眼睛发亮！“原来这就是奖励的励字啊！”
狗蛋用树枝也跟着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写出一个励字，重复好几遍，等记住后。露出开心的笑容。
他今天又学到一个字！真好啊！
见狗蛋不再缠着自己问，徐冉冉终于松了口气。
方才怕被徐秀梅揭穿，她特意在脑海里循环播放那一段任务，总算是抠到狗蛋问的字怎么念了。徐冉冉觉得自己真是聪明得不得了，同时决定，等回到爸爸身边后，她一定要好好跟老师学习，再也不贪玩任性辣！
*
站在不远处的吴倩茹看到廖欣妍把糖给了徐冉冉，心疼得不得了，她们自己都没怎么得吃呢，现在为了讨好一个小丫头，还得这么破费。
但这不是最让吴倩茹难受的。
刚才干活的时候，吴倩茹无意间听到其他知青说，大队长要在他们之中另选养猪技术员的人选。
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廖欣妍因为身体关系需要换人。
但这事这么大，她却没听廖欣妍跟她透露一句。
吴倩茹一直当廖欣妍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平时有什么好东西都相互分享。
这次的事，她这个人最亲近的人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吴倩茹不只是难受廖欣妍没跟自己通气，更难受的是这份好工作廖欣妍不要，却不帮她在大队长那美言几句，让她接手。
这事压在吴倩茹心里，沉甸甸的。
等廖欣妍回来的时候，她脸色依旧不好。
“倩茹，怎么板着脸，出了什么事了？”
吴倩茹定定看着她。
廖欣妍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吴倩茹见她现在都还不愿意告诉她换养猪技术员的事，顿时生气了：“欣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去石山生产队了？”
廖欣妍没想到是这件事，顿时有些尴尬，“我没敢跟你说，怕你生气……”
她确实是故意不跟吴倩茹说的，她怕自己说了，吴倩茹会要求自己跟徐向前提出，把养猪技术员的人选换成她。
吴倩茹是这里唯一能帮助自己的人，她不想吴倩茹去石山生产队。
吴倩茹十分生气：“你不说我更生气！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瞒着我？”
廖欣妍只好拉着她道歉：“倩茹，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到时我妈给我寄布票，我给你做一身新衣服好不好？”
吴倩茹心里还是不舒服，她觉得廖欣妍是故意不告诉自己的，但她没证据。
现在廖欣妍这样说，她也没了生气的理由，只能把心里的憋屈压下。
“我又不是要你的衣服，就是生气你这样不把我当朋友。”吴倩茹说不下去了，便转移了话题：“算了，既然你不要这份工作，我去找大队长报名，你不去我去。”
廖欣茹连忙拉着她：“你别急啊，等下工了再去也一样。”
吴倩茹皱眉：“现在不去万一报名截止了怎么办？”
廖欣茹便说：“截至就截止，又不是什么好工作，你以为当养猪技术员这么好啊？天天和猪粪打交道，那些猪凶得很，一靠近还会啃人呢，我当时要不是为了徐大哥，才不去报名呢。”
可之前廖欣妍可不是这么说的，吴倩茹心里有了几分猜测，她看向廖欣妍：“欣妍，你是不是不想我去？”
“怎么可能！”廖欣妍矢口否认，她挽着吴倩茹的手说：“我哪会有那种心思！我肯定是想要你好的，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当一辈子好朋友吗？”
吴倩茹脸色好看了些。
廖欣妍见对方听进去了，又继续道：“别想这么多，就算这次不成，以后还有很多好工作等着我们呢。”
吴倩茹扯了扯嘴角，没回应。
廖欣妍没注意好朋友的异常，依旧信心满满地说：“放心，等以后等我发达了，你想买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
吴倩茹敷衍地应了一声。
但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什么叫想买什么就给买什么？就不能是她发达吗？
*
队里的活很快就结束了。
徐小二在沟渠里把手脚冲洗干净后立即跑到徐冉冉身边。
结果还没等他抱起自己妹妹，就见一群小豆丁围了过来。
“小二哥！冉冉妹妹说你懂好多字，可以教教我们吗？”
徐小二愣住了，他看了一眼自家妹妹，发现徐冉冉下巴抬得高高的，像只骄傲的小孔雀：“这算什么吖，小二数数最厉害啦！”
徐晓二闻言不由抿了抿嘴，心里却欢快起来。
——冉冉在这些小豆丁面前夸他了，他怎么能让自家妹妹没了面子？
但徐小二也没被冲昏头脑，他穿上衣服，对几个小娃娃说：“字我认得不多，但我可以教你们算数！”
陈招娣傻呼呼地问：“什么是算数？”
其他人也不清楚算数是什么，就连徐冉冉也不知道算数、认字和数学的区别。
但她没管这么多，反正游戏机说让小二教别人就有奖励，那只要小二愿意教就完事了！
狗蛋激动地回答：“我知道，就是一加一等于二，我爹说学会了能算钱！”
徐小二笑笑，“狗蛋说得对。”
陈招娣：“那我要学！”
其他几个小豆丁也纷纷道：“我也要我也要！”
在队里，能上学的人少得可怜。现在有人能免费教他们，这群小萝卜头别提有多高兴了。
徐冉冉拉着徐小二的衣摆，命令道：“小二，里教他们嘛！”
哎哟喂，这小丫头平时可傲得很，这下奶呼呼地和他撒娇，徐小二哪里受得住。
此刻徐小二哪还有心思想其他的，一把应道：“好好好，咱们冉冉也交新朋友了，都懂得给小伙伴谋福利了。”
徐冉冉小眉毛一皱——他们才不是她的小伙伴呢！她看了一眼脏兮兮的小朋友们，下巴一抬——他们只能算她的跟班。
徐小二被她的小表情逗笑了。
徐家人中，就数徐小二的数学最好，还在念小学的时候，徐小二很快就把加减乘除都熟悉了，数学老师见他有天赋，还把家里的初中课本也借给他，徐小二只花了一些就把初中数学融会贯通。
听到徐小二不打算继续念初中，教他的数学老师还觉得十分可惜，但对方也没太多办法，这年头，吃不饱的大有人在，更别说念书了。
徐小二虽然也想继续念书，但家里条件有限，也不强求，再加上现在从王会计那得到不少数学笔记，这些年断断续续地学习，非但没把数学知识丢了，还越学越痴迷。
徐小二蹲下身子，对小萝卜头们说：“行吧，看在咱家冉冉的面子上，今天二哥教你们算数。”
小豆丁们欢呼一声。
陈招娣更是说：“冉冉，以后咱们就听你的！”
狗蛋也十分认真：“冉冉妹妹，以后我帮你捡牛粪！”
徐冉冉嫌弃死了：“窝不要，脏死辣！”
狗蛋挠头嘿嘿笑。
徐小五听到徐小二要教算数，大喊一声“二哥教数学啦”便飞奔而来。
很快其他孩子也跑来凑热闹，一群小娃娃围在一起，端端正正地坐在地上听徐小二讲课，各个被晒得乌漆嘛黑的小脸蛋上满是认真。
徐小二讲得简单，给没有基础的几个孩子讲了一到十的数字，又给有基础的狗蛋讲了不少加法减法。
徐冉冉本来觉得这些太简单了，一千以内的数字，爸爸以前给她请的家庭老师都教过了，但徐小二把数字和故事结合在一起，讲得十分生动，什么地主，什么算盘……都是她以前没听过的事物。
徐冉冉听着听着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
其他小萝卜头听得更是如痴如醉。
最后还引来不少大人来跟着听。
讲到一半的时候，徐大头被徐州齐喊回去了。虽然大头恋恋不舍，但没办法，不回去等着他的就是王翠花的竹笋炒肉。
临走前，徐小五偷偷跟他说：“你干完活来找我，我教你。”
徐大头狠狠点头，最后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他一走，就有其他孩子抢着坐他的位置。
不知不觉，大树下围满了人。
七八个大人，十多个孩子，连双胞胎也在，乌泱泱一片，看着好不壮观。
等讲完知识点，徐小二便结束了这次讲课。
娃娃们都意犹未尽，“小二哥，再给我们多讲一些，我们还想听！”
徐小二摆手，“那可不行，我还要带娃呢，你们赶紧回去帮家里人干活。”
小萝卜头们一脸失落。“小二哥，下次你讲课我们还来听！”
徐小二摆摆手：“等以后有空再说。”
本质上徐小二是无利不起早的性格，对外人的看法并不在意，这次若不是自家小丫头要求，他才不会干这些没有好处的事。
陈招娣见没课听了，猫着身子悄悄和其他小伙伴商量：“现在下课了，我们去找廖知青要糖啊！”
其他娃娃没有她这么大胆：“会被骂的。”
陈招娣，“不会的，你们看她给了好几颗糖给冉冉呢。”
几个娃娃顿时心动了：“那等下我们就去找她！”
在场的几个大人哪里管这些娃娃私下折腾什么，只围着徐小二说：“小二，看不出啊，你这数学讲得比学校老师还好。”
徐小二便说：“差的远了，我那都是瞎编的。”
徐小二守诺地给了几粒花生给狗蛋，便要带徐冉冉离开。
狗蛋却把花生推回来：“小二哥，我不要花生了，我想继续听你讲课。”
狗蛋的爹也在其中，便说：“小二，你看你啥时候再讲，到时通知一下我们家狗蛋，保管不让你吃亏。”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他们大河生产队偏远，上个学还要翻山越岭到前边靠近县城的希望学校才行。
这也是大河生产队念书的人少的原因之一。
这次几个乡亲发现徐小二懂教数学，不少人心思都活络开了。
——不能上小学，能学一点算数也不错，最起码买东西不会被供销社的售货员鄙视啊！
徐小二笑眯眯的，“叔叔婶婶们，可别客气，咱们大队里的同志都是一家人，是要共同进步的，这点小事我哪还能要报酬？有需要来找我就行。”
这话让在场的大人妥帖极了。
瞧瞧，这徐小二才多大，就懂人情世故了。
大伙都乐了，“那行，以后咱们就不客气了！”
等众人离开，双胞胎嘟囔：“二哥，你咋不趁机提点条件。”
徐小二说：“你懂啥，我又没想着以后还给他们讲课，活都干不过来，还讲课呢。”
没报酬的事他才不干呢，刚才那话就是说着好听，但凡那些人懂事一点，就该给他送些课酬费。
徐小二是大河生产队为数不多小学毕业的人，但在别人眼里，徐小二和一些最后考上初中，家里愿意送去念书的人家相比，似乎在学习能力方面，也没什么特殊的，大家顶多觉得他算数算得快而已。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徐小二在数学方面有多么惊人的天赋，当然，他自己也不会别人知道。
徐小二骨子里还是有些自命不凡的，他自觉自己这样的水平，一点也不比学校里的数学老师差。
但让他免费给队里人教书——没报酬，那是人干的事？
只不过向来精于算计的徐小二也没料到，这次讲课会改变他一辈子。
*
讲课结束后，徐冉冉被徐小二背在身后，小短手紧紧揽着徐小二的脖子。
小脑瓜子激动地听着游戏机发放奖励的声音：“支线任务2完成。请选择奖励项目：
一、细粮二十斤+20元。
二、中级书籍《高等数学》”
徐冉冉小脸一下子皱成包子。这两样都不是她想要的。
什么高等数学，她从来没听过吖！
这念头刚冒出，电子音便“滋滋滋”地响起来：“选择成功。《高等数学》已发放至徐家菜地里，请注意查收。”
徐冉冉：？？？
徐冉冉一脸不可置信，乌黑发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还没选择呢！
这还没完，也不知道是触碰到什么关键事件，系统又开始“滋滋滋”继续发出平波无澜的电子音：“主线任务‘协助徐州桥成为养猪技术员，攒下成为首富的第一桶金。’失败，请宿主及时做出修正。”
“主线任务——”
……
系统一连播报三次，结束后排在首位主线任务立即像灭了灯般变得灰扑扑的。
“啊———”
这是怎么肥事？！
为什么老徐的任务会失败吖！？
徐冉冉气得小短腿乱蹬，小脸胀红，小拳拳攥得紧紧的，恨不得让管家爷爷立即给她买一台新的游戏机。“游戏机坏蛋！！”
徐小二和旁边的双胞胎被她突如其来地愤怒吓了一跳。
几人停下：“大丫，啥情况？有戏鸡到底是谁，他欺负你了？！”
徐冉冉撅着嘴巴可生气了，她扑倒在徐小二背上，谁也不理。
任由几兄弟怎么哄，就是不抬头。
原本徐小二还想着带她到大黑山外围玩玩，这会哪还有心思，只能带着小丫头赶紧回家。
到家后，徐冉冉依旧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肥糯糯的手撑小脑袋，坐在小板凳上生闷气，谁来都给现出一颗圆滚滚的后脑勺。
双胞胎急得团团转，徐小四契而不舍地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大丫，你告诉哥哥，哪只杀千刀的有戏鸡欺负你？哥哥去宰了它，炖汤给你吃！”
徐小五十分担心，“二哥，妹妹是不是又生病了？”
徐小三脸都白了，“不会吧？”
他连忙用手去摸徐冉冉的额头，却被一把拍开了。
徐冉冉瞪他一眼。
烦着呢！别碰窝！
徐小二见她这精神头，顿时松了口气。
徐州桥说是去办事去了，徐一还在钱阿婆那学习。目前家里能主事的就只有徐小二，要是小丫头真出什么问题，他们得后悔死。
徐小三：“实在不行，咱把大丫带去钱阿婆那？”
徐冉冉闻言，也顾不得生气了，“窝不去！窝要在家！”
徐小二把小人儿扳正，“冉冉，告诉二哥，谁欺负你了？”
徐冉冉小脑袋微微抬起看了他好半响，最后哼了一声说：“那里要答应窝，不可以告诉其他人哦！”
徐小二脸上露出笑意：“二哥肯定不告诉别人！”
徐小四闻言哇哇大叫：“大丫你又偏心，我也要知道！”
徐冉冉傲娇地哼一声，“才不告诉里！”
徐小五在一旁欲言又止。
徐冉冉就说：“也不告诉里！”
徐小五瘪嘴：妹妹偏心！！
徐冉冉对徐小二勾勾小手指：“里过来。”
徐小二笑眯眯地凑过去，小丫头两手做成喇叭状，在他耳边悄咪咪说：“小二，窝又做梦辣！”
徐小二倒吸一口气：“冉冉，你的意思是——”
徐冉冉重重点头。
徐小二心跳快了几分，连忙小声问她：“这次是什么东西？在哪里？”
徐冉冉双手叉腰，大声说：“不告诉里！”
徐小二：……
双胞胎哈哈大笑，“二哥，你和我们一样嘛！”
徐小二才没他们这么笨，他继续问徐冉冉：“那和你生气有什么关系？”
徐冉冉眼睛瞪得老圆了——她生气为什么要有什么关系？！
她、就、是、想、生、气！！！
她气游戏机不灵光，选了她不想要的东西！但她才不想让他们知道呢！
就在这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小二，小二你在家吗？”
听着像是住在社头旁的赵大军。
徐小五跑出去开门：“大军叔，你找二哥有什么事？”
赵大军手里拿着几根大小不一萝卜，脸上都是喜意，“我给你二哥送点吃的，我家大壮回去给他爷从一数到了二十，可把他爷乐坏了。去年我教他好几次都记不住，没想到今天这孩子居然一口气念到了二十！听说是刚才小二给他们这群娃娃上课了，我家老头高兴得哦！这不，让我马上给小二带点萝卜感谢感谢！”
徐小五有些不知所措，转头看身后的徐小二。
徐小二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赵大军看到徐小二，高兴地把手机的萝卜塞给他，“小二，我们家除了老头就没人念过书，你也知道我们家情况，想送孩子上学也送不起，就我们那歪瓜裂枣的水平，教了孩子也学不会，就希望以后你能给这些娃娃多讲讲课，能学一点是一点。”
徐小二笑了，“叔你别和我客气，我爹要是知道我啥都没干还乱收东西，回来不得削我？再说了，我就小学生水平，教不了的。大军叔要是想要大壮学，也可以找咱队里的知青，他们可比我厉害多了。”
赵大军板着脸，“他要是敢削你，你来告诉我，我找他理论！”
说着又笑着和徐小二说：“小二，你也知道那些知青眼睛都长头上去了，哪看得起咱们这些乡下孩子？我看你这水平就很好，我记得你小学毕业考数学是满分吧？我看连你那念初中堂弟都比不上你！”
赵大军也不和他多说，东西送到手上就准备走了，“嗐，不说了，这萝卜是我家自留地种的，甜着呢，要好吃就告诉大军叔，大军叔再给你摘。”
临走前又回头补了一句：“对了，我家大壮很喜欢你家丫头，多带她出来玩啊！”
说着也不给徐小二拒绝的机会，挥挥手就走了。
等人走远，徐小三哼了哼，“我们大丫人见人爱，谁不喜欢啊，大壮这臭小子，还想和大丫玩，也不看看他自己长什么样！”
徐小五转头跟徐小二说：“二哥，我也喜欢你今天讲的课，真好听！”
徐小二笑了笑，正想说什么，这时，门外又来了几家人：“小二啊……”
这些人的说辞和赵大军的差不多，都想让徐小二继续给娃娃们继续上课。
接二连三来了几波人，没一会，院子前就堆了不少蔬菜粮食。
有土豆芋头，有野菜葱花，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也够他们吃上一星期了。
徐小五高兴坏了：“二哥你好厉害，咱们这周可以加餐啦！”
躲在他们后面的徐冉冉伸着脖子好奇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发现没有她喜欢吃的东西后，很快就兴趣缺缺地坐回自己的小板凳了。
徐小二看她这样小模样，忍不住又笑了：“说起来，今天得这些东西还要感谢冉冉呢，我们冉冉莫不这的是菩萨娘娘派来旺咱们家的吧？”
双胞胎：“那指定是，只有咱家这水平，才能容得下咱们的小仙童。”
徐小二看着这堆食物，又是高兴又是发愁，“哎，难不成以后都得给那些娃娃讲课？”
徐小四：“对二哥你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二哥，咱们今晚把萝卜炖了吃吧？”
*
另一边，徐大头慢吞吞地回了家。
还没踏进家门呢，就听见徐秀梅喊：“奶！大头哥回来了！”
徐大头吓得二话不说就往外跑。
后面果然传来王翠花的怒吼声：“小憋崽子，你给我站住！”
徐大头怕得不行，边跑边哭：“奶，我没干坏事，奶！你别打我！”
王翠花在后面拿着拇指粗的鞭子，“你还敢跑！再跑今晚别想吃饭了！”
没饭吃怎么行，徐大头再怕，也只能哇哇哭着停下来。
自从徐小五教徐大头怎么应对王翠花，徐大头挨打少了很多，但耐不住徐秀梅一天到晚的告状。
王翠花喘着气把人追上，在徐大头身上扫了几鞭子，随即把人扯回家门：“你给我老实站着，不承认错误，别想吃饭！”
徐大头哭得大声：“奶，我又没干什么！”
王翠花冷笑一声：“我是不是说过不准靠近你大伯一家？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跑去哪了！”
徐大头抽噎了几声，想到今天大树下听二哥上课的事，顿时哭声小了不少：“我、我就是听听……”
徐秀梅在旁边说：“奶，今天大头哥帮别人不帮我，害我被欺负！”
徐大头见又是她，立马急了：“徐秀梅你胡说！你这个告状精！以后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王翠花在徐大头背上狠狠拍一掌，“怎么跟妹妹说话呢？”
徐秀梅气坏了，“我才不要你跟我玩呢！你什么也不会，傻子一样！笨死了！”
徐大头的大哥徐杰不乐意了：“梅丫，你怎么说话呢！大头是你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徐大伟也有十五岁了，只比徐小二大一岁，这个年纪都快能相看人家了，徐秀梅有些怕他，见他严厉的样子，面子过不去，哇地一声哭着跑回屋里去了。
秀梅娘走出来：“大伟，梅丫怎么小，你跟她计较什么？梅丫也是为了提醒一下你们而已，虽然我们对大伯他们一家当自己人，但他们可不是这么对我们的，大头天天跟在小五后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头是小五的跟屁虫呢，说出去多不好听。”
徐大伟说：“跟屁虫就跟屁虫，起码大头每次跟着小五，小五都愿意分点吃的给他，不像其他人，巴不得饿死我们。”
秀梅娘噎了噎，转头委屈巴巴地对王翠花说：“娘，你看看大伟说的什么话，这是对婶娘说的话吗？”
徐大伟对秀梅娘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信。梅丫刚才骂大头的话，一个五岁孩子怎么会无端端乱说，还不是从大人那听来的。
秀梅娘一示弱，王翠花怒火便集中在徐大伟身上：“大伟！再胡说八道我连你一起抽！”
秀梅娘原名陈金兰，是城里人，当年因缘巧合和去供销社的徐州厉认识，家里父母都是工人，嫁到徐家那算是下嫁了。
王翠花一心想着等陈金兰的爹妈退下来后把城里的工作交给徐州厉，因此平时在家事事顺着陈金兰。
徐大伟丢下手里的水瓢，“奶，你抽！最好连我爹一起抽，看到时把我俩抽病了，谁帮这个家赚工分！”
王翠花气得浑身哆嗦，“好啊！徐大伟，你年纪大了翅膀也硬了是吧？连我也敢威胁了，老娘告诉你，有本事你就学你那个倒霉催的大伯一样，分家！我可是说好了，要是分家，你们一家就给老娘我净身出户！！一个子也别想从我这拿！！”
徐大头被这仗势给吓着了，怕得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扯扯徐大伟，“哥……别和奶吵……呜呜…”
他爹娘现在还在自留地里忙活着种木薯，人还没回来，大哥这会跟他奶干上，要真被净身出户就惨了。
徐大伟也知道他爹徐州齐只会种田，不像大伯一样有本事，要是净身出户，他们一家都得饿死。
徐大伟握紧了拳头，不说话了。
这时徐老爷子发话了，“一天到晚都吵什么，家都被你们吵散了！秀梅娘，快去煮饭。”
陈金兰不情不愿，本来应该是侄子徐大伟煮的，怎么就变成她了。
好在不等她拒绝，徐步升推着自行车回来了。
王翠花原本怒意十足的脸上满是笑容：“哎哟！奶的乖孙，这次怎么这么早就从学校回来了？走这么久累了吧？”
徐步升今年正上初二，是队里这个年龄段唯一考上初中的。
老徐一家子都把他当成了宝贝，简直就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学校提前放暑假了。”徐步升随口问道：“奶，怎么发这么大火？”
王翠花帮他把自行车放好，“没什么，就是有些人不识好歹，养大了不懂感恩。”
徐步升看了满眼是泪的徐大头和一旁愤愤不平的徐大伟，就说：“大伟哥，你怎么还惹奶生气了？奶平时对我们这么好，你们还这么气她，这可不孝顺。”
王翠花一听这话，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多了好几条：“哎哟喂，还是奶的乖孙孝顺，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的什么孽，生了三个，两个都是来气我的。”
徐大伟咬了咬压根，没说话。
这时徐秀梅欢喜跑出来，“哥！”
徐步升摸摸她的脑袋：“梅丫有没有好好听奶的话？”
徐秀梅：“有！哥你回来就好了！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徐秀梅迫不及待想把今天在大树下被徐冉冉气哭的事告诉徐步升。
但其他人可不给她机会。
陈金兰趁机说：“娘，步升刚回来，我还想问问他学习的情况，你看这做饭的事……？”
王翠花摆摆手：“哪还需要你去做饭，让大伟去就行了。”
说着瞪了徐大伟和徐大头一眼：“还不快去煮饭？！还等着你奶我做给你们吃？？赶紧去，今天步升回来，做半斤干饭！”
徐大伟低着头把水瓢捡回来，拉着徐大头进了厨房。
王翠花呸了一声，“都是些什么玩意！”
徐老爷子摇了摇头，也没再说什么。
进了厨房，徐大头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一丝哭腔，“大哥，要是大伯一家不分家就好了。”
这样奶也不用尽逮着他们打骂了。
徐大伟：“你懂什么，大伯一家离开这里，过得不知有多好。”
徐大头想了想，好像小五的笑容确实变多了，虽然奶这里吃的多，但也轮不到他们一家吃，好的都给三叔一家了，他们只能吃剩下的。
徐大头想起兜里还有几颗糖，连忙拿出来，“大哥，你看这是什么？！”
徐大伟咽了咽口水，让他赶紧把糖收好：“别在这拿出来，小心被奶看到！”
“你哪里得的？”
徐大头把今天大树下的事说了一遍。
徐大伟羡慕，“还是大伯一家好，要是我们也能分家就好了。”
徐大头说：“爹不会同意的。”
徐大伟也知道，他叹了口气，交代徐大头：“以后我们多和大伯家走近一些，他们比三叔好多了。”
徐大头缩了缩，“我怕奶打我。”
徐大伟：“你傻啊？不懂偷偷的啊？”
徐大头嘟囔：“我才不傻，我今天都学会了数数呢！”
徐大伟懒得理他，“你想学习就多找小二学，他数学可是咱队里最好的。”
徐大头好奇：“不是步升哥吗？”
徐大伟十分不屑：“他算什么，当初考毕业考，徐步升才考了80多分，哪里比得上小二！”
徐大头哇了一声，“小二哥这么厉害啊！”
两人边聊边生火。
他们不知道的是，徐步升原本想进来安慰两人，却把两人的话听了个正着。
徐步升眼神充满了嫉妒。
又是徐小二。
他就不信了，他都念初中了，难道以他现在的水平，还比不上徐小二？！
第16章
晚上, 徐小三特地煮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虽然没什么荤腥，但徐小三咬咬牙, 放了猪油, 即便是素菜, 看起来也油光闪闪的, 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等菜都上齐了，一家子围在桌子旁边吃边聊。
还没等徐州桥问起饭桌上的吃食从哪里来, 双胞胎就开始吹嘘起徐小二今天给小萝卜头们讲课的“丰功伟绩”。
手有余粮心不慌，吃的对他们来说向来是不嫌多的。这年代家家户户存粮都不多, 萝卜红薯已经算是拿得出手的东西了。因此即便不是荤菜, 几兄弟一样开心不已。
徐小四还在做着美梦，“二哥, 下次你多教几个娃子，咱们还能得不少吃的。”
徐小三对他翻了个白眼，“又不是谁都能像大军叔这么自觉，有些人家小气得很, 这种事能占便宜谁会给你好处啊？”
徐州桥由着双胞胎瞎侃，对这事没多说什么。
他是知道自家老二的数学天赋的, 可惜他们这乡下地方穷乡僻壤，能教徐小二的人并不多。
徐州桥夹了一筷子萝卜，问徐小二：“你现在自学到什么程度了？”
徐小二也没隐瞒：“高中的都学完了。”
徐小二是五兄弟中身子最弱脑子最好使的，当年生下来的时候，差点没养活，徐州桥两口子费了不少功夫才把徐小二拉扯大。现在虽然人年纪大了, 但依然身形纤细，和其他兄弟那一身腱子肉根本没法比, 再加上徐小二那一身怎么晒都晒不黑的白皮肤，眉眼间还清隽秀丽的，若不是长得高，还真容易让人以为是个女娃娃。
只不过了解徐小二的，都没敢把他当女孩子，实在是徐小二身上有一股凶劲在，别看他见人总是笑眯眯的，话还说得好听，但那都是表面功夫而已。搞事的时候绝不含糊，仗着脑子聪明，别人抓不到他的过错，整人的时候不让对方脱一层皮那都不算过。
也因此，几兄弟里，徐州桥最不放心的反而是徐小二。
这会听到小二的回话，徐州桥不由愣了愣，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底多少有些吃惊，见徐小二神色平静，就知道他嘴里的“学完”水平不会差到哪里去。
徐州桥“嗯”了一声，思忖片刻，道：“其他科目也可以多看看，如果需要课本，就跟我说，我来想办法。”
徐一有些猜到徐州桥的想法：“爹，你想让小二继续念初中？”
徐州桥：“小二的水平应该用不着再去读几年，等有机会直接去考个初中毕业证就行。”
现在初中文凭是十分拿得出手的水准。以徐小二的能力，要考初中毕业证其实不难，但徐州桥想的更长远，县里的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要求初中毕业以上才有资格得到推荐。若是以徐小二的天赋，能获得推荐名额也说不定。
徐州桥话音刚落，几兄弟立即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徐小三：“爹，你的意思是，咱们都可以继续念书？”
徐州桥没多说什么，他淡定道：“既然我们分了家，可以自己做主了，以前那些不能做的，现在有条件当然要去做。”
徐小三兴奋得站起来，“爹，你说真的？那我可以去打徐步升吗？”
徐步升以前天天仗着他们奶偏心，气他们，他早就看他那逼/样不爽了。
徐州桥淡淡看他一眼：“皮痒了？”
徐小三讪讪坐下，“我就说说。”
徐州桥懒得理他，转头对徐小二说：“不管怎么说，有文凭比没文凭好，好好看书吧。”
徐小二随口应了声，也不知道他放没放在心上。
小丫头看着父子几人说话，瘪瘪嘴，有些失落——她也好想爸爸吖。
徐一觉察到小丫头的情绪，低头摸摸她的脑袋，“冉冉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其他人闻言，立即紧张地看过来。
徐冉冉耷拉着小脑袋，把眼前的碗筷一推，闷闷不乐地摇摇头。
徐小三紧张道：“大丫，是不是三哥今天煮的不好吃？”
小丫头摇头。
徐小四：“那是今天出去有人欺负你了？”
继续摇头。
几兄弟还想再猜，就见小奶娃小大人似的叹口气，“里门别问了，窝要一个人静静。”
说着小手一背，耷拉着小脑袋慢悠悠地往外走，徐小五上前一步想说什么，小丫头立即扭头奶凶奶凶地指着他们，“里门不准来吵窝，不然，窝生气起来——”她一字一句地，横眉竖眼地，“可是很恐怖的哦！”
父子几人：……
徐小五挠挠头，“妹妹到底怎么了？”
徐小三：“你问我，我问谁啊？”
徐小四看着小丫头的背影咽了咽口水，“爹，这是不是就是女人心，海底针？”
徐州桥削了一把他的脑袋，“闭嘴。”
*
等收拾好碗筷，双胞胎来在院子前，一个佯装拔草，一个佯作扫地，时不时悄咪咪地看向坐在屋前乘凉椅上的徐冉冉。
小丫头无精打采地看着远处渐渐下沉的夕阳，肉乎乎的两只小爪子支撑着脑袋，时不时还老气横秋地叹上一口气，那样子，谁看了都替她愁。
徐小三边拔草边问徐小四：“大丫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懂啊。”徐小四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咱家二哥最聪明，不然问问他？”
这时，徐小三突然发现菜地里的泥土有些发硬，他挖了两下，下面露出白色的纸张，徐小三一愣，连忙伸手下去摸，等确定是什么东西后，徐小三吓得蹦了起来，他朝屋里的徐小二喊道：“二哥！你快来看！这有好东西！！”
这一喊，原本心思都在徐冉冉身上的几兄弟立即兴冲冲跑了过去。
徐小三喊完人后，用力一撅，居然真的是一本书，还是全新的！
几兄弟顿时稀奇极了，围成了一圈，个个伸长脖子去看封面上的内容。
坐在特制小竹椅上的徐冉冉原本听到徐小三喊还有些好奇，在看到是游戏机给的奖励后，顿时又闷闷不乐地坐了回去。
游戏机的奖励被发现了，她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她只想回家见爸爸。
现在不仅老徐的任务失败了，游戏机还胡乱地给了她不喜欢的奖励，只要一想到这个，小丫头就瘪嘴想哭。
那头的徐小二拍开书本上的泥土，等看清上面的字后，不由愣住了——“高等数学？”
徐一疑惑：“菜地里怎么会有书？”
徐小四：“咱们家这下面不会是别人家的祖坟吧？咋啥玩意都有，不是麦乳精就是钱，不是钱就是书，下次是不是金子啊？”
徐一敲了一把他的脑袋，“臭嘴，不会说别乱说。”
徐小四捂着脑袋，在看清上面的字后就没了兴趣，“这书我们也看不懂啊，二哥，你把它收起来呗，等你学会了再教我们。”
徐小二没回答徐小四的话，只下意识地看向屋前皱着包子脸满是苦恼的徐冉冉，想到之前小丫头跟他说又做梦了，徐小二忍不住吸了口气——难道这书真的是小丫头做梦梦来的不成？
但转念一想，徐小二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现在可是提倡吃苦耐劳、艰苦奋斗的时代，一切不劳而获、牛鬼蛇神的事情都是要被□□的。
和之前的麦乳精和钱凭空出现在后院一样，这本《高等数学》也是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家耕种了大半年的菜地里。这前后两者之间的关系，任徐小二再聪慧也没办法想通。
徐小二只知道，这个时候的书本是比钱和吃食更宝贵的东西，突然得到这么一样好东西，怎么想都觉得是天上掉馅饼了。
徐小二珍惜地摸了摸书本的封面，上面的印刷字体比他看过的任何一本书都要清晰。虽然觉得不可能，但他还是忍不住看了不远处的小丫头一眼。
小丫头小小一只，耷拉的小脑瓜子，没精打采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徐小二压下心里的激动，走过去把小人儿抱起来，他冲着小丫头扬了扬手上的书，“冉冉，我们又捡到好东西了，你高不高兴？”
徐冉冉瘪瘪嘴，小脸一撇，心情不好，她不乐意开口。
这时徐州桥从屋子里走出来，“出了什么事？”
几兄弟立即把书本的事跟徐州桥说了，徐州桥翻了翻那本《高等数学》，随即皱起眉头，他没做无谓的猜测，只是对几兄弟说：“这书小二收着，别让人看到了，另外，不准传出去。”
徐小四满脸兴奋，“爹，不然我们再挖挖其他地方呗？说不定下面还有以前地主老爷留下来的东西！”
徐州桥：“美不死你！赶紧洗澡睡觉，明天我带丫头和小五去赶圩，你们在家老实点。”
下午从田里回来，小丫头也不知道在不高兴什么，蔫了一个晚上，问也不回答，连晚饭哄了半天也没吃多少，徐州桥和几兄弟虽然不说，心里都在干着急。
正好碰上赶集日，徐州桥一合计，就打算带着小丫头县里的供销社玩玩，顺便带上徐小五到离县城不远的希望小学报名。
徐小五闻言，眼睛亮闪闪的，他摇摇被因为被徐小二抱着而掉下来的小脚丫：“妹妹，你不要不高兴了，明天我们就去县里玩，县里好多好吃的。”
……好次的？
徐冉冉终于来了点精神。
徐小三见状，立即说，“对对，县城可好玩了！大丫你去了记得给我们带点好吃的回来。”
徐冉冉狐疑：“……有多好次？”
徐一给徐小四使了个颜色，徐小四立即夸张道：“比麦乳精还好吃！”
徐小五连连点头。
徐冉冉看了一圈，撅起嘴，小爪子一伸，“那里门拿来吧。”
徐小四懵了懵：“拿来什么？”
“钱钱吖，里门要窝帮带好次的，怎么能没有钱钱呢？”徐冉冉眯起眼睛，颇为嫌弃道：“里门不会不想给钱钱吧？”
几人：……
看着几兄弟目瞪口呆的样子，徐州桥忍不住笑了，这丫头，真是小财迷。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徐州桥就把徐冉冉唤醒了。
石荷县城离大河生产队三十多公里，走路需要个五六小时，坐牛车也要2个多将近3个小时。
去县城的路程远，徐州桥便用布背带把徐冉冉绑在胸前，背上背了个装山货的栏框，里面还放了不少这段时间编织的竹篮和一些山货。徐小五也背了一个大大的篮筐。小脸满是兴奋，等一切整装玩完毕，一大两小便往牛车那赶。
徐冉冉自觉已经是一个五岁的大孩子了，乍然之下被人这么背着，从家里到社头，一路上羞得不敢见人，小脸蛋埋在徐州桥胸膛里。
徐州桥摸摸她的小脑瓜子，说起来小丫头小时候时常生病，还没出过远门，这还是第一次去县里，也难怪她会害怕。
徐州桥笑着又拍了拍她的背：“冉冉，咱们准备坐牛车。”
徐冉冉一听，白白嫩嫩的小耳朵立即竖起来——
牛车……
好像还没见过呢……
“哞～～”
叫声就在附近，毛茸茸的小脑袋忍不住微微抬起，不期然间撞上铜铃大的眼睛，黑黢黢的牛脸——
徐冉冉整个小身板瞬间不好了。
还真的是牛车哇！
大黑牛身上围了不少苍蝇，那一米多长的尾巴甩啊甩，徐冉冉嘴一瘪，立即不想去了。
她眉毛一皱，徐州桥就知道小丫头在想什么，“冉冉别怕，咱们坐牛后面。”
牛后面拉着一辆木板车，上面已经坐了不少妇女。
众人看到徐州桥一人带个娃，不由笑道：“老徐，你咋去哪都带着你家丫头，这也太偏心了，小五也没大多少，咋不一起背着？”
徐州桥习惯队里的妇女嘴碎了，看到都要调侃两句，就笑笑不说话。
倒是徐小五一本正经地回答：“婶婶们，我都六岁了，不需要爹背。”
逗得牛车上的大人们哈哈大笑。
“小五可真懂事，不像双胞胎调皮。”
“娃多了难管是肯定的，老徐就自己一个人，忙都忙不过来。更别说教娃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看着开心的不得了。
这年头娱乐项目少，每月赶集一次是乡下人的大事，能去一趟供销社，就算不买东西心里都是甜的。
很快牛车就启程了。
泥路上都是细碎的石头，牛车摇摇晃晃的，一路上车上的妇女都在聊天，嘀嘀咕咕的，嘴上说的不外乎娘家婆家，三姑六婆的，胆子大的还说上几句诨话，逗得在场的人哈哈大笑，也不闲无聊。
牛车不疾不徐地走在路上，早晨的风还带着一丝夜间的凉意，吹在身上十分惬意。
徐冉冉第一次坐牛车，虽然有些嫌弃，但也十分新奇。
小脑袋扭来扭去，想观察这个地方外面的情况。
徐州桥怕她难受，把背带解了，放她坐到徐小五身边。
徐州桥拨了拨她细软的头发，“冉冉，饿了和爹说。”
徐冉冉不应他，转头往牛车外看。
出了大河生产队，印入眼帘的是一条蜿蜒在半山腰上弯弯曲曲的山路。
牛车的左面是灰黑的石山，右面是深不见的的悬崖。
整条路面只有三米宽，若是牛车再大点，拐弯的时候说不定还有可能掉下悬崖去，徐冉冉被震住了。
难怪爸爸和管家爷爷这么久都找不到她，原来她真的在山旮旯里面。
徐小五见她扒拉着木板车的围栏看路边黑黢黢的山崖，也跟着扒拉去看：“妹妹，你看什么？”
徐冉冉因为自己的发现伤心死了，一点也不想理人。
徐小五却兴奋得浑身躁动：“听说县里的供销社有很多好玩的，等去到我就给妹妹买。”
他喋喋不休地继续道：“到时你要乖乖的，不能乱跑哦，会被坏人抓走的，到时见不到家人，很可怜的。”
徐冉冉听到这，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她可不就是被坏蛋抓来的小可怜。
小娃娃一哭，牛车上的妇女顿时炸了锅：“哎哟，小五把妹妹说哭了，怎么了这是？”
“妹妹是爱哭包呢！怎么好端端就哭了？”
“可别哭啦，等下大灰狼来把你叼走。”
在她们眼里，娃娃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非但不觉得奇怪，反而觉得好笑。
徐州桥把人抱起，拍着她的后背哄：“冉冉别怕，你小五哥跟你开玩笑呢。”
徐冉冉哭得都打嗝了。
她堂堂首富千金，被拐卖到山旮旯不说，唯一能让她许愿回去的游戏机还坏了。
她再也回不到爸爸身边辣。
呜呜呜。
她可太伤心了。
她的娃娃，游戏机，还有各种好吃的，都没有辣！
徐小五无措极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妹妹，我错了，你别哭好不好……”
说着说着，徐小五眼眶也红了。
牛车的妇女们笑得更开怀了。
“哟哟，小五也哭了，哈哈，男娃娃动不动就哭可不行，到时可娶不上媳妇。”
“你要跟你爹学学，你爹小时候腿断了，痛得都快晕过去都没哭呢！”
“哈哈，这兄妹两哭起来，看着更像了。”说着还上手戳戳希冉冉的小脸蛋。
徐冉冉看着开心地逗着自己的妇女，哭得更大声了。
一时间，笑的笑，哭的哭。
所有声音回荡在悠远的山间。
哎，所以说，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吖。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牛车终于来到县城。
中间徐冉冉和徐小五哭累了便睡着了，这会醒来，眼睛都肿成了核桃。
下车前，徐州桥想背徐冉冉，被小丫头拒绝了。
“窝要寄几走！”
徐小五以为她还在生气，十分紧张：“妹妹，那我拉着你好不好？”
徐冉冉缩回手，一副不让碰的样子，“窝不。”
小丫头脾气上来了，谁也哄不住。
徐州桥也由着她，“那冉冉想去哪？”
徐冉冉瘪嘴：“窝要找爸爸。”
徐州桥又好气又好笑，“爹不就在这里？”
徐小五也说：“妹妹，让我牵着你吧，到时我可以保护你！”
徐冉冉眼睛转了转，徐小五今天的手洗得格外干净，她勉为其难地说：“辣好吧，里可要听窝的。”
徐小五重重的点头。
真好，妹妹原谅他啦！
两小只和好如初，徐州桥便带着他们往供销社里走。
徐冉冉长得实在太出众，惹得路人频频回头。
等到了供销社附近，周围聚集了不少公社的人，石荷县偏远，对以物易物的小买卖并不禁止，因此每次赶集，下面公社的人都会带着自家的东西来，看看能不能换上些需要的物件。
放眼望去，以供销社为中心，地摊足足摆了两三百米。
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徐小五已经兴奋得两眼放光，激动得紧紧握着徐冉冉的手。
“爹！我们要在哪里摆？”
徐州桥最后选了一个靠墙的地方。
他们今天拿了不少东西，除了竹篮，还有一些动物的皮毛，这些是他们一家攒了好几个月的货，除了给徐冉冉留下做冬衣的那一份，其他全被带了过来。
兔子、田鼠…甚至还有鹿皮，再加上一些稀奇的山货，在这么多摆摊的人中，也算得上奇货可居了。
周围也有不少孩子，在各摊子间你追我赶，笑声充盈着整条街道。
徐冉冉的注意力再次被这热闹的景象吸引了。
这种感觉徐冉冉并不觉得讨厌，反而有点蠢蠢欲动。
这时徐小五说：“爹，我可以跟妹妹去供销社看看吗？”
他们所在的位置离供销社不远，和徐小五一样年龄的孩子并不少见。
徐州桥看了一眼徐冉冉隐隐发亮的眼眸，“去吧，记得抓好妹妹的手。”
徐小五欢呼一声，“妹妹，咱们快走。”
徐冉冉小小的心也跟着飞扬起来。
“窝要走在前面！”
徐小五：“好！”
两小只东瞧瞧西看看，附近摆摊的人大部分都想用手工制具换粮食，两小只很快就没了兴趣。
等走到供销社门口，才发现里面挤满了人。
人头涌动，说是人山人海都不为过。
到处都是木制的窗棂格，柜台后一排排货架，售货员在里边头抬得高高的，神色带着一丝傲然，一边忙着应付买东西的人，一边冲后头的人喊：“后面的人别挤，排队排队，不排队可不卖了！”
两小只矮，徐小五拉着徐冉冉没费多少劲就挤了进去。
好在里面空间还算松快，两小只到也没被挤到。
石荷县城上的供销社算得上是附近最大的供销社了，虽然只有一层楼，但占地面积大，东西也多，每一样货品都分门别类地展示在木制的窗棂格里。
热水壶、布料成衣、手电筒、电筒光洙、学习用品，还有各种各类糖果罐头……
徐小五站在那不肯走了，恨不得每一样都买回家。
没办法，家里缺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但他没有钱也没有票，妹妹给的那三块钱还得交学费呢。
徐冉冉一开始还瞪大了眼睛去看，可看来看去，这里的东西没一样比得上管家爷爷给她买的，顿时兴趣缺缺了。
哎，就算走出大山，这里也还是穷的哇。
也许是人太多，徐冉冉人小，在底层空间不好，小丫头没一会就晕乎乎的，当即扯着徐小五的手要离开。
刚走没两步，徐冉冉踩到一个穿着公安制服的男人。
徐冉冉吓了一跳，小脑袋一抬，对上了一双锐利的眼睛。
徐冉冉嘟着嘴，“对不起啦，窝不是故意的。”
王志农没想到眼前的小娃娃居然不怕自己，还一本正经地给自己道歉，顿时乐了，他蹲下身：“小娃娃，你家大人呢？”
第17章
徐冉冉皱眉：“窝不告诉里！”
徐冉冉不认识王志农身上的公安服, 徐小五却是认识的。
这可是为人民服务的公安！
徐小五激动地捏捏徐冉冉的小手：“冉冉别怕，叔叔是公安，不是坏人。”
徐冉冉歪头：“公安？”
徐小五：“就是警察叔叔！”
徐小五话音刚落, 徐冉冉眼睛迸发出强烈的光。
警察叔叔！！
徐冉冉立即忽然用力攥着眼前男人的衣摆, 激动道：“警察蜀黍……”
小丫头的话还没说完, 后面的女人喊了他一声：“志农同志……”
王志农应了一声, 揉揉徐冉冉的小脑袋，又站起身从口袋里拿出几颗糖, “小朋友，这个给你, 这边坏人多, 早点回大人身边去。”
徐冉冉狠狠摇头，手依旧握得紧紧的就是不肯松开：“窝不要糖, 里可以送窝回家吗，窝想回爸爸那里！窝爸爸可以给里很多很多钱！！”
王志农诧异：“你们自己出来的？”
徐小五深怕她发病捣蛋，连忙说：“没有没有，叔, 我们是跟爹出来的，他在外面摆摊呢, 我们是大河生产队的。”
王志农点点头，摸摸徐冉冉的脑袋。
他没怀疑什么，两小只的长相很相似，徐冉冉虽然和乡下孩子有些区别，长得十分白皙，但眉眼间却是和徐小五一样的, 任谁看了都觉得他们是兄妹。
既然哥哥这么说，那肯定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 看着徐冉冉澄清透亮的眼睛，他鬼使神差地拿出自己常用的一把折叠的小刀子塞到小丫头口袋里。“乖孩子，叔叔送你一样东西，可以用来保护自己。”
王志农话音刚落，后头的女人又催了一声：“志农同志……”
王志农应了一声，随后，大手捏捏徐冉冉的小脸蛋，趁着小丫头没反应过来轻轻把她的小肉爪拉开，“乖，下次再见面，叔叔再请你们吃好吃的。”
说着，人站起身就和身后的女人一同离开了。
徐冉冉见状，急了，“警察蜀黍！等等窝——”
她想让警察蜀黍带她回到爸爸身边吖！！
徐冉冉跟着跑了两步想追上去，却被徐小五攥得紧紧的。
“妹妹，不能乱跑！”
“小五吖！！里放开窝！窝要找警察蜀黍！！”
徐冉冉更急了，对着阻止她的徐小五又抓又咬，就想跟上刚才的警察蜀黍。
徐小五没办法，又怕她小爪子乱晃弄伤自己，最后只能随着她一起跑出供销社。
但此时哪还有王志农的影子？
徐冉冉看着外面喧闹的人群，嘴巴一憋，小小一只失落极了——要回爸爸身边，好难哦。
徐小五见徐冉冉心情低落，顿时不知所措起来：“妹妹，我、我们回爹那去吧？”
说着徐小五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手，见她没有反抗，顿时松了口气，一路慢慢往回走，路上徐小五时不时偷偷瞄着垂着小脑袋的妹妹，几次想说什么，又怕惹她更难过。
徐州桥见两小只一会就出来了，便问：“里面是不是太挤了？”
徐小五点点头，看着低着头默默不说话的徐冉冉，欲言又止。
徐州桥：“发生什么了？”
徐小五走过去，小声问：“爹，妹妹的病，是不是加重了？”
徐州桥一怔，随即脸色严肃，“怎么回事？”
徐小五把刚才的事说了，徐州桥垂下眼帘看向没什么精神气的小丫头，心闷闷地疼——看来小丫头的病并不会随着年龄长大而减轻，徐州桥心里沉甸甸的——不能再拖了，等过了农忙，还是得尽快带去省医院一趟。
*
王志农在县里派来的办事员陈丽娜的带领下，买了一些生活用品。
这次从上面下来得急，很多日常用品没准备好，只能在供销社把东西补全。
看到王志农手里的东西，陈丽娜说：“志农同志，领导可是和我说过，让我好好招待您，不能怠慢您的，现在您东西没备齐，领导回去可得训我了。”
王志农只买了牙膏牙刷和毛巾，没有什么其他多余的东西，看着实在寒碜。
王志农说：“我是下来办事的，不是来享受的，怎么能心安理得用人民群众的钱呢？你们领导要是因为这事找你，你就告诉我，我来说。”
陈丽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王志农从大城市来的专业技术人才，因为能力出众，被派来他们这小地方协助当地公安局解决一起跨省份的特大儿童拐卖案件。
陈丽娜家里有关系，听到不少风声，据说这起案件还牵扯到大人物的孙子。也怪不得这次上面这么重视。这次的人贩子势力广，手段高超，三番两次逃脱警察的追捕，人贩子团体不但越来越庞大，作案手段也越来越嚣张。不得已之下，上头只能安排王志农来接管这起案件。
王志农的办案侦查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这次专门从大城市下来，一接手就抓了不少人。但最后少数几个主谋却因为太过狡猾而逃脱了。这几人从A省一路逃到这儿，眼看着就要落入法网，结果王志农却在石荷县碰上了一个大难题。
那就是石荷县治下的公社几乎都是傍山依水，特别是连绵不绝的大黑山，一旦打草惊蛇，犯\\罪分子很有可能会通过大黑山脱离他们的抓捕范畴。
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只要联合公社里的群众，大家配合起来，想要抓捕几个人也是能办得到的，但难就难在，这几个犯\\罪分子手上，还有两个五六岁大的人质。若是逼急了，他们把人质一起带进大黑山，大人还有可能生存得下去，小孩若是进去形成拖累，保不齐被那几个人贩子丢弃，到时即便王志农把人抓住了，对于这次的抓捕行动来说，也是失败的。
事态紧急，王志农打算花两天的时间把大黑山附近的地势、村落的情况都摸清后再制定抓捕方案，若不是连基础的生活用品都没有，王志农也不打算把时间花在去供销社买东西这些小事上。
两人边聊边往公安局的方向走。
王志农想起徐冉冉的样子，随口道：“这边山清水秀，养出的孩子也不一般，看着比城里孩子还水灵。”
陈丽娜笑着应：“我们这边偏僻，都是靠山吃山，以前确实也出过不少大学生。”
“可要防护好，别让犯\\罪分子钻了空子。孩子都是爹妈的宝，丢了可就是毁了一个家庭。”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加强治安管理，这次有您在，相信这些人贩子很快就会落网。”
王志农点点头。
*
几个小时的时间一晃而过。
两小只也没有继续乱跑，一直呆在徐州桥身边。
小丫头的情绪还是十分低落，小手一直揣在兜里，摩梭着男人刚才给她的小刀。
哎，她又不需要小刀哇，她只想回家家……
好在徐冉冉人小，情绪大起大落之下，很快小身板就支撑不住睡着了。
徐州桥便让徐小五守着摊子，自己将小人儿抱起，让小丫头睡得更安慰。
小半天下来，徐州桥最后用动物皮毛换了不少精粮和几张布票，竹筐换了一些盐糖油这类的生活用品。天气干旱，总是要多囤一些粮食心里才有底，这次赶集，大部分人都把手头的东西换成了粮食。
坐在旁边摆摊的是县下另一公社的大叔，没一会变和徐州桥聊上了。
“老弟，你们队里今年粮食出产情况怎么样？”
“玄。”徐州桥吐出一个字。
“哎，前些年发的那次旱灾，我们那也是靠山里的东西才没饿死，但是来年的冬天却冻死了不少，不知道今年又会是怎么样的情景。我家孩子多，那时为了活下去不得不送走一个，哎，那孩子我到现在还觉得对不住他。”
那大叔絮絮叨叨，话里间充满了对今年粮食不足的忧虑。
徐小五一听到送走孩子，立即紧张兮兮地挨近徐州桥。
徐州桥抿了抿嘴，没接话。
这大叔说的他都经历过，那几年死的人不少，现在他们一家分了出来，若真是像之前一样，那需要准备的东西就多了。
大叔见徐州桥没出声，又看他带了两个长相精致的娃娃，特别是徐冉冉这样奶白奶白，在人群中特别显眼的，便提醒说：“你家这两个娃娃可真好看，你可要看好了，我听说最近各地出现很多拐子，别一不留神就不见了，到时你哭都来不及。”
徐州桥点点头，“谢谢叔提醒。”
大叔很快把手头上的东西换好，收拾收拾就回去了。
很快，供销社附近摆摊的人渐渐少了，不少人换到自己想要的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到了中午，徐冉冉便醒了，徐州桥把她放下来。
小丫头人小脑袋也不记事，刚刚还难过得要死，现在只知道肚子饿。
她捂着空荡荡的小肚肚：“老徐，窝饿辣。”
这是她听别人这么称呼徐州桥后学到的。
反正在她心里，爸爸只有一个，那就是对她超级无敌好的首富爸爸！
徐州桥纠正几次发现小丫头依旧我行我素后，便随她了。
“那咱们吃饭。”
徐州桥拿出徐小三做的芋泥拌饭做成做成的米团子，三人就这么做在摊位上解决午饭。
徐小三做的咸芋泥又细又绵密。这是乡下人的吃法，先把芋头蒸了，然后在放水来搅拌，直到把芋头搅融成米糊糊的样子。
徐冉冉牙齿没长齐，徐小三便把她那一份米饭也一起和着搅，最后再团成小丫头拳头大小的团子，一口下去，甚至不用咀嚼，绵软的芋头泥就在嘴边化了。
徐冉冉原本看着这玩意黏糊糊的，还有些嫌弃，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尝了味道后的小丫头顿时惊为天人。
原本没什么精神气的小脑瓜子顿时竖起来，眼睛瞪得圆圆的。
——居然很好吃哇！！
徐冉冉张开小口唔地一声把手里的芋头泥全塞进嘴里，咸香咸香的。
“窝还要！”
徐州桥宠溺地给她擦掉嘴角的芋泥，从提篮里又拿出两颗芋泥饭给她：“慢慢吃，没人和你抢。”
这次出来，徐小三给徐冉冉准备得特别齐全，四颗芋泥饭，装了麦乳精的水壶，甚至怕晚上回来山路凉，还在徐小五背的竹篮里放了一床小被子。
跟丢了警察叔叔，徐冉冉化悲痛为食欲，一口气把手里的芋泥饭给干完，又连喝几口麦乳精，小肚子顿时鼓囊囊的。
徐小五也喜欢吃芋泥饭，虽然平时没少吃芋头，但能做成这样，还夹着米饭的，吃起来就是比清水煮野菜来得香。
等吃过午饭，趁着供销社里的人变少，徐州桥又拉着两个小不点进去了一趟。
徐州桥给徐小五买了铅笔和练习本，又给徐冉冉买了些头花。
“爹，能买个热水壶吗？”徐小五渴望地看着木柜上的铁皮暖水壶。
家里没有这玩意，每次喝水都得重新烧，很是浪费柴火，但这东西一般只有城里人用得起，三块多一个，乡下人几乎不舍得买。
像大河生产队里，也就只有他奶王翠花和几位干事家有暖水壶。
徐州桥摸摸他的头，“等过年的时候我们就买一个。”
虽然捡到二十块钱，但徐州桥打算把钱都攒着，就怕到时徐冉冉去省医院需要做手术。
虽然没有马上买到，徐小五依旧很开心。过年他家也能有个暖水壶啦！
他们花了半天时间把东西交易完，便打算回到解散的地方，没多久回大河生产队的人就齐全了。来的时候大家都竹筐都是满的，这会回去，倒是空了不少。
“人齐了，咱们回去咯！”
赶牛车的光亮叔跳上车板，正想启程，就被人从侧边拦住了。
拦车的男人穿着一身得体的中山装，手里牵着一个长相秀气的小男孩，皮肤白皙，身形板直，年纪和徐小五差不多大，看着就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那种干净出尘的气质，一般人家是养不出的。
光亮叔：“有啥事？”
那男人笑着说：“叔，是这样，我带孩子回来省亲，想搭个顺风车。”
光亮叔打量他们一番，两人手上确实有不少行李，就问：“你回的哪？”
男人反问：“不知道叔回的哪？”
光亮叔：“我们是大河生产队的。”
“正好顺路，我们要去石山生产队。”
光亮叔说：“倒也不是不行，但你这东西有点多，我得问问我们的人，他们同意就行。”
虽然车上空了一些地方，但再坐上这么一大一小，一米八长的木板车难免有些拥挤。
那男人十分上道：“我们不白坐，到时他们的路费我来出，再多给叔你五毛钱。”
这话一出，在场的妇女立即倒吸一口气。
木板车上，不算孩子的话一共八个人，来回一趟每人都得付上四毛钱，小孩半价，男人这一出手，就交出去两块钱了，这得多有钱啊。
车上的妇女们立即热情起来：“哎哟，我们当然是没问题的，不就是两个位置的事，挤挤就出来了。”
光亮叔也开心坏了，下车帮男人把行李抬上车：“哟，你这行李可真沉，光你一个人还带着孩子，这么远的路确实吃不消。”
“是啊，多亏能遇到你们，否则还得在县里多呆一天。”
男人让小男孩上了车后跟着坐下，两人就坐在徐冉冉的对面。
在小男孩坐下的一瞬间，徐冉冉脑海里的电子音突然发出剧烈的警报声：“发现世界本源幼年期男主沈修！！”
“发现世界本源幼年期男主沈修！！”
“发现世界本源幼年期男主沈修！！”
徐冉冉被电子音吓得直哆嗦。
奇怪的是，发出三声警报后，系统再次销声匿迹。
小丫头哪里知道系统的提示意味着什么？
在脑袋里喂喂喂了几声也没有反应后，终于忍不住狠狠敲向自己的脑袋。
坏蛋游戏机！
要是这玩意能出现在徐冉冉眼前，估计早被她扔的稀巴烂了。
徐小五深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徐冉冉，连忙扯下她的手牢牢握住，“妹、妹妹，你是不是头痒了？”
你才头痒！
徐冉冉瞪了他一眼。
好在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中山装男人身上，没人注意他们这两个小不点。徐小五刚想松口气，就发现坐在他们对面的男娃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不知道怎么回事，徐小五总觉得对方的样子不对劲，那双黝黑的眸子好像藏了什么话一般。
徐小五见他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不由也瞪了他一眼。
中山装男人时刻关注着小男孩，见状便随口问徐州桥：“这两娃娃是你家的？”
徐州桥点点头。
男人转头问徐冉冉：“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徐冉冉小脑袋傲娇地一扭：“窝不告诉里！”
男人：……
男人也不尴尬，对徐州桥夸道：“这孩子不怕生，讨人喜欢得很。”
徐州桥笑了笑，“你家孩子叫什么？”
还不等男人回答，小男孩突然开口：“我叫沈修。”
是很纯正的普通话，甚至比男人的还有正宗。
男孩话音刚落，中山装男人的大掌被扣了下来，压了压男孩的头：“看来这孩子喜欢你家小丫头，一路上跟我闹别扭都不肯开口，一见这小丫头倒是愿意说话了。”
徐州桥看了一眼男孩，“你们是从A省回来的吧？”
男人笑笑，没回答。
徐冉冉余光一直悄咪咪看向男孩，在听说他叫沈修后，忍不住扭头看他——原来他就是游戏机说的沈修哇？
她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对方。
普通人被这么看着，早就害羞得不敢对视了。
但沈修不是，他目光对上徐冉冉的，眼神毫不怯弱。
明明和徐小五一样的年龄，但不管是气质还是身高，沈修都看着比徐小五大好几岁的感觉。
徐小五不喜欢他这样看着自己妹妹，不高兴道：“你看什么看？”
中山装男人私下动了动，沈修这才垂下眼眸。
板车上的妇女对男人很感兴趣，一路上问了不少个人问题。
什么结婚没有，有几个孩子，在哪里工作，回来看谁……
男人多数时候只是笑，偶尔也回答那么一两个问题，有时反而几句，妇女们便兴高采烈地聊上了。
一时间氛围其乐融融。
反倒是他身边的小男孩，一直垂着眼，一动不动地，像块雕塑。
徐冉冉趁着没人注意自己，偷偷凑过去和徐小五咬耳朵：“小五，窝看到他被掐啦！”
徐小五一惊，忍不住转头向男孩的方向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徐冉冉急道：“里真笨，是刚才啦！”现在看过去，会被发现的！
徐小五半信半疑转回头。
徐冉冉又说：“他肯定是被坏人骗到这里的！”
徐小五也小声回她：“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白白哒！”
徐小五：？？？
徐冉冉小脸蛋满是认真，非常肯定地继续道：“就像窝一样！”
徐小五：……
完了，妹妹犯癔病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路程走到一半的时候，太阳也开始落山，光亮叔停了牛车，让老牛缓一缓。
众人下了车，男人便蹲在路边抽大烟，妇女们靠山坐在路边的杂草上，旁晚凉风习习，吹散了众人炎热的燥意。
中山男人拿出水壶喝了口水，就放了回去。
沈修则板板正正地站在一旁，不哭不闹，比徐小五还老气横秋。
徐州桥看了一眼这对父子，给沈修递上手里水壶，“喝不喝？”
沈修看了男人一眼，见男人没反对，这才默默接过去。
他喝水的姿势很斯文，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
中山装男人笑着说：“你这孩子也真是，渴了也不知道跟我说。”
沈修没回答他。
别看他喝着斯文，递回来的麦乳精却不剩多少。
徐冉冉对他很是好奇，想靠过去，又有些害怕他旁边的男人，她拉了拉徐小五，“小五，找他玩。”
徐小五有些不高兴。
妹妹居然喜欢眼前的这个家伙，长得白有什么用，喝个水还装腔作势，就是个娘娘腔！还没有他会干活呢！
徐冉冉催他：“小五快点！”
徐小五只能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徐冉冉躲在他身后，本能地避开中山装男人视线，一步步挪向沈修。
徐州桥见状，像不经意似的问中山装男人：“我看这孩子长得和你不像，是像妈妈吧？”
中山装男人的注意果然被转移了，不再看向几个孩子。
“是啊，我长得糙……”
沈修看到徐小五靠近自己，眼神亮了亮，但却没说话。
徐小五凶巴巴地：“喂！你是不是想和我妹妹玩？”
第18章
沈修犹豫了下, 点头。
徐小五哼了一声，“想跟我妹妹玩得人多了去了。”
意思是你算个什么东西。
沈修虽然年纪和徐小五一样大，却十分上道：“妹妹好看。”
徐冉冉瞪了徐小五一眼, 然后又看向沈修, 她声音压得低低地, “里爸爸是不是和窝爸爸一样, 都很厉害？”
沈修明显有些惊讶，却像是怕被别人发现自己的异常似的, 生生憋住了，只为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徐冉冉便觉得眼前的男孩和自己一样, 都是因为爸爸太厉害了才被拐卖的, 顿时同情心泛滥，“里真可怜！”
徐小五：？？？
妹妹又在说什么胡言乱语了。
让徐小五没想到的是, 沈修居然明白徐冉冉的意思，他抿抿嘴，有些低落。
他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能说：“你说的对。”
徐小五：？？？
这娘娘腔脑子坏掉了吧？？
徐冉冉一下便把沈修当成了自己人。一双大眼睛转了转, 发现中山装男人还没注意到这边后，抿了抿嘴, 突然跳过去扯沈修白皙的脸。
“坏蛋！！”
她这一蹦，可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妹妹！”徐小五简直被徐冉冉这无厘头的行为给吓坏了，连忙阻止：“打脸要轻轻的！”
这小白脸都被妹妹给抓红了，这是用了多少力啊？
徐州桥：？小五这意思是打到身上可以毫无顾忌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他上前一把抱住小奶娃：“冉冉，不能动手！”
徐冉冉立即把小脑袋埋在徐州桥颈窝，小心脏砰砰砰跳着, 一眼也不敢看中山装男人的反应。
中山男人蹲下身扯过沈修看了看，见没受什么伤也松了口气, 笑着说：“没事，孩子打闹常有的，既然他喜欢你家女娃，就让他们多玩玩。”
徐州桥不好意思地说：“闺女被我宠坏，实在不好意思，要不路过我们那来我家吃个饭再回去？”
石山生产队虽然离大河生产队还有段距离，但也不远，吃个晚饭也不是不行。
但中山装男人拒绝了：“还是早点回去才行，改天有空我再带着小子找你们。”
*
牛车很快重新启程。
没过多久就到了分岔路，中山装男人带着沈修下了车。
男人付钱的时候，沈修目光看向徐州桥，那细长的丹凤眼似乎藏了数不尽的话。
男人扯了他一把，“走了，想找人闺女玩，也要等咱们回到你奶家再说。”
沈修抿抿嘴，默默跟着男人离开了。
徐冉冉一直目视着对方的背影，直至看不见。
这时天已经缓缓昏暗下来。
出来了一趟，众人都累得狠了，蜷缩着闭目养神，牛车上安安静静的，只闻及车轱辘碾压泥路的咕噜咕噜声。
徐小五对徐州桥说：“爹，刚才那个人好奇怪。”
徐州桥：“怎么个奇怪法？”
徐小五撇撇嘴，“不知道，就是觉得奇怪。”
徐州桥叹了口气，怎么会不奇怪呢，其他人或许没想这么多，他却是发现了不少不对劲的地方。
哪有当爹的只顾着自己，连口水都不给孩子吃的？
也没有哪个当爹的看着自家孩子被欺负了，还能毫不介怀的。不说两人的长相，就那孩子那口纯正的普通话，和男人的东北口音完全不搭。
若真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父子，那孩子的口音早被带偏了。
种种迹象都显示那孩子和男人并不是真父子的关系。
再加上男孩一路上的隐忍，就算两人真是亲戚，对那孩子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人。
徐州桥：“冉冉，刚才怎么打人了？”
徐冉冉嘿嘿一笑，露出白白的小牙齿。
徐州桥宠溺一笑：“小坏蛋。”
*
男人见牛车走远后，脸一沉，一拳打在沈修小小的肚子上。
沈修痛得捂着肚子，胆汁都差点吐了出来。
“臭小子，刚才你是不是想向那两个小娃娃的爹求助？”
沈修呛咳了几声，才咬牙回：“我没有。”
“哼，最好是没有，你别忘了你妹妹还在我们手上，要是敢乱来，那丫头就别想活了。”
沈修咬紧牙根，过了好一会才回：“知道了。”
男人冷哼一声，把手上一部分东西藏在山脚下后，便带着沈修进了附近的山林，山上野草众多，男人却十分娴熟的带着他来到破旧的房子里。
临近的时候，男人带着沈修躲在十米远的地方吹了个口哨，却久久没人响应。
正在男人打算让沈修过去查探时，里面走出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刀哥？”
刀哥见状松了口气，扯着沈修就走了过去。
那年轻小伙接过刀哥手上的东西：“怎么样？没有人发现吧？”
刀哥冷笑一声，“就那些天天坐办公室的，还想抓到我们？”
年轻小伙笑了，“只要这次能把这两人安全转移了，就算他们把我们抓到了也没办法。”
刀哥把手里的沈修丢进小房间里锁着，里面满是霉味，除了门，连扇窗都没有。
沈修适应了里面的昏暗后，这才看清被饿得奄奄一息的刘梦。
沈修赶紧把人抱起：“刘梦妹妹！”
刘梦只比沈修小一岁，两人都是A市军区大院里的孩子，从小一起玩到大，此刻看到不省人事的刘梦，沈修急得不行，脸上的镇定被慌张取代。
只不过任由沈修怎么呼唤，刘梦都没醒过来。
沈修皱着眉。
他人虽然小，但从小跟在父亲身边，和父亲的战友们一起拉链锻炼。也因此掌握了很多技能，思维也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成熟稳重。
他想起父亲的话：在绝境中要冷静应对，充分利用所有有利的条件。
他的手手不由自主地放进口袋，里面有一把折叠小刀和几颗糖。
那是白日里，牛车上的奶娃娃趁着抓他脸的时候塞给他的。
沈修脑海里再洗涌现出徐冉冉古灵精怪的小模样。
也多亏了她这一举动，刀哥没有再搜他的身。否则这把小刀哪还能留在他手里？
沈修握紧了折腾小刀，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他不能让刘梦妹妹死在这里。
*
*
牛车终于回到大河生产队。
徐州桥让徐小五带徐冉冉回家把便来到大队长徐向前家。
徐向前以为他来催自己领猪仔的事，便说：“你那事还没那么快成，得等等——”
徐州桥打断他：“向前叔，我是来找你借人的。”
徐向前一噎：“借什么人？”
徐州桥也不墨迹，将路上遇见沈修的事说了。
徐州桥：“我今天在县里听说最近我们这有不少人贩子，这个可不是小事，那人离我们这这么近，说不准哪天我们队里的孩子也受到影响。”
徐向前有些犹豫：“这……那也是你的感觉而已，没确定的事，我们就这么派人去不好吧？”
徐州桥十分坚决：“那孩子和小五一样大，我宁愿是真的误会。”
徐向前也知道徐州桥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考虑了半天最后还是咬咬牙同意了：“行，我这就通知各家的青壮年跟你一起去。”
徐向前转头就让人挨家挨户地通知，没一会就聚集了不少人。
“大队长，这么晚还让我们集合，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徐向前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轮，随即对着众人道：“那孩子虽然不是我们大队的，但那人就在我们大队前面下的车，万一哪天转头霍霍到我们队里的孩子，那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过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希望，是国家未来的栋梁，怎么都不能坐视不管！”
众人听到自己的孩子有可能被拐走，都感同身受，纷纷举起手里的铲子喊道：“这必须要去！别说是晚上了，下雨天也得去！”
这时突然响起一道不和谐的声音：“那万一人家就是父子呢？我们不是白忙活一场？”
众人看过去，是徐州厉。
徐州桥说的地点离大河生产队有些距离，若真是误会，那就意味着众人白忙活一场。
明天都还有活计，谁也不想辛苦一晚上结果只是误会。
现场沉默了一瞬，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片刻后有人附和徐州厉的话：“是啊，万一是误会呢？”
徐向前：“我这次召集大家来，不做出强硬要求，是自愿原则，当然，遇到这样的事，我作为大队长，也希望大家能团结一致。”
徐向前这话一出，顿时有不少人打算退出。
徐州厉看向徐州桥，颇有些假惺惺地道：“大哥，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和你作对，就是明天大家都还有活呢，你看你总不能因为你个人的想法，就让大家跟着你瞎忙吧？我看大哥你也别去了，晚上山里蛇也多，别搞个不好把自己害了。”
徐州桥淡淡地回：“没逼着你去。”
徐州厉摇摇头：“哎，大哥你还是这么固执，既然你不听三弟我的劝，我也不强求，那我就先回去了，娘还担心着呢。”
说着便略带得意地回去了。
徐州桥垂下眼眸。
他这个三弟都三十多了，还是一如既往这么幼稚，以为他还会因为他的几句话而难受。
等徐州厉走后，在场不少人犹豫片刻，大部分也跟着走了。
连赶牛车的光亮叔也说：“州桥啊，不是我们不帮你，实在是你这只是猜测，没证据的事，我们还是不要想太多了。”
徐州桥点点头，没说什么，但也没有改变主意。
最后在场剩下的只有十来个人。
除了平时和他关系不错的，还有这几天因为徐小二教孩子算数想还人情的，知青所的也有两人。
别看这十来个人不少，但真要去找那两人，却是远远不够的。
但好在都算是自己人，整装完毕后，众人一人一把手电筒，再拿着各自的生产工具当武器，就这么出发了。
徐向前手里也拿了把镰刀，他走在徐州桥旁边，叹了口气：“老弟啊，哥我这会可是听你的，希望能有所收获。”
徐向前作为大队长，比别人想得很多，若真能借此抓到人贩子，他们生产大队能不能得到褒奖不好说，但他这个领导人肯定是能得到些好处的。再加上和徐州桥的交情，这次除了他自己，还喊上了自己的大儿子。
徐州桥：“向前叔，今天的事谢谢了。”
徐向前摆摆手：“别客气了，赶紧找到人回来睡觉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动静很大。
路过知情所的时候，有女同志逮着回来的人问：“成均同志，大队长大晚上的召集男同志是咋回事？出什么事了？”
“嗐，哪有什么事，说是碰见个人贩子跑我们这边来了，大队长想派咱们去抓人呢！”
吴倩茹就问：“那你们怎么回来了？”
另一个人不屑地回答：“都还没弄清到底是不是这回事呢，谁大晚上的冒这个险。”
廖欣妍从宿舍里走出来：“去的都有谁？”
那人说：“带头的是徐州桥同志，咱们宿舍的周国强也跟着去了……”
廖欣妍眉头紧锁着，望着远处手电筒隐隐绰绰手电筒的光线百思不得其解：前世好像也没发生这样的事啊？
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错了？
廖欣妍心有不安，忍不住对吴倩茹说：“倩茹，要不我们也去吧？”
吴倩茹拒绝：“去的都是男人，我们女人去了只会添麻烦，大晚上的要是上山遇见蛇可不是开玩笑的。”
听到蛇，廖欣妍顿时退缩了，但又有些担心徐州桥。
纠结了片刻，廖欣妍最后还是放弃了跟去的想法。
*
这一晚，很多人睡不着。
包括徐家几个兄弟。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徐向前终于带着队里的人回来了。
双胞胎和徐小五没能熬住，都睡了。一夜未睡的徐一和徐小二听到声响，立即穿上衣服飞奔出去。
此刻天已经蒙蒙亮，社头那隐约可以见到手电筒的光照。
除了他们两，其他人家也出来不少人。
好在回来的众人都没有受伤的痕迹。
徐一两人走到徐州桥旁，忍不住连连问道：“爹，怎么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徐州钱回答，旁边一人抢着回道：“嗐，白去一趟。”
“啥意思？真是误会啊？”
走了这么远的路，又熬了一宿，徐向前脸上略带疲惫地说：“不是误会。”
“那是咋回事？”
有人抢着说：“我们昨晚在那附近搜了一个晚上，还真发现了那人藏在山底下的东西，证明他们压根没去石山生产队！”
这可就刺激了，众人迫不及待的问：“然后呢然后呢？”
也有人说：“你们说的地方是前头那个分叉路口的地方吧？我记得那上面有间倒了墙的破房子。”
跟着去的周国强知情一拍大腿：“可不就是那个地方，等我们上山后你们猜怎么着？那房里啥人也没有！！”
围观的众人嘘了一声：“那不是白忙活了！？”
“没有白忙活，之前确实是有人的，房子里有血迹，新鲜的！”
众人倒吸一口气。
徐向前这时插嘴道：“我们猜测，应该是我们上山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人跑了。”
胆子小的妇女顿时紧张了：“那咋办，万一那杀千刀的人贩子拐我们的孩子那可咋办！？”
“对对！大队长，咱们去县里报警吧！”
这时徐州桥开口道：“那人贩子确实是跑了，被拐的孩子估计是找到逃跑的机会，所以才没见人。”
实际上，徐州桥猜测应该是沈修那孩子找到机会干翻了人贩子，逃跑了。
但对方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若说出来估计也没人信，徐州桥这才没说。
徐向前点点头：“所以我们现在有两件事要做，一件事是报警，另一件是去找被拐的孩子。”
有人反对：“那咱们的活不干了？”
“对啊，既然人跑了，还是别找了，报警后警察会来搜查的，大不了这几天我们自己队里派人巡逻就是了。”
也有人说：“也没必要巡逻，咱们这谁不认识谁啊，看到生面孔不让进就是了。”
徐向前沉吟片刻：“还是那句话，愿意的就跟我们走，不愿意的就去干活去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肯留下的依旧只有几个人，甚至比昨晚留下的人数还少。
实在是做这些事累得够呛，也没实际好处，若是人跑了，他们连个好名声都没有，还耽误挣工分。
看见大家兴致缺缺，徐向前只能无奈地说：“既然大家都不愿意，那就派几个人去县里报警就行。”
徐一便说：“我和小二去吧。”
徐向前点点头。“行，那就辛苦你们兄弟两跑腿了。”
等人都解散了，徐一转头对徐州桥说：“爹，今天我和小二去就行，你忙了一晚上，还是去休息一下。”
徐州桥把中山装男人的外貌描述了一翻，最后说：“若是路上看到这个人，别逞强，发现不对就喊人。”
徐一点点头。
很快徐一和徐小二便启程出发去县城了。
徐州桥看着两人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不是会动恻隐之心的人，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沈修呆呆看着自家小丫头的那一刻，突然有些不忍心。
——他家冉冉似乎挺喜欢他的。
现在，能做的他也已经做了，至于沈修这孩子能不能平安，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了。
虽然白忙活一场，但就当给他们家冉冉积福了。
*
徐州桥回到家的时候，双胞胎正在伺候徐冉冉洗漱。
小奶娃小小一只蹲在那一本正经的漱口，怎么看怎么好笑。
徐冉冉一见徐州桥进门，立即吐掉嘴巴里的盐水，小短腿哒哒哒跑过去，张开双手就要抱。
“老徐老徐，他肿么样了？”
这小没良心的，开口问的就是别人。
双胞胎也问：“是啊爹，昨晚是什么情况？”
徐州桥把小人儿抱起颠了颠，回道：“没找到人。”
这下别说是小丫头了，连在场的三兄弟都十分失望。
尤其是徐小五，自从知道沈修有可能是被拐子拐来的后，徐小五便十分懊恼，他应该说话再温柔一点的。
设身处地地想，要是他也被人拐了，好不容易遇到能帮助自己的人，结果对方还对自己凶巴巴的，那得多可怜啊。
徐小四啧了一声：“最好别让我们抓到，否则非打死他不可！”
徐小三：“对！打个几天几夜再送进局子。”
徐州桥无语：“瞎凑什么热闹！”
双胞胎义正严辞：“爹，咱们不是凑热闹，你想想，大丫长得这么好，既然那人是人贩子，见到大丫就不可能不心动，说不定原本还想着找机会拐咱大丫走呢！”
光想想就已经开始咬牙切齿，拳头发痒了！
徐小五一听，吓得脸色惨白：“对对，昨天那人还夸妹妹来着！”
他仰头对徐冉冉说：“妹妹，最近咱们哪也不去了！就呆在家里。”
徐冉冉头摇得快断了，她才不要呢！她还想继续找警察蜀黍带她回家呢！
小丫头霸气的小手往天上一指，可凶了：“老徐，打Shi他！！”
徐州桥：……
看来对这几兄弟的教育刻不容缓。
看看他家丫头都变成什么样了。
*
徐一和徐小二两兄弟整整去了一天一夜。时间一久，大队里的人便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该不会正好遇上人贩子了吧？”
“那多危险，听说人贩子凶得很，手里不少人命的咧！”
大队里平时没什么娱乐，一旦遇上大事，众人的话题便来了，碰到个人都要聊上两句。
徐老爷子也知道了这事，毕竟是自己的孙子，就算分家，一点不过问也说不过去，便吩咐王翠花去问一声。
王翠花骂咧咧地：“你个死老头，要去你自己去，那两混蛋小子又不是被人贩子抓了，用得着担心吗？再说了，老大不是仗着和大队长关系好瞎折腾吗？那就自己去找大队长帮忙啊，我去问两句人就能回来不成？”
徐老爷子哎了一声，摇摇头。
徐州厉便说：“爹，大哥都不急，我们急啥呢，巴巴跑过去人家还不领我们情。”
徐老爷子：“你们不去，就让几个小的去，总不能让队里的人说闲话。”
王翠花哼了一声：“那就让大伟他们去。”
徐大伟眼睛一亮。
大头小声跟着说：“奶，我也去。”
王翠花瞪了徐大头一眼：“去去去，你怎么不去挑大粪！？一天到晚就爱跟那些没用的玩，家里好的不学，尽去学那些个不知所谓的玩意！”
徐大头缩缩头，不敢说了。
这时徐步升开口：“奶，我去一趟吧。”
王翠花立即喜上眉梢：“哎哟，奶的乖孙，这上了初中的就是不一样，还懂得兄、兄……兄那啥？”
徐步升：“奶，那是兄友弟恭。”
王翠花一拍大腿：“就是这个词！你之前说了一次，奶笨，还是没记住！”
王翠花和蔼地说：“快去吧！去看看就回来，要是你大伯敢欺负你，就回来告诉奶，看奶不挠花他的脸！”
徐秀梅立即道：“奶，我也想去，我要和哥哥学习兄友弟恭！”
王翠花：“去吧去吧，你们两都是奶的好孩子。”
徐大伟早就习惯王翠花这德行，但还是抱了一丝希望：“奶，那我还去不去？”
“你去什么去，别跟着去丢人现眼！”
徐大伟：……
*
徐步升步子轻快地带着徐秀梅去了徐州桥家。
自从徐步升放暑假的这些天，徐秀梅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哥哥这么开心。
“哥，是不是发生什么好事了？”
徐步升笑着回她：“是有一件好事。”
徐小二遇见麻烦了——这事就让他挺开心的。
作为队里少数考上县城初中的人，徐步升是被作为“别人家的孩子”当的一个表率。
说起“有前途、读书厉害”这样的形容，那都是徐步升听腻的。
可就这样的情况下，徐步升脑海里依旧浮现的是数学老师在他们面前不停夸赞徐小二的声音。
再想起徐大伟那天的话，他越发觉得不服气。
一个连初中都没法念的人，凭什么跟他比？
这已经成为徐步升心中的执念了，如今看到徐小二没回来，心里那个快活就再也压不住了。
两人来到徐州桥这，正好大门开着。
徐州桥和双胞胎还在自留地忙活着没回来，家里只有徐小五和徐冉冉。
徐步升见只有两个小不点，心里松了口气，该说不说，有时候他还是挺怂他大伯的。
他走进去问徐小五：“小五，大伯呢？奶让我们来问问大哥他们的情况。”
徐小五在给洗碗，看到来人站起身抹了抹湿漉漉的手：“步升哥，我爹还没回来呢。”
徐小五虽然不喜欢三叔，但对徐步升还是带了丝尊敬的。
毕竟他的文化水平在他们队里属于是比较高的了。
徐步升不着痕迹地扫了一遍院子，虽然破旧，但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大哥他们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徐小五摇摇头，有些忧愁：“爹说如果今晚再不回来，就得出去找人了。”
徐步升心中一喜，脸上却也露出愁容：“大伯就不该管这事，要是大哥他们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徐小五听着这话有些不高兴，“他们不会出事的，肯定是回来的时候因为什么事耽误了。”
徐步升：“哎，希望如此吧。”
两人在这边聊着徐一他们的事，徐秀梅偷偷跑到房里找徐冉冉。
她这次来，可是特意过来找徐冉冉炫耀的。
一来就看到又破又旧的茅草屋，上面的泥墙坑坑洼洼的。
徐秀梅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了。
就算徐冉冉一人住一间屋子又怎么样，这么破的房子，给她她都不住呢！
她洋洋得意地走到徐冉冉面前：“冉冉妹妹，你在做什么？”
她今天特地穿了一条小红裙，那是她姑妈在城里给她买的，她就不信，徐冉冉看了她身上的裙子会不羡慕！
只不过，这想法在看到徐冉冉抱着一大瓶麦乳精的瓶子后碎裂了。
她家虽然也有麦乳精，可那是给步升哥吃的，就连她也只是偶尔能喝上那么一小碗。
——徐冉冉怎么可能一个人喝这么一大罐！！
她不信！！！
“你、你偷吃麦乳精！！我要告诉小五哥！！”
徐冉冉被她的大嗓门吓了一跳，等看清楚是谁后，眨眨眼：“是里哇！那个不识字哒！”
徐秀梅顿时涨红了脸：“我才没有不识字！”
徐冉冉可是小人精，她看到对方一身小红裙，哪里不知道她想炫耀什么。
徐冉冉偏偏就不如她的意，她哼一声：“里就是不识字，羞羞脸，还想撒谎。”
徐秀梅气死了，她明明就是来炫耀的，“就算我识的字不多，但是我哥可是初中生，只要我让他教我，我以后懂的肯定比你多。”
“略略略。”徐冉冉朝她吐舌头，“一一他们比里哥厉害多了！”
“胡说！我哥可是在县里念初中的，你几个哥哥都比不上我哥！”
徐冉冉才不想和没见识的人吵架呢，初中有什么了不起，等以后她回到爸爸身边，让爸爸出钱给一一他们念书，让他们念一辈子！
一年的幼儿园生活教会徐冉冉，和人吵架的时候把对方气哭就行了。
她踮起脚尖放好麦乳精，昂着脑袋不屑地对徐秀梅说：“里的裙子真难看，土包子。”
说完后就迈开小短腿哒哒哒跑出去了。
徐秀梅：……
徐秀梅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今天穿得这么好看，谁看了不夸一声？她居然说自己是土包子！
徐秀梅终于还是没忍住，哇地一声又哭了。
徐冉冉最会告状了，她跑出外面后，立马对徐小五说：“小五，爱哭包欺负窝，她说里们都比不过她哥哥。”
这状告得理直气壮的。
对面的徐步升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又听徐冉冉嫌弃地说：“她这么笨笨，她哥哥怎么可能聪明哇！”
徐步升：……
徐小二讨人厌，他的亲妹子也讨人厌！
徐小五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板着脸佯作说教：“妹妹，步升哥在呢，不能乱说。”
徐冉冉撅起嘴，不高兴。
徐步升：……
难道我不在就可以乱说了？
徐步升深吸一口气，努力装作友好的样子：“秀梅欺负冉冉了？等回去我教训她！”
徐冉冉歪头：“现在不能教训嘛？”
徐步升：……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自己爹不喜欢大伯一家了。
三句话里有两句能把自己气死。
徐小五怕徐冉冉把徐步升气着了，到时回去找他奶告状。
现在家里没有大人，徐小五怕他奶跑来这发疯自己顶不住，便拉着徐冉冉进屋去，顺道哄她：“妹妹，我帮你教训爱哭包，你在里面等我。”
徐秀梅原本已经跑出来了，听到徐小五的话，脚一跺，哭得更大声了。
“哥！你看他们欺负我！！”
徐步升头都大了。
就在这时，门外来了几个人。
徐小五一看，都是之前跟着徐小二学算数的那些娃娃家里的大人。
“小五啊？我们听说小二和徐一还没回来，没出什么事吧？”
徐小五连忙说：“爹说今天应该就能回来了。”
那些人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家里的娃娃有了学习的兴趣，他们也不想看到徐家出事。
带头的狗蛋爹这次又给他们带了几根又大又粗的萝卜：“这是给小二的，这次去县里报警，也算是积德行善了，等他回来给他好好补补。”
其他人手里也拿不少吃的，徐小五连忙接过，“谢谢大胜叔。”
一旁的徐步升看到这些吃的，眉头皱得死死的。
没想到大伯一家看着穷，根本不缺吃的，这些东西加起来，都比得上他们家的了。
狗蛋爹摆摆手，“我还等着小二回来教我家狗蛋算数呢！他不回来，我们家狗蛋只能天天自己复习之前的。”
“是啊，小五，跟你爹说，要是需要我们就出声。”
徐小五感动极了，眼眶红红的，“谢谢叔和婶子。”
狗蛋爹摆摆手，看到一旁的徐步升，就顺道打了声招呼：“步升也在啊？”
徐步升：“是啊，我奶让我们来问问大哥他们的情况。”
狗蛋爹：“就该这样，虽然分家了，但总是一家人不是？”
徐步升点头，“大胜叔说得对。”
狗蛋爹不再多说什么，正准备离开，就听徐步升说：“大胜叔，你们是想找人教算数？”
狗蛋爹有点意外，正想开口，又听徐步升继续道：“如果不嫌弃，我也可以教的。”
狗蛋爹几人面面相觑，有的抓不准徐步升的意思。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听狗蛋他想学算术，我正好也会一点，如果大胜叔你们有需要，我也可以帮忙的。”
跟在狗蛋爹后面的婶子眼睛都亮了。
徐步升那可是正经的初中文化水平，听说还会英语呢！这可是高级玩意！
不等其他人开口，那婶子连声道：“真的！？那真是最好不过了！那到时我让我家大勇来找你？”
其他人也有些蠢蠢欲动，只有狗蛋爹觉得突然换人教不好，但这个情况，他也不好说什么。
徐步升将自己放得很低：“我们班主任说了，学知识就是为了给国家做贡献的，能有机会教咱们队里的孩子识字，也是我的乐意做的。”
婶子开心得当即笑道：“哎哟喂，要我说怎么说步升小子是咱们队里最有文化的小年轻呢，看看这话说得，好好好，那到时婶子可就麻烦你啦！”
“婶子放心，等我筹划好，到时肯定通知大家。”
虽然几位婶子叔像是说的客气话，但还是让一旁的徐小五看得干着急。
——步升哥怎么能这样呢？
趁着他二哥不在，就挖墙脚，哪有这么做人的！？
难怪之前二哥总说徐步升这个人不行。
亏他心里还当徐步升是他哥。
狗屁的哥！就是来专门跟他们抢东西的！
*
等徐步升带着得意的徐秀梅离开，徐小五就在院子里生闷气。
好不容易家里条件有了改善，结果徐步升来这么一出，又泡汤了。
徐小五气得活都不想干了，恨不得徐小二能马上回来，好能告状。
到了傍晚时分，眼见天色越来越暗，却依旧不减徐一两兄弟的踪影，这下就连徐向前也有些坐不住了，他找到徐州桥：“州桥啊，你看要不要让人出去找找？来回一趟顶天了也就六个小时，现在两天都快过去了，要不我们亲自上去看看？”
徐州桥心里也担心。
就算有什么事耽误，也不可能两天都回不来。
正当徐州桥想着要不要立即出发找人时，徐一和徐小二终于回来了，还带回了好消息。
徐向前抓着两人就是一通询问：“你们两个臭小子，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回来？”
徐州桥见两个儿子嘴巴干得起了皮，便说：“先喝口水。”
徐一接过徐州桥递来的水壶狠狠喝了几口，大热的天一路赶回来，他和徐小二都渴得不行。
“这事挺复杂的。”徐一说。
原来被拐的沈修是真的跑出来了，还背了一个比自己小一岁的丫头，那天晚上把人贩子伤了后，就这么一路跋涉地逃回县城，身上满身血迹，直到走到公安局门口，那孩子直接累得晕了过去。
见到的人都说是奇迹。
可不就是奇迹嘛，六岁大的孩子，有勇有谋，甚至还有常人没有的毅力，就这么凭借一己之力逃脱出来，甚至还连带救下同样被拐的孩子，这样的事迹不管放在哪里都是相当炸裂的。
这事瞒不住，全国特大人贩子团伙逃到他们石荷县的事一下就在县城里传开了。
不仅如此，等徐一和徐小二走进县城的公安局的时候，沈修在人贩子手里逃出生天的事已经被传了好几个版本。
据说是刀哥离开后，沈修抓住机会把另一个人贩子给捅了，还连捅十几刀，每一刀都在要害处，要不是身上的武器不够大，那人恐怕早死了。
当然，沈修也受伤不轻。
好在他福大命大，在刀哥想要追上他们的时候，他们队里派了人出去，导致刀哥不敢明目张胆去把人抓回来。
不管怎么说，被人贩子拐卖的这么多孩子里，沈修是第一个能活着跑出来的。
徐向前听两兄弟的描述就知道事情有多凶险，不由感叹：“那孩子也真是命大，如果那天我们没有派人去找，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徐州桥问：“那怎么去这么久？”
说到这两兄弟脸上都带了笑。
徐一说：“我们把情况说了之后，负责这件案子的王公安就让我们给破案组的人描述刀哥的样貌，这样就可以发布通缉令了。”
“刀哥？”
“就是爹你那天见的那个人，王公安说他就是主谋。”
徐向前眼睛亮了亮，“那不就是说，你爹这次立功了！？”
第19章
徐小二笑眯眯地回：“不仅爹立功了, 我和大哥也记了功，连咱们大队都被点名表扬了！”
徐向前激动得站起来。“小二，你、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这次之所以这么久回来, 除了辅助王公安破案抓人, 再就是去见了咱们县的领导, 他们还说到把人抓了后要发报纸表彰我们呢！”
这可不得了。
这简直就是大功一件啊！
发报表彰啊！这种好事几十年都碰不到一次的！
徐向前已经兴奋得说不出话，他激动地来回转了几圈。最后停在三人面前, 他紧紧握住徐州桥的手：“老弟！这次多亏了你啊！咱们生产队这次要是得了表彰，就算来年上缴粮食不达标, 也不不至于脸上太难看。”
天知道他为了粮食减产的事, 愁得白头发都多了好几倍。
徐州桥脸上也带了笑意，但他想得更多, “我们其实没做什么，应该是被拐的那两个孩子来头大，上面重视，我们才沾了光。”
这话一出, 徐向前像被泼了盆冷水。
——若是当时他没有发动群众去搜山，那么那俩孩子出事, 上头必定会责令下来，第一个背锅的铁定就是他。
这么一想，徐向前猛地打了个激灵。
试想想，那天如果不是徐州桥，换上一个人，他指不定也没当回事。
只是因为知道徐州桥的为人, 这才想着去试试。
徐向前深吸一口气，“老弟, 你说的对，我们只能算沾光了。”
虽然心底的兴奋还在，但总算没昏了头。
徐向前：“你们也累了两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徐小二笑道：“不累，我们被被拐那两个孩子的父母好吃好喝的供着呢。”
不仅吃得好，顿顿有肉不说，就连睡的地方都是全新的被褥。
徐小二只恨没带徐冉冉去，好能让小丫头也享受一下。
从两兄弟嘴里知道事情的经过，几人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等几人离开了徐向前家，徐一跟徐州桥说“爹，还有个事……”
他从手里拿出一把折叠小刀。
徐州桥：“这是谁的？”
“前两天你不是带冉冉他们去了县城一趟吗？那天王公安遇到咱们家冉冉了，这把刀就是他给冉冉的。”
徐州桥一愣：“怎么回事？”
徐小二笑着说：“爹，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冉冉得了这把刀，转头就送给沈修了。王公安说，那天晚上沈修那小子就是用这把小刀把刀哥的同伙给捅伤的。”
徐一点点头：“王公安还让我们去看望了他们，沈修的父母也说要感谢冉冉和爹呢。”
徐州桥顿时想起那天小丫头挠花沈修这孩子的脸的事。难道就是那时候给的？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这丫头是怎么把小刀送到对方手上的。
想通后，徐州桥顿时失笑。
“咱们家里，最聪明的应该是冉冉才对。”
谁能想到，才三岁的孩子会做出这样的事？看穿刀哥不是好人不说，还会掩人耳目给人送刀子。
这么说来，沈修那小子能得救，还真不是靠自己而已。
*
两兄弟回来后，队里乱七八糟的谣言不攻自破。
徐向前只对众人说被拐的孩子被救了回来，其他什么表彰一个字也没透露出去。开玩笑，表彰这玩意，没落实前那都不作数，谁知道中间有没有什么其他变数。
尽管徐向前什么也没有说，众人的闲暇之余，聊的却全是那天晚上搜山救人的事。
毕竟在他们的地盘上出了人贩子，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他们大河生产队近几年来比较有争议的话题了。
徐州桥三人想着家里的几个孩子，也没在徐向前那多待便匆匆回了家。
一进门就见徐小五泪眼汪汪地跑过来：“二哥！你终于回来了！！”
徐小二愣了：“咋回事，咋还哭了？”
徐小五轻易不会哭，一哭准是大事。
双胞胎在后头跟着，义愤填膺地把徐步升来他们家的事说了。
徐小四咬牙切齿地掰了掰拳头，指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念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徐小三也是个暴脾气：“也就我们不在，要是我们在，看我不削他，管他是不是老徐家的宝贝！”
徐小二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一听是给队里娃娃教书的事，便笑了：“嗐，徐步升那家伙就是个瘪犊子，一肚子坏水呢，他要教就教去，我无所谓，还能省下时间带冉冉去玩呢。”
徐小五还是闷闷不乐的，“可是二哥，他抢了你的活计，以后咱们家就没有加餐了。”
徐州桥揉揉他的头：“东边不亮西边亮，没有那些东西我们还能饿死不成？想要改善家里的情况，再找其他法子就是了。”
徐州桥这么一说，徐小五心里舒服了点，他转头对徐一说：“大哥，钱阿婆让你回来去找她，这几天你没消息，钱阿婆可担心了。”
徐一点头，“我等下就去。”顿了顿，又问：“冉冉呢？”
徐小五就知道大哥会这么问，便说：“妹妹在屋里画画呢。”
徐一放下行李，大步走进去。
徐小五见状撇撇嘴。
哎，妹妹肯定又要气鼓鼓了。
毕竟三哥四哥刚去逗了一轮，现在妹妹又要被问一次“想不想哥哥”这类问题，是谁都会不耐烦啦！
*
等徐州桥回了屋，徐小二脸一沉。
教孩子念书的事，虽然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但不代表他允许徐步升明目张胆地抢到自己头上。
双胞胎立即凑上去，“二哥，咱们要怎么收拾他？”
徐小二冷笑一声，“不急，他不是爱出风头，看不得我比他厉害吗？那就让他出风头出个够！”
双胞胎兴奋得摩拳霍霍：“咱们要怎么做？”
徐小二勾了勾手指，三人嘀嘀咕咕，没一会双胞胎便对徐小二竖起大拇指：“二哥，还得是你啊！”
徐小二再次恢复笑眯眯的样子。
“走走走，咱们进去看冉冉，几天不见，怪想的。”
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们徐家几兄弟，什么都喜欢吃，就是不吃亏。
*
徐秀梅回到家，在饭桌上忍不住对王翠花噼里啪啦地说了一箩筐村里人对徐步升的崇拜，又把徐步升要教队里孩子念书的事给说了。
王翠花眼睛一瞪：“咋！那些人还想让我乖孙免费教他们呐？”
徐秀梅兴奋地说：“奶，不是免费的！我看到他们送了好多吃的给小二哥他们！”
王翠花还没来得及高兴，又沉下脸：“这些个白眼狼，有吃的不拿来孝敬我们，都自己私吞了！”
徐步升说：“奶放心，这事也不用做多久，等我开学了，这活计也就结束了。”
陈金兰也觉得自家儿子出息了，十分高兴，“还是步升厉害，还没毕业呢，就能给家里赚些吃的了。”
徐州厉冷哼一声：“你可悠着点，别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
王翠花立即嚷嚷：“他们敢！看我不在那些人家里扔牛粪！步升教了他们，那就是他们的老师！尊师重道的事！传出去也不怕被唾沫淹死！”
徐步升说：“放心，我心里有数。”
在他心里，那些啥也不懂的小娃娃能知道些什么，还不是随便忽悠几下就行了。
到时既有人给他们家送吃的，又能让徐小二不痛快，这事光想想就让人高兴。
饭桌另一边，徐州齐一家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徐大头几次想开口，都被徐大伟私下拦住了。
倒是大伟娘硬着头皮开口：“步升，能、能不能让大头也跟着学？”
徐步升早就看见大头小动作了，却当做没看到。在他看来，这个家里，有一个会念书的就行了，其他人只会抢走他的风头。
只不过大伟娘开口，为了维护平日里的形象，也只能说：“可以是可以，就是怕大头基础差……跟不上。”
徐大伟最讨厌他这幅装腔作势的样子，讽刺道：“大头基础可不差，他跟小二学了不少字和算数，同龄人里大头算是厉害的，你要是怕教不会大头也没事，让小二继续教就是了。”
徐步升顿时脸色难看：“大伟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大伟娘吓坏了，她连忙道：“大伟不是那个意思，她就是怕你拒绝……”
王翠花“啪”一拍桌子打断她的话：“大伟！你怎么说话的？既然觉得徐小二厉害，你们就找徐小二去！”
她冷笑一声，“我看你们不仅觉得徐小二厉害，还觉得老大厉害是吧，不就是想分家，好啊，那就分家！”
说到分家大伟娘顿时瑟瑟发抖：“娘，你别生气，我们说错话了，大头……大头不学也行的。”
陈金兰翻了个白眼，“嫂子，你可别这么说，整得我们逼你似的。”
大伟娘连连摇头，她赶紧推了推徐州齐，“当家的，我嘴笨，你帮忙说说呀！”
徐州齐只好说：“大伟，快向步升道歉。”
徐大伟低着头，不说话。
徐步升依旧沉着脸。
过了片刻，徐大伟开口：“是我不对。”
王翠花还想开骂，徐老爷子就说：“好了好了，好好的事，有什么好吵的，既然大伟道歉了，这事就过去了，你们要记住，你们几个是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可别给我搞反目成仇那一套。”
徐州齐知道这话是说对他听的，只能应了：“爹说的是。”
等几人说的差不多了，徐州厉才开口：“我知道你们觉得全家人供步升去上学是亏着了，我先说了，步升上初中那是他考上的，大伟当初没考上，这谁也怪不了，要是将来大头也考上，我们这边也愿意出钱让大头去念书。”
这话一出，大伟娘激动得手都抖了：“小叔子，你、你说的是真的？”
陈金兰却不乐意了，她扯了扯徐州厉的胳膊，被撇开了。
“当着大家的面说的，还能有假？”
王翠花哼了一声，对徐州齐夫妻说，“看看，你们三弟对你家大头这么好，亏你们还见天的闹！”
徐州齐把徐大头扯到徐州厉面前：“大头，快谢谢你三叔。”
徐大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徐大伟，在王翠花几人的Yin威下，只能怯怯地说：“谢谢三叔。”
徐秀梅不服气，她扯着王翠花的袖子，“奶，那我呢，我也想念书！”
“好好好，只要咱梅丫能考上，奶一样送！”
徐秀梅露出甜甜的笑。
哼，她一定要念很多书，然后超过徐冉冉！
*
饭后，陈金兰带着怨气把徐州厉拉进屋里。
“我说你刚才怎么在桌上说那样的话？！你知不知道上初中要花多少钱？”
徐州厉吊儿郎当地说：“嗐，这有啥，你想想大伟当初为什么没考上初中？”
陈金兰眼睛一亮，“还是你想得周到。”
徐大伟也有些念书天赋的，只不过那时被王翠花逼着天天赚工分，耽误了学习的时间，这才没考上。
而他们的儿子徐步升因为得王翠花宝贝，不用干什么活，有充足的时间备考。
“那当然，大头再怎么聪明，还能聪明到不看书也能考上不成？”徐州厉得意地在床上躺下。
陈金兰顿时十分满意，有了徐州厉今天的话，那他们也不算苛待二房一家。二房一家也不至于被压迫的太厉害而像大哥那样想分家。毕竟他们可是承诺以后供徐大头上学的，至于大头以后会不会被王翠花压迫着干家务而没时间看书，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陈金兰不再纠结这事，走过去坐在徐州厉旁边，“跟你说件事，跟大哥有关的。”
“什么事？”
“我堂姐不是在公安局的嘛，她跟我说，县里准备开个表彰大会，要表彰这次在人贩子事件中立功的人。”
“那和大哥什么关系？”
“你傻啊，大哥那天不就派徐一两兄弟去县里报警了吗？”
徐州厉撇撇嘴：“那也就是去报个警，关他们什么事？”
“话不是这么说，我堂姐说，要是能抓到人，那你大哥就是头等份的功劳，是他提供那人贩子的样貌的。”
这话一出，徐州厉猛地起身：“你说的是真的？！”
“我堂姐还能骗我不成？”
徐州厉哼了一声重新躺下去，“那也不关我们的事。”
“怎么不关我们事，要是他们得了表彰，队里的人不就知道大哥分出去单过，反而日子越过越好了？”
陈金兰是眼馋表彰附带的奖金，听说整整有两百块呢！
但是她没说。
徐州厉心里也不舒服，他们一家本来就经常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怎么苛待老大老二，说他徐州厉做得过分，要真是像陈金兰所说这样，那到时不就落实他们老三一家是吸血鬼的事了吗？
陈金兰见他意动，再接再厉道：“而且我听说县里的这份表彰以家庭为单位的。”
她堂姐的原话是，徐州桥一家人都对这次的案件做了重大贡献，因此县里才打算破例给他们颁发一个集体荣誉奖。
徐州厉再次坐了起来，他下了床，忍不住在屋内踱了几圈，最后停在陈金兰面前，“我记得大哥当初分家的时候，户口本没迁出去？”
陈金兰也当然知道这事，“没错！也就是说，这份表彰，也有我们的一份。”
作为枕边人，徐州厉哪会不知道陈金兰在想什么。
无非就是用点手段，把这份表彰给领了。
徐州厉有些犹豫，“我们这算不算冒领？”
陈金兰说：“这怎么算冒领呢？第一，我们也是徐家人，第二，只要我们真的立功，不就不算冒领了嘛？”
“啥意思？”
“就说是我们给小二他们提供的犯罪分子的信息呗！到时只要咱妈出马，难道大哥他们还敢反口不成？”
徐州厉不说话。
陈金兰看他这样顿时急了，只能放出大招：“我听说除了表彰外，还有奖金呢！”
果然徐州厉立即心动了：“多少？”
“一百。”实际上，陈金兰说少了一半。
但光这一百就足以让徐州厉倒吸一口气了：“一百！！要是有了这一百，你爸妈肯定愿意把冶金厂的工作让给我！“
陈金兰僵了僵，脸色不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这事另说，总之，机会我告诉你了，要不要做你自己看着办。”
徐州厉眼里透过一丝阴狠，他咬咬牙：“好！干了！”
陈金兰面上一喜，还是忍住了：“你也别急，现在人还没抓到呢，等抓到了再说。”
*
晚上约莫十点，大河生产队已经是万籁俱寂，偶尔能听到几声犬吠。
徐小二和双胞胎轻手轻脚地拿着用布袋包好的“小可爱”来到徐家老宅。
徐小四猫着腰进了院子里，几个脑袋停在一间房子外头，听到里面轻微的打鼾声，徐小四小声问：“二哥，这个真的管用？”
徐小二冷笑一声，“放心，管用得很，徐步升那小子天天装清高，其实最怕这些东西。保管他明天吓得下不了床。”
徐小三嘿嘿一笑，“那还等啥？”
一阵窸窸窣窣后，不知过了多久，徐家老宅突然爆出一声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蟑螂啊啊啊啊啊啊，奶！救我！！！！！！”
这一声响彻天边，由于太过惨烈，导致家家户户都点了煤灯起来查看是咋回事。
“啥情况？人贩子回来了？”
“没有吧，我怎么听见有人喊‘噶咋’。”
“还有人怕‘噶咋’？咱们这乡下地方，到处都是，这都要怕，干脆别活了。”
这些人议论完，又听到有人拼了命地喊：“奶！妈！救我！！好多、好多蟑螂啊啊啊啊！”
众人一听，纷纷朝披着衣服走出来，个个伸长脖子朝声源看过去，“哎哟，是从老徐家传出来的。”
这还没完，徐家老宅很快出现乒铃乓啷的声音。
王翠花：“奶的乖孙！别怕，奶就来！！！”
“哎哟我的妈，这蟑螂是什么东西，是不是从山上跑下来的野兽？”
“哪是什么野兽，那是‘噶咋’！”
那人瞪大了眼睛，“什么？是‘噶咋’？那叫什么蟑螂啊，听这声音，是徐步升那孩子吧？”
众人一听，还真就是徐步升的声音，脸色顿时有了变化，“没想到这孩子看着挺厉害的，这么大个人还怕‘噶咋’。”
有人接道：“这么大还叫奶，这是没断奶呢？”
周围人一听，顿时笑了，白天说要让自己孩子跟着徐步升学习的那婶子顿时有些膈应：“这点小事喊成这样，真是……”
“算了算了，估计也没什么事，赶紧回去睡吧，明天还要干活呢。”
众人很快一哄而散。
而徐家老宅里，徐步升看着爬了一床的蟑螂，简直想晕过去。
因为太害怕，直接吓尿了，腿不停地打斗，脑袋一片空白，压根没办法移动。
好不容易等王翠花几人进来把人抬出来，这才缓过来。
脑子回过神的徐步升咬牙切齿道：“奶！一定是徐小二干的！只有他知道我怕蟑螂！”
徐州厉皱了皱眉，说：“步升，你这是做梦了吧，哪里有什么‘噶咋’。”
徐步升脸上满是恨意，转头指着床上喊道，“爹！我哪有做梦，你看我的床上全是——”
徐步升的声音嘎然而止，折腾了小半天，现在床上哪还有蟑螂的影子，偶尔几只从床下爬出来，也被众人当做是家里偶尔出现的。
王翠花担心地看着徐步升：“乖孙，你最近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徐步升咬牙：“奶，刚才真的很多蟑螂！！全在床上，你们进来它们才跑了的。”
王翠花就当哄他了，“好好好，现在奶给你赶走他们，赶紧睡了，明天还要给别人上课呢。”
徐步升见怎么讲几人都不信，只好憋下这口气，眼里满是愤恨。
徐小二！！！我要和你势不两立！
徐步升愤愤不平地恼了一会，转身道：“奶，晚上我要跟你睡。”
王翠花笑得眉眼都开了，“那怎么不行，奶给你扇扇子！”
这一晚，双胞胎和徐小二睡得尤为香甜。
*
第二天，徐步升怕蟑螂的事就在队里传了个遍，只要出门，是个人都要调侃一声。
“哟，步升，我听说你大晚上的被‘噶咋’吓晕了？尿裤子没”
“步升，咱们队里的男娃可不兴这么胆小的，说出去哪还有姑娘愿意嫁给咱们队？”
……
徐步升的脸都丢尽了，哪里还敢出门？
倒是王翠花，见到队里的娃娃就宣扬自家孙子徐步升能教人识字，恨不得大家都来找徐步升学习认字才好。
只不过因为这事，那些找徐步升教书的人，心思淡了不少——就这么个胆小鬼，就算教得人识字了，胆子这么小，能有什么出息？
因此，任凭王翠花怎么吹水，徐步升教人认字这事就这么搁浅下来，当然，这是后话了。
众人的心思也没放在这件小事上面多久。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县里给出的奖励给吸引了。
得益于徐州桥给的线索，王志农很快便带着石荷县的专组破案人员把以刀哥为首的犯罪团伙给一网打尽。
这起特大拐卖儿童案终于得以侦破，共抓获犯罪嫌弃人二十九人，成功解决数十名被拐儿童，犯罪范围从A省跨越到S省，涉及了十多个城市，是数十年来最大的拐卖儿童案了。
这消息一传出，石荷县连夜发出了电报，将信息传到A省。很快，记录着这起案件经过的报纸发行到了全国各地。
徐向前看到报纸后激动得好几天睡不着觉。
——这可是全国性的大案件啊！里面记载他前几天被采访的感言呢！
是的，在报纸发行前，县里特地把他这个大队长召了上去，就是为了问清楚当时的情况。
徐向前当然不会扭捏，当即把自己那天晚上怎么派人去搜山的辛苦，见到小破屋血迹的担忧给说了。
现在这些英明的行为全部被登记在了报纸上，徐向前美滋滋地买了好几分时报，把整整一版有关于这次案件的内容全部裁剪出来贴在社头的公告墙上。
有不识字的人问是怎么回事，徐向前还专门开会把这事给大队的群众说了。
“咱们大队这次可是立了功了的！县长亲口说了，到时给我们队颁发一个‘为人民服务’的牌匾！”徐向前脸上都带了光，“这次我们要特别感谢徐州桥同志，要不是他机警，又有一颗助人为乐的心，说不定那些人贩子就这么逃了，来！让我们给徐州桥同志以热烈的掌声！”
众人一听，哟呵，他们大队得奖了！还是有牌匾的那种，这可是几十年来独一份啊！一个个的顿时两眼放光。
晒谷场上跟着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为此，我和队里的几位干事决定，来年决算的时候给徐州桥同志多记一百个工分！除此之外，那天晚上跟着去搜山的人，每人也多记二十公分！”
这话一出，晒谷场顿时像水滴进了沸腾的油锅里，炸开了！
众人顿时对徐州桥羡慕嫉妒起来。
一百个工分啊！那能分不少粮食呢！
赶牛车的光亮叔懊恼地打了自己一巴掌，“我咋就没看出那是人贩子呢！”
也有不少妇女埋怨自家男人的：“你说说你，那天要是跟去多好，怎么就没去呢！”
“还不是听了徐家老三的话，他那时还说人家就是一对真父子呢！”
“本来我也想跟着去单位，也是听了徐家老三的话才没去的，真是亏大了！”
徐州厉被众人说得一阵尴尬。
一旁的徐步升更爱面子，恨不得低着谁也看也注意不到他们。
徐小五兴奋得小脸通红，“爹！向前叔说的是真的吗？”
徐州桥笑着点头。
双胞胎一蹦三尺高，“好耶！明年大丫的细粮有了！”
这真的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徐州桥心里也高兴，虽然日子苦，但慢慢一点一点把日子过好的感觉比什么都好。
至少让他觉得，他有能力把这几个孩子健康地供养长大。
转头的瞬间，徐州桥看到廖欣妍站在不远处默默注视着他。
眼里有掩盖不住的爱慕崇拜。
徐州桥皱了皱眉，移开了视线。
没想到这廖知青还没放弃。
*
得到了队里给的奖励，徐州桥一家以为沈修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日子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徐冉冉在屋里研究脑袋里电子音。
主要还是因为昨天徐一两兄弟回到的时候，系统突然又像抽风般发出滋滋滋的电波干扰声，过了老半天才发出内容：“滴——完成与主角沈修的首次相会，奖励本世界剧情《七零之我的竹马是大佬》一本，时限三小时。”
奖励下一秒就发放在徐冉冉的枕头底下。
徐冉冉哪里看得懂，只能挑会的念。
“七…之…窝的…马是大老？？”？？？
什么玩意吖！
小丫头郁闷透了，觉得系统一定是坏了，居然奖励她一本养马的书。
这有什么好看的？这里连小猪仔都没有，更别说什么马了。
气得徐冉冉把书一扔，丢床底下了。
等回头再想把书拿出来时，那书已经没有了踪影。
这可急坏了小丫头。
抓心挠肺地急，那种明明可以用，却不懂怎么用的感觉，简直要逼死个人！
接触不到警察蜀黍，就只剩下游戏机能帮她回家家了，她能不急吗？
可游戏机还是那个游戏机，既没有像那天遇到沈修时突然发出报警，也没有再颁发新的任务。仿佛刚才突然出现的奖励是一场梦。
如今除了有关双胞胎没有完成的任务事项以及和徐州桥相关的失败任务外，徐冉冉也没办法唤不出其他新的功能。
在这里时间过得越久，就越想念她的首富爸爸。
虽然目前看来，她这几个便宜爹和哥哥也对她还不错，但徐冉冉还是想回家。
这里太无聊了。
没有电视机，没有iPad，也没有游乐园，更没有可以陪她玩的幼儿园小朋友。
呜呜。
只不过徐冉冉还没来得及伤春悲秋呢，徐州桥又带她上了趟县城。
这次不止是她，全家六口人都去。
出发前徐向前特地交代他们：“这次是县里的领导让你们去领奖的，穿得整齐干净点，可别丢我们大队的脸。”
五兄弟这次听话得很，翻箱倒柜，把过年穿的衣服都拿出来，这是他们补丁最少的衣服了。
棉三元的混纺布，最不透气，还长袖长裤的，这三伏天穿着，非得中暑不可。
徐小四觉得热：“大哥，要不我还是穿打补丁的去吧，我那补丁在屁股上，就算要拍照，人家也不能盯着我屁股拍吧？”
徐一十分严肃：“不行，咱们是去领奖的，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徐州桥就说：“你们要觉得热，就把袖子裤脚挽起来，等去到再放下去。”
几兄弟眼睛一亮，这主意好啊。
等几兄弟都修整好，又开始捯饬起徐冉冉来。
扎小辫子、穿大红牡丹花裙，再配上一双红艳艳的小布鞋，徐冉冉被打扮的又喜庆又洋气。最后徐一还找钱阿婆借了点胭脂点在小丫头的额头间。
完美！
几兄弟满意极了。
徐冉冉：……肿么办，不用照镜子都觉得自己好丑哦。
徐小三还喜滋滋地：“到时，咱们大丫在中间，让全国人民群众都知道，咱们家有个小仙童！”
徐小五狠狠点头：“对对，羡慕死他们！”
徐小二：“要不要给冉冉带上之前买的那些头花？”
徐小四：“必须的！我去找！”
又是一阵翻箱倒柜，恨不得把什么好东西都往徐冉冉身上戴。
徐向前来催人，看到这家人尽想着打扮小丫头去了，顿时十分无语——
这是集体表彰大会，不是小丫头的个人形象表演！！
“你们快点！还想不想要奖励了？！哪有让领导等的道理！？”
*
原本以为只有队里给的奖励，没想到上面还有一波，听徐向前的意思是，县长还会亲自给他们颁发奖状和奖励。
几人兴冲冲地出发，恨不得快点到县城。
队里人看着这阵势，哪还有不懂的道理。
路过老徐家的时候，那些曾经和他们关系好的调侃着：“哟！跟大队长去领奖了？”
“小三小四，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啊！”
双胞胎面容严肃，挺着胸膛，身型板得又挺又直。
像两只骄傲的野鸡。
徐小四刻意对着老徐家门口大声应着：“哎哟，那铁定不能忘了你们啊，以前我们过得苦，这次要是发达了，还得请你们帮忙建个新房子呢！”
徐小三也吆喝着补充：“给工钱的那种！”
徐一没忍住一个给他们拍了一脑瓜子：“做人要谦虚，看看你们成什么样子了！”
两人捂着被拍的脑袋嘿嘿笑。
奇怪的是，两人在老徐家门口这么一唱一和，一向不容人挑衅的王翠花居然没有跑出来骂人。
这不对劲。
以前对他们一家很是照顾的富贵媳妇笑着说：“别看了，你奶昨天就和老三夫妻去了县城，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双胞胎撇撇嘴，没了显摆的兴趣。
出了生产队，徐小四怕热，便把衣服脱了下来，
徐小五还沉浸在要去领奖的幸福感中，他小嘴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爹，你太英明了，要不是那天你通知向前叔去救人，咱家还没这么好的福气呢！”
实在是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不说徐小五，就连其他几个小子心里都压抑着激动呢。
徐小四：“我就说分家后咱们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话一说完又被徐小二踢了一脚。
徐一目不斜视，在大队长面前嘴巴还没个把门，活该被踢。
当初徐州桥提出分家的时候，徐向前是阻止的，这事几兄弟都知道，现在徐小四这么一说，可不就是在打徐向前的脸？
好在徐向前没说什么，他也是怕他们一家分出来后，徐州桥一个人养不活几个孩子。“分家有分家的过法，大家子有大家子的过法。只要好好过日子，什么样的过法不行？”
徐向前这次也跟着去，人家县里不仅要给徐家颁发奖状，也要给他们队颁发奖牌呢！这次就是特地去领的。
“不是我说，你爹小时候一直就是咱队里最聪明的那个，考试谁也比不上他，什么事到他手里，那只有解决的份，没有说解决不了的。”
徐向前心情好，和几个孩子吹起徐州桥小时候的事。
几兄弟听得津津有味，这么远的路程，走着也不觉得累了。
走在后面的徐州桥笑着摇了摇头，看向怀里的小丫头，天气炎热，这丫头蔫蔫的趴在他的肩膀上，小脸热得红扑扑的，小嘴巴撅得又高又翘，别提多可爱了。
他不好说那天是因为徐冉冉的原因才对沈修起了恻隐之心。
按他的性格，遇到这样的事，就算知道也当不知道。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徐州桥向来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
他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出事，让几个孩子变成孤苦无依的孤儿。
好在这次的事还算圆满。
***
几人紧赶慢赶到了县城。
来到县委办公室，徐向前作为代表说明来意，负责招待他们的办事员吴秀丽顿时十分客气。
这次的事件很大，近些日子上面接二连三地派了不少人来慰问获救的儿童，连带他们县城都得到了省级领导的表扬。
为此县里还特地开了表彰大会，给做出贡献的生产队进行一个实质性的奖励。
吴秀丽带着几人到了大会现场，几个孩子顿时开了眼。
能坐下一百来人的大会堂里，被布置得十分喜庆。
两面墙体上挂着最高指示的语录。演讲台上还放了几束花，最中间的布幕上，展示着“一九七一年石荷县表彰大会”的字体。
这可是大会堂啊！
说出去，队里的人不得羡慕死？
走进去的一瞬间，几兄弟都有种不知道手脚怎么放的感觉。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什么姿势都不自然，总觉得大家都在注视着自己，恨不得缩成一团。
直到吴秀丽领着他们在位置上坐下，几兄弟才松了口气。
徐小五强行忍住心里的兴奋和紧张，他有些害怕地拉着徐一的手小声问：“大哥，我们等下是要上去领奖了吗？”
徐一面色更严肃了，“应该就是了。”
连平时总是笑眯眯的徐小二，此刻都板着脸。
几兄弟这一刻都统一表情，僵着身体。
徐小四十分庆幸来的时候没任性脱掉身上这套长衣长袖，否则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上去领奖，他宁可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徐向前笑着和他们说：“别紧张，你们该学学冉丫头，你看她这胆子大的。”
几兄弟看过去，就见徐冉冉圆溜溜的眼睛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感兴趣地后，又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
“老徐，窝想喝水！”
几兄弟：……
他们居然还不如小丫头呢！
丢脸，太丢脸了！
徐向前继续交到：“等下上去自然一点，平时怎么笑到时就怎么笑，要是到时不懂怎么发表感言，就交给你们爹来说。”
徐小四咽了口口水：“还要发表感言啊？”
“那肯定的，领导希望看到你们积极向上的一面！”
这话非但没让几兄弟放松，反而更紧张了，个个绞尽脑汁想着要说什么，深怕上去后闹了笑话。
很快会堂上坐满了人。
县长在上方说了些场面话后，终于说到这次特大儿童拐卖刑事案件。
不仅声情并茂地描述了这次案件的调查难度，还重点叙述了犯罪分子的狡猾，最后才提到大河生产队在这次案件中做出的贡献。
几兄弟听得十分认真，虽然早就知道其中的曲折，但从别嘴里听到，心里还是抑制不住油然而生的骄傲。
——那都是他们爹的功劳！
徐向前作为大河生长队的大队长，被点名上去领了一块“为人民服务”的牌匾。
不仅如此，还有专门的记者来拍照留念。
这奖励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但长远来看，却能给大哥生产队带来无形的优势。
以后不管评比什么先进单位，他们大河生长队都能优先权。
再者，这一次能在其他生产队的人面前露脸，那感觉别提多带劲了！
徐向前红光满面地在台上抑扬顿挫地背诵着准备好的感谢词。
结束鼓掌的时候，几兄弟手掌都拍红了。
随后县长又点了一些先进个人上去一一领奖，就在几兄弟紧张地等着领导点名上台的时候，县长却总结陈词，结束了这次的会议。
这下，不仅几兄弟懵了，连徐向前都懵在了原地。
——这就，结束了！？
第20章
会议结束后, 徐向前脸色难看地走下台。
看着几兄弟茫然的表情，徐向前脸上火辣辣的。
这通知是他给通知的，现在出了差错, 仿佛他做了一次小人, 把属于徐州桥一家的荣誉给领了回来一般。
徐小四急吼吼地跑过去问：“向前叔, 不是说要给我们家颁发集体荣誉奖吗？咋啥也没有？是不是他们搞错了？”
徐向前也觉得应该是搞错了, 连忙道：“你们别急，我这就去问问。”
结果这不问不知道, 一问吓一跳。
“你说什么？徐家的荣誉奖昨天就被人领了？！”
吴秀丽很肯定地说：“是的，我们特意看了户口本的, 名字都对过的。”
徐向前难以置信地问：“也叫徐州桥？！”
吴秀丽想了想, “我记得确实有看到徐州桥这个名字。”
这事是做不的假的，颁发奖励是需要核对户口本的。
徐向前还想再问, 徐州桥阻止他：“大队长，别问了，这事应该跟我娘他们有关。”
徐向前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冷静下来。
能拿着带着徐州桥名字的户口本, 除了王翠花，不做他想。
奖状倒还无所谓, 毕竟那上面写着徐州桥的名字的，就算被领走对其他人来说也没什么用。
但除了奖状，那可是有奖金的啊！
这才是最重要的。
王翠花也是够狠，领了奖金不算，连奖状也不打算留给自家老大。
徐向前实在不能理解，她又问吴秀丽：“不是通知了今天在大会上颁发吗？怎么昨天就有人领了？”
这话一问, 吴秀丽也知道中间有问题了，便说：“昨天来了一伙人, 说是徐州桥同志的娘和弟弟，本来我们书/记也不想让他们代领，但是他们说徐州桥同志当时提供的线索是他们负责提供的，老人家又是徐州桥同志的娘，还给我们说了徐州桥同志今天没空上来，书/记也没办法，这才……”
吴秀丽隐去了一些不好开口的话。
一般来说，代领奖项这事肯定是不允许的，但是一来对方拿的户口本里，徐州桥的名字确确实实在上面挂着，另一方面，王翠花的战斗力太强，县领导看她那架势，要是不给领，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事，作为负责人，书/记也不想在大会上生出事端，毕竟这次的表彰大会除了县里的领导，还来了不少省级的大人物，若是办不好，那可是要被问责的。
反正都是一家人，书/记也只当这些人眼皮子浅，不想在表彰大会上露脸，索性也就不管那么多，提前把奖状及奖金发给对方。
在这样大型的表彰大会中，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事情发生。
徐向前脸色铁青地谢过吴秀丽。
一行人走出大会堂。
徐向前：“老弟，这事你想怎么办？”
双胞胎已经气疯了：“向前叔！！这一定是三叔搞的鬼！！”
原因无他，他们奶没那个脑袋！
徐一脸色也十分阴沉：“还有三嫂。”
陈金兰本来就是县里长大的，还有亲戚在机关单位，想要提前得到消息再简单不过了。
徐小五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奶又偏心！！”
原本以为脱离了那个家，他们就能摆脱王翠花的偏心，没想到今天的事给了他们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们还是被欺负的那个！！
一时间，几兄弟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各个颓然地蹲坐在地上，没了精神气。
徐州桥看这几个儿子这样，心里难受，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怀里的徐冉冉突然挣扎着要下来。
“老徐，放窝下来！”
徐州桥只好暂时止住未开口的话。
就见小丫头哒哒哒迈着小短腿跑到徐小五面前。
小脸蛋上的表情凶巴巴的：“小五，是谁欺负里辣？”
徐小五原本还在抽噎着，这会想起妹妹还在呢，赶紧擦了眼泪，吸着鼻子说：“没、没有的事，是沙、沙子进眼睛了。”
徐冉冉露出嫌弃的表情，这借口好土哦。“里骗人。”
徐小五脸红了，被妹妹看到自己哭，好逊哦，“……我真的没哭。”
徐冉冉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作为她徐冉冉的跟班，怎么能受委屈呢，她踮着脚尖用肥糯糯的小手摸摸徐小五的脑袋，“小五乖，不要哭，窝帮里打欺负里的人。”
以前她哭的时候，爸爸也是这么安慰她的。她很快就开心起来辣。
徐小五又是感动又是害羞。
他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让三岁的妹妹安慰，太差劲了。
四兄弟在旁看得一阵好笑，心里的沮丧一下被冲散不少。
徐小二蹲在她旁边摸摸她的脑袋：“冉冉，我们几个也被欺负了，你怎么不安慰我们啊？”
谁知道徐冉冉露出十分鄙视的眼神，“里们都辣么大的人辣，还被欺负，笨死辣！”
四兄弟：……
说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徐小四凑过去：“那大丫，我们现在被欺负了，要怎么办呢？”
小丫头紧紧握着拳头，包子脸奶凶奶凶的，“当然素打他们！！”
徐向前吓了一跳。
没想到徐州桥家这位像小仙童一样的女娃娃居然这么凶残。
几兄弟却因为徐冉冉的话乐得不行，被这小丫头这么一搅和，似乎也没这么生气了。
徐小三上前捏捏她的脸：“对，咱们听大丫的，打他们！”
徐向前看向徐州桥。
徐州桥只好无奈地插话：“好了好了，你们几兄弟别逗她了，我们今天就回去找你们奶去。”
几兄弟一扫之前的沮丧，激动得站起来：“爹，你说的是真的？”
徐向前欲言又止。
徐州桥便说：“大队长，这次的事你也知道了，等回去我就去找他们，顺便趁着这个机会把户口脱离出来。”
徐向前脱口而出：“你娘不可能同意的！”
脱离户口意味着年底上交粮食是分开算的。这个便宜王翠花不可能放手。
然而徐州桥的态度更坚决：“不同意就脱离母子关系。”
“什么！？”徐向前跳起来，他赶紧把人扯到一边，不想让几个孩子掺和这事：“你这么做以后还想不想有好路子走了？！”
一旦选择脱离母子关系，那以后队里评选干事之类的事，徐州桥就别想了。
徐州桥沉默片刻，最后说：“大队长，受再多的委屈我都认了，但我还有几个儿子。我宁愿做这个恶人，也不想徐一他们以后都被人用孝道压着给别人做牛做马！”
如果今天还忍着，那他之前冒着被众人戳脊梁骨的风险分家又有什么意义？
徐向前替他着急，听到这也只能长叹一声。
摊上这样偏心的老太太，真的是造孽哦！！
“算了算了，你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能不撕破脸就别撕破脸，对你对孩子都不好！”
徐州桥笑笑：“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
打定主意后，徐州桥正打算先回去，突然听到徐冉冉大声喊道：“警察蜀黍！！！”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就见一个身着绿色警服的男人在县委办公室门口站着，身旁还站了好几个下属。
徐小五一眼就认出这个男人就是那天在供销社碰到的公安叔叔。
还不等几人反应过来，徐冉冉已经哒哒哒跑过去了。
王志农看到这小奶娃，十分高兴，一把抱起徐冉冉：“小丫头，咱们又见面了，今天跟爸爸出来的？”
王志农身边的几个下属看到这一幕，顿时有些目瞪口呆。
这阵子为了案件的事，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的，总负责人王警督更是对他们更是要求严格，每天板着脸办事，搞得这段时间他们笑都不敢笑一下。
“王警督，这丫头是你谁啊？长得可真好！”
王志农笑着说：“你们不是一直想看是谁把那把小刀送给沈修那小子的吗？”
几人顿时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怀里三岁左右的奶娃娃，“王，王警督，你的意思是……”
王志农笑笑，没回答他们，反而是走向徐州桥，“想来你就是徐州桥同志来吧？”
父女两长相相似，一般人也不会认错。
徐州桥点点头：“您是王公安？”
“我叫王志农，比你大几岁，你叫我王哥就行。”
徐州桥一听就知道对方肯定看过自己的档案，从善如流道：“王哥。”
王志农对徐州桥身后几个孩子点了点下巴，“这几个都是你家孩子？”
徐州桥点点头，转头吩咐几兄弟叫人。
王志农满意地点点头：“不错，都是好孩子。”
徐向前很有眼力劲，知道王志农有事找徐州桥一家，便声称有事找个地方休息去了。
等只剩下王志农和徐州桥一家后，王志农便说：“小修的事还没跟你们说谢谢呢。”
沈修的爷爷是王志农的直系上级，对王志农来说亦师亦父，沈修对王志农来说，也算是半个儿子了。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沈修获救的细节，王志农却是知道的，没有徐家人，沈修说不定早就死在大山下了。
徐州桥没邀功：“顺手的事。”
王志农笑了，“今天能遇见也是缘分了，本来还想着等忙完这两天，亲自到你们队里找你的。”
徐州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
“不是什么大事，沈修那小子现在还在县医院呢，他父母也来了，就想亲自感谢你们。”
沈修和那个得救的女孩目前还在医院养着身体。
被拐后，刀哥为了不让这些孩子有机会逃跑，每天只喂一顿饭，还是稀的。半个月下来，沈修严重营养不良，衣服下的小身板一摸，全是硌人的骨头。
这时徐冉冉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沈修？”
王志农刮刮她的小鼻子，“对啊，沈修，丫头还记得他吗？他说想找你玩呢！”
徐冉冉：“窝记得！”
游戏机可是因为沈修特地奖励了她一本养马的书呢！
“那叔叔带你去找他？”
徐冉冉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她重重点头：“找他！”
在徐冉冉心里，沈修=奖励=回家。
那必须要见的。
这还是小丫头第一次强烈表现出想和谁玩的意愿，站在身后的双胞胎又醋了，悄悄扯过徐小五：“小五，那叫什么沈修的小子有什么特别的？怎么大丫好像很喜欢他？”
能让他们家大丫这么巴巴的去见。
徐小五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哪有什么特别的，就一小白脸……”
双胞胎以及一旁偷偷竖着耳朵偷听的徐一徐小二：！！！
小白脸！！
那不就是长得好了？！
他们家冉冉居然喜欢长得好看的！！
几个小子的举动被王志农看在眼里，不由笑着对徐州桥说：“你们家还挺宠着小丫头的。”
徐州桥无奈：“没办法，就那么个闺女。”
王志农心有戚戚然，他家的也是个闺女，也是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她。
“你们今天既然有空，不介意跟我去看看沈修那小子吧？”
徐州桥想着就算看看也是半个小时的事，便应道：“他现在恢复得怎么样？那天我们上山，那屋里全是血。”
王志农：“不全是他的，大部分是那犯罪分子的……”
两人边走边聊，几兄弟在后面嘀嘀咕咕着。
只有徐冉冉，满脑子想着怎么跟警察蜀黍开口让他送自己回去。
要是自己回去了，自己这几个便宜哥哥便宜爹肯定会很伤心吧？
哎，好愁呐。
太招人喜欢也不好。
到时他们哭得太厉害了那可怎么办哟！
*
这年代的卫生院还十分破旧，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道。
徐冉冉最害怕穿白大褂的人，看到穿梭在走廊上的白大褂，就算在王志农怀里，也忍不住张手向徐州桥寻求庇护。
“老徐，抱。”
徐州桥将小人儿抱过，心里软乎乎的。“冉冉不怕。”
王志农便笑：“你家这丫头也是够黏你的。”
话是这么说，王志农心里也是羡慕得很，他家的野丫头就从不跟他撒娇。
徐州桥拍了拍徐冉冉的背，对王志农道：“这丫头小时候身体不好，三天两头跑卫生院，所以一直害怕穿白大褂的。”
几人边聊边上了楼，最后在五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里见到了沈修。
恰好沈修的母亲冯霞也在。
王志农还以为冯霞这个时候会在宿舍，尽管不合时宜，却也只能给双方介绍起来。
冯霞在知道徐州桥一家就是救了沈修的人家后，顿时露出激动的神情，她紧紧握住徐州桥的手，感激道：“谢谢你，徐州桥同志，我就沈修一个儿子，要不是你们……”
话到最后，冯霞没忍住红了眼眶。
这事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一阵后怕。作为一名女军人，冯霞平日里向来坚韧不轻易掉眼泪的，这次也是被吓到了，才没克制住自己。
王志农劝她：“你看你，事情都过去了，怎么还哭了？还不如小修坚强。”
冯霞似乎和他关系很好，回道：“小修从小被他爸带到部队里，哪里像正常小孩了。”
王志农：“要是普通孩子小修也回不来了。”
“说不过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冯霞懒得跟王志农争辩，又对徐州桥说：“徐州桥同志，希望你别介意，本来我和孩子他爸还商量说等小修好一些再带他一起去向你亲自道谢的，没想到志农同志却先把你带来了。”
徐州桥给了个台阶：“是我们想看看沈修小同志的。”
徐小五早就跑到沈修床边了：“喂！你现在好点没有？”
虽然两人当时在牛车上不算友好，徐小五也没多喜欢对方，但在事后得知沈修是被人拐卖的后，徐小五便一直对他心怀愧疚。这次见面，虽然徐小五依旧不待见对方，却还是忍不住关心一下。
沈修抿嘴笑了：“谢谢你们，我现在好多了。”
说着，他的视线转到徐州桥怀里的徐冉冉身上。
“多亏了冉冉妹妹给的小刀，否则我还没办法伤到那个人。”
徐冉冉好奇地看着沈修。
眼前的人好像和之前牛车上见到的又有些不同。
好像更白了。
长得有点像来参加首富爸爸生日宴会的某个朋友的孙子，嗯，还要更好看一点。
徐州桥把她放下，徐冉冉哒哒哒跑到沈修面前。
“里找到爸爸妈妈了？”
沈修重重点头：“嗯！”
谁知徐冉冉在听到他的回答后，小小的包子脸皱了起来。
“那里一点也不可怜了。”
王志农：？？？
“这丫头，说的是啥话！”
几个大人又好气又好笑。
沈修却十分认真地辩解：“可怜的，我被打了，现在还痛。”
冯霞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看向自家儿子。
其他人不了解，她这个做妈的还不了解？别看沈修才六岁，实际上性子和他那个闷葫芦爹一模一样，甚至有过之无不及。别说让他承认自己可怜了，就是让他承认自己身体舒服都是天方夜谭的事。
这小丫头……看起来在沈修心里分量很重啊。
徐冉冉撅着嘴，“可是里有爸爸妈妈，他们可以给里呼呼。”
沈修又说了让冯霞意外的话：“冉冉妹妹说得对，虽然我还痛，但是爸妈心疼我。”
徐冉冉眉毛都快拧成了一团。
本来小丫头觉得他和自己同病相怜，结果沈修转眼就找到自己的爸爸妈妈了。
徐冉冉越想越气，狠狠瞪了沈修一眼后转头跑回徐州桥身边，不理他了。
徐冉冉决定把沈修剔除自己的盟友圈。
站在身后的几兄弟见状都默默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他们家冉冉/大丫不是个看脸吃饭的。否则他们还真怕这丫头以后被外面乱七八糟的男人骗了去。
沈修却被小丫头反复无常的脾气弄懵了，顿时有些焦急，连忙下床想走过去哄她，“冉冉妹妹，你生气了？”
冯霞心疼地扶着他，“小修，你身体还没好完呢，可别急着乱动。”
徐州桥也说：“沈修，你不用下床，这丫头就是这样，被我们惯坏了，你好好休息就行，我们今天就是想来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的，现在看到也能放心了。”
实际上徐州桥心里除了对先前沈修的际遇有那么一瞬的同情外，对于眼前的小子，他是不大喜欢的。
说不出理由的不喜欢。
冯霞有些不好意思，“徐州桥同志，实在对不住了，今天不知道你们来，都没来得及给你们准备什么……”
徐州桥摇摇头：“我那也是举手之劳，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几个大人你来我往地客气几句，徐州桥便打算带人告退。
冯霞让沈修给徐州桥几人说几句告别的话，谁知沈修只是抿着嘴，一直看着徐冉冉，也不开口。
偏偏徐冉冉不给面子，撅着屁股被对着他，说什么都不肯回头。
冯霞有些尴尬：“小修你这孩子，平时也不这样啊！快跟你徐叔叔说再见。”
沈修目不转睛地看着徐冉冉，倔强地就是不开口。
王志农看出他的想法，只能打圆场：“这孩子估计想跟冉冉妹妹玩呢。”
冯霞：“你还没养好身体呢，要玩也等身体好了再说。”
徐家几个兄弟恨不得立刻转身就走，看沈修这小子的样子，小小年纪就想打他们家冉冉的主意，什么玩意！
要不是双方大人都在，这几兄弟恨不得上去把人胖揍一顿。
徐州桥心里不满，这倔小子！不就是想等冉冉理他。
他面上分毫不显，摸摸徐冉冉的小脑袋：“冉冉，跟哥哥说再见。”
徐冉冉已经对沈修完全失去兴趣。
游戏机也没再给她奖励，他也不再是自己的盟友，她才不要多理会他呢。
徐冉冉哼哼唧唧不说话，随后埋头进徐州桥颈窝里。
听不到听不到。
她神马也听不到。
徐州桥便对沈修说：“你先养好身体，改天再带冉冉来找你玩。”
冯霞也笑着说：“哪能麻烦你们，得我们带着孩子上门拜访才对。”
王志农拍拍沈修的肩膀：“行，就这么说定了，我送送他们，你们母子好好聚一聚。”
沈修目光自始至终都在徐冉冉身上，直到再也见不到对方小小的身影。
没有人知道，当时的他有多绝望，是那把小刀，给了他破釜沉舟的勇气。
突然。
沈修动作利落地下了床，在冯霞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冲了到了门口处。
“冉冉妹妹！”
远远地，前面的几人停下，朝他看过来，徐冉冉也忍不住抬起小脑瓜子看向他。
因为猛然起身的沈修忍着强烈的眩晕感，晃了晃身子后扶着门框才站稳，他喘了口粗气，几秒后这才缓慢有力地道：“冉冉妹妹，我家住在A市三元东桥西211号，你可以随时来找我玩。”
徐冉冉抿抿嘴，眨巴着奶萌奶萌的大眼睛看他。
这个沈修的眼睛好奇怪吖，黑黑的，里面好像有东西要把她吸进去一样，小丫头有些害怕，小脑袋一缩，又埋回了徐州桥颈窝里。
沈修见状有些失落，还想再说什么，徐州桥就应道：“好，以后我们有机会，就去A市找你。”
说着就带着几兄弟转身离开了。
等人走了，看着神色低落的儿子，冯霞叹了口气。
“臭小子，怎么这么不懂礼貌？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她把人扶回病床，絮絮叨叨地：“等你好了，我们一家三口带些礼物去给他们送过去。今天也不知道你王叔会突然带人上来，我们什么也没准备，实在太失礼了。”
“哦对了，刘梦那孩子还是天天哭，估计被吓狠了，等下我带你过去，她妈妈说那孩子只有你在身边才能安心睡觉。”
沈修十分乖巧：“好。”
“哎，等回了A市，我还是劝芝菡给刘梦请个心理医生吧，那丫头总是离不开你也不行。总不能让她给你当媳妇吧？”
冯霞操心的事太多，看着恢复平静的沈修，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气。
*
离开了卫生院，王志农便对徐州桥说：“徐州桥同志，沈修这孩子的事，多亏了你们家冉冉，虽然县里已经给了表彰，但那是公家给的，以后有什么需要，你们可以来找我。”
王志农这承诺的重量可不一般。光是他警督的身份，就能唬住不少人。
但以他们目前的情况，王志农的承诺也用不上。
表彰的事对徐州桥来说算得上是家事，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若是说了，这点小事反而浪费了王志农的这份人情。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需要王志农帮忙的地方。
徐州桥心里门清，正想客气回应几句，怀里的小丫头突然举起小爪爪：“蜀黍，可以现在找里吗？”
王志农好笑地看她：“当然可以，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徐冉冉眼珠子转啊转，“要偷偷说！”
王志农哈哈大笑，“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好好好，就咱们两偷偷说，不告诉别人。”
徐冉冉迈着小短腿把人带到拐角处，末了还探出脑袋警告想偷偷跟上来的几兄弟：“里门不准偷听！”
这可把几兄弟好奇得抓心挠肺。
王志农看着那几个孩子明明桀骜得很，此刻小丫头一声命令，却乖得像警犬一样，巴巴地站在原地望着他们，不由一阵好笑。
“好了，你想跟我说什么？”
“窝要找爸爸！”
王志农一凛，狐疑地看着她：“你爸爸不就站在那？”
徐冉冉分得可清楚了：“那素老徐，不素爸爸。”
王志农寻思着这丫头难不成还是捡来的？他来了兴趣：“老徐怎么就不是爸爸了？”
“老徐是爹哇！”
爹和爸爸怎么能一样！
王志农：……
有点懵。
“那你爸爸叫什么？是个什么样的人？”
讲到爸爸，徐冉冉表情都开始飞扬起来，灿烂的笑容像在发光：“窝爸爸素世界上对窝最好的人，他可有钱了！经常给窝买好多好吃的和好多好玩的！大家都知道他，他的名字叫徐州桥！”
王志农：……
这是……向他炫耀自己有个好爸爸吗？
王志农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最后按住小丫头的脑袋，“丫头，这个忙叔叔帮不了。”
徐冉冉失望得小脸都垮了：“为什么啊？里不是警察蜀黍吗？”
这问题太尖锐，王志农好半天憋出一句：“因为叔叔能力有限。”
小丫头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没本事！”
王志农：……
小丫头失落死了。
也是呢，在这个小地方，肯定没有什么有本事的人。
王志农着小奶娃脑瓜子压得低低的，一副难过得要死的小模样，心不知不觉软了。
这小丫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绑了她爹了呢。
偏偏他就吃她这套，王志农蹲下身哄她：“叔叔虽然在这事上帮不了你，但其他还是可以的，比如你被欺负了或者是要抓什么坏蛋，这种叔叔保证帮你搞定。”
徐冉冉难过了一会，只能垂头丧气地换一个要求：“好叭，那里能不能帮窝打跑欺负小五他们的坏蛋？”
“谁欺负他们了？”
“不知道哇，今天小五哭得可厉害了。”她想了想，“一一他们也不高兴。”
欺负她的跟班就是欺负她，管家爷爷说了，作为做主的那个，就得想办法帮跟班解决问题才行。
徐冉冉说不清楚，王志农只好招手把几兄弟召来。
“你妹妹说有人欺负你们了？告诉王叔，王叔给你们做主去。”
徐小五的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王志农：“虽然我没什么大本事，但是小本事还是有的。”
徐小五看向几个哥哥，见徐一他们没反对，便把今天表彰大会跑空趟的事说了。
说到最后，脸上又涌现出气愤的神情：“我们什么也没领到，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这些奖励呢！”
徐小二拍拍他的头，阻止他的气话，“瞎说什么。”
王志农一向刚正不阿，听完后也怒了，“你们不是分家了！？他们有什么资格领？那可是我特地向领导打招呼多给你们奖励金的，整整两百块，他们居然敢昧下！？”
几兄弟倒吸了一口气——两百块！！
那可以建新房子了！！
难怪徐州厉他们敢做这样的事！
财帛动人心这是从古至今的真理。
王志农原本不想提这事，但他的一番好意居然被人给破坏了，这让他能不生气？
实际上，为了保护证人以及那些受害的孩子，这次破案的具体细节并没有公布。
因此除了案件组的核心人员，其他人是不清楚整个事件解决的经过的。
徐家人的贡献并不仅仅只是提供犯人的长相而已，还有徐州桥待人搜山，徐冉冉给出的小刀，林林总总，都是这起案件能破解的关键。
若是沈修和刘梦两个孩子一直在对方手里，他们想要抓捕对方，也十分有难度。
再加上一些私心，王志农才动用了点关系。
徐小五眼眶红红的，“我奶偏心，她肯定是知道我爹就算找她说这事，也不可能把奖励全要回来。”
王志农眉毛拧得紧紧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偏心的娘，简直让他大开眼界。
徐一作为老大，他是知道徐州桥的考虑的，无非就是想着用这笔钱换来脱离户口的机会。这样就算以后说起，也没人挑得出他们家的错。
就算他知道以他爹的性子，以后也会想办法把这场子找回来，但——
这事怎么想都憋屈啊！
凭什么属于他们家的奖励被人无缘无故领了，最后还得求着对方才能户口迁出来？
徐一说出了几兄弟的心声：“王叔，我们也不是一定要要回那些奖励，我们就是想出口气。”
徐州桥这时走过来。他脸上带了些无奈，“你们这几个臭小子，嘴巴不严实。”
王志农不赞同地看他：“你自己受委屈就算了，怎么还让几个孩子跟着受委屈。”
徐州桥说：“这事闹出来，钱也回不到我们手上，凭白让大队长难做而已。”
县城又不是大河生产队，别人可不知道他们两家的关系。王翠花再怎么说也是他娘，若是徐州厉自己来领了奖励，那还能有个说法，自己老娘领了，说出去无论如何也占不了理的，反而让大河生长队丢脸。
“那你打算就这么算了？”
徐州桥摸摸鼻子，“也不是，既然王哥你知道了，那就麻烦你帮忙帮忙了。”
两百块，又不是二十块。
他徐州桥又不傻。
*
王翠花手上拿了一百块，心里别提多美了。回来的时候脚上仿佛都生了风，坐在自家老三的自行车后座上，王翠花觉得自己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老太太。
回到生产大队，路过的人看到王翠花红光满面的样子，便问上一句：“翠花嫂子，这两天儿子带你去县城耍啦？”
王翠花想到之前和老三夫妇商量好的说辞，便回道：“哪能去耍呢，我们那是去干正事的。”
“啥正事要去办几天啊？”
“之前那人贩子不是被抓了嘛，我家老三也做贡献了，人家让我们去领奖呢！”
那人顿时讶然：“不是你家老大吗？怎么变成老三了？”
“那哪能比，老大那是去搜个山而已，小孩没救到，人贩子也没抓到，人家能奖励他什么？我家老三可是给公安同志提供了人贩子线索的。要不是我家老三，公安哪能抓到人？”
王翠花的话让不少挑水路过的人停下来，就想听个八卦，“你家老三提供了啥线索啊？上次大队长说你家老大不是见过那人贩子的长相？这次你家老三难不成还知道他们的老窝在哪里？”
“嗐，徐一那两个崽子哪里说得清楚那人贩子的长相，他们自己又没见过，只是听老大说说而已，后来还是我家老三去帮忙补充，那些公安同志才把肖像图画出来的。”
那些人闻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问道：“那今天怎么看到你家老大带着一家人去领奖了？”
王翠花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那是人家县领导重视，否则哪有他们的份。”
那天坐在牛车上的一个婶子直拍大腿：“亏了亏了，那天我也看到那人贩子了，要是我也跟着去说两嘴就好了，保不住我也能去领个奖。”
王翠花得意：“谁让你不去的。”
其他人又问：“那上面领导给了什么奖励？”
王翠花有心想炫耀两句，徐州厉连忙暗示她：“娘，咱先回去，都到饭点了，你不饿吗？”
王翠花：“对对对，哎哟，奖不奖励的都是人家领导给的心意，我们主要还是想为民除害。”
说着便跳上自行车后座，“有空再和你们唠嗑，家里还有鸡要喂呢！”
那几人羡慕地看着王翠花的背影，“哎，你说这老太婆，咋就这么好命，两个儿子都得了奖励，以后还怕没好日子过嘛？”
其中一个和王翠花不对付的老太太呸了一声：“什么两个儿子，老大都分家了，闹成这样谁还愿意当她儿子。”
“那有什么，他们还在一个户口本上呢，再怎么也还是一家人。”
*
傍晚时分，徐向前和徐州桥带着几个孩子回到了大河生产队。
众人看着徐向前手上的牌匾，纷纷围上去想看看县里颁发的奖牌是个什么模样。
“大队长，今天是个什么情况，跟我们说说呗？”
这个时候，集体荣誉可比什么都强，生长队受表扬，那心里可是比自己受表扬还要甜。
徐向前板着一张脸，“这事先放一边，我先和徐州桥同志去处理一些事。”
众人好奇，等看到徐州桥一家手里什么也没有时，机灵点的顿时猜到了点什么：“诶？徐老弟，你们今天不是也去领奖了吗？奖状呢？”
还不等徐州桥说什么，就听到有人说：“哪有什么奖状哦，那功劳是徐老三的！我今天看到王翠花手里拿着好些奖状呢！”
“怎么又变成徐老三的了？”
“今天我们遇上王翠花，她说那人贩子的肖像图是徐老三提供的线索。”
徐小三听到这，已经按耐不住地冲上去，“胡说！那是我大哥二哥提供的。”
“可是你奶说，徐一他们提供得不全面，人家公安同志画不全。”
徐家几兄弟都没想到王翠花会做这样的事，心态顿时有些崩。
抢了他们的奖励不说，连功劳也要抢！还偏偏让他们有口难辩！难不成还能让队里的人去公安局问不成！？
徐向前也震惊王翠花的厚脸皮，脸一沉，“走，我们去问问情况。”
众人见状好奇死了，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是领奖的事出了什么问题。
于是个个跟着打算去看热闹。
等来到老徐家，徐秀梅一看大队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过来，吓得边跑进屋边喊：“奶！大伯带着向前叔来咱们家了！”
王翠花心里咯噔一声。
飞快跑到徐州厉房里，把两夫妻拉出来商量对策，“咋跟你们说的不一样？不是说你大哥不会把这事闹大的吗？！”
徐州厉也有点慌，说实话，他从小就有点悚他大哥。
陈金兰也没料到这次徐州桥居然没有继续忍下去。她可是也从堂姐那里私吞了一百块来着，要是被老太婆和徐州厉知道，保不齐会生撕了她！
不行，怎么都不能让他们揭穿。
陈金兰说：“妈，别急，我们三死咬着说是州厉后来给出的线索就行，局里那边有我姐呢！”
徐州厉也说：“娘，你可要震住大哥，就算咱们这事被揭穿了，你作为老娘，拿这份钱也没啥问题，这事我们不能一副亏心状！”
王翠花心定了定。
这时徐向前在外喊：“王翠花同志，麻烦出来一下，还有你家老三。”
几人走出去。
王翠花一看到门外这么多人，顿时有些怂，但为了不显心虚，还是中气十足地问：“大队长，你带这么多人来我家是几个意思？”
“我们今天去县里了，州桥同志去领奖的时候，工作人员跟我们说县里给的奖励被人提前领走了。”
徐向前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一片哗然。
“还有这样的事！？”
“那不是缺德吗？”
王翠花有些慌，但平日里横惯了，哪里肯退缩，“那关我们什么事？”
“替领得有户口本证明，我记得徐州桥同志的户口还在你们的本子上。”
王翠花一噎，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反驳。
这时陈金兰说：“我们没有替领，我们也是收到了通知让我们去领奖的。人贩子出现那几天，我们州厉特地去了一趟县里，给公安同志提供线索。”
徐向前皱了皱眉，问：“什么线索，为什么我们不知道？”
“也是巧合，去的路上见到那人贩子，那人贩子不清楚我们知道他的情况，还想借我们的自行车，我们当时没敢声张，等到了县城才去报的警。”
她特地看了徐一和徐小二两兄弟一眼，“去了我们才知道，因为徐一他们之前提供的线索有限，人家公安同志都没有采用，后来还是靠我们的线索才把人抓到的。”
这时徐小四已经忍不住了：“放屁！我大哥二哥亲眼看着他们把肖像画好的！”
他们全家都清楚，县里之所以给他们两百块的奖励和一份全家集体荣誉奖状，那是因为王叔的关系。
现在到了陈金兰嘴里，居然就变成了什么都不是了。
王翠花立即挡在前面：“咋？臭小子，你想干嘛？还想动手不成，知不知道她是你婶子？！”
徐小二把人扯住，“小四，别冲动。”
陈金兰丝毫不恼，拿出那张奖状，“不管怎么样，我们去把奖状领了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这时徐家人的奖状，我们都是徐家人，怎么就不能领了？”
陈金兰手里的奖状展开一看，上面的确写着“大河生产队徐继祖一家被评为先进家庭”的字样。
几兄弟顿时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在了原地。
——这怎么可能呢？！
王叔说了，那是专门给他们家的！
怎么会写着他们爷的名字！？
陈金兰看着他们目瞪口呆的样子，心里得意极了。
没有万全之策，她也不会敢怎么干。
刚才她说的徐州厉也挺提供了线索并没有骗人，那线索还是她堂姐透露出来的，有用的地方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压根比不上徐州桥一家的贡献，但也不妨碍他们去领这份奖。
是她让堂姐跟写奖状的人说改成老爷子的名字的。
毕竟集体奖肯定要把所有人都包含进去，换成他们徐家老爷子的名字，任谁来了都说不出错。
人群里有几个识字的看到便说：“徐家老大，是你们搞错了吧？人家上面写的是你爹的名字呢。”
这个时候，众人已经相信陈金兰的话，觉得是徐州桥一家搞了乌龙才这样。
王翠花见老三媳妇把人震住了，底气足了不少，双手叉腰，开口便骂：“什么玩意，要不是有老三，你们以为自己提供那歪瓜裂枣的线索人家看得上？！真是丢人现眼，居然还敢带人上门看笑话，一天到晚就想着那点好处，还好分了家，不然老娘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徐家几兄弟气得浑身发抖，没想到临到关键时刻被人倒打一耙。
连徐向前都开始不确定起来。
他看向徐州桥，“老弟，这是怎么回事？”
徐州桥皱了皱眉。
不等他说什么，怀里的小不点突然扬手作势要打人般在空中狠狠挥了挥，“不准里骂老徐——！”
徐州桥捂住她的嘴，“冉冉乖，咱们不吵。”
王翠花一看，居然是徐冉冉这个小妮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好啊徐州桥，你看看你都怎么教育这些小崽子的，居然敢这么跟老娘我说话！”
涉及到徐冉冉，徐州桥脸一沉，“娘，冉冉还小，你不要在她面前说脏话。”
王翠花气个半死，指着徐冉冉还想再骂，几个兄弟见状，全部上前挡住小丫头。
徐一说：“奶，奖状的事不说，那县里给的两百块奖励呢？”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瞬，随后才反应过来——
两百块奖励！？
陈金兰心里慌了慌，还没来得及想对策，众人已经炸开了锅。
徐州厉立即看向陈金兰，那吃人的眼神让陈金兰抖了抖。
王翠花已经嚎起来了，“啥两百块！？我看你们是想钱想疯了，分家了还想薅老娘羊毛是吧吧！？你们咋不去抢？杀天刀的浑小子，我到底生了个什么玩意哟！！”
围观的人顿时觉得徐州桥一家今天是冲着钱来的，“徐老大，你这样就不对了，既然你们提供的线索没啥用，怎么还好意思来要钱呢？”
“是啊是啊。”
也有人讽刺：“也不是啊，人家好歹也做了贡献的，你看咱们大队长不是给了一百工分的粮食了吗？”
“拿了粮食还想要钱，也太贪了。”
众人一言一语仿佛要把人压垮了才甘心。
除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徐冉冉，徐家几兄弟夹在众人的闲言闲语中仿佛喘不上气般，那种窒息的感觉让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徐州桥平日里会教导他们不要与长辈起正面冲突。
流言蜚语就是无形的利刃，这个时候没有人辨别真相是什么，只会逮着机会站在道德制高点去制裁他们认为错的人。
好在这时，王志农带着公安局的人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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