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办？”温岁蹲在洞前， 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往里面照，看见一只黑色小奶猫蹲在最角落的地方，怯生生地望着他们。
“喵——”
小奶猫又叫了一声， 绿油油的大眼睛望着她。
“得把它弄出来吧？”温岁看了眼洞口旁边贴着一个“待修补”的告示，有些担心，“不然万一它一直这么藏着，被堵在里面就完蛋了。”
周肆在她身边蹲下，伸手比划了一下， “洞太小， 好像不够我的胳膊伸进去， 我试下——”
果然， 随着他的手臂缓缓探入， 小猫害怕地往更加里面的地方躲了进去，任凭周肆怎么够也只能摸到一小撮毛。
他尝试了几回，无奈地收回了手，“没办法。”
“我来试试……”
温岁说着学起周肆的样子就把手往洞里伸，没想到被他直接拦了下来，“小心猫挠你。”
他说着站起身环视附近，最后视线又重新集中到温岁的……头上。
“你的发夹能给我吗？”
“啊？”她说着伸手摸到自己的后脑勺上， 把发卡取下来递了过去， “这怎么用？”
这是个鲨鱼抓夹，上面是时下很流行的毛绒装饰， 飘荡着两三片叶子很是好看。
周肆朝车库的外面小跑去，等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小段树枝。
他把发夹夹到树枝上，小叶子往下挂着飘飘荡荡， 变成了一个简易版的逗猫棒。
“试试。”
他看懂了在旁边早就摩拳擦掌的温岁，把“逗猫棒”塞到她手里。
温岁想了一想， 又回到车里从箱子里找到一个尘封已久的车挂，用发夹固定住，上面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丁零当啷的很是清脆。
“搞定。”她说着重新蹲到洞边，若无其事地摆弄了起来。
果不其然，小奶猫的好奇心极强，很快就站在洞口探头探脑的，还伸出肉乎乎的小爪子试图去抓那几片悬挂着的小叶子。
温岁耐心地在洞口晃荡着手里的简易“逗猫棒”，每次在小家伙快要扑到的时候就无情地挪开更远。几次之后，小猫终于再也忍不住，轻盈一跃，从洞里跳了出来。
周肆眼疾手快地把它赶了出来。
“让我撸一下！”她迫不及待地朝小猫伸出了“魔爪”，被周肆灵巧地躲了过去，怨念地瞪他，“干嘛！”
“还没洗澡驱虫，可能会有跳蚤。”周肆拎着它的脖颈，无情地转过身不让她碰，“先送去宠物店吧。”
小猫也不反抗，乖巧地在他强壮的胳膊上找了个位置蹲坐下，悠闲地舔了舔舌头，可惜被他提溜着远离身体，“别舔我。”
满脸嫌弃。
温岁的小区门口就配备宠物店，两个人一路打打闹闹地朝门口走去，她屡次试图偷袭，但周肆的后背就像开了天眼，总是躲开。
“我就rua一下。”
她眼巴巴地看着小猫，小黑猫浑身毛绒绒的，眼睛里水雾弥漫看起来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可惜周肆警觉地看了她一眼，又避开了，“等下洗完澡做好驱虫再说。”
两个人把猫留到宠物店以后，才重新回了家。
几乎在开门的瞬间，温岁就看见一道光从身边迅速闪过，冲进了浴室，不由地啧啧称奇，“看不出来啊，这么洁癖？”
她打开客厅的投影，准备找部电影看看，再点个外卖吃，就听见门口响起了门铃声。
是谁来看她了？
温岁走到门口，点开了摄像头——居然是个外卖大哥，手里拎着好几个塑料袋的东西。
她还没来得及点外卖呢……
门铃再次响起。
她只能打开大门，外卖大哥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全部放在了门口，“您这边是1903的客户吧？周某，尾号7829。”
是周肆的电话号码没错。
温岁点点头，看着外卖大哥扬长而去的身影懵逼了半天，才弯起腰把几袋子的东西都拎了回来。她瞄了两眼包装袋，土豆，不知道什么肉，丝瓜，某种蔬菜，又是某种蔬菜……整整三大袋的菜整整齐齐摞在地上，都是生的。
这是要干嘛？
“我的菜到了吗？”
就在她疑惑之际，浴室的门从内打开，周肆换上了黑色背心和运动中裤，趿拉着拖鞋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外走，自然地蹲到那一堆蔬菜里翻翻捡捡，最后才满意地勾了下嘴角，“都齐了。”
“……”温岁莫名其妙，“你要煮饭？”
他点头，“嗯。”
温岁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你会？”
周肆在她家好说也快住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他们不是在吃外卖就是在外面吃饭，从来没有做过一次饭。
好在她日常也是靠父母的救济和速冻食品为生，倒也不觉得违和。
已经早就默认这家伙和自己一样五体不勤了，结果他居然说他会做饭？
怎么看都不太像啊。
他斜斜地乜了一眼，利落地挑了两个番茄，又拿起那些冷冻肉，最后拿起土豆朝厨房走了过去。
“你要做什么啊？番茄土豆炖肉吗？”她好奇地跟进了厨房，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被拦住。
“等我煮好了再来，”周肆利用身高优势把她全部挡住，“先去玩一会儿，乖。”
“……”
什么，什么乖啊。
明明她才是年纪更大的那个，干嘛要这样说话咯，搞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温岁有些尴尬地扇了扇风，试图缓解自己控制不住发红的脸，“那我去外面，需要帮忙就叫我。”
“好。”
他笃定地点头，“我可以。”
“真的吗，”她又探了下脑袋，还是带着疑惑，“可是我记得我爸说，肉煮之前要化冻。”
周肆懵了一下，随机恢复了淡然的表情，“我知道。”
“好，那我先过去了。”温岁被他的样子唬住了，又朝里望了望，才离开了厨房。反正她也不会做饭，还是不要在旁边指手画脚了吧。
于是她干脆回到客厅里，在沙发舒舒服服地窝下看起了电影。
厨房里，周肆一手拿着土豆，一手拿着番茄，眉头紧锁。
回家的时候温岁说她的理想型要烧的一手好菜，自己便冲动下单了那么多的材料，现在对着手上的食材一筹莫展，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小时候家里还没那么富有的时候，宋禾香和周平卫都忙着创业，他跟着外公外婆在家，看两位老人煮饭，在旁边打打下手就是他关于厨房唯一的记忆。
后来他们把他接回了家，那时候家里已经有保姆了，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尝试自己煮过一顿饭。
所以，现在，他应该从哪里开始？
周肆看了眼厨房外，半透明的厨房移门可以看见温岁双手抱着抱枕盘腿窝在沙发上，对着电视笑得乐不可支。
他的脸上不由自主自主地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重新回过头，他看了眼面前的食材，又看了看厨房里全部都是崭新的几乎没拆开过的用具，默默地打开了手机。
第52章 煮饭大王
“喂， ”电话那头传来齐皓的声音，“刚才干嘛摁掉我的电话？”
“没干嘛。”周肆心不在焉地应声，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桌面上的菜， “皓子，我记得你会煮饭吧，牛肉怎么快速化冻？”
“咋，你要做菜？”齐皓夸张地拉长声音，“你最近都住你爸给你买的公寓里吗？什么时候回宿舍啊。”
“再说吧， 先告诉我怎么牛肉快速化冻？”
修长的指尖弯起， 轻叩两下面前的牛肉， 冰冷的触感和坚硬的质地让他不自觉皱了下眉， “还有， 番茄土豆牛腩怎么做？”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齐皓撇了撇嘴，还是告诉了他做法。
一个冗长的电话结束之后，他看着备忘录上慢慢两大页的记录，终于迟疑着伸手向土豆。
温岁第N+1次伸长脖子看向厨房的方向，试图透过磨砂玻璃观察里面的周肆到底在干嘛。
可惜人影摇摆，看不清楚。
虽然他说得信誓旦旦，可是……女人的第六感让她觉得， 有点奇奇怪怪。
果然。
一直到她在沙发上打瞌睡差点睡着， 才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温岁猛然惊醒，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阿肆，你搞定了吗？”
“嗯。”周肆用余光瞄了她一眼，声音平缓， “你睡着了吗？可以吃饭了。”
“真的吗？太好了！”刚刚睡醒的温岁懒洋洋的，怀里抱着抱枕， 把整个脑袋都埋在里面，声音也含糊不清，“你怎么从门外回来？”
“我去扔厨余的垃圾，有些腥气。起来，快吃吧。”他说着走到沙发边上拉住她的手，俯身浅浅地啄了一下，又不过瘾似地连续亲了好几下，最后干脆就在旁边坐了下来。
“吃饭，吃饭！怎么你又坐下了？”温岁左躲右闪避开他的“攻击”，实在躲不开站起身朝餐桌走去，“饭不吃要凉了。”
“嗯。”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就重新恢复了镇定。
温岁坐到餐桌边，桌上已经摆了四菜一汤：焉了吧唧的炒蔬菜一盘，西红柿蛋汤一盆，一条不大的清蒸鱼和丝瓜炒毛豆，以及正中间一大锅炖得酥烂入味的红酒土豆炖牛肉。
两边整整齐齐地摞了两副碗筷，杯子里还贴心地倒了苹果汁。
“尝尝吧。”
周肆坐在她的旁边，温岁转过脸，发现他神情定定地看着面前的菜，看起来异常专注。
炒蔬菜？
她吃了一小筷，不知道是不是油放多了，原本鲜嫩的蔬菜变得烂糟糟的，又吸满了油，更加没精打采，放到嘴里只觉得难以下咽。
又喝了一口西红柿蛋汤……平平无奇。
不过起码比那盘蔬菜好多了！温岁干脆用勺子把汤盛了好几勺浇在饭上，一边吃一边闷声夸赞，“我小时候超爱这么吃的，最爱番茄鸡蛋汤拌饭。”
“是吗？那就好。”周肆像是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点点的笑容。
接下来是丝瓜炒毛豆和清蒸鱼，明明应该偏嫩的丝瓜反而吃起来又老又干，清蒸鱼更是第一口下嘴腥得窒息，差点没让温岁把刚才强行咽下去的丝瓜吐出来。
终于到了最后一道菜。
她拿起面前的筷子，迟疑了一下，夹起正中间的红酒土豆炖牛肉放入口中——
牛肉已经炖得很烂，绵密的土豆包裹在牛肉上带来多层次口感的享受，加上浸入了满满的汤汁，配上一点点藏在肉中隐约的酒香，让人回味无穷。
“哇，这道菜好好吃！”温岁大声地赞叹，“这个牛肉好入味啊。”
“……”周肆眸色微动，“你喜欢就好，别的不再吃点了吗？鱼？鱼挺新鲜的。”
“不了，哇，还有这个土豆也超入味的，入口就化了！”
“这个红酒加在里面真是绝了，绝对的点睛之笔啊！阿肆，这道菜绝对赞。”
她说着又往自己的碗上夹了两大块牛肉，准备干饭的时候发现好像周肆突然就没了声音。
“阿肆？”温岁扭过脸，看见坐在旁边的男人面无表情，一下筷子都不动，不由地有些疑惑，“你怎么不吃？”
周肆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我刚才就吃了一点儿，现在不饿。”
“好吧，看来我睡得太久了。”
温岁了然地点点头。
接着，她又夹起了一筷子牛肉……
又夹起了一筷子土豆……
最后甚至又盛了一碗饭，把汤汁浇了上去，又吃了一碗，最后才满意地放下了筷子，“中午我都没吃多少，现在终于吃饱了。”
“是么。”周肆又小口喝了点饮料，表情不怎么好看。
“嗯，你的那几个发小阴阳怪气的，看得我吃不下饭。”温岁状似若无其事地说着，一边懒懒地伸了个懒腰，余光停留在他的脸上，“你们关系不好？”
他摇摇头，“还行吧。”
“还行？”温岁撇了撇嘴，摇摇头，“我们去参加经销商的年会都没有你的朋友聚会那么多心眼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在周肆面前很放松，可以畅所欲言，就像认识了很多年的老朋友一样自然。
“这么夸张吗？”他被她的比喻逗笑了，弯弯地眼角里都是笑意，伸手轻轻地捏了一把她的脸，“也不算朋友，都是一些一起长大的朋友。”
“一些未来各个行业的大佬们童年期的样子是吗。”温岁继续吐槽，“难怪我只能给人家打工呢，做老板太难了，这才多大，聚个会就要八百个心眼子。”
周肆不接话，自顾自地在那儿笑。
“有什么好笑的？”温岁努努嘴。
“那你想做老板吗？”他突然扭头看向她，“如果——”
可惜她并没有听到他后面的话，就开口打断了他，“拉倒吧，我看我们老板天天都在开会。本来以为公司大到这个规模，都不需要接待客户就能人生自由了呢，谁知道每天开不完的会。”
“不过，我也不知道。”她无意识地摆弄着面前的筷子，“也许到了那个位置，才知道自己想不想。”
“你说得对。”周肆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自己的话。
“不过，就目前来看，我还是很想在事业上好好干的！”温岁摩挲着手中的勺子，“SDD项目就看多少最后中标多少了，履历上能有这种镇场子的项目，我今后就算跳槽也不会死得太惨了。”
虽然话是那么说，可是她的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安。不知道是因为雷总的谈话，还是因为韩思淼的骚扰，或是来源于这件事的本身。
思绪只是转念一瞬，很快温岁就恢复了之前的笑容，“好了休息的时候就不谈这些，今天晚上你准备干嘛？”
这句话刚说出口，她就觉得有些不妥。
孤男寡女的，问晚上干嘛，怎么听都有些暧昧？
果然，再看周肆的时候，他的表情都有些不对了。不过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把脑子里千百转的念头都重新摁了下来，“晚上？不是说陪我剪头发吗。”
“啊对对对，我都忘记这事了。”温岁心里都是侥幸。要是周肆真说点什么，她都不知道怎么收场，“那我顺便也去剪头发好了。”
“好的。”
他说着站起身准备收拾桌上的碗筷，被温岁堪堪拦住，“你别弄了，煮饭你已经很累了，还是我来吧。”
“没事，我来好了。”周肆仍然继续手中的动作。
“放着，我来吧。”她干脆霸道地一把抢过，“周大厨，忙碌了那么久可以休息休息啦，现在让本清洁工为大家服务。”
他还想坚持，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周肆走过去接起手机，低声应了两句挂断以后也不再和温岁争抢，“我要出去一趟，顺便把猫接回来，等我回来我们再剪头发。”
“好。”温岁不疑有他，点点头就回厨房拿手套。
“我走了。”
大门关上，客厅里重新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把桌子上的碗全部摞在一起，然后慢吞吞地走到了厨房。
出乎意外的是，厨房里居然已经被全部整理过，完全看不出刚刚做过饭的痕迹。
温岁家是爸爸做饭，虽然他做饭很好吃，可是每次做饭都要把厨房摊得乱七八糟，虽然妈妈不用做饭，可光是整理这些也够呛。
她笑了笑，把碗筷都放进了洗碗机。
周肆接到宋禾香的电话以后就往家的方向赶，两家的距离有点远，他干脆选择打车。
周日晚上是家里照例一起吃饭的日子，他本以为顺了宋禾香的意思去吃了那顿饭就可以糊弄过去，没想到对方不是那么想的。
出租车开得很快，随着逐渐往郊区的方向深入，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几乎只有汽车驶过。
前面已经隐隐可以看到山庄的影子，周肆环抱双臂，又突然想起刚才温岁吃饭的样子，不由得掏出了手机。
最新的外卖订单——xx记极品红酒土豆和牛肉
他做得有那么难吃吗？
居然把唯一的一道外卖全部吃光了。
不爽地眯了眯眼睛，周肆默默地删除掉了这笔交易记录。
第53章 冲突
周肆刚刚走到客厅， 就感受到了低气压。
宋禾香坐在中间的沙发上背对着他，即使看不到脸，他也能感受到她的怒火。
大概是什么原因， 他也已经料到了。
带温岁去参加这顿饭，与其说是为了应付妈妈，更多的来说是想借着申俊的嘴告诉宋禾香自己已经有对象这件事。
只是女朋友还是老婆？这就要看她对这件事的掌握有多少了。
“妈，我回来了。”
周肆往前走了两步，准备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被身后的宋禾香喊住， “阿肆， 你没有什么事情要和妈妈说吗？”
果然。
他来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底， 所以这个时候倒也不慌张， “什么事？我先上去一趟拿东西。”
“周肆，你背着爸爸妈妈，自己结婚了？”
出乎意料，宋禾香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意外的平静，和平时的形象大不相同。
“嗯。”他没有转身，直直地站在原地。
身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宋禾香有些疲惫的声音， “爸爸还没回来， 和妈妈聊聊吧？”
又是长久的沉默。
最后，周肆才低声回应道， “好。”
也许是出于某种考虑，宋禾香并没有直接在客厅就和周肆说起来，而是选择去了他的房间。
宋禾香走在前面， 他跟着后面默不作声。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跟在妈妈后面走了，周肆看着前面的女人， 虽然上了年纪，但身材仍然保持的很好，一头乌黑的秀发又浓又密，和记忆里童年的样子如出一辙。
小时候宋禾香是女强人，走起路来风风火火，他每次都跟在后面小跑追逐，可是怎么都跟不上妈妈的步伐。
长大一点开始产生分歧，永远不在一个频道的沟通让两个人愈发距离遥远。周肆窜了个子以后终于走得比她快了，于是再没有落在她身后过，而是他在前，她在后。
“阿肆，开门。”
宋禾香站在房门口，兀地停住，“阿肆，开下门。”
“好。”他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心虚，垂下眼帘，低头走到宋禾香的旁边飞快地掏出钥匙转动，房门应声打开。
宋禾香拉着他的凳子坐下，他在正对的床沿上坐下，两个人面对面。
周肆已经记不得自己多久没这样心平气和地看着她了，她甚至连容颜都没怎么变，极好的骨相完美撑住脸上紧致的皮肉，快到五十的年纪都不见松垮。
不知道怎么的，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当年的男小孩。
“阿肆，”她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表情冷静，“今天下午申俊和我打电话，说你们聚餐到一半，你就走了是吗？”
“对。”他亦是平静地回复。
“他还说，你带了个女孩子去？”宋禾香注视着面前的周肆，清冷的眉眼和自己就像一个模子里画出来的。
沉默，倔强。
她在商场里的时候也是这样。
只是回归家庭后她努力的想要做个好妈妈，她尽可能地找话题和儿子说来增进关系，按照自己的想法给他最好的。
只是不知道是哪次争吵之后，又或者是哪些争吵之后，他们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宋禾香视线落在他的眉心中央，敛了敛神志，继续问道，“你们俩领证了？”
他点头，“是。”
她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脱口而出，“这样的大事都不和妈妈讲？”
“那你不也知道了么？”周肆扬了下眉毛。
无名火直往头上冒，但宋禾香最后还是按了下来。她深知她儿子是什么脾气，和他硬碰硬只会换来沉默，而这也不是她想看到的。
更何况，她今天的主要目的也不是这个。
她用手拧了拧眉心，重新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我今天，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没必要对妈妈那么敌视。”
周肆更加觉得意外。
记忆里的妈妈似乎永远在和他抗争，在每一件小事上，每一个大事上，甚至直接想要决定他未来的走向。
现在这样的一个人，居然和他说这个话，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再说话的时候已经放下了些许的敌意，“那你是想和我说什么？”
“你放心，我不是来喊你离婚的。”宋禾香看着他，“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些东西。”
周肆没有说话，等着她继续往下讲。
“妈妈之前总和你说，让你这样，让你那样，你很讨厌我，我知道。但是你不可否认，我做的决策确实是最优选。”
他忍下自己的冷笑声，将视线落向别处。
“我之前和你说过，我不管你的婚姻，这句话我说到做到——”
周肆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带着淡淡的嘲讽，“那些张阿姨李阿姨的女儿怎么说？”
宋禾香不可置否地笑了一下，“我们家走到现在，能和别人强强联合更好，如果不联合，又真的会活不下去吗？你真的觉得，我们有必要那么干么？”
“妈妈给你推荐那些女孩子，一方面当然是想给你找未来的妻子，另一方面，更是为了让你有个知根知底的老婆。”
“是吗？”周肆直视着她的的眼睛，“我觉得你少说了一个方面，那就是他们家里多少都在这个圈子里，只要我找她们其中一个，也就代表我今后会接受公司，仍然做这个行业是吧？”
“是。”宋禾香第一次坦荡地承认，“我和你爸爸拼到现在，你让我们把事业交给外人，我们舍不得。”
“我们不希望一个随随便便不知道哪来的女孩子，就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迷迷糊糊就去领了证。”
周肆表情骤得变冷，声音也沉了下去，“她不是随随便便哪来的女孩子，她也不是你自己脑补的那种女人。”
“她读书读了双学位，现在工作的公司也是五百强，每天都在努力工作，自己赚了首付买了房。”
“我觉得你这样想她，就是对她的不尊重。”
宋禾香并没有被他的表情激怒，她甚至好像早就料到他就这么说：“妈妈不是怀疑你看人的眼光。我知道，你说得对，她确实是一个努力上进的女孩子。”
“不过，人性都是复杂的，每个人都有好多面，就看你从哪个方面来理解。妈妈托朋友去做背调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你的现任妻子，叫……温岁是吧？她和你爸爸是一个行业的。”
“你说，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找你的？”
周肆刚想开口，宋禾香又紧接补充了一句，“噢，我怕你理解的不够透彻，我来解释一下。我的意思是说，他们不仅处于一个行业，甚至是同一类型的公司。”
“她现在的公司，就在和你爸爸抢标，你知道吗？”
“我知道。”周肆皱了皱眉，“你说的这些，我早就知道了。我还知道他们抢的是哪个标，就是之前爸吃饭的时候提到的那个SDD吧。”
“不过这些又怎么样？”
“还有，妈妈，有些东西可能背调也不够仔细，比如，不是她找的我，是我找的她。”
“在她还不认识我的时候，我就喜欢她了。”
他声音里带着嘲弄的意味，“你这个做背调的朋友不行啊，得扣钱。”
这些年来宋禾香早就习惯了上位，家里的佣人自然不必多说，她的丈夫周平卫对她也是礼让三分。
她心里怒火中烧，身体坐得也忍不住挺直三分，表面上还要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我很欣慰，虽然你说上说着绝对不插手家里的事，但起码我和你爸爸在说话的时候你也在听。”
“我只是不喜欢，我不是聋子。”周肆针锋相对道。
“那你倒是和我说说，你怎么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大六岁的女孩。”宋禾香眼睛里带着挑衅，“你又是怎么能认识到的？”
他早就猜到对方会这么问，“你不是背调过了吗？怎么还不知道这些？”
“妈那不叫背调，只是稍微了解了一下情况。”她对儿子的态度更加不满。已经习惯了局面全面掌握的情况，现在有些被动的处境让她想要快速拿回主动权，“好了，我们现在不要再纠结这些小问题，赶紧切入正题。”
“妈现在不怪你匆匆忙忙，不通知父母就结了婚，这是我答应给你的自由。”她看见儿子的神色有所缓和，继续说道，“但是，我对你的要求，你什么时候做？”
“现在撇开温岁的想法不看，既然你喜欢她，我也不会让我的儿子莫名其妙变成一个离过婚的男人。”
“妈本来就想让你找个女朋友，今后一起去留学的时候也能照应。这个温岁和我们家处在同一个产业，那就更好了，她可以陪着你一起去读书，她在这个行业里呆了这几年，多多少少也能有些经验，想必能在你学习的时候有些帮助。”
“又比你大了几岁，在外还能照顾你……”
“你想的这些你问过温岁本人愿不愿意吗？”周肆声音抬高了许多，整个人都站了起来，“她是活生生的人，她不是我的保姆，不是我人生的踏脚石。”
第54章 黑暗前的狂欢
“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宋禾香也激动起来， “我花钱给她机会提升自己，她还能不愿意？！”
“愿意这两个字的意思是你问过她，她同意， 那才叫愿意，而不是你自己单方面做决定。”
周肆目光紧盯自己的妈妈。
这句话他早就想说了。
那么久以来他一直在忍，宋禾香总是觉得自己的计划缜密周到，可以给儿子最好的未来，可是唯独忘记了他也是一个人， 一个有自己思考的人。
“你觉得她不愿意？不用再在职场拼命， 养尊处优的生活她能不愿意？”宋禾香双臂环抱， “嘁”了一声， “阿肆， 你还是太天真了，你以为她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
“你一出生就拥有了一切，所以根本不了解普通人奋斗的意义。现在我把她想要的直接捧给她，我还做错了？”
“那么，妈，我就问你一句。”周肆凝视着他的母亲，一字一顿道， “你放弃公司的CMO回到家带我， 做个富太太，你那时候甘心吗？”
宋禾香一下子没了声音。
对于公司， 她的感情一点都不比周平卫来得浅。周平卫技术懂行，对于交际应酬却是完全的门外汉，所有的单子都是她一次一次敲门， 一次次吃闭门羹跑来的。
可是当公司终于上市的时候，她却只能站在台下默默鼓掌， 戴着假笑的面具接受一句句的“恭喜总裁夫人”。
即便是已经过了那么多年，当年的那些记忆早就封存在脑海里变得模糊不堪，可是那种无法和别人说道的苦涩她永远都记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周肆坦然地和母亲对视，“我还有事先走了，妈。”
他往外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住，“希望你不要去找她。”
宋禾香冷哼了一声，漂亮的眼睛眼尾稍轻挑，神情和背对着的他完全一样，“你以为我是电视剧里的傻女人？我不会干那么没品的事的，放心好了。”
“那就好。”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宋禾香这才反应过来她一直右手紧紧攥住桌椅，手指尖被戳得生疼。
一直到他完全看不见，她才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干，重新跌坐在到椅子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的儿子真是太天真了，他以为这真的是那个女人想要的吗？
温岁把客厅重新收拾了一遍，估摸着周肆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干脆挑了个自己喜欢的番开始看。
舒舒服服地给自己泡了杯生姜撞奶，想了想留下一杯冰在冰箱里等他回来再喝。她抱着零食，正准备好好看番——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无语。
温岁皱了皱眉，迟疑了两秒还是把盘起的双脚重新放回拖鞋里，拖拖拉拉地往手机的方向走。
又是那个男人：韩思淼。
之前不都说清楚了，他还打电话来做什么？她满脸嫌弃地看着上面跳个不停的名字，最后在职业责任心的驱使下还是接通了手机，“韩总，您好。”
“温经理。”
电话那边的声音依然是不急不缓的，只是温岁敏感地捕捉到了其中的不同。
“之前让你考虑的，你考虑好了吗？今天我的助理和我说，单子马上就要过去了，届时希望北京的办事处有人在，所以不得不再问你一遍。”韩思淼的话滴水不漏，无可指摘。
温岁知道他的意思，但是她也已经想好了。所有的事情在发生的时候机已经标好价格，如果一定要用自己去交换，那她情愿放弃韩思淼的项目。
“韩总，之前也许是我意思没有表达清楚，我觉得就目前来看，我还是无法胜任外派独当一面的工作，所以非常抱歉了。”
“这样么……”韩思淼好像侧头离开手机话筒轻声交代了一句什么，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恢复最开始的彬彬有礼，“那我知道了，不打扰你休息，温经理。”
温岁不卑不亢地接话，“谢谢您的理解，有机会再联系。”
“嗯。”
韩思淼笑笑，正当她以为对话就到这里结束准备挂断的时候，他突然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我本来很期待和你的合作，可惜了……”
“嗯？”她没有听清，还想再问的时候那边已经挂断了。
这通电话成功地扰乱了她原本很不错的兴致，手中的零食此刻变得难以下咽，就连撞奶都食之无味。
北京奇迹的项目黄了要说她不伤心肯定是假的。当初努力了那么久，从只有一个联系方式开始上手，到最后谈成耗费了她好多个日夜。
而现在她几乎都能想到后续的发展，无外乎雷总找个由头派某个愿意同意这个交易的人过去常驻，就此与她无关。
不过好在还有SDD的项目标在手，即使这些东西舍不得，但也不会伤她太多。
SDD也算她这几年工作交出最好的答卷了。
温岁有些怅然若失地打开电脑，看一封封和北京奇迹的往来邮件，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岁岁？”
大门打开，温岁回过头，看见周肆身上全都湿透了，雨水顺着黑色的碎发往下滑，滴落在洁白的皮肤上。
她这才看向另一边，发现窗外早就下起瓢泼大雨。下午的时候为了透气她把房间的窗户都打开一半，现在雨水从窗外拍进房间里，地板上积了好多水。
“我去关窗。”
温岁说着匆匆忙忙地往窗口走，周肆已经早她一步脱了鞋大步走到了窗口，“我来吧，你帮我拿个毛巾。”
“噢，好。”她点点头，回到卫生间拿上毛巾递给了站在床边的周肆，“你擦擦。”
“等下。”
落地窗一长排，他才靠近窗边，大雨就拍在他的脸上几乎睁不开眼。周肆半眯着眼睛皱起眉，侧脸躲开大雨伸手去拉窗户。
温岁见他忙得不行，干脆自己上手用毛巾把他的脸粗略地抹了一下，“我先给你擦。”
几乎就在同时——
伴随着一声巨响，毫无遮拦的窗外闪过一道拖着长尾的闪电，划破黑漆漆的天空，照亮了两个人的脸。
苍白，可是眼睛里都燃着火。
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就这样在这个雷电暴风的天气里，紧紧拥抱在一起亲吻。
用最后残存的理智把身边因为狂风暴雨而上下翩飞的窗帘拉起，然后再也顾不得更多，周肆一把把温岁抱起，径直往客厅的沙发上走去。
温岁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刚才的雨又大又急，只是关窗户那一小会儿的功夫就把她浇得赤头白脸。更何况周肆回家的时候还没有打伞，不知道他又在大雨中淋了多久。
现在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他心情很不好，恰巧她也是。
他很渴望她，恰巧，她也是。
思绪混沌不堪，又逐渐变得模糊，温岁闭上双眸，缓慢收紧环抱在他脖颈上的双臂，颤抖着双唇，迎了上去。
那一声裹挟着渔火和渴望的申银不知道从谁的唇边溢出，让大家短暂地停住了手下的动作。
短暂的清明下，温岁微微睁开双眸。
她整个人都被压坐沙发上，以一个极其暖味的姿势。双手被另一双手牢牢紧锁在沙发边，而那双手的主人并排紧贴坐在身侧，整个上半身都俯在她上方，黝黑的眸子里亮得出奇。
就像磅礴大雨中，消失在黑夜里的星星，全部都躲到了他的眼中。
“岁岁……”
他对上她的视线，低声呼唤她的名字，带着鼻音的感觉听起来带着撒娇的味道。
温岁抿了抿嘴，有些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身体，想要调整到更加舒适的坐姿。
“不要动。”他的声音愈发的沙哑。
她虽然没吃过猪肉，但好歹见过猪跑。更何况这些日子经历了那么多遍“临门一脚”，怎么都知道周肆现在是什么情况。
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向某处，果然……
温岁猛地缩回视线，谁料周肆干脆把整个人的重量全部都压在她身上，脑袋温顺地贴在她的颈侧，“姐姐……”
是谁教他的这招？！
扛不住啊，扛不住！
她原本还试图挣扎的手脚一下子停下了动作，任凭对方又往她的方向，挪了挪，恨不得连腿都要搭到她身上，移动了好几下才不动弹，继续哼哼唧唧，“姐姐……”
“可以了啊，你。”温岁嘴里象征性地说着警告，手却是默默地摸上了肩膀上毛茸茸的脑袋。
周肆的头发半干还带着湿意，即使打湿了水也能感受到发丝又粗又硬，和本人的性格如出一辙。
她一时间摸得上瘾，一下一下地薅个没完。
“岁岁，你怎么只摸这里？”耳边传来他有些不满的声音，原本清冷的声线此刻染上了琴域的色彩，反而变得格外诱人，“别的地方呢？”
啊啊啊啊啊，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的手僵在他的头上一动不动，不知道这下应该继续摸还是停手。
“岁岁……”他说着又往她的方向靠了一点。
两个人之间已经完全没有距离了，还要继续靠近的话，那只有——
负距离接触。
这五个大字像闪电从黑夜中划过，在温岁深潭般混沌的脑海里搅动起无数的波纹。
莫非，真的已经到这一步了吗？
好像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她深吸一口，把已经恨不得架在自己双腿上的腿搬了下来，然后在周肆奇怪又不满的眼神注视下，腰腹收紧，整个翻身跨坐到他的正对面。
第55章 一夜未眠
“岁——”
周肆原本细长的双眼罕见地睁大， 眉毛高高挑起，显然温岁的这个动作让他太过吃惊。
可惜温岁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她笑得眉眼弯弯， 食指轻轻贴在自己的嘴唇上，“嘘……”
很快他也重新冷静了下来，不再试图说话，只是用视线看向她的手，示意她把手放下来。
温岁玩得正带劲， 根本不理会周肆的眼神示意， 反而更加朝他的胸膛靠了过去， “怎么了， 只允许你压我， 不能我压你啊？”
她得意地又朝他脸上贴了贴，用唇轻轻地摩挲他的脸颊。
周肆终于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再次用眼神示意温岁把手挪开，“唔，嗯——”
“怎么？”她皱了皱，把手挪开了一点儿。
他视线下移，又重新对上了她的脸， 嘴角挂着隐隐的笑， “你压到了。”
“？”
明明没有感觉到啊？温岁疑惑地低下头想要看看究竟，结果腰上一吃力——
转眼间她已经被抱着腰重新回到沙发上， 因为过于慌张甚至没有坐稳，整个人半倚半靠，一条腿还支在沙发的边缘， 另一条垂挂在地上……
而刚才还落在下风的周肆，此刻悬在她的正上方， 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温岁瞬间反应了过来，气急败坏地大喊，“你使诈！”
“我哪里使诈？”他无辜地眨眨眼，“确实压到我的腿了，你想到哪里去了？ ”
被他这么一问，她的脸更红了。他这么说，可不就显得她的思想，格外的……不纯洁嘛！
“我没——”温岁话讲到一半，奇怪的感觉让她不禁抬起头正对上某人的脸。
“这次真的压到了。”他的声音又轻又缓，拖长的尾音像在对她发起某种邀请，“所以，可以了吗？”
做就做，为什么还要问啊！？
这让她怎么回答？
温岁咬了咬牙，主动吻了上去，给出自己的答案。
“还去剪头发吗？”
温岁躺在床上，听见身后传来某人满足后慵懒的声音，默默地又往里面挪了一点儿，“随便。”
看见她这副样子，周肆不禁笑出了声，“还是去吧。”
“不去，腿疼。”温岁不满地又挪动了一下身体，浑身的酸胀感让她感到不适， “要去你自己去。”
“那小猫呢？”他揶揄道，“猫妈妈第一天就离职了吗？”
哦对，还有她的猫！因 3玩为平时也没有养宠物的习惯，所以差点就把刚收养几个小时的小猫忘在宠物店里了。
温岁刚想起身，单薄的被子往下滑落的瞬间，她看见自己白皙的皮肤……又赶紧把被子搂搂紧。
她侧眸看向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这似曾相识的感觉？
感觉一下子被拉回到第一次见面（清醒）的时候。
“我们第一次见面好像也是这样。”她伸手捞过自己的衣服松松垮垮地套上，这实在过于场景重现的内容让她情不自禁的感叹道。
周肆跟着一起坐起身来，侧身在她的脖颈动脉处轻轻地吻了一下，“看来，你确实不记得我了。”
她迅速地在衣服的遮盖下戴好胸罩，又专心致志地掩在被子里准备套裤子，完全没有注意他的话，随便敷衍道，“记得记得。”
他有些无奈，虽然早就知道这是事实，但从当事人口中得知她确实对他两年前的相遇毫无印象，心里还是有些微妙的感觉。
他挂记了整整两年！
当时他们还加了微信呢！
“快点起来，去接猫啦！”温岁已经穿戴整齐，看到他还坐在床上一副晚娘脸，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就往外扯，“走走走。”
周肆磨磨蹭蹭，最后没有办法才顺着她的力道在床上站起身。
“阿肆你在干嘛呢？哎我去——”她有些不耐烦地回过头想要催促，视线正对上……庞然大物。
（？）和温岁面面相觑，最后她怪叫一声跑了出去，“我先去穿鞋子！你，你穿好了出来。”
声音抖得和筛子一样。
她在玄关处穿好了鞋，想要开口喊房间里面的男人快一点，刚想张口，回想到刚才那么尴尬的一幕，还是选择默默地闭上了嘴。
好在周肆动作也快，已经穿着卫衣和中裤走到她旁边，“我们走吧。”
温岁用余光扫向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一点都不尴尬。
明明是她看了他，怎么尴尬的是她自己！她恨恨地磨了磨牙，想着一定要在哪里扳回一城。
两个人一路走到宠物店，进门看见第一个箱子里放的就是自己家的猫。
黑色的小猫经过梳洗之后和刚才脏兮兮黑乎乎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柔软的毛发泛着淡淡的光泽，配上绿幽幽的眸子颜值暴涨。
“已经好了吗？”
“嗯，下次来打第二针就可以，暂时不要出门哦。”
宠物店的员工打开了盒门，温岁小心翼翼地蹲在前面，朝小猫伸出了手……
二十分钟后，温岁背着猫包得意洋洋地走在前面，身后的周肆大包小包地拎了猫砂猫粮以及各种配件。
因为这两位顾客过于豪横，老板甚至派了个店员推着推车和他们一起走，推车上还有一个巨大的猫爬架和好几个猫猫的小玩具。
“岁岁，这个猫爬架它真的能玩吗？”
东西都堆到客厅以后店员才尽职地离开，只留下一大堆没开封的箱子，和两人一猫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
温岁对着图片研究了一会儿，才迟疑地开口，“大概……能吧？先装起来再说。”
“行。”周肆点点头，从厨房里拿来了拆箱子用的剪刀，盘腿坐在地上开始了拼装。
一直弄到深夜，他才拼完了一半。
温岁坐在旁边，哈欠连天。
“你先去睡觉吧？”他用手扶住初具规模的猫爬架，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钟表，“我拼完了再睡。”
“那我去睡觉了。”她揉了揉眼睛就往房间里走，“你明天不上课吗？”
周肆刚想回答，看到面前的女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单薄的睡衣贴在身上，在客厅光线的照耀下勾勒出曲线优美的身形……
他眯了眯眸子，跟着站起身来，把半成品的猫爬架斜靠在沙发上，“有课，我还是先睡吧。”
“好。”
“等等？”
“你这家伙，你回到你自己的房间去睡啊！”
第二天，温岁刚刚到办公室里坐下，旁边的郑梓柔就惊讶地拍了拍她肩膀，像见了鬼似的，“岁岁，你怎么了？”
“什么我怎么了？”她说着弯下身摁下电脑开关，一边打了个哈欠，“呼——”
“你这个脸……”郑梓柔咽了咽口水，又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你仿佛熬了个大夜。”
“……”
你看人真准。
温岁在心里念叨着，心里虚嘴上却是一点都不饶人，“我昨天通关打游戏来着，睡得晚了点。”
“你最好是真的在通关打游戏。”郑梓柔撇撇嘴，“你看起来被吸干了精气。”
“……”
她更加心虚了。
昨天的周肆仿佛刚刚开了荤的猫咪，根本就没有满足的时候，折腾到天蒙蒙亮才睡着，那个时候她几乎已经快要睡着。
是不是因为自己年龄大，所以体力跟不上他？也不会啊，二十六岁还是正当青年呢。
温岁惴惴不安着，重新投入了工作。
办公室的平静被雷驰的到来打破。
他一改往日的形象，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手里还提着一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公文包。
在他手底下干活比较久的人都知道，雷总一般这身打扮，就代表准备要参加什么重要的场合了。
到底是什么事呢？
大家交换了几个眼色，谁都没有听到任何的风声，最近也没有人谈成了大单子，所以问了半天都一无所获。
温岁全心都扑在打听SDD投标的进度上，根本没有关注大家的骚动。
直到——
“温岁，到我办公室里来一趟。”
第56章 转折
“雷总最近怎么老找你啊？”郑梓柔有些奇怪地看了看雷驰的办公室方向， 随后吃惊地捂住了嘴，“是不是SDD的投标结果已经出来了？所以才找你呢？”
“我靠，温岁你发财了啊， 这次的提成拿到你手软！”
她用力地拍打了两下温岁的肩膀，又咂咂嘴，“晚上记得请客啊，我不管，必须要狠狠宰你一顿。”
温岁脸上挂着笑， 心里却隐隐的不安。
昨天韩思淼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让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北京奇迹那边有变故的准备， 可是……总不至于还能影响SDD公司的决策吧？
他韩思淼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希望是她多想了。
她扯了扯嘴角， “还不知道找我什么事呢。”说着就起身往雷驰的办公室走去。
而郑梓柔看她神情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不禁感到疑惑：为什么她会那么说？怎么感觉有心事。
看着她的背影，郑梓柔抿了抿嘴，也许在这个周末，已经发生了什么。
“老大。”
温岁推开雷驰办公室的门，敏感地发现原本书架上摆书的地方被腾空了一处，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造型精致的艺术品。于是开玩笑道，“老大， 这是发财了吗？这个看起来很贵啊。”
“象牙的。”雷驰明显也很喜欢那个艺术品， 又想到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我不支持买卖动物啊， 他们送过来的，我没办法。”
“行，我知道。”
温岁早就知道雷驰的这副做派。
虽然他自诩热爱大自然， 可是公司里大家都知道雷总喜欢一些奇特的收藏品，其中不乏就有一些饱受争议的东西。不过大家心里都不赞同， 但也没有人会明说。
作为温岁公司的销售总经理，他虽然不是公司的大股东，但胜在大部分对外的合作都要从他这里点头，所以给他送东西的人也很多。
不知道这次的“他们”又是谁。
“雷总，这次喊我到办公室来是有什么事吗？”温岁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着试探。
“咳咳，是这样的。”雷驰象征性地干咳了两声，走到自己的老板桌后面重新坐了下来。
看到他面上的表情不是太明朗，温岁心里一个咯噔，莫非是要告诉她北京奇迹黄了？
“小温啊，是这样的，北京奇迹这边，不是之前和你说了嘛，要派一个人常驻到北京，你记得吧？”
雷驰脸上的表情如常，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温岁倒是松了一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在她拒绝韩思淼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会有这一天，所以现在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她倒也不是很难接受。
于是笑了笑，恭敬地接口，“嗯，雷总我还记得呢。”
“既然你拒绝了这个提议的话，那我就只能派别的人过去常驻了，毕竟项目肯定还是要进行下去的嘛，你说是不是？公司的事为大，能理解吧？”
温岁顺着他的意思点头，“是，我能理解。”
“这件事我也有压力的，小温。既然客户开了这个口，那我肯定要做到位了。公司本来是准备派你过去的，现在你不愿意过去，我只能重新招了一个人过去。”
雷驰的话说到这里，温岁已经心里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了。
照理说这种外派工作不说都会找公司里的老员工，就说直接找一个专业对口的，也不至于短短两天时间刚刚录取就外派出去了？
总得需要时间了解熟悉公司的事项，更何况当初听他口风里的意思过去可是要直接管事的。
可是这些东西都属于上层的决策，她要是在这个节骨眼随便张口，只会让雷驰觉得她不想把这个事情让出去，一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做派。
温岁纵使心里有千万的疑问，她也只是陪了个笑脸，“这么短时间就招到人了，也是麻烦人事那边老大，过两天有空我去请他吃个饭。”
“呵呵。”雷驰听了她的话不可置否地笑笑。
两个人之间的气场变得有点奇怪，她不想继续呆在这里，毕竟通知了她这样的事之后，不管自己怎么表态都会显得有点假。
于是干脆问道，“老大，还有什么事吗？没问题的话我先出去了，和圈子里打听下SDD的投标进展去。”
没想到雷驰叫住了她，“别走，还有点儿事。”
那股不详的感觉又回来了。
果然，雷驰打量了温岁一阵，就不急不缓地开口，“小温啊，本来这件事我是准备后面再来和你谈的，不过既然你说到这个SDD，那我就顺便和你一起说了啊。”
他眼睛直视着温岁，声音尽可能的稀松平常，“SDD这边，因为后续也要在北京那里操作，所以我就一起安排给新人了。”
“什么？”温岁反应不过来，脱口而出。
“我的意思是，”雷驰身体向后，慵懒地靠到老板椅里。
他双手抱臂，看向被这句话惊到的温岁，“后续，北京奇迹的合同和SDD的投标跟进，都会给新人来负责。”
“你回去以后就继续开展手头上的那些工作就可以了。今年下半年的话你还是比较忙的啊，我到时候那个——”
“为什么？”她再也忍不住，直接开口打断了还在为她规划下半年计划的雷驰。
“什么为什么？”雷驰皱了皱眉头。
温岁一下子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面上，死死地捏住桌沿，“这个项目不是一直是我负责的吗？为什么要中途……是明明都已经要搞定了，把我换掉？！”
“怎么就已经搞定了？”雷驰的眉头皱得更紧，“投标还没下来之前，谁都不能打包票就可以中。你也不是新人了，怎么会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我一直觉得你是同期进来的人里面成长得最快的，现在想来也是我多虑了。”
她被堵得话都说不出来。
明明这就是真相，可是雷驰却用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来堵她的嘴，让她甚至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雷总——”
温岁还想再争取，对方大手一挥，示意她不需要再多讲，“小温啊，有些事我就私下里说说，听说，你又谈了个男朋友？”
雷驰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声音不冷不热，“女人一结婚，就没法继续拼工作了，老公啊，孩子啊每天忙都忙不过来是吧？”
“你年纪也在这里了，SDD可是个长期的大项目，要跟到稳定起码要个三五年，这三五年里你要是结婚生娃了，项目又给了你，到时候谁愿意接你这个摊子？”
这一句句的话像铁锤般敲来，撞在温岁的心上，溅起了铁花。她只觉得心跳得很急，又委屈又生气，整个人急躁的不行。
她自认在这个公司里虽然不说是最努力的人，可也是几乎奉献出了自己的时间。自从来到这个公司，她几乎每天都要天黑以后才下班，好几次甚至要熬到深夜。
得益于对面的国外客户都没有加班的习惯，所以她可以双休，但是工厂常年无休，所以周末她不是在和工厂沟通就是在和技术部扯皮，真正休息的天数寥寥无几。
可是这些东西，在雷驰的眼里，被打上了一个标签“你是个女人”。
生气到极致，温岁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在脑子里飞快地梳理了一下，又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地开口：“雷总，首先，我近几年并没有怀孕生孩子的打算，这是您个人对于我未来行为的揣测，并没有实际支撑。”
“其次，我并不认为婚姻和工作有什么关联性。结婚不会让女人的智商变低，更不会让她原本有的能力消失，不管是结婚还是未婚，人是不会改变的，自然对于工作的态度也不会有改变。”
“最后，雷总，我问您一个问题，您有老婆吧？”
温岁目光炯炯地盯着坐着的雷驰，原本清秀的脸上隐隐露出一种威严的神色，让雷驰不自觉地想避开锋芒。
他侧过脸，有些不自然，“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有吧？”她自己回答道，“还是你在家里从来不管孩子，不管家里的事情？”
“那怎么可能，”雷驰面子上挂不住，“肯定是要管的。”
“是吧，你结婚以后也和单身不一样的，”温岁笑了笑，“我觉得婚姻并不只是针对于女性，它是夫妻两个人共同的。双方都需要在婚姻中承担责任，做出自己的贡献。”
温岁说到这里，重新站直身体，双手放开了桌角。她觉得自己的心中重新充盈着力量，可以面对此刻。
“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要把结了婚的女性单独拉出来讲？”
雷驰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最后恼羞成怒，同样站了起来，“这是公司层面的决定，我无权改变。”
“那些话也是我私下作为一个长辈和你说的，你却要这样解读，那我无话可说。”
“没事了，出去吧。”
“好。”温岁答应了下来，转身就走出了办公室。
这是她来公司那么几年，第一次顶撞上司。
其实雷驰的话说来说去都是虚的，还是韩思淼那边做了手脚，一定要把她逼到悬崖。只是她没想到雷驰看似和下属关系很好，平时表现的也仗义，骨子里居然是这样贪婪势力又大男子主义的东西。
当初她第一次谈恋爱的时候雷驰可不是现在的这副嘴脸，得知她的恋爱对象是三方监造以后，雷驰可是笑呵呵地问她什么时候打算结婚。
甚至多次在沈鹤一起出席的场合上逗趣他们俩，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现在想来，他不是因为温岁脱单了而开心，而是因为那个男人是沈鹤而开心。
可是现在，她又该何去何从？
她重重地摔坐到自己的工位上以后，一种大战后莫名的空虚感席卷了全身，她盯着桌上的手机，发起了呆。
几乎是心电感应一般，那个她期待的名字，在黑底的屏幕上活泼的跳动个不停。
第57章 真相
“来电”
“周肆”
温岁注视着屏幕上的字跳动了许久， 无意识地玩弄着摆放在桌上的笔帽。屏幕亮了又黑，黑了又亮，好几个来回之后终于沉寂于黑暗， 就像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
在最后的“未接来电”弹出以后，恢复了平静。
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按下手机的静音键后反扣在桌面，然后若无其事地看着屏幕打开了邮箱。
“岁岁。”郑梓柔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又觉得一股低气压莫名环绕在温岁的周围， 让她即使坐在隔壁工位都觉得压抑。
她有些担心， 所以忍不住开口关心道， “老大找你怎么了？”
“没什么， ”温岁朝她笑笑， 然后不再说话。
看她这样，郑梓柔也知道她不想再说，就不再勉强，干脆给一些空间静静。
温岁手脚麻利地一封封点开邮件阅读，大脑却像宕机一样完全没有办法处理信息，即使看着屏幕上的字也不能理解。
脑海里一遍一遍在回想刚刚的场景。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临时来的“特招”肯定和雷驰有一定的关系， 不然按照他那种性格， 肯定会把这件事的责任推到别人头上，维持自己好大哥的人设。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闹得难看。
项目几乎已经落实了百分之八十， 拿多拿少也是最后公司硬实力方面的较量，和销售的关系没有那么密切了。
他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这么干，等于把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抹去， 白白送给了另外一个人。
而她就算现在跳槽，也没有什么可以写在简历上拿得出手的成绩。
那些小单子暂且不提， 手头的几个大项目几乎都进入了尾声，而且也不是她自己谈的，而是从前辈那里获得的“遗产”，根本不能拿出去作为个人成绩。
毕竟“项目负责”和“项目参与”只有两个字差别，在明眼人眼里这就是天差地别的关系。
温岁实在想不通平时她和雷驰的关系还不错，怎么会突然这样摆自己一道。
“岁岁，”身边的郑梓柔轻轻拍了她一下，脸色有些不好看，“老大让我和你说，等下工作群里人家会找你，让你记得交接下。”
“好。”温岁尴尬地笑了笑，“知道了，那我先整理。”
郑梓柔转回头想要继续工作，最后还是多关心一句，“你要离职吗？不会吧。”
“没有没有，”她摇摇手，“别瞎猜了。”
果然温岁打开企业微信，发现小组群里新加入一名成员，而且已经和她打了招呼：
[销售部——司琉：你好，温经理。]
[销售部——司琉：后续北京奇迹和SDD2023年度项目标（长期）的事宜由我这边负责，还需要温经理多多帮忙。]
温岁盯着这个新人的资料一会儿，才回复了消息：
[销售部——温岁：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轻，新人还认认真真地填写了个人信息，上面显示她22岁，也就是刚刚大学毕业。
算了，不多加揣测。
她把电脑里之前准备的投标相关资料，报价，同行历年报价等等全部打包好，然后企业邮箱全部发了过去。
只是没过一会儿，新人那边就发来了消息：
[销售部——司琉：你好，我的电脑上只安装了rar的解压软件，劳烦把zip文件格式改一下。]
“……”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边就打来了电话，温柔又刻意的提醒她查收邮件。温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回复删了又删，才显得不那么无礼。
“小柔，我出去一趟，要是有人找我的话就打我电话，”她说着站起身往门外走去，“我等下就回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意外地碰到了从外面抽烟刚进来的雷驰。
她低了低头，匆匆喊了声“雷总”就往外走，没想到被雷驰一下子喊住，“小温。”
没有办法，她只能停下来，“怎么了，雷总？”
“不要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雷驰皱了皱眉头，又掸了掸肩膀上莫须有的灰尘，走回到办公室。
心情更糟了。
她现在甚至不知道能去哪里。不想坐在办公室，大概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她被空降兵顶掉的事实；又不能请假，避免给翻脸不认人的雷驰多嘴的机会。
好像现在怎么做都是错。
她在大厅里兜了几转，最后干脆跑到走廊的尽头，进了楼梯间又把门带上。
大家上楼大多是乘的电梯，所以这个逃生的楼梯间平时几乎都空荡，最多会有人过来抽烟。
她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双手抱着膝盖整个人斜靠在铁质的扶手上，一个人默默的发呆。
楼梯里黑漆漆的，逃生通道的标志在身后散发着幽幽的蓝光，看起来有些诡异。
温岁却不觉得吓人，她现在需要绝对的安静来放空自己，等从这个楼梯出去以后，她就又恢复之前的状态了。
凭心而论，她绝对不属于好脾气的人，甚至还有些火爆，在大学里因为观点而和同学争辩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那现在，又是为什么，自己就变成这副没有棱角的样子了呢？
也许是在踏上社会以后，还是在工作中，一次次的事件后她才意识到这个社会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她呆呆地盯着地上那点绿色的反光，思绪飘忽不定。
“温岁？”
男人彬彬有礼，又带着试探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才把她重新拉回现实。
温岁扬起脸，在昏暗的光线中勉强认出了来人——沈鹤。
好了，现在心情更差了。干脆重新低下头，假装没有看到。
可惜沈鹤并不配合她的假装，下了两个台阶蹲下了身体，“你怎么坐在这里？”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和你没关系。”
她说着站起身拍拍屁股就准备往外走，没想到被他一把拉住，“岁岁，你别这样，我没有恶意。”
“我也没有恶意，”温岁扭过头朝他露出了微笑，“所以可以放我走了吗，沈工？”
沈鹤叹了口气，无视了她的挑衅。
他早上接到抄送邮件的时候就知道多少发生了点什么，所以今天特地借口过来。看到她不在位置上，又问了郑梓柔她没有请假，于是试着在附近找找，没想到真的被他发现了。
他是知道她的性格的。
够认真，也够较真。还记得刚认识温岁的时候她和工厂技术部的大佬吵得不可开交，因为有个单子明明可以接下来，但是工序比较麻烦，大佬就批了不可行。温岁硬是去工厂和底下的技术员聊了好久，又迂回好几次，翻出来以前的合同，确定工厂可以实行之后特意整理了资料据理力争，谁知道大佬根本不买她的账。
以前那样棱角锋利的人，现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居然都没有和雷驰吵翻天？
虽然现在不是情侣，可是和她相处了那么多年，他也是看着她一步步够到现在的高度，谁知道……也许是因为他在第三方圈子，又或者因为他是男性，所以知道的要比她反而多一点。
“你不要对我有敌意。”他皱了皱眉毛。
其实他当初是真的没有想和温岁分手，可是她好像一直离他很远，两个人之间仿佛有着无法跨过的距离。
她爱工作，爱运动，唯独不爱他。
所以当有另外一个温柔又满眼是他的女孩子出现时，他就没有忍住……
谁知道她的眼里一点都容不得沙子……其实他也是知道的，可是总觉得自己好像能瞒天过海……后来的事情就由不得他自己，一步一步推向到现在。
“沈工，我们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温岁脸上是标准的笑容，把“工作”两个字咬的很重，“怎么可能对你有敌意？不过我现在要回到岗位上去，不好意思麻烦放手。”
虽然她还是一副不待见他的样子，但是他真的觉得很心疼。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资格站在她旁边了。
“温岁，你听我说，这次的事情我也了解一些，”沈鹤仍然不放手，“因为我们公司和两边的合作都比较多，所以对他们的事情多多少少都会听到……”他感觉到她挣扎地没有那么明显了，“这不是你的原因，你不要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
“这个女孩子……”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这在圈子里很正常，只流传在圈内男性里的消息，也许温岁会没法接受。可是他觉得还是要说，“她很早就跟了韩思淼，所以你知道的……这和你没关系，应该是雷驰和他的交易。”
“我知道了。”温岁面无表情地回答，继续挣脱开沈鹤的拉扯。
这次他没有再挽留。
一直走到大门前，温岁还是停了一下，“谢谢你。”
推门而出。
第58章 江边
其实她多少能猜到一点， 只不过猜到又能怎么样？
等温岁重新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她已经完全看不出刚才的颓势。
郑梓柔欲言又止，一直用余光瞄她， 好几次都张开了口可是又默默地闭上了，就怕她觉得尴尬。
“别看我了，”温岁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没有转过头，“我知道你想和我说什么，没事。”
“啊， 没事啊， 没事就好。”郑梓柔讪讪地笑了一下， “那我不影响你了， 你忙你忙。”
“嗯。”她知道现在再怎么表态， 别人也不会相信，所以也就不再辩解。
就这样一直到了下班。
郑梓柔好心地邀请她下班去吃个饭再逛逛街转换一下心情，但是温岁还是拒绝了，她现在更加想一个人呆着。
可惜这个想法并没有实现，她的车刚刚开出公司，就看见高高瘦瘦的男孩子站在树荫下，面朝向她的方向， 夕阳从树叶的缝隙中投下的阴影模糊了他的容貌， 只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阿肆？”她车子靠边停下，打量了一圈没发现他的自行车， “你今天打车过来的吗？”
“开车。”周肆朝旁边扬了扬下巴，在马路对面不远处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隔着距离她看不清车标， 不过显然不是上次的那辆库里南，“今天你晚上有事吗？带你去吃饭。”
温岁想了一下还是摇摇头， “算了，今天我不想出去。”
“那你想做什么？”他说着又指了指她公司车-库的方向，“你车子停公司去，明天我送你上班。”
为什么一定要喊她出去？都说了不想出去，可还是像没有听见一样若无其事地问她要做什么。
是她说话的声波被屏蔽了吗？
怎么一个人都听不见她说话！
明明知道他是想关心自己，可是她还是觉得委屈。又酸又涨的情绪充斥了她的整个心脏，她甚至觉得再多说一句眼泪就会掉下来。
很努力的工作也不会有好结果，不答应下流的请求也变成了错，现在连正常的说话都会被无视！
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绷不住了，几乎是逃跑一般地说道，“不了，我直接回家就好。”
然后甚至等不到他的回答，就启动了车。
她不顾一切地开车就走，故意在下班拥挤的车流里来回穿梭，试图甩掉跟在自己后面的黑车。
可惜事与愿违，不管她怎么开，那辆黑车都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后方，即使有时她觉得甩掉了，可是通过反光镜又能看见他的踪迹。
温岁干脆不管这些，在某个红路灯前方变道，往另外一个方向驶去。
就这样独自来到了江边。
这里是本市一个非常知名的景点，落日西下，不再炎热的光线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像是拥抱。浑浊的江面被日光渡上一层金辉，看起来波光粼粼。
江风四起，带的黑色长发飘舞，纠缠在她的身后。
江水奔腾，在下游交汇进入大海，江水奋力拍打海岸，溅起更大的海浪。
温岁蹲下身，轻触脚边的石块，原本棱角分明的岩石在日复一日的打磨下变得光滑无比，指尖细细摩挲，可以感受到坚硬岩石下逐渐被腐蚀的空洞。
岩石要不就放弃挣扎跌入大海最后消失在滚滚波涛之中，要不就依附在更大的岩壁上经受无尽的拷打，最后变得面目全非，爬满苔藓。
就像人一样。
踏入社会这条乱流，为了不被冲走，而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每一个棱角，紧紧抱住所谓的“救命稻草”不松手，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已经不知道了。
她无聊地蹲下身子，摆弄着脚边的石块，一下一下地往江里扔。可惜在如此磅礴的江流之中，一块小小的石子甚至连水花都激不起来，就沉到了江底。
可是小石头又可以做什么来改变呢？
温岁静静地盯着江面，一直到夜幕沉沉。
太阳彻底下山以后，江边的海风带了点凉意，吹得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准备返回，走到快靠近马路的位置才发现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停在自己的车子后面。
所以其实她也没甩掉周肆，而他也一直在这里等。
温岁沉默了一会儿，走回到自己的车上。刚刚坐下，副驾驶的门就开了，男人带着江边潮湿的风一起涌进车里，“等下吃什么？”
感觉他们俩相处的时候不是在吃，就是在吃。
这个想法让心情很差的她觉得有些好笑，可是当下的场景要是笑出声又显得她这个人奇奇怪怪，明明刚才还在伤春怀秋的。
所以她只能干咳一声，避开这个问题，“你没走啊。”
“嗯。”他说着麻利地扣上自己的安全带，“怕你掉下去。”
“噗——”
周肆冷着一张俊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她是真的绷不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怎么能开我的车门？”
“你的备用车钥匙在门口的篓子里，我就拿了。”说着乖乖地从口袋里掏出来，“对不起。”
这副样子她还怎么借题发挥？
温岁发现自己真的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叹了一口气，又从后视镜里看了下那辆车，好像是一辆黑色的轿跑，比之前的那辆看起来低调很多，“你不去开你的车吗？”
“好，”周肆点点头，却一点都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你今晚想要吃什么？”
她又想到了他们俩每天都在讨论吃什么这件事，不由得神色缓和起来，“都可以，我今天心情不好，所以外卖吧？”说着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要不自己煮饭也行？”
“外卖吧，太晚了。”他及时制止了她的主意。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周肆推门出去的瞬间，温岁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说，我要是现在的工作让我很不舒服，怎么办？”
这句话问出来以后她立刻就后悔了，向人展示自己的弱势实在不是她的习惯，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问周肆这样的问题。从小到大的经验，从学业和职场中都告诉她示弱是没有好下场的，你向对方示弱，他就会真的觉得你很软弱，并且用你的软弱来攻击你。
问他这样的问题，是让两个人都尴尬。
果然，周肆神色淡淡，好像完全不吃惊她有这样的想法，“那就离职。”
“离职以后呢？”温岁盯着他，继续追问道。
“你可以选择继续读书，”他转过身重新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坐好，正视向她，“也可以选择换个让你舒服的工作。”
这个回答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他不仅是个学生，而且没猜错的话还是个富二代，这是和她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即使现在他喜欢她，会试图站在她的角度考虑，可是他根本就不能理解她的犹豫。
所以温岁也没有试图让他理解自己，只是点了点头，扯了个笑脸，“你说的对，我考虑考虑。”
“石头只要身处在浑浊的江边，就不可避免的会被江水所沾染。”周肆突然意味不明地开口，“你只有两个选择，做一块被江水逐渐磨平棱角的石头；或者你就长得再高一点，长在江水拍打不到的地方。”
“嗯？”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他。
男人俯身向前，帮她温柔地系好安全带，又在她的脸颊上浅啄一口，才重新支起身体，“好了，我去开自己的车，我们家里见。”
一直到副驾驶的车门再次被关上，温岁才突然反应过来：也许他确实和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是他也在尽力想要站在她的角度考虑。
第59章 谈话
温岁开到家的时候， 家里灯光很亮，暖黄色的灯光照在白色的墙壁上显得暖洋洋的，空调已经把客厅吹得温度很冷， 茶几上摆着一杯水，是她的小熊杯子装的。
好像一切都正好。
“我刚才点了个外卖，”周肆从厨房里端着另外一个水杯走出来，“既然你不想去外面吃饭的话。”
男人高挑的个子五官清冷，细长的眼睛看起来天生不近人气， 脚上穿着她特地挑的熊掌拖鞋。
奇妙的违和感却是让温岁一天都在被莫名拉扯不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点点头， 明明有很多话想说， 最后开口的时候就变成， “你怎么回来那么快， 是不是超速了？”
“……”
他愣了神，有点无奈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你怎么想的？”
“那就好，”她换上同款拖鞋往卧室走，“我去把衣服换掉。”
走到半路又像抱怨似的多加了一句，“把这些晦气也换掉。”
周肆挑了挑眉， 不可置否地笑了一下。
卧室门被带上的瞬间， 卡了一下。温岁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紧跟着的身影也无声无息地窜了进来。
是那只小黑猫。
不同之前的是， 这家伙居然身上一本正经地穿了个巨大的黄色月饼，背上还写了明晃晃的“五仁月饼”，瞪着一双无辜的黑色大眼看着温岁。
几乎可以断定， 这肯定也是周肆的杰作。原来一晃神，都快要中秋了啊？
“咪-咪。”温岁蹲下身想要抱起小猫， 没想到猫咪傲娇地躲开，迈开猫步朝旁边走了一点儿以后蹲坐在不远处，仍然静静地看向她。
“你这家伙！”她无奈地笑笑，脱去身上的束缚，换上柔软的睡裙以后又去抱猫，这次小家伙不再躲避，乖巧地躺在怀里任凭她顺毛。
她一边摆弄着小猫咪，一边轻声地笑，“原来你也不喜欢工作啊，看你穿这个衣服那么可爱，叫月饼好不好？”
小黑猫仍然不说话，又大又圆的眼睛里仿佛含着一汪泉水，无辜又可爱。
“怎么不回答啊，你这么可爱，妈妈肯定要努力工作挣钱给你买冻干和罐头的，”她抬起小猫的前爪搓搓摸摸，“喜不喜欢叫月饼啊，喜欢就喵一个？”
“喵。”
还真的“喵”了一声。
不过这一声“喵”不是怀里的这只小猫叫的，是个男声。
“你学喵喵干嘛？”她扭头看向房门外，周肆背光而立，客厅的余光淡淡笼罩在他的身边，描绘出他的剪影。
他不语，并排蹲到她旁边，伸手把小黑猫接了过去，“月饼，你饿了吗？”
小黑猫仍然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懵懂又天真地看向周肆，最后轻轻地“喵”了一声。
“走，去吃罐头？”他说着站起身，把月饼抱到客厅，开了个罐头给它，然后自己又走回来重新在她的身边蹲下，认真地盯着她。
温岁被他这么看着有些不好意思，侧过脸避开他的视线，“怎么？”
“你没有什么想吐槽的吗？”周肆的声音循循善诱，“我看你心情不太好。”又朝她眨了眨眼，“我口风很严的。”
她愣了愣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对面的男人突然之间的转变。不过很快，她同样狡黠地笑了一下，“那要看你用什么秘密来换？”
光暗交接的卧室内两个人并排蹲坐在地上，肆无忌惮地互相对视着坏笑。
笑了好一会儿，温岁才重新恢复了神色，“咳咳，那现在，咱们男士优先吧，说说你拿什么来交换？”
“我想想。”周肆丝毫没有敷衍的样子，他双腿盘坐，一只手撑在膝盖上支着脸，微微侧过脸庞认真地思考，视线无意识地定向某个点。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点了点头，“齐皓他晚上不洗澡。”
“什么鬼！”她不满地叫了起来。
看他全情投入的样子还以为能有什么大料，谁知道居然是这个？！温岁佯装生气，恶狠狠地瞪着对面得逞的笑的男人，“警告你啊，我要听点儿……嗯，来劲的，不然小心！”
“小心怎么样？”周肆仍然那副若无其事地样子，眼里隐隐藏着笑，“你倒是——啊。”
话音刚落，伴随着男人低低的叫声，温岁猝不及防对着他的肩膀来了一口，抬起头含糊不清地龇牙咧嘴，朝他炫耀道：“怎么样。”
下一秒，他的目光沉了沉，把对面还在笑嘻嘻的女人横空抱了起来。
“你！”
可惜还没等周肆走到床边，不识趣的手-机-铃-声从他的裤袋里传出。
他皱了皱眉头，碍于没有多余的动作来摁掉铃声，只能悻悻地把怀里的温岁放了下来，接起了手机，“你好？”声音比平时更冷淡几分。
“……好。”他看向床沿，女人的黑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洋洋洒洒落在肩头半遮半掩，和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一双眸子更是波光潋滟。周肆叹了口气，朝门口走了两步，“等我，我去拿外卖。”
不过她肯定是不会等他的。
果然，等他把外卖拿回来，温岁已经恢复了日常的神色，好像刚才什么都不曾发生，“点的什么？”
“你自己看。”
其实还是意犹未尽的。周肆心里有点不爽，但是也没有过多的表露出来，只是专注地在那里拆包装，一边在心里感叹温岁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变脸”的本事学了去，是应该开心他俩更加像了？还是难受她好像最近都想占据主场？
她看着他的背影偷笑，短暂的胜利让她心情不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桌边，两个精致到完全看不出是外卖的盒子完美保温，打开以后里面的牛排甚至还冒着热气，凑近以后闻到肉质在铁板上煎烤滋油溢出的香味。温岁瞄了眼包装袋，是本市一家走高端线的西餐店，没想到还有外卖。
而在牛排的旁边，是一瓶瓶装的深酒红色液体，上面贴着奇怪的标签，盲猜是葡萄酒。
“我不能喝酒，”温岁说着坐了下来等待开动，“只能都便宜你了。”
周肆一双凤眼斜睨了她一眼，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提起瓶子，往桌上的杯中斟满，“我知道，这是葡萄汁。”
“好吧。”她耸耸肩，顺手拿起一杯就喝，甘甜的汁水不像市面上的那些葡萄汁为了模拟出葡萄的味道而过甜，反而甜的恰到好吃，有些回甘又不会在舌尖残留苦味，“好喝。”
“既然好喝的话，那是不是该和我，”他顿了顿，“这个口风很严的男人，吐槽一下你最近的不愉快了？”
“……”
温岁盯着透明的杯沿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才慢腾腾地开口，“你觉得，男女有没有差别？”
“当然有。”他专注地切割着盘中的牛排，脊背挺得笔直，姿势优雅又富有节奏感，甚至让温岁觉得自己家这个背景有点衬不上他的动作。
她仍然垂眸，“什么差别？”
“体力，外形，社会层面，或者认知……”
周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温岁激烈地打断，“男女认知能有什么差别？”
不过他并没有因为这个而生气，停下手中的动作，把已经切好的那份递了过来，又把她面前的那份端回自己面前后才耐心地回答，“被认知，刻板印象永远存在。”
温岁猛地抬头，正视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
原来他已经她最近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情发生得太快，以至于自己一直在用被动的态度来处理。一直以来家里虽然父母都很爱她，可是他们能给她有效的建议毕竟有限，而她也早早地习惯发生了问题一切都由自己来解决，甚至不知道应该和谁来讲。
而现在，即使他和这个行业毫无关系，她还是迫切地想要从第三方的角度来看待，“那我要怎么做才好？”
“在一个小时以前，我会建议你辞职，而现在，我觉得这份决定还是应该由你自己来做。”周肆说着看了她一眼，“快吃，要冷了。这份工作值得还是不值得，你本人来判断会比较好，因为我没有办法体会你的沉浸价值有多少。不过我能够做的，大概就是给你点个好吃的外卖，再做你的垃圾桶。”
只要你需要的时候，我在就可以了。
听到这里，温岁笑了起来，她突然觉得沉重的包袱好像被甩掉，在最近的一周第一次感到彻底的轻松，“那我觉得，我走一步看一步就好了。”
“行，那你就走一步看一步。”周肆认真地点点头，“快吃牛排，真的要冷了。”
她闻言低下头，插上一大块已经切好的牛排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又忍不住想看看这个家伙吃瘪，“那天我倒垃圾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外卖塑料袋。”
对面的男人几乎一秒就知道了她在说什么，不过他只是稍稍红了脸，立刻又面不改色心不跳，淡定地举起面前的杯子小啜一口葡萄酒，“不要以怨报德啊。”
“嗯，我知道了。”温岁憋笑着点头。
这顿外卖吃得意义非凡，起码让温岁可以淡定地正式开始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天温岁照常来到公司，发现自己左手边一直空着的位置上摆放着一把精致的遮阳伞，伞上还随意叠放着一只铂金包。她看另一边的郑梓柔已经坐在位置上，好奇地走过去打听道，“这是招了新人？”
郑梓柔表情有些奇怪，仔细打量温岁的表情后，确认她不是故意问地才回答道，“就是那个，额，北京办事处的人。”
温岁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点了点头就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沈鹤不是说她跟了韩思淼很多年吗？本以为人都不会来的，直接挂名就好了，没想到还兴师动众地跑过来一趟。
几乎就在同时，她听见身后温柔又嗲媚的声音，“Wensy，你来啦。”
第60章 发现问题（上）
温岁闻声转过头， 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站在她身后。长卷发，五官极其精致，脸上的笑容很甜， “我是昨天和你沟通过的司琉，还记得吗？”
不等她开口，对方已经又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热切地拉住她的手，“我是新人， 有些问题不太懂， 还需要你多指点呀！”
她用余光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手， 淡定地回握了上去， “好， 我是温岁，叫我Wensy就可以。”
“我特地和老大申请坐在你旁边的，这样对接的话会比较方便，”司琉说着走到了旁边坐下，“吃早饭了吗？”
温岁注视着面前的女孩子，内心有些复杂。
如果说对她一点看法都没有，那未免有些过于虚伪。抢走了她辛辛苦苦忙了那么久的项目， 又是用那样的手段……可是转念想想， 这些和司琉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她，也是别人， 问题矛盾的核心根本不在她这里，而在于韩思淼和雷驰。
不过她也没有那么宽广的胸襟可以无限包容，于是只是表面上敷衍了一下， “我已经吃了。”
说完就打开电脑，表现出不想再继续谈话的样子。
那边的司琉也很识趣地领会到她的意思， 自讨没趣以后就不再开口，默默地坐在电脑前面摆弄自己的电脑。
倒是郑梓柔，明明处在事外的她一直在旁边探头探脑想要打探她们俩之间的事，不过最后还是收回了自己的好奇心，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
一直到中午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岁岁，我今天带了饭，你和我一起吃吗？我带了很多。”
温岁手上的邮件正在收尾，侧眼看到她的饭盒，知道郑梓柔醉翁之意不在此，也没有说破，“行，等我下，我这边写完。”
等她把邮件回完，两个人才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刚刚上到电梯，郑梓柔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岁岁，没想到她这么年轻啊？我刚才找了HR想看看她的履历，结果还不肯给我说是隐私。”
“是有什么来头吗？还是说人中龙凤？”她看向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温岁，“你看到过她的简历了吗？你还记得前两天我怎么和你说的，是吧，这种机会……虽说不是好事，但是有的是女人会争取。”
“不过我也知道你肯定接受不了这些，这不是你的性格会做的事。”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温岁，话在嘴里打了几圈转还是最后决定不说了，“算了，你只要能力强，总能有出路的。”
“再说了，你不还有你的富二代男朋友嘛，那天听说开的库里南，可以啊你。”
郑梓柔装作若无其事地轻打了她一拳头，试图缓解自己莫名的尴尬，“羡慕你都来不及。”
温岁笑笑，把话题引向别处，“你今天带了什么好菜？”
“不告诉你，等会儿你自己看。”郑梓柔看出她不想提，借势也跟着转过了话题。
两个在食堂找了个角落坐下，没想到刚沾到凳子，就听见旁边传来司琉的声音，“你们俩也在啊，带我一个呗？”
郑梓柔心里不舒服，干脆装作没听见，埋下头整理自己的保温袋不想理她。
司琉她表情有些尴尬，手里拎着外卖袋往温岁的旁边坐下。
“你们今天吃什么？”
三个人默默无言地吃饭，司琉脸上挂不住，再次开口想要加入她们，“我今天点的轻食，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可以给我推荐推荐。”
“你什么时候去北京啊？”郑梓柔干脆地略过她的问题，直直地盯着她眼神不善。
司琉残存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温岁用眼神示意郑梓柔注意，给她解围，“我们今天随便吃点，不过这里没什么好吃的，工厂地方也比较偏。”
“这样啊，那太可惜了，下次有机会下班一起去吃好吃的，我请客。”司琉终于表情舒缓了一点儿，她看了眼郑梓柔，又看了眼坐在旁边的温岁，“我大概在这边呆两周，就会回北京。”
她都敏锐地捕捉到了司琉的用词，“回”，这也就侧面证实了沈鹤没有骗她。
果然，郑梓柔也瞬间get到了这个点，对着她使了个颜色。
不过司琉并没有意识到她们之间的这些弯弯绕绕，她一边东扯西扯地说一些闲聊，一边撕开油醋汁的调料包淋在自己的轻食上，笑着抱怨，“减肥好难啊，可惜不减肥又不行——”
她的话还没说话，陌生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大家的视线聚集到司琉摆在桌面的手机上，因为是倒扣摆放的，所以看不到来电人的名字。
“我接个电话哈。”司琉也不避开大家，她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后不自觉地挽起嘴角，直接在座位上就接起了电话，“怎么啦，想我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声，食堂嘈杂，大家并不能听清男人在说什么，但是那个声音和语气温岁却是熟悉的不得了。
这是韩思淼。
“嗯，对，吃午饭呢，”司琉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脸颊的中间，腾出手叉子把调料和蔬菜搅拌均匀，“挺习惯的啊，这里还不错。”
“是吗，你上次来的时候去吃的那家很好吃吗？好，那我晚上去试试。”
“Wensy吗？”她说着视线看向坐在一边的温岁，表情坦荡。
温岁正在夹菜的手顿了一下。
不过司琉很快又回到了话题中，“她就坐我旁边呢，是，对我挺好的，你放心吧，你不是我男朋友吗，怎么和爸爸一样麻烦。”
她的脸上都是甜蜜的笑容，甚至连郑梓柔都觉得有些奇怪，完全不避嫌吗？
“好啦，知道啦，嗯，她和我对接的很好，挂啦。”司琉说着挂断了电话，朝她笑了一下，“对了，Wensy，思淼让我好好讨好你，今后你高升以后还能带我发财。”
温岁甚至一时间都不知道她这是在嘲讽还是开玩笑，只能笑笑，而郑梓柔甚至默默低下头，偷偷翻了个白眼。
“对了Wensy，你为什么不做这个项目了啊？”司琉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好奇地问了一句，“雷总和我说这个项目本来是你的，但是你拒了，所以才轮到我。”
“你不知道为什么？”郑梓柔再也忍不住，直接抬头就怼。
司琉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脸上露出了慌张的神色，显然是被吓坏了。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问道，“和我……有关系？”
“和你没关系？！”郑梓柔眯起了眼睛，刚想继续说话就被温岁打断，“好了你，别这样。”
“你让我说嘛，有什么不能说的。”她回头不满地看了一眼温岁，“反正我在这里早两个月，晚两个月走没差。”
“不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司琉小心翼翼地插话，“如果真是我的原因，我可以现在就去辞职的。”
“那你去啊，别光在这里逼逼——”
郑梓柔这次话还没说完，就被温岁强行拉了起来，“我有话和你说，咱们借一步说话。”
她说完又看了一眼司琉，朝她勉强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们说完就回来。”
说着强行拉动郑梓柔走到食堂外拐角处的一个景观带后面。
现在天气还热，正午的太阳灼热地炙烤着大地，景观带这里树木茂密不时有小虫子飞过，显得更加闷热，所以根本没人会来。
郑梓柔走到这里后不满地甩开了温岁的手，朝她瞪了瞪眼睛，“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包子了？还是我认识的温岁吗！”
“你别激动啊你，”温岁无奈地摁下她想要捏自己肩膀的手，“我没有包子，你听我说。”
“看她的表情，司琉应该确实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抬眼正对面前的郑梓柔，对方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怒火。她收敛神色，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还有，我不是包子，只是我暂时还不能和雷驰闹掰，我好像发现了这次投标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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