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电话铃声之后， 那边接通了电话。
“岁岁？”郑梓柔温柔又稳定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倒是让温岁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怎么忘记了，郑梓柔本来就准备离职， 所以也不会和她这样对于失业很焦虑。
温岁沉下心，语气尽量显得平和，“不好意思我都忘了，是不是打搅你睡觉了？”
“没事。”郑梓柔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嗲嗲的，“我现在要开始着手准备我结婚的事比较忙， 所以走了。你也知道的， 我对这个很看重， 我不想别人插手， 事事都要自己来， 忙得不可开交，我老公就让我干脆早点离职。”
她说的理由很充分，可温岁总觉得有些奇怪。
虽然郑梓柔确实之前就和她说过要走，但现在这个操作有点过于急躁。她不是一个很有事业心的人，但她也绝对不会说风就是雨，这几年两个人共事，几乎没有掉过链子。
不过既然她不想多说， 那也不好多问。
于是温岁也不再追根究底， 顺着对方的话接了下去，“也对啊， 毕竟这是一辈子一次的事，肯定要事事如意啦！那我先回去上班，咱们有空约出来吃饭呀？”
“好嘞， 这是肯定的。”郑梓柔在电话里甜甜地笑开。
两个人简单告别挂断了电话，温岁本来准备好开车去直接和郑梓柔约个饭， 现在不需要她这么干，只能重新回到了办公室。
司琉打了个电话说这两天下工厂，不坐办公室，本来坐对面的几个同事来了客户都去接待，这样一来，她这半片彻底空了。
温岁打量了一眼空荡荡的桌子，有些怅然若失。
“Wensy，老大喊你。”另外一边的同事划着凳子过来轻拍她的肩膀，一边压低了声音想要吃瓜，“你们这最近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她扭头看回去。
“怎么一直在找你啊？昨天，”他瞄了一眼雷驰的办公室，确认他在打电话后才继续说，“老大把郑梓柔喊进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吵得好大声，出来她收了东西就走。”
“今天还没来上班，是请假了吗？还是辞职。”
“辞职了，”看着同事眼里熊熊燃起的八卦之火，温岁站起身，“那我先进去。”
“行，你去忙。”同事悻悻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郑梓柔和雷驰吵了一架？这件事怎么越来越奇怪，郑梓柔只是个跟单，最近也没有出什么岔子，平时和雷驰八百年都不会讲上一句，有什么东西能吵架？
她整了整自己的衣摆，敲门走了进去，“雷总。”
“嗯，你坐。”雷驰已经挂断电话，坐在老板桌的那一头看着她，表情有些复杂，“小温啊，我最近找你也比较勤快啊。”
他们俩之间的上一次单独谈话并不算愉快，不过温岁还是抬起头，正视对方的眼睛，“雷总，您说。”
“没什么，”雷驰看她的表情反倒先打了哈哈，“主要是你手底下的人走了，所以我就例行问一下。”
“郑梓柔怎么样？这个季度，有没有什么过失点或者伤害公司利益的地方？”他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目的性太强，赶紧把话锋转了回来，“当然啊，有表扬之处也要提。”
“现在在算她的个人考核，关系到最后落实到她手中的钱。”
“你也知道的，咱们公司是要2N的……”
他这话一出口，温岁立刻明白雷驰到底想干嘛，他的话兜兜转转那么久，不过就是想在最后摆郑梓柔一道。
只是她想不到郑梓柔到底做了什么，会让雷驰那么愤怒？
“雷总，郑梓柔都做得挺好的，做事情也负责，都很不错。”温岁说着甜甜笑开，“您觉得呢。”
雷驰眼光一闪，随后便恢复了正常，“行，你是她的直属上司，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
“那我直接递了。好了，别的没什么事，你先出去吧。”
“行，雷总那我先走了。”
她自然是不想呆在里面的，在这里呆着浑身不舒服，立刻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被叫住，“小温啊，对了，你手里的项目平时都有整理吗？”
“都整理的。”她停住脚步。
“那就好，”他顿了下，意有所指，“到时候分类拷贝给我一份。”
温岁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行。”
她这么冷淡，反倒是让雷驰觉得很难受。他不明白为什么之前很有眼力见的温岁怎么这几天变化那么大，就算是瞎子都看得出他刚才想要让她提些郑梓柔的不是，结果她就像看不见似的说挺好。
好什么好，顶撞领导，简直目中无人。
温岁这边已经不能派项目，他现在和韩思淼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自然是不会违背他的意思，毕竟也收了不少油水。
她也没有继续需要个助理的必要了，这不正好楼下缺人，内贸的经理让他多少卖个面子找个人过去顶顶，他就自然想到了郑梓柔。
谁知道她死活不肯，最后干脆拍了桌子就叫辞职，说要回家准备结婚。
女人果然都只想那些儿女情长，没有什么大出息。
不过内贸的人还是要找的……他看了眼站在门口已经打开门的温岁，再次开口叫住了她，“小温，对了，有个事和你提一下。”
温岁都已经跨出办公室，又听见雷驰的声音简直痛苦得闭了眼，整顿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再次回头，“是，雷总你说。”
“你最近没有结婚的打算吧？”
雷驰这句话其实是想讽刺郑梓柔，毕竟她不肯去的原因就是说自己要离婚，只是不知道温岁有没有听懂。
“……”
她可以说她已经结了嘛。
温岁摇摇头，“没有。”
“那就好，最近他们内贸缺人，你过去顶一下，不会要多久的，等招到合适的新人就让他们过去。”
“你放心，你的岗位还是留在这里，”雷驰补充了一句，“岗位按我们这里算，你放心，但是内贸出差的补贴照给。”
温岁心里简直八百个无语，他是不是还觉得自己特别体贴，毕竟没有直接给她降薪。
“你手边算一下，最快什么时候能——”
雷驰的话还没说完，温岁就扭过头重新走到办公桌边，“雷总，不好意思，我去不了。”
“什么？”雷驰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温岁居然也不肯去？他竭力调动脸部全部肌肉，才不至于让自己看起来有些奇怪，“给我个理由。”
她干脆大喇喇地坐下，和雷驰保持平视，“首先，我的合同是签在外贸，调岗必须征得我本人的同意。”
“我不是在征得你的同意了吗？”他压住自己的怒火，声音低得可怕。
温岁点点头，“是的，我也说了，我不同意。”
“我就呆在外贸，做我的本职工作，哪也不去。”
“那你就等着公司的辞退吧。”雷驰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他眉头紧锁，伸手指向门外，“出去。”
“你怎么能辞退我？我又没做错什么……”温岁也皱起眉头，“劳动法规定不能无故辞退员工。”
雷驰抬手用力地拍了桌子，瞪她，“温岁，你注意你的言辞，你觉得我开不了吗？你等着吧，下午人事会来联系你的。”
“你不能辞退我！”温岁干脆就站了起来，“我什么都没做，你凭什么辞退我？”
“哼。”他不再和她说话，我转过了身子。
“你等着，你辞退不了我的，”温岁大喊道，“我没做错，你不能辞退我！”
说完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办公室。
门外的同事们面面相觑，刚才办公室里的激烈战况让大家摸不到头脑，都在往里面偷瞄着想要吃瓜。现在看她出来了，反而都转过头不敢再看。
避免被殃及城池。
温岁气呼呼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狠狠地拍了一把电脑桌，干脆就离开了办公室。
一直走到厕所隔间内，她才捂着嘴笑出了声。
刚才她那副神态，完全就是演给雷驰看的，目的就是让他主动开除她，这样可以获得赔偿。
禾平重工那边给的时间很紧迫，她必须尽快离开这边去入职。可是按雷驰这个想要立牌坊的做法，估计要拖她好久，只会让她边缘化处理，拖泥带水的一点都不利索。
郑梓柔在公司虽说不是很主动，但是本职工作都是认真完成，就这样他居然还想克扣人家的季度奖金，实在太不是东西！
所以她干脆激化矛盾，趁热打铁让雷驰主动开了自己。
这样她既获得了自己应该有的保障，后面去禾平重工又不会落人口舌，简直一举两得！
接下来，她只要尽可能地快速离职，一定要在节点之前办完手续，然后去新公司。
时间很紧张，她还要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第72章 欢迎回家
其实温岁心里还是有点没底的， 她就怕雷驰反应过来再拖她时间，毕竟对于他来说这件事是没有损失的，对她倒是损失不小。
不过还好， 也许是因为郑梓柔的事情在前，雷驰实在气不过，倒是下午人事就过来主动联系温岁了。
“温经理，我这边和你例行问询一下，现在你手上有什么长工期项目吗？”人事推了推眼镜， 看向坐在对面的温岁。
说实话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温岁突然就会走。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 去年的年会上她还表演了节目， 当时有很多领导都注意到她， 包括年底的年会还拿了优秀员工。
怎么突然就被开除呢？
温岁倒是看起来很平静， 说话也很得体，“都没有，之前的项目已经收尾完成，没有新项目，所有的文件都拷贝给外贸部总经理雷总。”
“好的，那你有创新项目吗？”
她摇摇头，“没有。”
“有尚未开展的重大项目吗？”
温岁想到SDD的项目， 顿了一秒仍然摇头， “没有。”
“啊，好， ”人事又下意识地摸了一下眼镜，看看自己手中的材料把其中一张抽掉，“既然这样的话， 那不需要签署行业协议了。”
“稍后信息我这边会和雷总经理核实，没有问题的话你这边盖章签字就可以了， 奖金正常发薪日下发，补偿的话也按正常发薪日发放，可以吗？”
“可以。”温岁点点头。
“那就这样吧，麻烦您了。”人事说着站起身，主动去推开门，“稍后我们去把系统注销，剩下的资料签字就可以。”
“好的，谢谢你。”
一系列的文件签了一个多小时，因为她作为销售和工厂财务等部门都有联系，所以到处走了好几个地方才全部完成。
等她终于跨出行政大楼的时候，温岁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周以后，她就和这个公司没有关系了。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雷驰不在，负责其他区域的同事过来通知她后续交接。
办公室里大家都没有说话，冷冷清清的氛围有点儿尴尬。
这个男同事平时话很少，两个人几乎没交流过几次。他看了她好半天，像是有好多问题想要问，最后还是简单地就说了几句，“岁岁姐，雷总说你把收尾的项目进展表和配套文件给我就行，还有……”
他抿了抿嘴，眼神飘忽，搞得温岁反而有点奇怪，“我知道了，还有什么问题吗？你说就好了，我没事。”
“没什么，就是我们几个说大家好歹在一起共事过好几年，今晚你有空吗？一起吃个践行饭。”
他说着视线投向坐在另一边的几位同事，大家点点头，又把目光投回到温岁的脸上。
温岁一时间有些感慨，她并不是一个特别擅长维护同事关系的人，再加上办公室除了她以外都是男性销售经理，所以不自觉地会和大家有边界。
没想到临走时，大家居然还想着送她。
“行，你们想去哪里吃？我请客。”她笑嘻嘻地看向大家，“离下班还有几个小时，你们抽空看看呗。”
“那哪还能你请客？”另外一个同事开了口，“践行哪有自己请客的道理，我来我来，别和我抢——”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同事敲了下脑袋，“哥我在这里资历最久，你和我争？好了就是我请，你们挑……不对，温岁你挑个地方，我来订位置，记得喊上郑梓柔啊？”
温岁也不推辞，点头答应下了，“行，那我来挑。”
原本有些奇怪的氛围重新热络起来，大家好像恢复了以往的活力，一边讨论手里的项目，一边插科打诨间度过这个下午。
郑梓柔家就在饭店附近，下班后温岁去接了她，两个人一起去到酒店。
到小区门口，郑梓柔已经早早得在等了。
“岁岁，你怎么也离职了？”她利落地爬上车，一边扣安全带一边问道，“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听到她的问题，温岁差点笑出声。
郑梓柔辞职的时候，自己第一个想法就是郑是不是被自己连累了，原来她也一样。
看到温岁挽起的嘴角，郑梓柔有些奇怪，“你笑什么？”
“没什么，走，咱们吃饭去，今天是丁哥买单。”温岁说着踩下了油门。
郑梓柔砸吧了两下嘴，有些惊讶，“我听错没有？那我得多吃点，丁哥的钱都在老婆手里，想必这点钱他可攒了好久，必须要痛下狠手啊。”
“哈哈哈你说的是人话吗？”温岁笑得更开心了。
两个人一路聊着天来到公司。
其他人都比她们来得早，包厢已经订好，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推开大门，大家都齐展展地在位置上坐好，只差了一个人。
温岁看了一圈，笑着问大家，“诶？小狗怎么比我还慢？”
小狗是和她交接的那个男同事的绰号，因为姓汪，同事们老是喊他汪汪，最后就莫名其妙地演化成小狗。
“他小子说今天要喝酒，把车停回家了。”另外一个同事接口道，“咱们先点菜，他很快的。”
“行。”郑梓柔答应下来，拉着温岁入了席。
没等一会儿，小狗果然推门走了进来，坐到温岁旁边的位置。
丁哥年纪最大，资历也最老，他看向温岁和郑梓柔率先开口，“温岁和郑梓柔啊，你们在公司里也都好几年，大家同事相处也挺愉快。他们几个没结婚的害羞，就由哥做个代表行吧，祝你们今后前途似锦，长风破浪！”
温岁给郑梓柔酒杯倒了饮料，又给自己满上以后举向丁哥，“行，我也祝各位今后一帆风顺。”
郑梓柔和她摆出一样的姿势说道，“我也，祝大家一帆风顺！”
“哥你这搞的，和干嘛似的，”旁边的另外一位同事好笑地摁下丁哥的杯子，“今后大家还能微信相见，邮件相见，各种相见呢。”
大家喝了一轮，又吃了一会儿菜，都放开不少。
“也对，”丁哥喝了杯中的酒，看向温岁，“小郑肯定是回去结婚了，你呢？你怎么说，换行业吗？”
丁哥怕她为难，又补了一句，“这就是私下里问问，肯定不会乱说啊。你要是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啊。”
温岁迟疑了一下，最后含含糊糊地答应了，“应该不换吧。”
这里的销售都是人精，丁哥当然明白她话语中的意思，于是也不再追问，反而又举起酒杯敬了她一杯，调侃道，“那我先抱抱你大腿，万一今后做了甲方爸爸，到时候多提携提携我小丁啊。”
大家被他的话逗得纷纷笑了起来，也学着他的样子来敬温岁，搞得她哭笑不得，“你们这做什么啊。”
“别闹，你们怎么都来欺负我们岁岁啊！”郑梓柔在旁边替她说话，一边端起酒杯回敬大家，“温岁她不方便喝酒，我代表我们俩一起敬大家啊。”
“行，当然行！”
大家本来就是开玩笑，看郑梓柔接话更加激动，席间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一顿饭就这么愉快地结束了。
丁哥他们找了代驾，温岁本来就不能喝酒，郑梓柔本来就没开车，还剩下小狗需要打车。
“汪澈，你打到车没？”
她看见汪澈站在酒店门口喝多了摇摇晃晃，等从地下车-库把车开出来的时候还在原地，于是停车摇下了车窗。
酒精的作用下汪澈脸有些红，说起话来吞吞吐吐，“我吗？我？嗯，我来看看……”
“有没有呢，姐你不用管我，你走就行……我来看看，诶？我的车呢。”
温岁和郑梓柔对视一眼，看着面前恨不得把手机塞进眼睛里汪澈，明显他不太行了。
“你要送他回去的话我在车上陪你，你把他弄回去再送我回家。”郑梓柔和温岁合作多年，瞬间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温岁点点头，转向还在试图寻找自己的手机的汪澈，“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岁岁姐，我可以的。”汪澈认真地摆摆手，“咱俩，男女孤男寡女不方便……”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郑梓柔翻了个白眼打断，“你想什么呢？我不是人么。”
“这样啊？”汪澈挠挠头，又仔细瞪了两眼，才不好意思地说道，“原来梓柔姐也在？那行，我谢谢你们……”
“上车。”温岁不想和他废话，直接开门让他上去。
汪澈跌跌撞撞地摔坐到汽车后座上，没等两分钟就打起了呼。
汪澈还是单身和父母住在一起，温岁到了楼下用他的手机给他父母打了电话，没一会儿老两口就下来接儿子。
简单寒暄之后，她又开车送回郑梓柔到家，最后终于往自己家开。
外面街道上人已经不多了，零零散散的人群在人行道上慢慢行走，昏黄的路灯在柏油马路上投下一片片黑影，看起来莫名有些孤单。
马路上车辆很少，温岁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扶住方向盘任凭简单的肌肉记忆带动自己行驶在大路上。
她很喜欢在黑夜空无一人的街上开车的感觉。
就好像这个世界上只剩下自己，有一种孤独又静谧的美。
白天忙忙碌碌一天，所有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以至于她甚至没有好好的思考问题，一直到现在才有时间处在独立空间里好好整理自我。
对于这次的离职她心里其实非常感慨。
虽然已经有打算，而且理智也知道不管有没有发生别的事，她必然要在未来的某一天离开这个公司寻求更加长远的打算，可是真正跨出这一步的时候还是觉得很难。
让人离开舒适区实在是一件不算美好的事情。
不过走出围城以后，不知道又该去往何方。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温岁一路开到了家。刚刚走到门口，大门就应声打开，里面的男人身上是休闲家居服，小熊拖鞋，凌乱的额前碎发垂在眉际看起来意外的有些乖巧，而她的情侣小兔拖鞋已经摆在门口。
他看着她笑，声音低沉，“欢迎回家。”
第73章 今天一起睡吧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温岁在门口一边换拖鞋一边随口问道， 刚想抬头就撞进一个温柔的怀抱。
周肆的声音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心跳和胸腔的共鸣在她耳边清晰可见， 伴随着他罕见温柔的声音，“好想抱抱你。”
她愣了一秒，停下自己的动作狠狠回抱住他。
两个人就这样在门口抱了很久，久得仿佛好多天以后的重逢，可其实他们才两天没有见。
等重新松开的时候， 温岁被自己的样子逗笑了。
她的脚上只穿了一只拖鞋， 另一只脚光秃秃得有些冷， 所以干脆踩在周肆的拖鞋上。而她身上的外套更是褪去了一半， 一只袖子勉强穿在身上， 另一边松垮地挂着快要垂在地上。
“你先放开我啦，”她笑着推他一把，“我先去换衣服。”
“好。”
周肆嘴上答应着，胳膊却是一点都没有放下，仍然死死地挂在她身上，“你去。”
温岁只觉得心里甜，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往房间里走， 一不小心口袋里手机滑落在地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说弯下腰帮她捡， 目光触及到屏幕整个脸都冷了下来。
她回过头，看见周肆的表情满脸迷惑， “？”
“小狗？”周肆凤眸微眯，咬着牙声音都在抖，“小狗是谁？”
温岁也懵， 随即反应过来汪澈应该是直接打的微信电话，上面显示的是他的昵称， 赶紧洗清自己，“不是，不是小狗……”
“这不就小狗？”他又看了一眼，“性别为男的小狗。”
“……”
她好想要来道雷现在劈死对面这个吃醋精！
温岁面无表情地夺过自己手机，顶着汪澈杀死人的目光直接外放拨通了对面的电话，“喂？”
那边传来汪澈喝得醉醺醺的声音，“岁，岁岁姐，今天谢谢你啊。”
她挑眉看了对面还是一脸死相的周肆，故意问道，“谢什么？”
汪澈不明所以，他的脑袋里现在灌满了酒精，只会机械的回答，“谢谢你今天吃完饭送我回来……丁哥今天灌了我好多酒，我，yue……”
她皱皱眉头把手机拿离耳朵，挑衅地举起手机，“满意了吗？”
周肆倒是对这个让人生理不适的声音没什么反应，只是仍然注视着温岁，像是不解，“为什么备注他是小狗？”
“你应该说为什么他叫小狗，”温岁纠正他，“这是他的微信名，我有什么办法，他姓汪。”
对面人原本冷漠的表情出现了一道裂痕。
温岁看得好笑，一边继续趁胜追击，“要不我打个电话过去，让他现在改名字，就说我们周公子不满意啊？”
“好了，那你先忙我挂了哈。”
“好的岁岁姐，不好意思yue……”
伴随着奇奇怪怪的声音，她终于挂断了电话。
客厅内重新恢复了安静，温岁和周肆两个之间隔着半米的距离对视，她脸上满是狡黠的笑容，他则看不出什么情绪。
算了，对面这家伙比自己小六岁呢，干嘛和他较真。
半晌，温岁先打破的平静，“我去倒点水喝，你要一直在这里傻站着么？”
他这才正常起来，“我去看下水够热么，”说着意味深长地抬眼，“你该洗澡了。”
“我昨天回家的时候，”她刚想狡辩就回忆起来昨天好像确实没有洗，瞬间心虚起来，“……那也不用——”
“去洗澡。”
周肆瞬间戳穿她的诡计，干脆利落地一路推着她往浴室走，又顺手拿上她的衣服，“去吧。”
刚刚扳回的一城！
温岁恨得牙痒痒，思考着怎么样才能扳回一城，一直到温热的水从花洒中喷出，让她整个人湿透……才猛地想起，
她好像忘记拿某些东西了……
匆匆洗完，温岁套上睡衣睡裤，把门打开一条小缝观察外面的敌情：
很好，周肆好像回自己的房间了，客厅空无一人。
她又拢了拢自己的衣服，再次观察一遍周围的情况，然后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冲回自己的房间——
房门打开，她刚刚冲出去就和站在一边的男人撞个满怀，“啊！”
“让我回下房间，我有事！”她说着又想溜。
周肆满脸疑惑，盯着自己怀里的温岁轻声问道，“你在干嘛，怎么鬼鬼祟祟……”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他突然愣了愣神，然后明白了什么似的勾唇轻笑，“你这是，什么新式玩法？”
“……”
现在朝哪面墙撞会比较快死。
不对她又没做错什么，还是推死目击证人比较好。
关键时刻温岁满脑袋的胡思乱想，直到又被对面的男人搂住，“没想到姐姐这么会玩啊。”
她无言以对。
周肆的声音里带着调笑，温岁想要反驳又不知道说什么，但为了不丢面子还是控诉道，“不是你帮我拿的衣服么？那，那什么和什么怎么没拿？！”
话音刚落，就被横空抱起——
“姐姐说的对，那我现在抱你去穿好了。”
“……”
这才一个晚上没见到，怎么觉得这家伙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温岁的直觉告诉她他现在有些危险，所以干脆像个鹌鹑般依偎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避免二次“刺-激”。
周肆就这样横抱着她来到房间，她赶紧挣扎着下来，“好了你先出去，我拿衣服。”
没想到他并没有放下她的意思，反而就这么走到橱前，声音里带着笑，“不是怪我没拿吗？现在我来帮姐姐拿呀。”
平日里温岁逗趣的时候总让他喊姐姐，可周肆怎么也不肯。现在他一口一个姐姐，她怎么又丝毫感觉不到快乐了？！
不过认输向来不是她的性格，只是迟疑了一秒，温岁腰部发力扭身回抱住他的脖子，一双大眼挑衅地看向周肆，“那麻烦你了，弟弟。”
她靠在他的怀里，听见对方突然屏住的呼吸声，暗暗发笑。
周肆余光看向自己怀里一脸得逞快乐的女人，又看了看面前的橱柜，思索片刻，洁白干净的手指轻触橱门，缓缓推开——
属于温岁最隐秘的地方便一览无余。
两个人早就赤诚相见过，可是这些款式穿在她身上和挂在橱柜里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他尽力保持冷静，指尖在那一排整整齐齐挂起的内衣前快速滑过，轻声询问怀抱里的人，喉咙发涩，“你想……你想要哪个？”
温岁反而不再紧张。她扬起下巴观察他的表情，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能产生的细微变化。
她的耳朵就贴在他的胸口，逐渐加快的呼吸声，以及心跳声把她整个包围。
那不如再让心跳得更快些。
她使坏地想。
“你想看我穿哪件？”
像是询问，又像是诱惑。周肆单手力量撑住怀里的温岁，几乎不看就从里面拿了一件，“就这件吧。”
话音刚落，干脆地把她放倒在床上吃干抹净。
两个小时以后温岁才重新穿上周肆选的这套内衣。
“很好看，”他轻靠在床边，看上去像是个餍足的狐狸，“我眼光真不错。”
已经重新洗过的温岁无语地看看他，利索地穿好自己的家居服，指使赖在自己床上鸠占鹊巢的男人挪开，“你回自己房间睡去。”
“回去吗？”他毫不在意地躺着，没有一点要动的样子，“今天我睡这儿。”
“这不是你的床！”她拒绝。
“现在开始就是了。”周肆耸肩。
“不是，快回去快回去！”温岁走回到床边，伸手想要把床上的男人拉起来，“赖皮鬼，你快给我起来，起来起来——”
周肆稍一使劲，她摇摆两下就朝床上摔去，又被长臂往旁边捞起，“和我一起睡吧。”
他说着搂得更紧，脑袋搁在她的肩窝处低声，“乖乖的，岁岁。”
口中的那句“我比你大”又生生咽了下去，温岁闷了一会儿，最后在床上挪动着调整了几次姿势，不一会儿就就着周肆的动作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温岁发誓再也不要相信男人的鬼话！
什么一起睡吧？
他睡了吗？她睡了吗？
这一晚上都在干嘛！
她半坐在床边，侧脸看见周肆平和的睡颜。褪去白日里那股莫名的锐气，现在的他看起来就是一个长相精致的年轻男孩。
身体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抓住枕沿，纤长的睫毛伴随着呼吸轻微颤抖，看起来就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
这样的睡姿好像是没有安全感的体现？
温岁抿了抿嘴，俯下身子凑到他耳边轻声低语，“周肆……”
他眼睛仍然闭着，眼睑微动，带着睡意的声音在鼻腔里产生共鸣，“嗯？”
她唇角勾笑，声音变得更加温柔，“你还有十二分钟，就要迟到了。”
然后满意地看见床上的周肆先是一愣，随后半隐在唇边的那点笑容逐渐消失，最后飞快地爬起来就往卫生间跑，一边不忘说道，“岁岁，你是故意的吧？”
“加油哦，还有十一分钟！”
温岁在床上得意地大笑。
终于觉得周肆有点儿小男孩的样子了。
第74章 和宋女士的初次见面
把前期的事情处理好之后， 后面的事情就非常顺利了。
不知道是不是偶然，最后一个礼拜雷驰都不在公司，听同事说他出差去了， 温岁正好避开正面交锋，就这样平静地完美离职。
禾平重工那里谈的也很顺利，对方HR把家大业大四个字诠释的淋漓尽致，她也不是贪得无厌的人，所以很快就谈妥条件确定尽快入职。
因为涉及到SDD的项目投标问题， 所以只给自己三天假期， 下周一就入职新公司。
周肆最近都是满课， 她也不允许他没课就赖在家里， 所以这两天温岁都是一个人呆在家， 享受片刻的清净。
前面两天她都在打游戏，刷剧之中度过，到第三天，终于决定要开始为新工作努力一下。
早起简单的洗漱之后，温岁把一头长发用发夹全部盘在后脑勺，又戴上已经闲置了好久的黑框眼镜，盘腿坐在电脑前面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显示屏。
屏幕上是当时司琉错发给她的那张截图。
这几天来她已经不知道算这个价格算了多少遍， 但闲下来的时候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念头， 无意识地打开手机再一遍计算原材料价格，成品价格……
还是和之前一样。
他们用另一种原料替换现在的材料， 来达到竞标竞争力的目的。可如果这件事被曝光的话，不仅仅是这个项目流标，对雷驰， 甚至说整个公司都是一件巨大的丑闻。
她拿起手机翻看相册，离职之后她的工作邮箱就会取消， 所以她把这次投标的相关邮件回复全部拍照存档，并且相关的纸质合同也都扫描成照片存放在手机里。
这里面有完整的报价材料，也是证明这个公司以次充好的最好证据。
确定所有的线索链都完整之后，温岁不放心又各拷贝了一份在自己家的电脑和移动硬盘中，才最后重新关上电脑。
如果把这份东西提交给SDD……
这个念头从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就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几次就差点冲动要做，甚至有次都写好了邮件就差发送，可最后还是停下了。
虽然最后离职的时候和雷驰闹得不好看，可是这个公司其她方面确实也没亏待过她。
“滴滴滴——”
就在她胡思乱想期间，摆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差点把温岁吓一跳。
居然是郑梓柔。
“喂，”她接通了电话，“梓柔，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在干嘛，”电话里郑梓柔的声音听起来很悠闲，“岁岁，你什么时候去下家公司？”
温岁已经找到新工作的事情是告诉郑梓柔的，只是没有说具体是哪一家。不过现在既然已经谈妥，那也就没什么可以遮掩。
“我明天就去。”
“什么？！”郑梓柔差点破音，“你要不要这么劳模？生产队的驴也要休息呢，你两份工作之间就休息三天？”
“……”
温岁被她形容的无语了。
她也想休息几个月再上班啊，手里存款也有些，这不是实际情况不允许吗！
她扶额解释道，“不是的，那边正好在项目节点，所以催得急。”
“什么项目啊，我来猜猜……你说还是在行业内，可是最近找招标的……嗯，有什么来着，总不能还是SDD的标吧。”
郑梓柔的话刚说出口，吓得温岁一抖。
女人的第六感果然可怕。
“……”
她吞吞吐吐的样子验证了郑梓柔的想法，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几个度，“真的是SDD的标？”
“……嗯。”温岁老老实实地交代。
“你还真是和这个标过不去了，温姐我只能说大写的666。”郑梓柔开始分析了起来，“所以你去了哪个公司？竞标的就那么几家，进终审的更加是没有几个，你是去Miya他们那里了吗？”
“他们公司又没投标。”温岁默默吐槽，“你好歹也跟了整个标，怎么最起码的都没分清楚……”
“打住哈。”
郑梓柔拒绝她继续吐槽，“从我离职的那一秒起，这个公司这个项目就和我没有一毛钱关系了，我从来不把工作带到家里做，资本家休想多薅走我一分钟。”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说了，以前温岁不以为然，她觉得要参加职场竞争，就要付出无限的努力才能得到收获。
可是现在发现，好像也不是这样的。
“岁岁，我知道你什么想法，”郑梓柔见她没说话，反而在电话那头宽慰她起来，“但是你想过没有，你现在的成绩一方面是公司给的，一方面是你自己没日没夜的工作，凑时长拼来的。”
“你出去培训了吗？还是说公司给你机会独自带大项目了？”
温岁沉默。
“好了收起你那些圣母念头，岁岁，换个人到公司这么拼命三郎，他也会做主管。”郑梓柔顿了顿，意有所指，“性别为男更佳。”
温岁笑出了声，她知道郑梓柔是在安慰她，“我知道了，你放心，我绝对不圣母，绝对冷酷无情的杀手。”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温岁视线落在尚未收起的移动硬盘上，银色的金属在灯光折射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今天是第一天入职，温岁为了显示正式，特地穿了一身职业套装，配上五厘米的小细跟，头发也卷成大波浪扎在脑后，看起来格外干练。
她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大厦，本市的地标性建筑居然是一个重工企业的总部，这件事一直到现在还是让人感到很奇妙。而更加奇妙的是，ZOE居然就开在禾平重工本部里面，并且这么久都没给同行发现。
她深呼吸一口，走了进去。
“你好，麻烦登记一下。”刚进大楼就被门口的警卫拦了下来。
温岁乖巧地跟着门卫走到一边登记，刚写下自己的名字，就听见门卫的声音，“噢，温小姐啊，宋总已经和我说过了，今天入职是吧？先去15楼登记一下，然后去三十五楼报道就可以。”
“好，谢谢您。”她礼貌地笑笑，在门卫刷卡开门禁后走到电梯口，准备摁下十五楼的时候发现旁边伸出一只手先摁下，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去，看到有些熟悉的脸脱口而出，“Grace？”
“嗯，好巧，温岁。”宋女士今天穿着一件合身的中式长裙，恰到好处的剪裁显得她庄重大气，又有气场。
温岁敏感地注意到周围人都在用或是好奇，又或是惊讶的表情看着她这边。
“电梯到了，我们上去吧。”宋女士朝她摆出个“请”的姿势，两个人先后走进了电梯。很快，电梯里就站满了人，温岁和宋女士并没有站得很近，两个人很快就被人群分开站到了两边。
她发现虽然电梯很挤，她这边都快挤得站不住脚，可是大家不自觉地给宋女士周围留出一圈空间，她站在人群中间仿佛自带气场，身体站得笔直双手随意垂放在两边，一点都没有打工人的焦躁。
这个HR看起来来头不小啊，温岁在心里默默地想。
电梯在十五楼停下，宋女士率先下了电梯，然后在一旁等她。
“你往那边走，第二个办公室里他们已经在等你。”宋女士指着一个方向，“我先去有些事，到时候过来找你。”
“好的，那我们到时候见。”温岁点点头，朝她手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很快她就找到了办公室。
里面已经坐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见温岁以后笑了笑，朝她伸出手，“你好，我是ZOE的HR主管，帮你办理入职手续，现在我们进行一个简单的交流。”
温岁有点迷糊，他是HR主管，那宋女士是谁？
第75章 婆媳见面
入职手续比她想象的要快很多， 半个小时不到温岁已经全部搞定，连胸牌和指纹都录好。
“温小姐，今后咱们就是同事了， 希望合作愉快！”HR伸出手来礼貌性地和她握手，一边收拾下手边的材料，“我先出去了，麻烦在这稍等一会儿，宋总马上过来。”
“行。”温岁点点头， 看到HR走到门口， 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不好意思， 请问， 宋总也是人事部的？”
HR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当然不是。”
“那是？”温岁继续追问道。
对方推了推眼镜，一手旋开门把手，“是总公司的总经理啊，你是宋经理直招进来的，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呢？”
话音刚落， 大门从门外打开， 露出一抹淡雅的浅茶色长裙，上面绣有精致的浮雕花纹， 栩栩如生。
HR总管朝门外点了下头，“宋总。”
“你先出去吧，我和温小姐还有些话要说。”宋总朝他点头示意， 随后走进了办公室，轻捻裙摆慢条斯理地坐下。
经理又点了下头，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不忘关上门。
一时间房间里安安静静。
温岁坐在对面，她不知道宋女士有没有听到她刚才的打听，心中有些尴尬，表面上还是淡定，率先起身向对方问好，“您好，宋经理。”
“坐。”
宋总视线落在她的手上，稍微等了一会儿还是起身和她握了手重新坐下。看见温岁有些紧张的神色，她突然“噗嗤”笑开，“不要紧张，温小姐，不对，今后咱们就是同事了，叫你Wensy没问题吧？”
“没问题。”温岁赶紧摆摆手。
“那就好。”
宋总虽然上了年龄但是保养得当看起来一点儿也没中年人的疲态，笑得时候眼角弯弯让她莫名觉得有些熟悉感。
“Wensy，前面签字那些他都和你确认过了吧？我这边主要是关于今后拓展的一个问题要和你确认下，”宋总低头瞄了一眼桌上的文件，“我们公司对于员工都有培训计划，必须服从，这点你可以接受吗？”
温岁有些疑惑，“大概是什么形式？”
“各种都有，本公司培训，外派培训，或者说带薪学历提升……”宋总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我刚才看你婚姻状态勾选的是已婚，你的先生会反对吗？”
她一下子语塞。
这点她还真的从来没想过，主要也是之前公司虽然也有培训，但这样的好事怎么选都轮不到她，基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没想到禾平重工家大业大，居然她这中层偏下的岗位就可以听到带薪读书这种好事。
可是，周肆会不会介意呢？
温岁知道一口答应会给老板留下个好印象，但出于对周肆的尊重，她思考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如实回答，“我得回家问过他。”
宋总原本停留在手中薄纸上的目光停滞，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女孩子。
她以为马上就能得到肯定答案，没想到居然和她想的不一样。
这么好的待遇，还有公费出去读书的名额，出国留学一趟多少人想都想不到，她还得回去问问，问谁？问她那个同样倔强的儿子？
如果她调查没错的话，他们俩才结婚几个月。
宋禾香直视温岁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温岁，这个回答会影响到你将来的职业发展，我希望你慎重考虑。”
“我们是全薪制下的职业深造，也就是保留你现在基础岗位工资的前提下免费送你出国读书。”
“我知道了，宋总，”温岁同样回看向她，“您的意思我听得非常明白，我也很感激公司能有这么好的制度，可以给各位员工继续深造的机会。但是您也已经知道，我现在是已婚状态，如果长期异地是需要和我的丈夫商量的。”
她知道自己的口气有些生硬，又忍不住缓和了一点儿，“当然，我先生是会支持我事业的人，可是否能确定，我必须要先问过他，这是尊重他，也是尊重公司。”
“您觉得呢？”
宋禾香现在觉得自己有点儿低估面前的女孩子了。
她在温岁的这个年纪早就创业并且小有成绩，再加上后来和周平卫一起建立了禾平重工在行业内成为典范，心里多多少少带了点傲气，要说对温岁能真的做到“平视”其实是不太现实的。
毕竟接触的人和事太多了，也会对人性少抱有幻想。
大部分都是钱的事，如果不是，那就是钱不够。
她自认这个钱已经是业内的天花板，也是温岁行业生涯的天花板，毕竟现在可不如他们之前的机遇大，还有什么爱拼就能赢的神话。
不过……有点意思。
宋禾香脸上没什么表情，自顾自地收拾面前的剩余几张信息材料，反复的翻阅，清晰地感受对面温岁身上散发出情绪。
她在紧张，非常紧张，但是没有后悔的感觉。
宋禾香展颜一笑，朝对面的温岁伸出了手，“我是宋禾香，欢迎加入禾平重工。”
“谢谢，今后多指教。”温岁郑重地握上她的手。
“我还有事，你今天第一天入岗，我已经安排了同事带你参观一下，你去部门报道就可以。”宋禾香说着利落回头，拿上文件开门出去一气呵成，没有一点儿拖泥带水的样子。
“好。”
直到再也听不到宋禾香的脚步声，温岁才整个松弛下来。
她简直想尖叫，刚才可太恐怖了！
刚才紧张得简直要发抖，几乎用尽全力才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点。那个宋经理的气场可太强了，她之前也不是没见过那些大佬，可大多是在社交场合，温和得和周围人没什么差别。
没想到在工作中那么强！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能和她一样？温岁情不自禁脑补了一下，暗自爽了三秒，然后恢复一本正经的样子离开了会议室。
新办公室倒是很好找，主要是因为上电梯的时候同电梯上有个清洁阿姨过于热情，一路带着她到办公室门口。
谢过阿姨之后，温岁终于来到了自己的新工作场地。
意料之中，ZOE作为禾平的分公司人当然是不多的，一个外贸部里七八个人，按照大洲区域划分的话也算齐全。
她的位置很醒目，短短一会儿的功夫人事已经帮她把姓名都贴好了，比较意外的是她居然还有单独的办公室。
不过之前在原公司负责人都有专门的办公室，所以也正常。
温岁推开门，打量了一圈满意地确认自己的新办公室比雷驰得大，然后坐到了位置后。
这该死的胜负欲。
不一会儿一个长得温柔漂亮的女同事敲门后走了进来，朝她笑着打了招呼，“主管好，我是你的助手蔚静，今后有问题直接喊我就行。”
温岁一时间还没习惯身份的转变，再加上对面的女生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大家都是同事，直接喊我Wensy就行。”
“行，Wensy你的胸卡和基本办公物品我给你放在抽屉中，你等下有空查看，方便的时候喊我，我带你去参观下公司。”
温岁推开抽屉，果然里面已经整齐地摞好办公用品，最上面是一张胸卡。
她套上胸卡就站起身，“现在可以吗？”
话音刚落，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温岁不好意思地朝蔚静笑笑，对方了然地走到门口，“没事，你打完电话喊我就行，我就在外面第一排那里。”
“好。”温岁说着接起电话，“您好？”
“您好。”电话里的男人学着她的语调讲话，声音里带着隐隐的笑意，“温经理，我想询盘。”
“去你的，”她听出是周肆的声音也忍不住笑了，“让我手下人来和你说，怎么的，还要本领导亲自给你还盘？”
“温经理好大的官威啊。”周肆的声音更加开心了，即使两个人没有面对面，温岁也能通过声音想象出他现在的样子，“在干嘛呢？新公司怎么样？”
眼角弯弯，唇边带笑，将原本的冷冽气质一扫而光。
怎么那么熟悉？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后就不记得了。
“还不错啦，开的条件超好，让我忍不住斯哈斯哈，我和你说，我们那个经理，特别气质长得绝美……”温岁回忆起刚才会议室的那一幕忍不住啧啧称赞，“那个气场绝了啊。”
“是嘛，今后我们温经理也会这样的。”周肆开玩笑，“年轻貌美又气质一流的温经理。”
“别取笑我啦，宋经理真的很厉害，下次有机会你能捡到就知道我在说什么，真的。”温岁又看了眼办公室外面，正好对上蔚静的视线，“好了我先挂电话，要去参观。”
“宋……宋经理，”周肆自言自语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突然问了一句“全名你知道吗？”
“你好奇怪，为什么要问这个，”温岁有点儿不乐意，但还是回答了，“好像是……宋，宋禾香？ ”
第76章 追根究底
“宋禾香？”电话那头周肆的声音有些惊讶。
“怎么， 你认识？”温岁也觉得奇怪了起来。他这语气听起来明显就是认识宋经理，可是他一个大学生，和宋经理能有什么交集？
不过转头也就想通了， 周肆怎么看都是来自富贵人家，认识什么大佬都不稀奇。
“没什么，”周肆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岁岁那你先忙，我马上要上课了， 现在是课间。”
“你好好上课， 中午再联系吧。 ”她说着果断挂掉了电话。作为一枚曾经的学霸， 她一向把学习看得很重， 更不想让自己的事影响周肆的学业。
温岁走出办公室， 果然蔚静已经在门口等她，不得不承认她果然是一个合格的助理。
“走吧，我带你参观下，温……Wensy。”蔚静笑起来脸颊有两个小巧的梨涡，甜甜的让人平白产生好感。
“行。”
两个人一路乘着电梯往下，蔚静则直接指着电梯的楼层指示和温岁介绍起来，“这里是总经办， 这里你来过， 就是人事他们的那一层……下面的话几乎都是研发的人。”
“还有这三层，是投标专员， 负责投标文书整理，档案室也在这里……诶，到了。”
蔚静的声音很甜， 讲话不急不缓，让人在很舒适的状态下就记住她的话。
温岁一边附和着， 一边心下学习她的讲话逻辑和语速，暗自感叹果然来自大厂的员工都有两把刷子。
“咱们工厂在后面一点的厂区，你会骑车吗？Wensy？”蔚静说着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我想偷个懒不开车。”
“行啊，我们骑车去，远吗？”
“不远，就在那儿。”
温岁顺着她手指向的方向望去，可以看见三个矮胖的烟囱矗立在后方，上面升起巨大的白色浮烟，估摸着要过去三四条街的位置，大概就是那儿了。
她们在路边直接扫了共享单车，一起骑往工厂。
“这边是我们的老工厂，设备虽然比较旧但是产能高啊，”蔚静说着把胸牌递给厂门口的门卫，“外贸部的，走，Wensy我们进去看看。”
“这里现在主要都是进行一些简单工序，做基础类型，高精尖类型管子放在工业园区那的分厂了，至于那种嘛，你懂得，郊外就特别远。”
“那种”一般指的就是环境不友好型工厂，只能建造在远离居民区的地段。
“果然家大业大啊，禾平。”她由衷地感叹道。
蔚静听到她的话“噗嗤”笑了出来，“咱们在外面的贸易区还有自己的工厂呢，不过挂了别家的名字，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现在你可是这个大产业中的一员，Wensy。”
温岁对新工厂固然好奇，更想知道的还是这个SDD投标的那些规格会在哪个工厂出货，这样也可以看看雷驰的这个动作是行业普遍操作，还是他个人人品败坏。
“静静，抗硫管子在这里出吗？”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蔚静摇了摇头，“不在这里，要去园区，园区那边更加大，工序也多。”她说着补充了一句，“你放心，咱们下午就去，还可以看看SDD投标的那些规格大概是个什么样子。”
居然一下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现在咱们就先把这里走一遍，行吗？”蔚静说着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个人往厂区内深入。
老师在上面讲课，周肆的心思却不在课堂里。
这个行业的宋禾香只有一个，就是他的母亲。所以，他妈把温岁招到自己公司里去了？
听之前温岁的意思，开的待遇应该很好，所以她才能走得这么义无反顾吧。
不过，他妈妈这么做的目的是啥？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齐皓招呼他一起回宿舍，他借口有事去了别的地方，赶紧拨通宋禾香的电话。
“妈，你让温岁去爸的公司了？”
“嗯？”宋禾香的声音里带着了然，“阿肆，你的观察力不够啊，温岁都在我这里入职一上午，才打电话过来。”
“还有什么叫爸的公司，我才是大股东。”
周肆不知道宋禾香想干吗，但可以肯定的是现在惹怒她没好事，于是尽可能的让自己语气平静，“妈，你招温岁过去做什么？”
“做什么？做项目跟踪，接单，跟项目，还能做什么？”宋禾香感叹道，“儿大不中留，居然为了老婆来质疑妈妈。”
“我给她开那么高的工作，给她平台让你的宝贝好好发挥，你居然还用这种语气和妈妈说话，实在太让人伤心了。”
“现在还在我身边呢，今后要是出去了，是不是再也不理你妈？”
周肆的眉头紧紧皱起来，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我已经说了多少遍，我也和爸说过，这更是我最后一遍通知你，我不出去，好了就这样，我等下有课先挂了。”
在电话挂落的一瞬间，他听见宋禾香不疾不徐的声音，“那如果温岁外派了呢，你也要坚持呆在国内等着她？”
外派？
“阿肆你想清楚，你是不喜欢出国这件事，还只是单纯的想和妈妈说‘不’。”
他刚想重新拿起电话问个清楚，那边宋禾香已经主动挂断电话，只剩下空洞的“嘟嘟”声在耳边回荡。
周肆再回拨过去，宋禾香也没有接电话。
几次尝试失败以后，他终于放弃，撒火似地把手机重重地塞回口袋里。
“阿肆，你怎么还在这里？”齐皓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刚想转头，就被猛地拍了一把背，“我屎都拉完了，你还在这傻站着干吗？”
“我给我妈打电话。”周肆闷闷地走在前面。
走了好几步，又忍不住开口，“皓子，你毕业以后去哪？”
“上次不是和你说了么？没变，我考了那么多次雅思成绩也没变，我倒是想再往上爬爬。”齐皓有些奇怪地看向周肆，“怎么，你妈又来催你了？”
“算是吧。”他回答得模棱两可。
“唉，逃不掉的，你想啥呢。”齐皓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边用下巴示意他往前看，“你看，他，他，还有她，大家路都是定好的，你和你妈反抗有什么用。”
“阿肆，不是我说，你干嘛那么拧巴，”齐皓看了一眼的他的神色，见他淡淡的不说话，继续往下说道，“多少人羡慕你？家里行业老大，又是独生子女，一点屁事都没有就等着你登基，你看我，一个弟弟一个姐姐在旁边虎视眈眈，你还在这emo——”
周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被我妈附体了？收了多少钱。”
说完一个人加快脚步往前走。
齐皓看了他的背影，半晌和老头似地探口气，“唉。”小跑着跟了上去。
他是真不懂他这个兄弟啊。这么好的背景人家求都求不来，他还一副拖累了他梦想的样子，看起来真……该打。
算了，兄弟他可能有自己的道理。
周肆回到宿舍里，第一时间打开自己的邮箱把未读邮件全部看一遍：垃圾邮件，续费提醒，又是垃圾邮件……他又看了一遍垃圾箱，仍然一无所获。
自己又在期待什么？明明投稿报名的时候想的是初赛过了就心满意足，现在都已经知道被淘汰，还在做梦什么奇迹发生。
他勾了勾嘴角，不知道在嘲讽这件事情本身，还是在嘲讽自己。
本就不爱说话，长久以来他唯一抒发-情绪的途径就是画画，他习惯性地拿出IPAD打开软件贴上膜，修长的手指轻捻下pencil后垂在半空。
他突然不知道画什么。
画画的意义是什么？和父母抵抗那么久意义又是什么？
宋禾香和他就出国这件事僵持了十年，突然他就不知道自己反抗的原因是什么了。是他讨厌国外？还是他只是和宋禾香说得那样，只是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努力回忆自己的童年，想要回忆第一次提及这个话题，以及当时的对话，可惜记忆就像被抹去一样实在是太久远。
久远到就像一片发黄的纸，上面的字迹早就褪去，努力思考反而让这张纸加速风化。
要是温岁在旁边就好了，可以问问她是怎么看的。
人生中头一次，比起用画画来发泄自己心中难以描述的情绪，他更想尝试用语言来表述给另外一个人，得到她的观点。
他拿起电话，看到上面闪烁跳动的画面后突然就笑了起来，这是心有灵犀吗？
第77章 再次确认
“吃饭了吗？”
温岁跟着蔚静一个上午暴走把整个厂区草草逛了一遍， 趁着吃饭的空档蔚静说要去拿饭卡，她赶紧打了个电话给周肆。
“没呢，皓子喊我一起。”
周肆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接着是宿舍门被推开，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出现在电话中，“阿肆，快走了你干嘛呢？”
“温栎，你怎么来了？”
听到“温栎”这两个字， 即使知道隔着电话， 温岁还是紧张地直接屏住呼吸。
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 居然有一天自己对“温栎”这两个字这么害怕。
“喊你吃饭呐， 下午打球不？”温栎的旁边好像还在和别人说话， 一边招呼周肆，“起立，坐那干嘛，和女人聊天呢？”
“嗯。”周肆一本正经地回答，“和我老婆聊天。”
“哇靠真的假的？！你怎么那么肉麻啊，对象就对象，还老婆！”温栎在那边疯狂打鸣， “啊， 周肆你怎么比我先找到女朋友啊，怎么会有这种事？比让我死了还难受……你说， 你是在开玩笑？”
周肆完全不顾他的死活，“没开玩笑，真的是， ”他声音透出笑意，“而且特别漂亮。”
温岁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什么类型的？高圆圆？刘亦菲？”温栎逐渐疯癫， “你小子怎么可能会找啊？你是网恋吧？你特么是不是被诈骗了啊我去……”
“都不是，比她们好看。”周肆不急不缓地火上浇油，“是我的白月光。”
这下温栎彻底发疯，“哇，皓子在哪？我去找皓子了，我疯了，你背叛我们！这里好酸，好臭，我死了！”
随着那边“哐哐哐”的声音，温岁知道她的傻弟弟终于跑远了。
她现在的心情就像吃了可乐味的跳跳糖，又甜又忐忑，特别是在周肆如此坦荡的时候说出自己就是他的“白月光”。
是什么时候成为“白月光”的？她怎么不知道……
温岁心里像是有爪子在挠，又想开口好好问问，又觉得不好意思，只能迂回战术，“阿肆——”
“我刚才说的是真的。”周肆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
“嗯？”她猛地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我，我也没问你啊。”
电话那头传来了轻笑声，“我知道你没问，就是我想说而已。对了，岁岁，今天晚上我们家里吃饭好吗？”
“行。”她正当心里美得冒泡，当即爽快地答应下来，“那我回来的时候去买点菜，看我给你大展身手一把。”
“好，那等你。”周肆配合地捧场，“大厨今天几点下班？”
“和之前一样。”
“那我先去买菜吧，我下课比你早。”他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岁岁，你准备好了吗？”
温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准备什么？”
“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你家人。”
“……”
她沉默了。
原本粉红甜甜的气氛一下子被打断，周肆知道她想听什么，也愿意说给她听。她当然也知道周肆想要什么，可是……要不还是再缓缓吧。
“就这样吧，我先去吃饭，回家聊。”
周肆率先开口打破这种沉默，她当然愿意，跟着又说了几句就挂断电话。
“Wensy，去吃饭了吗？”蔚静已经拿好饭卡从另一边走了过来，热情地虚搭在她肩膀上招呼温岁，“走吧，今天第一天，我带你去二楼开小灶。”
“啊？好呀好呀。”温岁挤出一个笑容。
其实公之于众这件事是不可能跳过去的，他知道，她也知道。可是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好像永远就差一点点，就差一口气有人推她前进一把。
和蔚静一起吃完饭后，下午按照约定，她带着温岁一起去郊区的分工厂。
蔚静口才很好，更是善解人意，几乎温岁说什么都能接住，聊天也让人觉得很舒服，所以虽然半个小时的车程但几乎没有感觉两个人就到了工厂门口。
“这里主要是做一些高端的管子。”
新工厂门口采用人脸识别入厂，蔚静率先进去，转身笑着看向还被拦在门外的温岁，“你试试？”
“我？”温岁将信将疑，“我才来诶……诶？真的已经有了。”
她快步走进工厂，一边由衷地赞叹道，“我今天上午才来录的人脸识别，居然下午分工厂都可以进了。”
“一体化系统，”蔚静俏皮地耸肩，“听他们IT的说着系统买的时候花了好多钱呢，就连海外工厂都是共用联通数据库的。”
两个人往前走了一小段，在拐弯的地方停下等了摆渡车直接送到厂区内部，温岁直接奔向那里的研究室。
“Wensy，这是Cris，这边的主管，你有什么都可以问她，”蔚静指着坐在最旁边的一个男人说道，又转过身介绍温岁，“这是我们ZOE海外部的经理，大家认识一下哈。”
男人停下自己手中的工作，侧头瞥了一眼，“你好。”就转头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这副冷淡的模样明显不是很欢迎的样子。
“Wensy你理解一下，他们最近都很忙，因为SDD的项目标不是还在进行嘛，然后我们还在准备样管，还有到时候实地考察需要的数据。”
“嗯嗯，我理解。”
温岁嘴上答应着，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她静静地站在一旁，等那个叫Cris的主管忙完。
对方又对着电脑好一会儿，终于发现她还杵在旁边，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怎么了？”
“没事，你先忙，我去旁边等你。”温岁瞥了眼他的电脑，虽然她不是专业人员，但好歹这个行业做了那么些年，还是多少懂一些皮毛，“你忙完我们说。”
“行。”Cris也不托辞，重新坐了下来。
蔚静陪着温岁找了个位置坐下，有些好奇地问道，“是有什么事需要问他吗？”
温岁点点头，“嗯，是有些专业上的事不明白，所以要问一下。”
两个人没等一会儿，Cris就起身走了过来，蔚静自然借口有电话走到另一边避嫌，没有听他们说话。
“你好，Wensy，是有什么事情吗？”他走到她的对面，温岁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对面的这个男人。
国字脸，眉毛很浓，乍看有些凶。
温岁朝他笑笑，然后拿出中午就准备好的文件，“就是想麻烦你看看，这个规格，这个价格能做吗？”
Cris视线快速瞄了一眼，伸手接过了文件。
其实答案温岁心里已经有了大概，但为了确保百分之百的肯定她还是选择询问更加专业的人。
而Cris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他仔细又看了一下这张有些离谱的报价单，并没有直接做出定论，而是重新站起身，“稍等，我要去电脑上翻一下价格，再和其他几位商量一下。”
“那真是麻烦你们了，谢谢谢谢。”温岁赶紧说道。
Cris拿着价格单走回到他的位置上，又拍了拍坐在他左右两边的男女，三个人凑在一起看了好一会儿，还开了好几份文档进行比对测算，过了大约十分钟，才重新走回来。
“给你，单子。”Cris说着把报价单递了回来，“这个价格，理论上是可行的。”
温岁心里一惊。
不过对方话锋一转，“但是，这只存在于纯理论的阶段，如果使用这种算法，不考虑实际情况是有一定概率可以实现。但目前来说，因为你也知道，我们只要是生产就肯定不会有百分之百成功率，再加上这个硫化管为确保使用年限肯定会增加一些宽裕……”
“而且一般你们销售那边下达的合同也会有一些宽裕操作，包括我们这边，再加上当时的价格数据以及最小折损率……”
“所以，这应该是不能成立的。”
“那如果做一千吨位的话要亏损多少？”温岁又接着问道。
“我算算……”Cris皱着眉头掏出手机，没一会儿就报出了一个数字，“几百万美金吧。”
温岁这下心里终于有了底。
“谢谢你，那么忙还抽空帮我算这个，”她笑着朝对方道谢，“真是万分感谢了。”
“没事，只是这个规格和吨位好像很眼熟。”Cris的视线仍然聚集在报价单上，“这是……”
温岁伸手接过了报价单，“这都是常见吨位，肯定眼熟啦。”
她又再次和对方道了谢，才去找已经离开很久的蔚静。
这一趟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几个地方温岁只是稍微跟着转了转，并没有多大的兴致。
蔚静也很快就感受到了她的游离，后面的几个工厂都没有再逛，而是直接给了介绍册子，然后就准备带她回去。
等摆渡车的时候，温岁接到了老熟人的电话。
她看着上面的名字，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个人现在会给自己打电话，他们还有什么要聊的？
在挂断和接通之间，温岁犹豫三秒，还是选择了接通。
“喂？”
“你离职了？”电话里的男声声音低沉，“不来北京奇迹吗？”
第78章 见岳父
“不来。”
对于这个人温岁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可以和他说， 接这通电话也不过是因为对方还有个身份——以前的客户，而已。
“还有事吗？我这边还在忙。”她声音尽可能地放冷，避免对方过多的纠缠， “韩总，我先挂了。”
“忙？”韩思淼一点儿都不在意她在说什么，语气里像是带着嘲弄，“你不是离职了吗，在忙什么？”
不知道是雷驰还是司琉和她说了这件事， 不过她也不在乎。
“瞎忙。”她言简意赅， 摆明了不想再继续这段对话。
“这样啊， ”韩思淼轻笑了两声， “温岁，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来北京奇迹怎么样？我每个月给你十万，一辆帕美，租个大平层，很可以了吧？”
温岁无语凝噎。
他到底是为了她哪点要这么穷追不舍？她改还不行吗！
“韩总，我建议你拿着这点钱去1912附近转转，肯定有可以和你双向奔赴的。”她满脸真挚， “我结婚了， 孩子明年出来，你愿意的话可以给我包个红包表示表示。”
电话那头的韩思淼猛烈地咳嗽了两声， 才恢复过来，“温岁，你别开玩笑。”
“真的， 韩总。”温岁这会儿反而不生气了，“结婚请柬到时候寄给你。”
韩思淼咳了好一会儿才缓下来， 再说话的时候明显动了怒，“我之前看你还挺聪明的，怎么现在这副样子？雷驰已经在圈子里封杀你了，你心里有点数。”
雷驰封杀她？
温岁声音有些疑惑，“封杀我？”
“温岁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要么到我这里好好做人，要么就换个行业从头开始。”
韩思淼以为她怕了，语气又变得平缓，“封杀是他自己做的，和我没关系。你走的时候他就和其他几个公司都说了这件事，你今后平台跳都难。温岁，我觉得我已经很有诚意了，是不是？我可以给你想要的，我知道你是有野心的人。”
“韩总，”温岁冷笑一声，“走好不送。”
“另外帮我谢谢雷总封杀我，不过我觉得就他还是算了，自己当当心吧。”
“对了，雷驰可是早就知道我结婚，他没告诉你吗？原来雷驰他玩了你那么久啊？”
“你说——”
她不等那边说完就直接挂断电话，顺便把这个该死的名字拖入黑名单。
雷驰要封杀她？温岁简直笑出声。
既然他这么干，那么她仅剩的一点心理负担也不存在了，毕竟就在十分钟之前她还只是想要在手里抓一个把柄，没想真的使用。
不过现在，这个把柄就不是抓着这么简单了。
蔚静送温岁回到公司，温岁和同事们简单寒暄之后就驱车回家，既然下定决心，那就要马上行动起来。
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是把这件事告诉禾平重工，让他们来解决，还是由她自己来公布。
温岁没有忘记自己中午的承诺，她平时很少做饭，自然不懂怎么搭配菜，于是在楼下超市买了一大堆自己喜欢吃的，放回到家里满满一个冰箱。
她认认真真地打开下厨房仔细研究，本着大学的学术精准性甚至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出了一个精密秤，严格按照菜谱配置调料，务必做出最美味的饭菜。
起码得比周肆做得那桌强。
老时间一到，门铃准时响起。温岁正忙着挥舞锅铲，只能朝门外大喊，“你自己开门，我在做饭呢！”
可不知道是厨房的声音太吵，还是周肆故意的，外面的铃声还是响个不停。
“真是的。”
她低声念叨两句，就朝门口走去。
“你是没带钥匙吗？阿——”温岁低声抱怨着，说到一半猛地睁大眼睛，“妈妈？”
门口的女人提着一大袋子的水果，朝着门里的温岁笑，“妈妈来看你啊，你这搬到这里以后，我和你爸爸都没来看过你呢。”
她说着朝后面喊了一声，“老温，出来！”
无人回应。
温岁探出头，看见过道里冷冷清清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老温？”顾齐芳威胁性地眯了眯眼，“温，正，德？”
每个字都咬字清楚，字正腔圆，她知道这是妈妈发火前的先兆，要是爸爸还躲着，估计马上就要被妈妈骂。
果然，一会儿逃生通道那里就响起一阵不情不愿的脚步声，然后是温岁爸爸的脸，脸上写满不快乐，“咳咳，我，你妈带的东西多，所以喊我帮忙拎着，我等会就下去。”
合着爸爸这是拉不下脸，毕竟之前他还是放出过狠话的。
温岁差点笑出声，憋着笑侧身让妈妈进门，“爸，来都来了，我正好做饭呢，你做饭好吃，抢救我一下咯。”
“说什么抢救不抢救的。”爸爸嘀嘀咕咕，还是跟着妈妈走进大门。
“你们先坐，我去上个厕所。”她说着走向卫生间，不忘把桌上的手机带上，“爸我菜还在锅里，帮我搞定谢谢爸爸！”
“就你事多。”
温岁走到卫生间的一瞬间飞快地关上门，火速拨打周肆的电话，一边不忘把卫生间里他的东西全部收起来，一股脑地扔进洗衣篓里压在自己外套底下。
“喂，岁岁？”周肆的声音听上去心情不错，“我已经走到二楼了。”
“调头，立刻调头！”温岁简直想尖叫。
她压低声音捂住嘴，紧紧地贴着手机的通话口，“我爸妈现在就在我家，你先，你先去楼下的咖啡厅坐着等我。对了，咪-咪还在宠物店里，你顺便接一下。”
“……”周肆沉默一下，才慢慢接口，“其实……”
“没有，不，谢谢，没有什么其实，快去咖啡厅坐着。”她快速低声说完，“好了我现在去应付我妈，你去随便吃点，等我爸妈走了再给你打电话。”
“……”
“岁岁？你是拉肚子了吗？怎么还不出来啊，家里有没有药，妈妈去楼下帮你买啊。”
温妈妈关切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温岁赶紧拒绝，“妈我没事，我，我便秘马上就出来。”
没等那边回答，她就挂断了电话。
回到客厅的时候，爸爸已经烧好了两盘菜端在餐桌上，冒着热乎乎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是温岁熟悉的味道。
可惜现在她没什么心情享受这些美食，满脑子都是事情败露后的恐怖。
“岁岁，你这个菜真是瞎买，你一个人要吃那么多吗？”爸爸在厨房里拎着大袋子摇了摇，“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就烧三个菜一个汤凑合一下，剩下的你明天再做吧。”
爸爸还没说完，妈妈又在一边开口，“我看你垃圾桶里都是外卖盒和饮料瓶子，你这样不健康的呀。”
“就是。”爸爸附和道，顺便把最后一道菜也端了出来。
“岁岁，要不你回家住呀？反正你的房间我们一直给你留着的，你一个人住成本高，”妈妈一边收拾沙发上的衣服一边念叨，“而且你又忙，没人好好照顾你可怎么办？”
“诶，这件卫衣怎么那么大？”
“妈，最近流行oversize。”温岁说着从妈妈手中接过那些衣服，又腾出一只手把温妈妈摁到沙发上，“你难得来我家就别忙活了，我来就行。”
“那你还让你爸做饭。”爸爸正好听到，不满地吐槽两句，“来吃来吃，东西先放在桌上。”
“你们坐，我去把脏衣服放到洗衣篓里去。”温岁说着拿起沙发上所有的衣服随便一团，全部放到卫生间的洗衣篓里，又把篓子盖上，上面故意压了个面盆。
这样爸妈就算等会儿来上厕所，也不会没事翻开她的洗衣篓发现秘密了。
三个人齐聚在餐厅内，温岁给爸妈盛了饭又拿了筷子，一边聊天一边吃饭。
“岁岁啊，你这个饭煮的有点硬。”
温爸爸才吃一口就开始挑刺，马上遭到温妈妈的白眼，“你女儿能做饭就不错了，你还想她怎么样？今后她老公不会做吗？”
“你以为谁都和我这样居家好男人啊？”温爸爸不服气地回嘴。
“省省吧你，”温妈妈撇撇嘴，“昨天的衣服还是我洗的。”
“我还给自己家狗子铲屎了呢！还，”爸爸努力回想，“温栎那小子上周带回来的衣服也是我给洗的……还有”
温岁实在听不下去，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爸妈，让我好好吃饭，我不是狗，不想吃狗粮。”
“就是，你干嘛影响我的宝贝女儿吃饭！”温妈妈马上跟着说了温爸爸一句。
温爸爸不再做声，默默地扒拉自己碗里的饭。
没吃一会儿，温妈妈一边给温岁夹菜，一边问道，“岁岁啊，你现在在那个公司上班怎么样啊？”
“我离职了。”她顿了顿，在爸妈惊讶的眼神中继续说道，“不过今天都入职一家更好的公司。”
“是以前年薪的三倍，还有股权，福利制度也特别好，”温岁说得有些骄傲，“而且我现在这个公司是行业龙头和标杆，跨多个领域的那种，超级牛。”
“这听着不错啊。”温妈妈赶紧捧场，“我们岁岁从小就是爸妈的骄傲！”
温岁美滋滋地装作谦虚地低头吃了两口饭，“也是机遇吧。”
“叮咚——叮咚——”
这个时候，门铃又响了。
温岁差点饭都噎在嘴里，谁？这是谁又来了？
“阿栎总算过来了，”温妈妈说着示意温岁他爸过去开门，“你离得近，你去开门。”
一边转头向温岁解释道，“温栎听说我们要来，他说也要来，我们就喊他一起了，这小子。”
没等温岁主动请缨开门，温爸爸就站起身走向了大门口。
“阿栎，你才过来啊……”
“嗯，爸，我今天满课，下课以后还去做了实验，累死我了。”温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温岁稍稍放心，低下头刚想吃饭——
“诶，阿栎，这是你同学吗？”
“是啊，爸，你不都见过他吗？”温栎回答道，“我在小区门口碰到他，就带他一起上来了。”
伴随着温岁不可置信地抬头，她听见门口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清冷，又有礼貌，“你好，叔叔，我是周肆，温栎的同学。”
第79章 见岳父（二）
“同学啊？同学好， 周肆是吧，”温爸爸笑呵呵的，“吃过饭了吗？请进请进， 我今天偷懒菜烧少了，我现在再去炒个菜，等等啊。”
温岁震惊地看着门口，周肆还穿着早上她给搭配的那件外套淡定站在门口，视线若有似无瞄向她的方向， 又飞快滑过， “阿姨好。”
“叔叔我已经吃过了， 不用再给我准备。”
“你好你好。”温妈妈也和他打招呼， 转头吩咐还坐着不动的温岁， “给人家小周倒点水啊。”
“啊？”她反应过来，“好。”
临起身又看了一眼周肆，对方根本没在看自己，而是专注地看向温妈妈，脸上还带着笑，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
怎么反倒变成她自恋了？
“阿肆，你还没喊我姐呢， ”温栎一边换了鞋一边火速助跑到沙发边猛地扑了上去， “舒服，姐， 你家的沙发就是舒服。”
“两万三，弄坏你赔。”温岁已经端着水从厨房里走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尸的温栎， “拖鞋给我脱了。”
“无情。”
“姐。”
温岁扭头，看见周肆满脸生份， 好像和她没见过，连温栎都看不下去，“阿肆你不是和我姐吃过饭？你这都忘记了？”
周肆勾了勾唇角没说话，把温栎的腿往旁边挪了挪，在沙发边上坐下。
“温栎，进来端碗。”温爸爸在厨房里招呼温栎，对方一个挺身就站起来，“爸，你又烧了个什么？”
“还能什么？炒个家常菜。”
温妈妈也去厨房帮忙，客厅里只剩下温岁和周肆两个人。她走过去也不是，站在原地又觉得有点傻，干脆坐回餐桌边背对着他眼不见为净。
“姐。”
没想到周肆还主动和她说话了。
温岁瞄了眼厨房，里面热火朝天的大家都很忙，低声回应道，“怎么？”
“你和你妈妈长得好像。”
“……”她抿了抿嘴，“废话。”
周肆像是猜到她的心思，干脆站起身坐到她旁边的位置坐下，吓得温岁立刻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他，“你干嘛？”
“爸爸不是喊我们吃饭吗？”周肆满脸无辜地看了一眼厨房。
“我爸，什么爸爸。”温岁下意识地纠正。
“可是我们不是——”
周肆还想说话，温岁眼尖地看见温栎已经拿着筷子和骨碟走出来，下意识伸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你吃饭。”
他笑得两眼弯弯，眼神在她和温栎之间打转，她这才发现自己这个动作好像有点不妥，赶紧把手收回来，脸上挂上贴心大姐姐的笑，“温栎的同学是吧，你吃饭，想吃什么自己夹。”
“好，谢谢姐姐。”他仍然在笑。
温岁看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温爸温妈也重新入座，温栎见周肆坐在温岁旁边，干脆坐在温岁的另一边，“吃饭吃饭。”
“阿肆是吧，你和我们阿栎一个专业吗？”温妈率先发挥自己的八卦基因，“我们阿栎在学校里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多人讨厌他。”
温岁差点笑出声，温栎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妈你怎么说话呢？我们学校很多女孩子喜欢我的。”
“喜欢你什么啊？”温爸爸撇撇嘴。
“喜欢你儿子懒惰不洗碗，还喜欢把臭袜子塞鞋子里。”温妈笑嘻嘻地接话，“这点真是一比一随爸爸哦。”
“你怎么说话呢？我哪里做这种事！”温爸爸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周肆，赶紧为自己证明，“这种脏事情只有阿栎做。”
温栎气愤地大喊，“爸妈，我不是死人，我就坐在这里呢！你们能不能等我回学校再讲我？”
“妈妈又没讲错，不然问你姐，”温妈妈说着转头看向温岁，“妈妈说的对不对？”
“对。”温岁认真地点头。
“我受不了这窝囊气了我，”温栎猛地划拉两下饭，气鼓鼓地看周肆，“你也把袜子塞鞋里是不是，阿肆？”
周肆愣了下，随后憋着笑点头，“是的，叔叔阿姨。”
温岁在旁边彻底破功，笑出了声。
温栎有些不解地扭头看向他姐，语气里还带着不满，“有什么好笑的？姐，人家都承认了，咋的，你和他天天住一起呢？这么了解。”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温岁一下子岔了气，剧烈地咳个不停，“咳咳咳咳……”
周肆赶紧帮她拍背，她一边咳嗽，一边用手把他推开，“没，咳咳咳，没事，咳咳咳……”
“阿栎你傻愣着干嘛？给你姐喝水啊。”
还是温妈妈反应得快，拿起桌上的水杯递给温栎，温岁喝了几口热水，终于平复了一点儿。
“姐，你那么激动干嘛？”
温栎在旁边小声嘀咕，被她狠狠瞪了一眼之后终于不再说话。
旁边递来一张纸巾，温岁用手捂着嘴，余光看到周肆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做声默默接过擦了擦嘴才重新直起腰。
大家又重新开始吃饭，温妈妈责怪地看了一眼温栎，“阿栎，你怎么一点儿都不会？看看你同学多会啊，你这样的注定找不到女朋友。”
“他会不也是母单么？”温栎不服气。
周肆一直没说话，突然适时地插了一句嘴，“现在不是了。”
温岁差点没把刚才喝进去的水喷出来，战略性擦嘴，“哎哟，吃太急了。”
温爸爸皱眉看着她，“你是不是自己在家都不好好吃饭？吃一顿饭一会呛一会咳嗽的像什么样子，和多久没吃上饭一样。”
她自知理亏，也没反驳，干脆装死闷声扒饭。
“阿肆，说真的，你怎么就有女朋友了，我真的好难受啊，”温栎看到爸爸瞪他，赶紧继续说道，“我之前还想把你介绍给我姐呢。”
周肆抬了抬眉毛，手中的动作一顿，“这样么？”
“嗯，太可惜了！”温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真的觉得你和我姐挺配的，可惜你有女朋友，没这个福气了……对了，你和你对象谈多久？”
“我姐虽然我看不出来哈，但是我朋友都说挺漂亮的，打游戏还牛逼，工作也好。”
另一边认同地点头，“确实漂亮。”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我从小到大我的朋友都这么说，要不你考虑下——”
“阿栎，你干嘛呢？！”温岁想装死都没办法，赶紧出声打断她弟弟发疯，怒斥道：“你姐姐我需要你在这里拉皮条？”
“岁岁，阿栎你们俩都消停消停吧，吃饭。”温妈妈出来打圆场。
两个人互相瞪了一眼，气呼呼地都低下头扒饭。
不知道是不是幻听，温岁好像听见从周肆的位置传来一声很轻的笑声，可是她也没有勇气抬头再和他对视，省得自己弟弟说出什么幺蛾子。
这顿饭终于在温岁即将崩溃的边缘下结束了。
吃完饭温岁知道依照爸妈的性格肯定会再留周肆休息一会儿，但她脆弱的小心脏已经再也经受不住这种考验，感觉要是再来几遍刚才饭桌上的场景，她都看不见明天的日出了。
于是想着赶紧怎么把这尊大佛请走。
“温栎，你们学校没晚自习么？”她说着走到正在玩手机的温栎旁边，“时间也差不多到期末了吧？你不去图书馆在家里蹲着干嘛。”
温栎满头雾水地抬起头，“姐，你怎么千年难得，居然关心我的学习成绩？”
温岁被他说的不好意思，轻拍了下他的脑袋试图缓解自己的尴尬，“欠揍。”
“姐你放心，你弟弟成绩嘎嘎好。”温栎说着又重新看向自己的手机，不再动弹。
她又看向厨房，果然温妈妈已经翻出她冰箱里的水果，正在切果盘。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些水果还是周肆买了放在冰箱里的。拿他买的水果招待他，真好。
温栎这里没办法，温岁只能看向周肆，“阿肆……”
周肆坐在沙发上倒是很自如，听见她的声音，抬头望向她的眼睛，“怎么了，姐？”
她欲言又止，看看他，又看看厨房的方向，温妈妈已经开始水果装盘了。
“对了，我电脑好像有点问题，你能帮我看看吗？”温岁只能随便找个借口。
没想到被温栎听去了，“啊？姐，你电脑坏了？我来修。”
温岁无语。
还好周肆直接站起身摁住正想起来的温栎，“我去就行。”
“我可以的——”
他视线粗粗瞟了一眼温栎的手机，“对面稻草人跳大了。”
温栎立刻忘记了他的话，重新投入到比赛中，“那麻烦你了啊，阿肆，帮我姐看下。”
温岁松了一口气，快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等周肆跟着进来以后，她半关上房门，这才扯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到离房门更远的地方，刻意压低了声音，“你怎么回事，怎么跟着温栎回来了？”
“我往宠物店去接咪-咪的时候碰到他了。”周肆满脸无辜，“他喊我来吃饭，我就上来了。”
“行吧，”温岁摆了摆手，“你准备什么时候走？”她看了看门外，“我爸妈热情的不得了，又要招待你吃第二顿了，不行你快走，你在这里我简直心脏狂跳，我要心脏病了。”
周肆挑衅似的挑了挑眉，“这么害怕？”
“是啊是啊，你快走。”她又看了眼门口，还好温栎聚精会神地打游戏连头都没抬一下，“等会儿你就假装要回学校有事，怎么样？”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走的时候记得把垃圾带走。”
周肆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么害怕和我在一起被你爸妈发现？那我要是和他们说了怎么办？你想瞒一辈子么。”
“你敢！”温岁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随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激烈，不由地放低了声音，“你再给我点儿时间吧。”
“阿肆，岁岁？你们在哪，出来吃水果啊，切了点儿苹果和橙子吃。”
温妈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温岁更加着急，“走吧走吧，不然我妈拉着你聊天怎么办？”
“阿肆，我需要时间。”
她的每个表情都被他仔仔细细地看在眼里，周肆张了张口眼神晦涩，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干脆就转身走出房间。
温岁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赶紧紧张地跟了出去。
“阿姨，叔叔。”他走到厨房门口，突然喊了一句。
第80章 见岳父（三）
“怎么了？”温妈妈脑袋从厨房里探出来， 顺手递了个苹果给他，“小周吃苹果啊，阿姨还在切橙子。”
温岁不知道他突然想找她妈做什么， 只能站在原地紧紧盯住他，试图用意念控制住他的嘴不要胡说。
周肆视线不经意地瞟向她的方向，目光定住一会儿，又转了回去变回好孩子的笑容，“阿姨， 我晚上还要读书， 我先回宿舍。”
“我靠， 是我听错了吗？”温栎在沙发上怪叫， 他的游戏还没打完， 视线仍然紧紧锁在手机上，“你居然要回去晚自习？阿肆你变了，你以前——”
他的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被温妈妈轻轻拍了一记，“人家爱读书，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啊？你不准备考研了？”
“妈，考研非一日之际可以——”
“你省省吧你， ”温妈妈说着又温柔地看向站在一边的周肆， 眼里都是欣赏，“小周你要学习阿姨就不留你了啊， 不过这些水果我来给你打包带回去吃，晚上读完书也可以吃啊。”
周肆也不推辞，点点头答应了， “谢谢阿姨。”
温栎还想辩驳，被厨房里出来的温爸爸从沙发上扯了起来， “好了既然人家阿肆要回去，你和他一起走吧，留你在这也没什么意思了。”
“爸，爸！”温栎只敢哀嚎，但还是利索地站起身把手机揣回口袋里，哀怨地看向周肆不做声。
温岁适时在旁边幸灾乐祸，“哦豁，五杀杀了四个变成挂机狗啦。”
温栎恨恨地瞪过来。
没等温岁喜滋滋太久，她感觉到周肆的余光好像又在打量他，赶紧正经神色，“你们走吧，路上小心，到宿舍打电话。”
“知道了姐，我是小孩子吗？”
温栎嘀嘀咕咕地在门口穿鞋，旁边的温爸爸开了腔，“岁岁，你送送人家？”
温岁无语地转头看向他爸，“他们两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为什么要我送？”
“你是主人，当然要你送。”温妈妈赞同地点点头。
没想到在旁边没开口的周肆默默接过温妈妈递来的水果，脸上还挂着笑，“那谢谢了。”
也不知道是谢谢水果，还是谢谢送行。
这下子看来怎么也逃不掉了，温岁叹了一口气，抓起沙发上的外套披在肩上，又换上了自己的运动鞋，随手把钥匙放到外套口袋里，歪了歪头朝门口的两个大男人示意，“走吧。”
一边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入秋的晚上已经开始凉了，今年的秋天比以往来得慢，本来这个时候她都可以穿棉袄，今年一件小开衫就足够应付。
温岁自顾自走在前面，周肆和温栎跟在后面进了电梯，两个人一人站她一边，倒影在电梯的镜面上看起来有点好笑，像是西游记的镜头。
她忍不住呲了呲嘴，被周肆敏感地捕捉到了，“笑什么？”
“什么笑什么？”温栎还在重新掏出自己的手机试图力挽狂澜，所以有些心不在焉。
温岁捂嘴偷笑，“没什么。”顿了顿又一本正经地加上一句，“温栎你放弃吧，这局结束以后四个举报你逃不掉的。”
“姐，你积点德吧。”温栎翻了个白眼。
安静的电梯里回荡着游戏里的声音：“Defeat”
气得温栎恨恨地把手机重新塞回了口袋，“姐，你能开车送我们俩回学校吗？我不想去坐地铁了。”
温岁果断回绝，“不行，不想坐地铁就走回去。”
“阿肆，你今天骑车了吗？”温栎转头对着周肆献媚地笑，“不如……”
“我骑不动你，”周肆面无表情，余光又无意瞄向前面的温岁，“我等下就自己走。”
“你们一个两个的，我自己乘地铁就乘地铁，来气！”温栎说着把包往肩头一甩，大步流星地朝前面走去，很快就和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温岁和周肆在后面慢吞吞地并排走，她看着自己弟弟的背影，忍不住感叹道，“我时刻怀疑我弟弟是不是个傻子。”
“他绩点年级前十。”周肆突然冒出一句。
“我这是修辞，夸张的表达懂吗？”她扭头看向旁边人，却发现对方罕见地双目注视前方，根本没有要和她对视的意思。
这不合理，非常的不合理。
“阿肆，你等下还去接咪-咪吗？”她干脆走到他面前停下，强迫他和自己对视，“我把我爸妈送回去以后就来找你，你到时候在……”
“我回去了。”周肆看着她，一只手提着自己的包，神态平静，“你等下去接猫吧，记得不要太晚，超过九点就关门了。”
“啊？”
温岁还没有反应过来，“你不回去了？”
“嗯，我今天回学校住。”他轻点头，“你也别送了，回去吧，现在晚上开始起风了。”
说着自然地朝她伸手，温岁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往后面躲了一下，那手便停在空中。
她自知自己的动作不妥，急急忙忙地辩解道，“温栎就在前面，我怕他看见。”
“嗯”，他淡淡地答应，停在半空中的手重新伸到她背后，扯着后面的帽子套到她头上，顺手又把一缕顽皮的碎发塞回到帽兜里，“我先走了。”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但是温岁知道他肯定生气了。
“我爸妈一会儿就走了，他们不在我家住，要不不走好不好？”她视线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干脆垂着脑袋看花台。
“不好。”他凝视着面前的女人，“我不喜欢这样。”
“我不喜欢偷偷摸摸的，这让我很不舒服。”周肆一字一顿，“我觉得，我们不需要这样。”
“……”温岁根本没有办法接口。
即使知道大概就是这样的回答，她还是觉得很难受。
“阿肆……”
她干巴巴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无数的话涌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纠结了半天才说了一句，“那你，你路上注意安全。”
这简直糟透了，她明明想说的是让他别回去，大不了和她一起回去和她爸妈坦白，然后去接了猫咪一起回家！
可是话到嘴边，怎么什么都变了？
“知道了。”周肆像是自嘲似地笑了一下，脚步干脆地朝前面走去。
温岁站在原地，想要往前走，可是刚刚抬起脚又停了下来。任凭晚风把她刚刚戴上的帽子垂向脑后，凌乱的发丝随风摆动遮挡视线，她也没有再往前一步。
“阿肆，你怎么才跟上来？”温栎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走吧。”
“嗯。”
温柔的风把两个人的声音送得很远，然后悄无声息地散去，送到更远的地方去。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理了理帽子往回走。
周肆最后的那个表情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好想现在就打电话问问他在不在地铁上，有没有回到学校？又或者是明天还来不来。
可是她的爸妈还没走，她根本没有勇气做这些。
“岁岁，你怎么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啊？”温妈妈和温爸爸本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敏锐地发现她的不对，“你衣服穿太少感冒了吗？赶紧去多穿一件。”
说着拍了拍身边的爸爸，“去给你女儿倒杯热水。”
温爸爸看了眼温岁，眼神高深莫测，什么也没说起了身。
可惜温岁心都在天上飘，也就没有发现爸爸的异常。
温爸爸给温岁喝了水，妈妈又监督她换上了更厚的家居服，两个觉得时间不早就准备离开她家，临走的时候还在叮嘱，“今天早点睡知道没？别感冒了。”
“我知道了，妈。”温岁说着跑进自己的房间，把抽屉里的一个礼物盒递给妈妈，“妈妈，最近不是离职拿了N+1吗？也算发笔小财，给你买的金手镯。”
温妈妈嘴上说着浪费钱，眼睛里全是笑，直接扔了包装戴到手上，对着温爸爸炫耀，“老温，好看不？我闺女买的。”
“哼。”温爸爸不爽地转过头。
温岁朝爸爸傻笑，“爸爸，你只能等我这份工作干不下去再离职，才给你买礼物了。”
“谁要你的礼物，”温爸爸故作生气地看了她一眼，“好好上班才是真的，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和你妈走了。”
三个人再门口又寒暄了一阵，终于温爸和温妈走了。
大门关上的瞬间，整个房子又恢复了平静。
温岁坐在沙发上，定定地看着拐弯的角落，那里是周肆最爱的位置，每次不管看电视还是打游戏他都坐在那里固定位置。
他是不是到学校了？她抬头看了眼时间，这个点都该熄灯了吧。
可是周肆那是什么意思？
她想要控制自己的想法，可是控制不了的胡思乱想。是不是他觉得这样没意思，所以要了断？又是不是他其实也觉得遮遮掩掩的很麻烦很累？
温岁浑浑噩噩地洗漱完躺下，可是睁大眼睛一点睡意都没有。
“嘀嗒——嘀嗒——”
莫须有的时钟走针的声音在她耳边清晰回荡，温岁睁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用各种姿势试图让自己入睡。
数羊，数数，保持不动……
都没用。
去他的睡觉！
她猛地坐起身，套上外套拿了车钥匙就往外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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