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意外戳破2
温岁按照计划先带丹尼尔去公司的研发部参观, 对方知道以后不可置否,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三人一起往研发大楼走去,路上路过的工人们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神色, 甚至有人掏出手机偷偷拍起照片。
“这里是我们的研发大楼,二层是铁矿石及其他金属矿石冶炼模拟室。”温岁走在前面,扭头向后面的丹尼尔介绍道。
“嗯。”对方微微点头算是知道了,又无聊地打量起两边。
“稍后会有我们研发部的组长过来向您介绍一些我们最近的成果。”她知道对方完全没在听,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介绍下去, “我们可以在会议室稍作休息……”
对方连头都没抬, “嗯。”
三个人落座会议室, 研发部的组长昨天就和温岁沟通过, 带上了几个概念产品过来介绍, 短暂地吸引住了丹尼尔的目光,他终于开口主动问了一句,
“这个现在可以投入生产?”
“不行。”矿产科研部的组长是一个有些微胖的中年人,他推了推脸上的眼镜,表情尴尬,“这个目前还是在概念阶段……”
“那拿走吧,没有实际意义。”丹尼尔手指敲了敲桌面, 视线重新游离。
真不是个善茬啊……
温岁一直观察着对面的丹尼尔, 好不容易等科研部的PPT展示完,她毫不怀疑对方差点就要睡过去了。
因为对方过于不专心, 所以原本预定一个上午的展示在短短一个半小时内就结束了,没办法只能把下午参观公司产线的流程先提上来,防止长时间的尴尬。
和丹尼尔说明之后, 对方仍然是不可置否的表情,“可以。”
他的脸上明明写满了无趣、不可以。
温岁摆出自己的职业操守, 仍然保持着热情的笑容,“那您稍等,我去喊司机过来接我们,工厂为了符合环保要求在郊区。”
“虚伪的官僚做派。”他耸耸肩就没有再说话。
真是让人头大。
她看向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周肆,对方和丹尼尔的动作如出一辙,双手插兜站在一边,仿佛这个世界与他无关。
明明就是自己家的产业,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他倒是会演!
温岁恨得牙痒痒,憋着气没有和周肆讲话,自顾自地拿了手机往外走,“稍等片刻。”
周肆的目光跟着温岁离开会议室,等大门重新关上才收回来。他看向坐在一边的丹尼尔,对方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斜靠在座椅上摆弄着手机,时不时地打了个哈欠。
“你好,丹尼尔。”
他尝试着用瑞典语喊对方,果然丹尼尔有了反应,朝他看了过来,不过也就那么一瞥,又转回过头。
周肆抿抿唇,继续道,“你是不是和威尔合影过?画《神之眼泪》的画手。”
这次丹尼尔终于正视向他,“你认识他?”
“嗯。”他点点头,“我看你的ins,你PO的滑雪板上有他的手绘。”
丹尼尔唇角勾起笑,“没想到在中国也可以碰到同好。不过那块板子上次已经磨损太厉害了,我想今年请他再帮我画块新的。”
“你是这里的员工?”他说着视线投向周肆的胸前,“实习生?”
周肆顺着他的眼神看了一眼胸口,“嗯。”
“是刚才那个女人让你过来做翻译的吗,”丹尼尔看向外面,“你的领导?”
“我的妻子。”他纠正道。
丹尼尔睁大了眼睛,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好吧,那我后面的话就不说了。”
“中国有很多人喜欢威尔吗?我还以为这个画手比较小众,只有我们本土的人喜欢。”
“我们这边会更加喜欢日系的风格,但是原画界很多人喜欢威尔,”周肆说着笑了起来,“如果顺利的话明年我会拜在他手下进修。”
“真的假的?”
……
在外面最快的速度和司机交涉好,又重新打了电话通知工厂参观时间提前,全部搞定之后她赶快回到会议室,就怕让客户感觉到不适。结果,她惊讶地发现周肆已经坐在丹尼尔旁边聊起来了?
并且因为双方说得都是瑞典语,她一个词也听不懂。
瑞典语和英语的发音差很多,周肆说话又快又轻,吐字清晰,虽然温岁不明白但是光看这个架势就很唬人。
而丹尼尔一改之前困得眯起眼,好像随时要睡着的做派,自然地坐在旋椅上身体微微向前倾,看起来听得很专注。
两个人你来我往聊得好不热闹,偶尔还往她这里瞥一眼,刚下还冷脸的丹尼尔对着她灿烂一笑,搞得温岁有点儿不知所措。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那么开心?
没多久司机就打电话和温岁说已经车到楼下了,她招呼两个人下去乘车,顺便把本来和丹尼尔并排走的周肆拉了一把,“抱歉,我有话要和他说。”
“没事,你们夫妻好好聊。”丹尼尔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自己先下了楼。?
他们到底刚才在聊什么,为什么还知道他们俩是夫妻?
温岁简直万爪挠心的好奇,但是周肆现在还处在“戴罪立功”阶段,她也不想给他好脸色,于是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黑着脸吩咐道,“你既然和他聊得好,等会儿干脆问问他有没有考虑和国内合作。”
“好像国内暂时还没有人和他们合作。”
“行,我等下问问。”周肆点点头,又有些不解,“岁岁,你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生气?是丹尼尔的态度太差了吗?”
和丹尼尔可没关系,罪魁祸首是你!
温岁在心里默默嘀咕,但看见前面的丹尼尔已经回头朝他们的方向看,也就不方便在这里多说,只是低哼了一声,“你自己心里清楚。”
就快步跟了上去。
三个人坐上车,温岁坐在前面,周肆和丹尼尔两个人坐在后面全程用瑞典语交流,时不时地还笑出声,让坐在前面的真是好奇得不得了。
下了车,温岁本以为这次行程应该都和她没关系了,没想到周肆换回了英语朝对方解释道,“我夫人对这里更加熟悉,后面还是由她来介绍。”
“好,那麻烦您了。”丹尼尔点点头,认真地看向温岁。
温岁差点没适应过来,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赶紧接上话,“这个是我们的冶钢厂,目前的产能大概一千七百万吨,未来东南亚的新厂应该产能会更加提升……”
她其实对这个也不怎么了解,都是临时抱佛脚做得功课,不过只要表现的镇定也可以唬人,毕竟丹尼尔对这些东西也不是很感兴趣。
他好像还是对周肆更加感兴趣。
“Albert,你什么时候来瑞典?是带着你的妻子一起吗?”参观到一半,丹尼尔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这句话,还是用英文说的。
周肆淡定回答,“我目前还在和校方沟通,顺利的话大概明年入学。”
“你可以今年冬季就来瑞典,”丹尼尔继续说道,“冬天很多中国人会来旅游,或者我们可以约着去瑞士滑雪。”
“可以,不过我不确定我的妻子愿不愿意。”
他的话刚说完,丹尼尔就转头看向温岁,“你愿意吗?漂亮的温小姐。”
“……”
温岁无言以对,所以她刚才交代了那么多,合着这个外国人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啊?!
不过还好这次只是要拉个好印象,看周肆和丹尼尔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应该也是……算好印象吧。
想到这里,温岁硬着头皮点头,“行,一言为定。”
“那就这样说定了,”丹尼尔笑起来,“温小姐,您继续。”
温岁知道自己现在再怎么介绍对方都听不进去,干脆也就放弃挣扎不再试图把话题围绕在工厂上,干脆和他随便扯些别的。
“您准备在中国呆几天?”
“我后天就回国,”他说着耸耸肩,“我过来本来就是私事,不知道怎么的变成帮我父亲出公差。”
“难怪。”温岁恍然大悟。
“你的这些到时候给我个系统资料吧,我会回去好好看的,”丹尼尔说着看向温岁,“上午的那个,什么PPT?可以让Albert发给我,我会给父亲。”
对方直接挑明,她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好的,谢谢您,我稍后让……”温岁顿了顿,“周肆把文件发给你。”
“周肆?”丹尼尔学着她的发音念了一遍周肆的名字,“这样读的啊。”
“今后希望也能有机会用上你的手绘滑雪板,我提前预定了,”丹尼尔重新看向周肆,“推联系吧,或者INS都可以。”
他说完转头看向温岁,“这次见面的主旨已经达到了,可以放我回酒店睡觉了吗?温小姐。”
温岁无奈点头,“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那就谢谢了,我昨天玩得很晚,真的很困,”他说着又朝周肆眨眨眼,“晚上酒吧见?”
周肆不说话,视线挪向温岁,丹尼尔立刻心领神会,“你可以带着她一起来。”
“好。”
“你们中国说有妻管严,看来是真的。”丹尼尔耸耸肩,“那晚上再见吧。”
周肆又用瑞典语和丹尼尔寒暄了几句,对方就乘车先走了,留下温岁和周肆在这里等公司另外的司机开车过来接回总公司。
温岁心里还记着韩思淼的话,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独自在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下没有说话。
周肆不明所以,站在她旁边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丹尼尔其实不怎么管公司的事,和他说也不一定有用。”
她干脆地抖掉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冷冷地白了他一眼,“是么?手拿开。”
周肆满脸无辜。
第92章 婆媳谈话时间
“你了解得挺清楚啊。”温岁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就站起身, “车到了,走吧。”
周肆隐隐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可是细想想自己确实没有得罪她, 只当还是因为丹尼尔的问题,快走几步跟了上去,“你不用太担心,晚上还可以和他说呢。”
“我和他INS也互关了,不行就趁热打铁约一个瑞士滑雪, 总能谈下来的。”
她脚步一顿, 停在原地, “你计划得还挺好。”
“还行吧。”周肆说着想要拉她的手, 没想到被一把甩开, 表情也冷了一下,“怎么?我说到做到,这个客户我肯定会帮你谈下来……”
“你还是有点你妈妈的风采啊,”温岁回头看她,“阿肆。”
周肆整个人都凝滞住了,下一秒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伸手想要拉她可是快触碰到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岁岁——”
“你先别说话, ”温岁干脆地打断他,“从现在开始, 到回公司的这段时间你车上好好想想理由,下班以后我给你三分钟狡辩的时间,说服不了我的话就拜拜。”
他还想再开口, 但是看着温岁的脸还是乖乖闭上了嘴巴,点点头。
“走, 司机到了。”
她说着扭身就走,空荡荡的大厅脚步声异常清晰,可以听见周肆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
上车自然也是周肆坐在副驾驶,她坐在后座。
温岁靠在座位上,半阖着双眼打起了瞌睡。她昨天睡得太晚,一方面是要找资料,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心里也没有底。现在等丹尼尔不在,在车上一晃一晃的瞌睡就上来了。
半梦半醒间,她看向前座的反光镜,正好对上了周肆的眼睛。
她直接转过了视线,不想和他对视。
周肆的这件事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她其实自己也很矛盾。本质上来说温岁是很讨厌别人骗她的,可是……周肆好像也没有骗她。
但他就这么全程旁观,看她为了新工作焦灼,又看她担心来担心去的,选择闭口不言。
其实说到底,她心底里最动摇的不是周肆有没有坦白这件事,而是宋禾香招她是因为她的能力,还只是因为看在周肆的面子上所以收留她?
她迷迷糊糊地在车上睡着,一直到快到目的地才恢复清醒。
“岁……”周肆习惯性地喊她,想到有司机在这里改了口,“温经理。”
眉毛拧在一起,语气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温岁差点笑出声,但想到她还在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没下来,只能生生忍住,板着脸下车和司机打招呼,“今天麻烦你了。”
说完直接无视站在旁边的男人,自顾自地往办公楼走。
周肆跟在后面,一直到周围没有人才重新大跨步走到她旁边,“岁岁,你别生气了。”
“我已经和你说了,下班以后停车场见,”温岁脸上没什么表情,“现在还有三十分钟。”
他想要发作,但巨大的理亏让他又闭上了嘴。
两个人就这样又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办公室。
“Wensy。”刚刚到办公室,蔚静就迎了上来。
聪明如她,温岁问问题的时候她就知道周肆已经暴露,她视线瞟向在一边的男人,迅速分析出两个人现在的状态。不过这种事情和她无关,她就算知道也会当不知道,这是做助理基本的操守。
所以她仍然若无其事地拉住走在一半的温岁,“今天接待的怎么样?那个丹尼尔什么口风呀。”
“现在还没定数,”温岁耸耸肩,“不过挺难接近的,对工作上的事情也没什么兴趣,是个不干正事的公子哥。”
她说着看向站在身边的另一位“不干正事的公子哥”,眯了眯眼睛,“后续还是要看能不能有突破。”
“行吧,Wensy宋经理刚才通知我,等你回去以后去她办公室一趟汇报一下,”蔚静看了下时间,“你怎么说?”
“好,我等下就过去。”温岁点点头。
蔚静刚走开,周肆就跟着她走进了她的独立办公室,“你别去……我妈那儿了,说好的三分钟呢?”
“宋经理是我的老板,给我发工资,你是谁?”温岁不理他,“太子爷。”
“你别这么喊我。”周肆皱眉。
他知道温岁在故意激怒他,可是火气到了嗓子眼,却憋着发不出,他根本没法儿对着温岁生气。
“算了,那你去吧,我到时候在车库里等你。”他最后还是做出了退让。
没想到温岁并不领情,“再说吧。”
她视线示意他离开,周肆并不理会她的意思,仍然固执地站在办公室里,“我到时候在车库等你。”
温岁也没有回答,在他的注视下收拾了笔记本,头也不回地离开办公室。
宋禾香的办公室门口一如既往的清净,一个巨大的香盒摆在门口接待台上,淡淡的檀木香混合着极淡的香水味钻入温岁的鼻子,让人不自觉地心神安宁下来。
“宋经理?”
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宋禾香的声音,“进来。”
温岁推开门,看见宋禾香戴着无框眼镜坐在笔记本前面,看起来很忙碌,于是自觉地坐在旁边沙发上等。
宋禾香抬起脸,取下了脸上的眼镜,“Wensy,你比我想得坚持的要久啊。”
“对方应该是没有具体意愿想进行合作,只是让他们家的大公子出来历练一下。不过听前面几家的反馈,这个丹尼尔很难搞啊!”
她说着脸上露出一抹微笑,“结果怎么样?”
温岁正对上她的目光,“丹尼尔约了我们晚上聚会,”她停顿一下,意有所指,“邀请我们夫妻。”
“你们夫妻……”宋禾香咀嚼着重复了一遍她的这句话。
她到底不是周肆,暴露之后没有任何的紧张,反而干脆笑出了声,“是和阿肆一起吗?那你去,到时候回来报销就行,几个年轻人玩得开心一点。”
温岁紧紧地注视着对面女人的脸,想要看出一些倪端。
可是宋禾香的每个表情自然又舒展,带着份笃定,甚至让她都开始怀疑自己。
她果然还是差得远呢。
两个人面对看着对方,温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只觉得自己憋着一股劲,浑身都崩得很紧,攥着的手心都在出汗。
“温经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反倒是宋禾香先开口,她往后半倚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摆弄着手腕上的翡翠手镯,“说吧。”
温岁嘴唇抿成一条线,仍然紧盯着对面闲适的女人。
她能问什么?她如果真的开口问,才搞笑。想到这里,她站起身准备开口道,“既然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宋经理。”
“没什么想问的?”宋禾香这才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她的神情和周肆几乎一模一样,温岁在心里默默地想,还有那眉眼,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自己怎么从来没发现呢?
温岁摇摇头,“没有。”
“这样啊,”宋禾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又笑了起来,“难怪吸引阿肆。你没有想问的,我有。”
“你有打算出国吗?”她看着温岁,“我们家计划他读完大学就送他出去读书,他目前比较想去瑞典,你陪他一起出去。”
温岁反问道,“阿肆有这个打算吗?”
“你有,他就会有。”宋禾香又往后靠了一点儿,让自己的姿势更舒服,“周肆现在眼里都是你,你如果提议要读书的话,他肯定去。”
“这样么?” 温岁不可置否。
“没错的话,你比他大了六岁,应该更加成熟。到底是继承他爸爸和我的这个禾平重工,拥有男人一辈子都追求的名望和地位,还是去追梦,”宋禾香凝视她,一双和周肆完全相同的凤眼像是要看穿她的想法,“对他来说更加好呢?”
温岁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讲,继续按照自己的逻辑问道,“那周肆是什么想法?”
宋禾香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回答,一时间有些悻悻地挪开视线,“他肯定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那我支持他的想法。”
“你确定你这是为他好?”宋禾香有些激动地坐直了身体,“阿肆还是学生,没有踏上过社会,他有些理想主义我还能理解。你呢?已经工作好几年了吧,你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弊吗?”
“人生是周肆自己的,他有权利选择自己要做什么,” 温岁丝毫没有露怯,直直地迎了上去,“我没有权利为他做决定。”
她视线落在宋禾香脸上,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宋禾香哪能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冷哼了一声,“他为自己的未来做决定?按照他的决定,他去瑞典专心跟着别人学画画,毕业以后呢?去给人家打工,做原画师。”
“我从来没有阻止过他追求这些,但是人到底要做什么,自己心里要有计量。”
温岁皱了皱眉头,“宋经理,其实我有个问题。”
“你说。”宋禾香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收敛神色。她在商场那么多年,碰到各种各样的刁难都能泰然处之,但是对于她家这个独苗就是没法淡定。
“为什么你坚持要让周肆去国外读商学院呢?”她问道,“如果你说要继承公司,那和学历也没什么必然联系。”
“为什么不去?和阿肆一样背景的孩子,谁不是这样的路。”宋禾香说着看了她一眼,“就从女性的角度来说,你想你的丈夫天天在老板手底下加班,还是希望他是个大老板?”
“宋经理,你说的有道理,”温岁诚恳地看着她,“不过,我觉得人的成就感不应该寄托在别人身上,要从自己身上找。”
“你的意思是?!”
“我和丹尼尔晚上还约好了晚上见面,宋经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宋禾香被噎了一下,看了她好久,最后才转过身,“你走吧。”
“那我先走了,宋经理。”温岁说着起身离开办公室,一直到电梯里才长出一口气。
她走向车库,果然看到自己的车里坐着一个男人。
第93章 争吵
周肆坐在驾驶座里, 温岁只是瞥了一眼,径自走到副驾驶坐下。
“岁岁。”
他凑过身习惯性地想要帮她系安全带,手伸到半路被她挡住, “我自己来就好。”
温岁说着从他手中扯过拉到一半的安全带,重重扣到卡扣里后重新坐直,任凭那手臂在自己面前尴尬地垂着,又悻悻收回。
一时间两人无言,气氛就这样凝滞在空气中。
周肆像是有些不习惯, 细长的手指摁向中控台上的按钮, 随即“呼呼”的暖风从出风口吹出, 吹风的声音缓解片刻的尴尬。
温岁双手交握, 扭头看向坐在驾驶座的男人, 平静地开口,“说吧,三分钟。”
带着凉意的手再次触碰上她的手背,她想要收回,但对方手指微微用力,把整个手都包在掌心。
她也就不再挣扎,随他动作。
“岁岁, 我知道你在之前的公司上班不开心, 我都看在眼里。”
“我想知道你在公司里的遭遇,可你从来不肯告诉我。那次在岸边, 我以为你会对我敞开心扉。”
“不过你最后还是没说。”
“我没什么好说的,”温岁低头看着交握在一起的手,“所以是怪我了, 怪我没有和你敞开心扉?”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是心疼你, 你明明应该有更加好的前程。”
“那真是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了,周少爷。”温岁笑笑。
“周少爷”三个刺耳的字传到他耳朵里,周肆下意识皱起眉头想反驳,可看着面前半垂眸的女人,他的声音又软了下来。
“我没有像你想的那样,岁岁,我没有瞒着你,更没有想骗你,我是——”
“那你是想怎么样?”温岁像是觉得他的话有点好笑,出声打断了他的辩驳“是想为我好是吗?”
“岁岁你不要对我这么大的敌意,”他的手指轻巧地在她手上摩挲,又细细拿捏每一个骨节,“你现在在禾平重工,我……”
他察觉到温岁不经意神情的变化,于是换了个称呼,“宋禾香她器重你,给你更好的平台,更多的机会来展现自己的能力,这本来就应该属于你。”
“更好的平台,更多的机会,”温岁轻声重复,用手指一点点拨开他的掌心,抬眸盯住他的眼睛,“所以大少爷带着上帝视角看我这样的小屁民苦苦挣扎,看不下去就好心伸一把手是吗?”
“是我的错,大少爷抬抬手想要给个出人头地的机会,我却在这里不自量力。”
“所以,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
周肆的眼神逐渐冷下来。
“你又是怎么样想我的?”温岁毫不避让地对上他的视线,“你之前嘴上说得那么好听,可是呢?”
“你嘴上说的是一套,做得却是另一套。”
“温岁你值得更好的工作,温岁你是个有能力的人……结果呢,什么努力,什么机遇,在大少爷的眼里就是狗屁。”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有本事,你为什么要让你妈招我?”
“还是说,其实在你心里,你觉得我离了这个工作,我哪也去不了,我的日子根本就过不下去了。”
温岁越说越生气,连眼睛都红了,“我知道,我奋斗八百年,也比不上你和你妈一通电话来得有效果。”
“本来就是我一个人在做大女主的梦。”
“温岁,你为什么要这样误会我?”周肆抬高声音,“我和你相处了这么久,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吗?”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没有能力过,我只是不想看你在前公司里挣扎,你难受的时候我更难受,我不想你走弯路……”
“走弯路?”温岁冷笑出声,“你现在是在帮我规划笔直通罗马的路?”
周肆一愣,嘴唇上下张合,就要反驳,不想温岁的话就跟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砸向他。
“……是不是觉得委屈?明明和你妈关系不好,”温岁锐利的目光看向他,“为了我,偏要向你妈低头,求她帮我。”
“对你的牺牲与付出,我真应该感恩戴德。”
温岁每说一个字,周肆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她明知道说这些对方会感到生气,可是她甚至觉得有些快意,“大少爷。”
“谢谢让我少走十年弯路。”
“你为什么非要这么理解我的话?”周肆面色凝重,“我是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懂?”
“我是个普通人,只能理解出这个意思。”
最后一个字说完,鸦雀无声。
原本以为周肆会任由这种僵持的气氛维持下去,却没想到他语气平静又随性地开了口,“行,既然你这么会理解,那你告诉我,我一个跨国集团的继承人,我凭什么这么卑躬屈膝的?”
温岁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你卑躬屈膝?”
“对,我是衣食无忧的大少爷,从小没有敢给我脸色看,想要什么都有人奉上,不用对任何人低声下气。”
“但是,温岁。”他转头轻飘飘地扫了温岁,自嘲一笑,“我这么个大少爷,结个婚还要偷偷摸摸,跟老婆合法同居,还要找一堆借口死皮赖脸地住在你家。”
“这么长时间了,你有承认过我的存在吗。”
温岁被他说得心虚,无来由地慌乱,僵硬地回击过去,“我们已经领了证。”
“说到领证。”周肆眼底都是嘲笑,“要是没你前男友,你还真不会考虑我。”
“除了我和你,还有谁知道我们的关系。”
“不要说是夫妻,甚至没有人知道我们俩是情侣关系,我看到你爸妈要赶紧跑。”
“要风得风要雨的雨的周少爷,比一个出轨的渣男还拿不出手。”
温岁惊呆了,她确实一直在拖延,可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怎么他会这么想?!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听见自己尖锐的声音在狭窄的车内充斥,“你拿不出手?你为什么要这么想自己!”
“我为什么这么想?因为你的行为就是这样告诉我的,还没到时候,还没到时候,再缓缓,我还没准备好……那应该要什么时候?”
周肆的声音像冻了霜,“温栎那天和我说,你好像和前男友分手了,心情不太好。”
“原来不是你不爱公开,只是不愿意把我公开。”
“你的父母,你的弟弟都认识沈鹤,是这个名字没错吧?”
温岁听见这个名字,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介绍所有人认识,为他和父母吵架搬出去住……你们可真轰轰烈烈啊,”他带着嘲讽的意味眯起眼,“看来只要你够喜欢,也是会想通知全世界的……和我的心情是一样的。”
“可惜这个心情不是对我。”
“是因为我年纪太小吗?还是因为我还没有毕业,前途未卜呢。”
温岁愣在原地,她想大声反驳,她想骂温栎为什么嘴巴那么碎,可是整个人像被石膏化一样动弹不得,无力地喃喃,“不是你想的……”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什么样?”
周肆像是在和她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画画确实很难赚到钱,也许我应该听我妈的,死了这条心好好继承公司,变得更拿的出手一些,也许就会改变吧。”
“是吧?”
温岁拧着眉头,“我什么时候就嫌你了,是在开玩笑吗?”
“而且你一个身价快要千亿的人,对着我一个社畜说这些东西,你真不觉得你很无病呻吟吗?”
“我没有公开是我的问题,和你没有关系,和沈鹤更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扯到他头上去。”
她越说越气,“你这是什么战术吗?明明是你隐瞒我在先,骗了我,现在在这里转移话题。”
“我骗了你。”
“我要骗你什么。我没有让宋禾香招你进公司,你之前也没告诉我你要跳槽去哪里。”
“那么,哪一个步骤是我骗的你?”
他挑起眉梢,“我骗你有什么必要?”
温岁的脑袋里混沌一片,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我现在就在你父母的手里工作,她想要你留学,就让我和你一起去,陪着你一起去国外。”
“我是什么,保姆还是伴读。”
“你敢说你真的不知道这些吗?”
他目光炯炯有神,毫不动摇,“我不知道。”
“我不信。”
周肆望着温岁涨红的脸蛋,原本紧握的手兀地垂了下来。
他一向不喜欢展露自己的情绪,更习惯用沉默和寡言来维持表面的平静。
小时候父母共同创业无暇管他,他已经习惯自己呆着;再长大一点儿宋禾香回归家庭负责他的学习起居,她又是强势到不行的性子,不要有自己的想法,听话就行。
所以,长久以来,他一直觉得,沟通是无效行为。
停在附近的最后一辆车也开走了,整个车库空空荡荡安静地可怕。
沉默。
车上只剩下双方克制的呼吸声。
到底是哪个节点出了差错,为什么他会和温岁走到“沉默”这一步。
刚得知宋禾香去找温岁的时候,他也想过要不要坦白宋禾香和他的关系。
可是看见之前的温岁在江边发呆,又看到她志得意满地表示自己肯定会在禾平重工里好好打拼,他又没有办法开口。
他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明明很得意还要克制着说自己跳槽成功,成功打了雷驰的脸。
他也看到她睡眼惺忪地和他道过晚安之后,半夜还透出光亮的房间。
如果这些的起因只是因为宋禾香想通过温岁来操控自己,那她会怎么办,又会怎么想。
他只是不想温岁讨厌宋禾香,更不想温岁讨厌他。
可是没想到,最后原来她是这么想自己的……高高在上、无病呻吟的大少爷,轻而易举想要操控她的人生。
已经在努力尝试沟通了,他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让她愿意听,只能凭借着本能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全部表达出来。
因为是她,所以他想改。
可是最后还是走到这步,两个人坐在车里无话可说。
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了。
他勾勾唇,一声轻笑从唇边溢出,“无病呻吟么?你说是就是吧。”
第94章 回家吃饭
温岁一路上浑浑噩噩, 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
临走到门口,想起小黑猫还在宠物店洗澡,又折了回去, 去小区门口的宠物店。
店铺不大,由一对小情侣共同经营,男孩子负责给宠物洗澡和收银,女孩子则负责美容。
因为经常来,所以也熟络, 她直接去找站在门口的老板, “我家咪咪呢?”
“剪好没有, 我来接她回去。”
“行, 我去看看。”
男老板说着走进里面的寄样位置, 过了好一会儿才满脸疑惑地走出来,“没看见啊。”
“没看见?”她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一点儿。
“别急,我刚才没在,我去问问我老婆。”
女孩子正在给一直小贵宾吹造型,小狗头昂得高高的看起来很高傲,听见门口的动静转过头打量这边。
两个人说了几句,没一会儿只看见女孩子把吹风机放回到台上, 从里面走了出来, “黑色的那只小猫是吗?”
“嗯。”
“刚才你对象把她接走了,没和你说么?”
“没有。”
“这样啊, 我看看,”女孩子说着掏出一本本子,翻动几页, “就二十几分钟前。”
“你要不再问问?”
“行,那我再问问。”她只觉得尴尬, 匆匆说了几句就离开宠物店。
没想到周肆临走的时候居然还把猫给带走了。
她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想要给对方打电话,跳到拨号界面的时候,又收回到口袋里。
一个小时前刚刚吵过架,她还是不要自讨没趣。
晚饭还没吃,也没有丝毫的饥饿感。她随手在街上买了一份快餐,双手插在兜里,慢悠悠地走到小区门口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她心里漏跳一拍,深呼吸后才拿出手机——
是妈妈的电话。
在心跳逐渐平缓下来的同时,又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失落。
温岁努力忽略这种隐秘的感触,强打起笑意接通电话,“喂,妈妈?”
“岁岁啊,下班没啊。”
电话那头传来妈妈的声音,让她鼻子发酸。
“下班了,往家走呢。”
“今天要不回家吃饭?爸爸买了好多大闸蟹,我记得你也很喜欢呐。”
温岁有些迟疑,她现在的状态并不好,要是被妈妈看出来又会担心,刚想要找个借口拒绝的时候,听见那头爸爸的声音。
“岁岁她回不回来啊?”
“赶紧喊她回来,我还煮了土豆炖牛腩,她最喜欢吃了。”
“知道了,我这不是在和她打电话吗?”妈妈的声音再次传来,“回来吗?”
她吸了吸鼻子,“嗯,我现在就过来。”
“好,那你路上小心点啊,不着急,爸爸牛腩炖着要好久呢。”
“好的,我知道了妈。”
“诶,你声音怎么回事啊?怎么闷闷的,感冒了?”
温岁伸手捂住话筒,擦了擦脸上的潮湿才重新贴回话筒,“没,刚才打电话灌了一口风,呛咳嗽的。”
“那行,不打电话你好好走路啊,等会儿开车注意一点,最近家门口刚开了商场堵得很,你回来记得走小路。”
“嗯,我先挂了,等会儿见。”
电话挂断,她把手机重新塞回到口袋里。
脸上温温热热的,她努力用手擦了几回,可是根本就没有办法停下来,干脆就不再管,任凭泪水在脸上流淌。
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小区里有些人家早早地吃完晚饭,路上零零散散的人在散步,和温岁擦肩而过的时候都会用奇怪的眼神瞥她一眼。
她解开扎起的马尾,用头发遮挡住脸,匆匆朝停车场方向走去。
因为有妈妈的叮嘱,温岁直接从后门回到小区,倒是也没有感受到前门的拥堵。
她刚摁下门铃,大门就打开了。
“岁岁?”妈妈的脸上带着笑,“快进来吧,你回来的时间正好,爸爸的炖牛腩才出锅。”
“哇,那我有口福了。”
温岁走进家里四周打量一圈,发现客厅里空空荡荡,于是转身问道,“温栎呢?”
“今天没喊你弟回来,只喊了你。”
“啊?”
“他一个大小伙子天天回家像什么样子。而且他经常回来有的吃呢,你难得回家,别让他再来和你抢着吃。”
“那行,”温岁假装一本正经地拿出手机,“那我发个图给他,让他知道我们吃螃蟹不带他。”
“你可别。”
妈妈没好气地看了她一样,又回头去厨房里帮忙,“你先坐吧,我去端菜。”
温岁依言乖乖坐下,等温爸和温妈端菜上桌。
一会儿,温爸端着热腾腾的土豆炖牛腩放到桌上,又放了好几个拿手的炒菜,温妈则端上一盆大闸蟹,又特地挪挪菜放在温岁面前,“岁岁你多吃点。”
“哇,好香啊,”温岁伸手就拿了一个,“我还以为今年吃不上了呢!”
“妈妈就知道你自己一个人肯定不愿意做这些,所以喊爸爸煮了给你吃。”
“你吃呀,多吃点。”
温爸爸在另一边坐下,也拿了一只螃蟹开始享用。
快是螃蟹退市的季节,每一只螃蟹壳里的蟹黄都多得像要流出来,蟹肉饱满软弹,鲜甜无比。
温岁专心致志地用工具把蟹肉从螃蟹里挑出,全部放到壳里混合蟹黄,再蘸上一点点蟹醋,满意地放进口中——
“岁岁,你最近怎么样啊?”
在一旁吃饭的妈妈刚刚开口。
“还行吧,怎么了?”
温妈妈看了一眼温爸爸,两个人迅速交换了下眼色后说道,“没什么,就是问问。”
温岁心里隐隐感觉有些奇怪,但是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经历过刚刚的吵架,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动脑袋,所以干脆什么也不想,继续专注地对付手里的螃蟹。
没吃一会儿,温妈妈再次开腔。
“对了,你上次说……”
“就是,你和之前那个谁,已经分手了是吧?”
温岁动作一顿,“嗯。”
“分了挺好,你说是吧,老温?”
“嗯,我当时就看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家又开始沉默。
气氛始终怪怪的,温岁能感觉到爸妈有什么想和她说的,但是欲言又止好几回,都没有找到时机。
她心里也能猜到大概要说什么,所以默不做声,绝不主动开口。
螃蟹都吃得差不多,温妈妈把盆里最后一只放到她碗上,示意她吃掉,“多吃点。”
“岁岁啊,你现在也快二十七了。”
“前几天,你陈姨和我一起打麻将的时候,和我了解了一下你的情况吧。”
“然后就和我说,有个——”
温岁手都没停一下,就开口打断了妈妈的话,“我不相亲。”
“诶,我就和你说吧,岁岁她不要相亲。我女儿怎么会要相亲,年纪还小呢,不至于啊。”
温爸爸赶忙接上话,被温妈妈白了一眼,“要你做好人?”
“岁岁,妈妈不是说催你相亲,只不过我觉得,如果有好的话,你也可以去试试。”
“陈姨给介绍的那个男人很不错,他是个工程师,听说还是个学霸……”
“妈,我不找。”
“你就去见见嘛,没说一定要好上,见个面行么?就当多认识个朋友。”
温岁摇摇头,“我朋友还挺多的,没必要多个工程师朋友,工作上也用不到。”
“也不是说多个工程师朋友……”
温妈妈还在支支吾吾,温爸爸看不下去,把话茬接了过去,“你妈打麻将打得开心,已经替你答应了见面。”
说完又扭头看了一眼温妈妈,“你答应的时候挺痛快,现在怎么说不出来的?”
“诶,你!”
温妈妈瞪了一眼温爸爸,转过头对着温岁继续笑,“看不上也没事的,就当给妈妈个面子吧?”
“不行。”
“我真去不了。”
“我没相过亲……”
“没相过亲没事,妈又不说要什么结果,而且谁没第一次啊,就当去蹭个饭。”
“我不想吃这个饭……”
“诶,谁让你真去吃饭了?”
“妈,我真不能去。”
“有什么不能的?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下了啊,我都答应人家了,后天晚上,就在家门口新开的那个——”
温岁脑袋一热,话脱口而出,“妈,我有对象了。”
“诶,你又有什么新的理由啊你……什么?你有对象了?”温妈妈惊讶地手里的筷子都掉在桌上,“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告诉我们?”
“做什么的?”
“是本地人吗?”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好了多久了?”
“诶唷怎么不早点和妈妈说呢,你和你弟弟说过没?”
“工作好不好?是做什么的啊,你工作好,你找的对象肯定工作也不差。”
“多大啊……我看现在网上都在说找什么大叔,你可别啊,那男的老那么多,和你爹一样大绝对不行。”
温岁被妈妈一通轰炸的头疼,无奈也放下筷子,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做个噤声的手势,“停,停停停。”
“就是个普通的男的。”
“什么样子?”
温妈妈不死心,继续问道。
什么样子?温岁下意识随着妈妈的提问回忆周肆的样子,又高又瘦,肩膀很宽,皮肤白得快要反光,头发又乌黑……
周肆在车里的最后一幕无法控制地浮现在她脑海里。
细长的凤眼里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是生气,又带着受伤,复杂地让人无法理解。
他那个时候,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委屈又愤怒呢?
如果自己当时没有那么说的话,是不是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岁岁,你哭什么?”
妈妈的话把她拉回现实,温岁愣愣地用指尖在脸颊上轻触,碰到一小片濡湿。
“你也不要这么排斥吧……妈妈也没说什么。”
“算了算了,妈妈不问这些,你自己开心就好。”
温爸爸更是责怪地看了一眼温妈妈,“就你问题多,温岁她要是想说能不告诉你?女儿不说,就是没准备好,逼她有什么用。”
“诶,要你在这煽风点火的!”
温妈妈起身,从旁边抽了张纸递给温岁,“岁岁,妈妈知道你从小就独立,自己有主见。”
“爸妈就是普通上班的,也帮不到你什么。”
“不过你要是什么苦,可以和妈妈说,发泄出来也是好的。”
妈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只是那句“工作好不好”触动到了自己的女儿。
“我们也没想着要你挣多少钱,实在很辛苦的话就歇歇,不是一定要挣大钱的,赚小钱也没什么。”
温岁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抱住妈妈的腰放声大哭。
温妈妈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一下下轻抚着她的头,就像小时候她哭的时候一样,温柔又有力量。
“不哭了啊。”
“不哭了。”
让她重新慢慢恢复平静。
她好久才止住眼泪,泪眼婆娑地重新扬起脸看向妈妈,爸爸在旁边适时地递过纸巾,“擦擦。”
“等你准备好给我们介绍你这个男朋友,你再介绍。”
“我们不急。”
“好。”
温岁觉得自己又变回到小时候,用纸巾胡乱地擦脸,又抽抽噎噎好一会儿,终于停止哭泣。
“妈,我今天能住家里吗?”
“当然可以,”温妈妈责怪地看了她一眼,“这算问的什么瞎话。”
帮着爸妈一起把桌子收拾好后,温岁便被温妈妈赶进浴室里,让她好好洗个澡放松一下。
她也不再推辞,收拾一下就进了浴室。
浴室门关上后,四周又恢复安静。
浴霸开得很暖,强光下可以看见细小的浮尘在空气中慢慢浮动,好像连时间都停止。
周肆的脸不知怎么地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无病呻吟么?你说是就是吧。”
她闭上眼睛不想再回忆,可是大脑根本就不听使唤,最后他的细微表情,他的眼神,甚至是他呼出的温热气息都那么深刻地刻在她脑海里。
完全没有办法抛开这段记忆。
她叹了口气,放弃挣扎,抱着双膝蹲了下来。
其实她也知道周肆不是像她说的那样。
他确实身上处处存在着大少爷的影子,傲气,冷淡,理所应当的无视别人。
可是对于她,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强势过。
他一直在让着她,为她考虑。
她知道周肆这么做是出于好意,可是那种让人无能为力的挫败感让她没有办法面对。
她本不是喜欢逞口舌之快的人,可是在那样的情景下,她几乎像失去理智般攻击他,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
可是这什么也证明不了。
尖锐的匕首在刺向对方的同时,自己的双手也鲜血淋漓。
她用力挑衅,却忘记他也是个人,他也会有情绪,虽然他不说。
原来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她已经默认他必须无条件理解自己,包容自己的情绪。
而她又明明一直都知道周肆想要什么,可为了自己的想法就装聋作哑,选择无视。
即使这样,周肆在面对她的时候,永远在说“好的”、“嗯”、“我听你的”。
她自诩崇尚尊重与平等,又义正辞严地指责宋禾香不尊重别人想法,可是她的行为又有什么两样?
明明这些都不是她的本意。
本来可以有不一样的结局……为什么最后就走到这一步呢?
长时间的蹲坐让她双脚发麻,温岁随手打开花洒,凉水从头到脚浇得她浑身发抖,差点尖叫出声。
不过也亏得这冷水,让她清醒不少。
她哆嗦着把冷水调向热水,认真地清洗自己,任凭温柔的流水冲洗每一寸肌肤,把疲劳倦怠一洗而光。
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温妈妈拉住她,“后天的饭我给你拒绝了,要不咱们去吃一顿?”
“哪?”
“就是我和你说的,新开的那个地方呀,不和男孩子去吃,和妈妈总行吧。”
温岁笑着答应了,“肯定行啊,妈。”
简单洗漱过回到自己的房间,第一时间拿起扔在桌上的手机——
只有一条垃圾消息。
她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调开聊天框,对话还留在最后一句:
明天我肯定给你拿下这个客户。
不知道她没有去,周肆是怎么和丹尼尔谈的?
她反复把对话框打开又关上好几次,最后还是放下手机。
算了。
第95章 重新见面
周肆没有回家, 而是去了宿舍。
他现在心情很差,没有精力再去应付宋禾香的连环炮,干脆回到自己的宿舍里冷静冷静。
刚刚打开大门, 就看见里面两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他,“阿肆?”
两个人视线又同时向下,落到他的手上,“你这哪来的猫?”
周肆不说话,蹲下把笼子放在角落, 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又变戏法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猫条, 两只手指捏住举到笼门口, “咪咪。”
小猫在笼子里朝外面警惕地打量, 可惜猫条的诱惑太大,还是慢吞吞地从里面钻出来。
伸出柔软的小舌头一点点品尝猫条,嘴里发出满足的声音,“喵~
他蹲在地上,耐心地把一整根猫条都喂完。
齐皓和温栎两个人一人一台电脑,看起来好像是在联机打游戏。只是分神一秒,就重新投入战场。
自从知道周肆和温岁在一起之后, 齐皓还别扭好半天。但是在被警告不能告诉温栎之后, 他又迅速把自己代入“潜伏”之类的特务电视剧,每天浮夸地各种隐藏。
“阿栎, 你往这边走一点,给我个视野。”
“齐狗,你往前跑啊!你倒是冲进去, 你玩肉你不开团谁开团啊。”
两个人咋咋呼呼,周肆没有心情理会, 干脆脱了外套就躺回床上,闭上眼就睡觉。
“阿肆,你吃饭了吗?等下我和阿栎一起出去吃饭。”
“不去了。”
“行吧,那阿栎,我们等会儿吃什么?”
“吃个鬼啊你,你要挂了呀兄弟,唉,唉你走,走,往后退,退,别回头了你!”
“无语,你怎么又挂了?你是隔壁派来的间谍吧,怎么回事呢,这都能挂,你是看他没得到人头所以故意送一个吗?”
“哇,哪来的善良小天使啊。”
温栎这副刻薄的样子可真像他姐,特别是吵架的时候,如出一辙。
周肆觉得有些聒噪,翻了个身朝里睡。
不知道温岁怎么样了?这个时间点应该也要到家了吧。咪咪被他接走,到现在也没有打电话来问,是忘记这件事,还是不想联系他?
他懒得起身,伸手在包里摸索着拿出手机,随意瞥了一眼又扔回床上。
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未读消息。
温岁这个家伙。
吵架的时候就像只好斗的小公鸡,昂着脖子不甘示弱,为了赢口不择言。
明明可以用更好的方式来解决的,怎么最后就变成这样。
如果当时自己低头的话,是不是现在他们已经解开这个结和好了?
已经忍让那么多次,其实再忍让一次也没有关系的。
他想着翻过身就要拿手机。
第二天,周肆没有来公司。
另外几个新人都还在,只有他的位置空了一块。
不是自诩不是大少爷么?人家说了他,急得就要跳脚,结果说不上班就不上班。
还不是少爷毛病。
温岁在心中吐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开始办公。
下午的时候蔚静找她,告诉她周肆请假,这两天都不来,但是丹尼尔那边他继续跟进,有问题会及时更新。
“好。”
“没事我先出去了。”
蔚静走到门口,她又忍不住开口追问,“他还说了别的吗?”
“没有,有什么需要转达的吗?”
蔚静扭头看她,脸上的表情带着猜透一切的淡定,莫名让人不爽。
“没事,你忙吧。”
听见这句话,蔚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看见重新关上的大门,温岁又有点后悔刚才自己放不下面子。毕竟,让她随便找个茬打电话也行啊?
她低头看了眼摆在一边的手机,干干净净什么消息也没有。
从昨天到现在已经不知道多少遍重复这个动作,可每次都是一无所获。
周肆好像打定了主意不联系她,他又是万年潜水的性子,各种社交媒体几万年都不更新,不联系的时候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
温岁恨恨地磨牙,又不过瘾,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才算结束。
谁知道一直到第二天,周肆都宛如凭空消失,一句话都没有。
上午开了周会,下午又等到SDD最后的开标仪式,毫无悬念ZOE几乎拿下全部吨位,只流落几个比较难缠的型号给别家公司,也算是安抚民心。
一直到快要下班的时候,宋禾香突然又喊温岁去办公室一趟。
办公室里安安静静,她推门而入,看见女人长发盘了个髻高高梳在脑后,用一根缠了橙色丝巾的皮筋做装饰,简单又大气。
“宋经理。”
“你来了?”宋禾香抬起脸,抬手摘下脸上的无框眼镜,心情看起来很不错,“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消息?”
她兴趣缺缺。
“你应该会喜欢的。”
“那个北京奇迹的老板,惹上麻烦了。”
“好像说是涉及违反反倾销法,但是他改了自己的国籍,所以还不知道下文。”
“这样么。”温岁的心跳得厉害,面上还是佯装镇定,“没想到韩思淼是这样的人。”
上次她把资料全部整理好递交给相关部门之后就没有再跟进,还以为要等很久才会有结果,或者干脆没结果。
没想到那么快就出后续。
“没想到么。”
宋禾香笑得像是看透一切。
气氛莫名诡异起来。
温岁被她盯得发毛,本想开口缓解一下,没想到宋禾香像没事人般站起身走向旁边的沙发,“不过就算这件事他能逃过去,他也很难再混下去。”
“他在东南亚的灰产得罪当地的大佬,被人家警告还不知收敛。”
“估计人家会借着这个事情直接把他送进去,不是罚款那么简单。”
“有盼头。”
“宋经理,你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她开口打断宋禾香的话。
“你不感兴趣么?那就算了。”宋禾香懒洋洋地拿起桌上的护手霜,挤出一小坨涂在手背上,慢条斯理地抹开。
“现在还没公布,估计过一个月就能有风声透出来。”
房间里弥漫着护手霜淡淡的香味。
不知怎么的,温岁总觉得宋禾香应该是知道什么,所以才会突然和她说这个。
“对了,那件事怎么样了?”
宋禾香突然抬头看她。
“什么?是丹尼尔的事吗,昨天……”
还没等温岁找个借口敷衍过去,宋禾香已经松垮垮地摆摆手,“不是这个。”
“我是说。”
“出国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昨晚想了一下,确实是我开出的条件还不够好。”
“这样,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去瑞典给你开设分部,或者保留年薪和职位,全日制进修也行。”
“另外,我们家在江边上还有套小别墅——”
温岁开口打断她的话,“宋经理,我以为我那天已经把态度表达得很清楚了。”
“什么态度?”
“读不读,读什么,去哪读都是周肆他自己的事,即使他愿意参考我的意见,我也不会这么做。”
“这样么。”
宋禾香眯了眯眼睛,仔细打量起她的脸。
温岁回望过去,坦坦荡荡。
知道这份工作原来有这样的背景后,她也没有那么留恋了。她甚至隐隐有念头希望某些结果发生,这样她又要重新找工作。
她觉得自己可以。
可惜宋禾香并没有如她的意,只是温柔地笑笑,“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只能自己再想办法。”
“我还是不想因为我家的私事,损失一名优秀的员工。”
“公私分明咯。”
她说着站起身,往自己的电脑桌方向走去,“现在也差不多下班,你没事就走吧。”
“好,宋经理,那我先走了。”
温岁心情很好地回到办公室,想起妈妈约了自己今天下班去吃饭,又对着镜子照了下,简单画了个妆才赶去赴约。
到商场门口,她才发现妈妈,温栎都在。
“爸爸呢?”
“他在底下停车呢。”
温栎搓搓耳朵,“新开业真挤,怎么那么多人啊?”
“走吧走吧,晚了就没位置了。”
温妈妈说着拉起温岁就走,温栎跟在后面。
“本来啊,我就在这里订了这个位置想让你们见面来着,既然你不肯,那就咱们自己吃。”
“这个地方据说味道很不错。”
饭店没有包间,几个人在预定的位置坐下,温岁和温栎认真研究菜单。
“姐,今天你不是相亲啊?”
“那男的不行?”
温岁气不打一处来,“温栎,你要是不会讲话可以闭嘴。”
“马上期末了,复习怎么样?”
“实习找了吧。”
“姐,你这么说我可就伤心了啊。”温栎撇撇嘴不再搭腔,起身走到她对面准备坐下,“我坐这。”
“栎栎你坐,我去找你爸。”
温妈妈说着站起身,“他这个老古板路都不认识,在生闷气呢。”
“妈,要不我去吧。”
温岁刚想站起来,又被温妈妈摁坐下,“你们俩在这里坐着,我马上就回来。”
温妈妈离开后,只剩下温岁和温栎面面相觑。
“姐,这里有好多自助小菜,一起去拿呗?”
“你去拿吧,给我带点。”
“我不给你拿,你自己去!”
“那你给我试试。”
过了没一个会儿,温岁低着头玩手机,只感觉有个人又坐到她对面。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桌上什么也没有。
“温栎,你这臭小子!真不给我拿——”温岁的话卡在喉咙里。
她仔细辨认,好久才犹豫地开口,“阿肆?”
对面的男人原来的碎发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头超短的寸头,显得本就立体的五官更加英气逼人。
他挑挑眉,不说话。
“你怎么在这里?”
“温岁,我才走一天,你就来相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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