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威的负责任是个精明油滑的中年男人,讲话滴水不漏,又是关系户不好得罪,和他沟通起来非常费劲。经过整个下午的扯皮,他终于松口可能是上一批配件的加工工艺出了问题,所以才会发生好多个配件无法配对的问题。
等温岁从荣威制造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她拿出手机想发条朋友圈吐槽一下,全部编辑好后斟酌了半天又全部删除。
微信里有同事,有老板,有客户,说这些抱怨的话能有几个人真正在意?指不定还会让有心人觉得她是在邀功。
看看自己已经一年没有更新过的朋友圈,她最后还是决定打开微博,在无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发发牢骚:
打工人也想看看夕阳有多美。[叹气.jpg]
交涉的时候没有感觉,等现在闲下来以后,温岁才发现自己中午吃的那个面包早就消化干净了,坐在车子里肚子叽里咕噜直叫声音格外惹耳。
当下决定开车去附近的商场好好吃一顿,犒劳一下忙了一下午的自己。
车子刚在车库里停好,她就直奔自己常去的那家泰国菜。
和荣威制造沟通的每一次都像马拉松般漫长,对方家大业大,分支众多,晚上才收工是家常便饭。所以她对这个商场几乎了如指掌,每家店都吃过好几次。
温岁找了个位置坐下,熟练地点好菜之后就开始默不作声地发呆。
几乎就在同时,微信响了起来,一个陌生的名字出现在了消息栏——
[fls:[图片]]
这是谁?温岁皱了皱眉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人。出于做项目的习惯,她每次换手机都会把聊天记录一并导入,所以不存在记录删除的情况。
可是除去这张图片,两个人的上一条信息还存在于刚刚添加好友成功的系统提示。
她疑惑地点开消息,一张漂亮的画映入眼帘。这是一张鼠绘的落日图,大河金灿灿地通往远处的山丘,而夕阳半隐在山后,大部分的光芒都被掩盖,只剩下一小片金色像是给山峦镶了一层金边。
金色河流细沙般的质感逼真,仿佛触手可及。而山川的纹理更是栩栩如生。
旷阔又壮丽,有一种超越现实的美。
可是,为什么莫名其妙要给她发这个东西?对方的头像居然是一页日历,奇奇怪怪让她摸不清头脑。
温岁好奇地点进他的朋友圈——
朋友圈仅半年可见,并且什么也没有。
她习惯把每个好友都备注上本名,可是这个人没有,就像一个毫无痕迹的人凭空出现在了她的好友列表里。
“……”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如果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的话,确实有这么个人是她加了好友并且没有备注的,因为没有记住他的全名是什么。又因为根本接触不到,所以从来没聊过天。
而这个人她昨天才见过。
——
面前高档实心梨花木的长桌上摆放了各种精致菜肴,周肆举着象牙筷子朝向碗里的米饭,却迟迟没有落筷,眼神时不时地瞟向放在一边的手机。
“阿肆啊,是不是今天的菜不合你的胃口?”坐在他对面的女人看起来四五十的年纪,虽然在家里仍然画着淡妆,保养得体的身材和质感的穿着处处透露着对方非富即贵。
周肆回过神来,夹了一筷青椒放到自己的碗里,就着米饭吃了下去,“没有,妈。”
“那就好。”女人点点头。
周肆是一直是她的骄傲,成绩出众,长得又完全继承了她的美貌,每次在她那些朋友中间露脸都免不了被一顿夸赞。宋禾香打量了一下儿子略显瘦削的身材,起身夹了两大块荤菜放到他的碗上,“小伙子总吃素的可不好,多吃点肉长身体呢。”
看到儿子把自己夹的菜全部吃完,她满意地笑了,“诶,再吃点黄鳝,补补身体。对了儿子,我上次和你说的事你还记得么?我听你舅舅说你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周肆筷子停了停,含糊应了一声后不再说话。
宋禾香对他的回答有些不满,皱起了眉毛,“阿肆,你是不是还没动?怎么那么拖拉!”
她说着夹了一筷鲈鱼细细吃下,觉得还没说够,又重新抬头看向对面的儿子,“你现在已经大三下半学期了,知不知道?我知道你从小三语学习,英语对你来说就像母语,但这雅思考试你怎么都得准备准备吧?”
“我已经给你留学机构都选好了,对方说申的话问题不大,明年你一毕业就过去,学校附近的房子都准备妥当了。到时候你硕士毕业金灿灿的学历拿回家,去爸爸的子公司锻炼几年,就可以帮爸爸的忙了呀。”
宋禾香说完等着周肆表态,却发现他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低着自顾自吃饭,偶尔抬头的瞬间也是在瞟自己的手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有些恼火,“周肆,你听到没?”
“嗯。”周肆说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抬头对上她的目光,“妈,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我已经成年了可以自己做主,我不想出国。”
“不出国那你干嘛?!”宋禾香的声音一下子拔高,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又强行压了下去,“这个圈子里的孩子哪一个不是走这样的路,怎么就你不乐意?”
她还想再说,却被旁边的声音打断,“禾香,吃个饭怎么那么激动?”
从旁边的旋转扶梯上走下一个穿着唐装的男人,手上握着一串上好的手持,高高瘦瘦的身形和周肆极为相似,是他的父亲周平卫。
周平卫性格严肃,对自己的儿子更是严厉有加,要是被他知道周肆的想法免不了一场大吵。宋禾香心疼儿子,便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站起了身子,“没什么,我好久不见儿子激动。我给你盛饭去。”
周平卫轻声答应,走到东边的位置坐下,侧眼看已经重新低下头吃饭的周肆,“阿肆,学校里怎么样?”
“还可以,爸。”周肆仍然低着头把碗里的最后几筷饭扒干净,余光看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于是飞快地收拾干净面前的残渣站了起来,“我吃完先回房间去了,爸你慢吃。”
说完把手机握在手心里朝二楼走了过去。
把房门关上以后,周肆才小心翼翼地拿出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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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肆:“……”
从来不说脏话的他破天荒低声骂了一句,修长的手指在对话窗里连续输入三遍td以后把手机扔到了床上,坐到了电脑桌前。
妈妈虽然不支持他考艺术,但对于花钱这块可是一点都不手软。超级宽敞的电脑桌上左中右各放了块巨大的环形显示屏,抽屉里更是好几块手绘板,方便他在设计的时候可以有更好的体验。
现在时间还早,估摸着温栎还没上线,他打开网页开看看最近圈里的有没有什么新的课程。
十分钟之后,周肆第七次检查手机毫无收获,反扣在电脑边上还觉得来气,重新扔回到床上。
等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刚才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又瞄了一眼安安静静摔在深蓝色被面上的手机,迟疑一刻后起身走过去拿了起来:
[您收到一条新消息]
看到这句提示,他一瞬间甚至窒住了呼吸。今天刷微博翻到了温岁的状态,他几乎是脑子发热的情况下就把自己之前的一副得意之作《夕阳挽歌》发了过去。
等重新冷静下来,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撤回去发现已经超过时间,不可能实现了。
怎么办?温岁会不会觉得他是个变态,天天偷窥她的社交状态?!他又把自己的那副作品放大观察了三分钟,发现好像也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好,就这么发过去好像一个自恋狂。
周肆眉毛不自觉地皱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后才点开了那条消息:
[岁岁无敌:周肆?]
原来她都不确定自己是谁,明明那时候面对面加的好友。他觉得有些闷,但还是第一时间回复了过去:
[fls:嗯。]
怕她觉得自己自恋,又欲盖弥彰般得又发一条:
[fls:不好意思,刚才发错了没注意。]
这次她倒是回得很快:[这幅画很漂亮啊,哪个大佬的作品?]
他盯着手机屏幕,在心里读出那句话的时候控制不住地勾起了嘴角。
[fls:我画的。]
[岁岁无敌:这么牛?]
周肆编辑了一大段字想要告诉她这副画的创作背景和自己当时的心路历程,码到一半的时候对方来了一条新消息:
[岁岁无敌:我先忙了,回聊。]
——
温岁回完最后一句消息以后就没有再看手机了,她碰到了一个麻烦——她的手串找不到了。
石榴石的手串倒不是很贵重,但它是温岁的外婆在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去庙里给她求来的,希望保佑健康平安,所以从那以后她都一直戴着那串手串。
可是今天喝醉醒来之后,她再也没找到过那串石榴石。
温岁在家里到处翻弄,仔仔细细地检查每一个角落甚至连垃圾桶都翻了两遍,查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那串熟悉的身影。
在第三次全部寻找无果以后,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摔坐到沙发上,心累地闭上了眼睛。
先是发生了昨天的事,接着已经戴了那么多年的手钏莫名其妙失踪了……她最近是不是水逆啊?
等手上的这个项目节点验收过了,她一定要去找个牛逼的寺庙拜拜。
丧气归丧气,温岁重新站起身理理身上的衣服,准备晚上去昨天那个酒吧再问问有没有人捡到,虽然希望不大。
几乎就在她站起身的同时,扔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还是微信电话。这个点会是谁?沈鹤已经被她拉黑了,同事们一般都是打得短号……
她有些疑惑地拿过手机,看到上面跳跃的来电显示:
fls
怎么会打电话过来?她按下通话键,“喂?”
“我在你家楼下。”
男人清冽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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