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厌,你可还有何话要说?”


    冷峻的声音自高处传来,让站在低了两个玉阶上的少年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正好让上方有着仙人之姿的男人垂眼看过来的动作直接抓了个现形。


    宁喻:“……”


    看着对方方才还不假辞色的冰冷神态在望过来的瞬间,明显变得柔和许多的轮廓,宁喻立马低下了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但看着看着,余光慢慢的顺着玉阶落在了下面正跪在大殿上的少年身上,逐渐发起呆来。


    早在睁眼看到缭绕似的云雾和下面攒动的人头,以及身上的月牙白长袍时,宁喻就知道自己是穿越了。


    尤其是按照最近穿越的流行趋势,他怀疑他是穿书了。


    这个答案在听到鹤厌名字的时候,完全得到了证实。


    大概是穿书太过猝不及防,猝不及防到宁喻现在脑子还有点空白。


    只能呆滞的慢慢回忆着鹤厌所在的这本小说。


    他不是昨天熬夜看完小说然后今天就穿了。


    真要说起来,这本小说是宁喻几个月前看的,类型还是一度流行的万人嫌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爽文。


    打脸爽文,还是万人嫌心如死灰终于明悟、一个不爱了后让所有人都火葬场的文学,谁能忍心拒绝呢?


    起码宁喻就不忍心。


    他就是冲着打脸爽文去看的。


    但宁喻没想到这本书不是开局就心如死灰,而是从主角前期人憎狗厌,讨人嫌开始写。


    爹不疼,娘不爱,在家族中惨遭打压、备受欺凌,让鹤厌一度想要一死了之的心态…简直凄惨到宁喻几次看不下去。


    说实话,要不是等着鹤厌明悟打脸,宁喻在将小说叉掉的第三次就不会再打开继续看下去。


    他怕再看下去,先死的不是想死不能死的鹤厌,而是愤怒窝火的自己。


    谁知道这篇文像是裹脚布一样将战线拉的又臭又长,让宁喻忍着不适熬过了鹤厌三跪一叩首的为师兄祈福、宗门秘境为师弟以身挡魔,最终彻底败在了妄虚仙尊要求鹤厌将灵骨贡献出来的情节上。


    受不了,受不了,宁喻真的要炸了!


    是不是不发火就把人当傻子啊!


    他真的生气了!


    宁喻是知道一般万人嫌类型里都会有个做对照组的万人迷,但是这个万人迷也太让人拳头邦邦硬了吧!


    到底什么时候才心如死灰打脸火葬场啊!


    三跪一叩首离不开万人迷小师弟!


    以身挡魔离不开万人迷小师弟!


    就连妄虚仙尊要剥鹤厌灵骨也离不开万人迷小师弟!


    小师弟,小师弟,整个宗门是疯了吗?!


    这到底是在写万人嫌逆袭打脸的爽文还是在写讨厌的小师弟是如何装柔弱捕获全宗门上下成为万人迷的啊!


    就算真是要写小师弟变成万人迷好歹也塑造一个讨喜的人设啊!


    宁喻简直气的心肝脾肺疼!


    小说还在连载,他就算想直接跳到大结局都跳不了。


    不过好在底下一翻书评发现底下全是骂的,宁喻爽多了就没有再气愤上头多添一条骂评,而是在每个骂评上点了个赞后,果断删书直接不看了。


    谁知道时隔数月,再一睁眼,他人就进来了。


    宁喻:“……”


    太离谱了!谁他妈穿书还有延迟的啊!?


    他当时看的太生气,一看到有小师弟出现的征召,立马翻篇,根本不知道小师弟叫什么。


    但按照其它打脸爽文类型小说的套路来看,他百分之九十九穿成了一个同名同姓拉足了仇恨值的炮灰上。


    果然——


    “宁喻师兄你放心!咱们师兄弟心里都只认你一个喜欢你一个!绝不会叫那劳什子鹤厌越过你!”


    他还是穿成了万人嫌的对照组,宗门里的万人迷,吸满了读者仇恨值的小师弟。


    和小说人物同名。


    看完观后感非常不爽想要对作者破口大骂。


    穿书定律,果然诚不欺我!


    ///


    挤过来的弟子长相普通,模样没什么记忆点,像是小说里再普通不过的路人甲。


    对于对方的套近乎,宁喻就当没听见。


    毕竟全宗门上下的弟子都对小师弟的名号早有耳闻。


    内峰外峰凡是见过小师弟的全部将人当做宝,没见过小师弟的在见到小师弟后都想套套近乎。


    若是小师弟本人在此,即便是在见到眼前没见过的弟子怕是仍会不吝啬给点笑容,小小笼络一把。


    但宁喻本人却不想搭理。


    他现在只觉得当初看这本小说心梗出来的火气再次喷涌而出,更不要说初看的时候他大部分带入的都是鹤厌的视角。


    所以对宗门上下的人更是没什么好感。


    近乎没套成,反而碰了个软钉子,凑过来的弟子悻悻的闭上了嘴,识趣的不再多嘴。


    妄虚仙尊道:“鹤厌,针对外峰弟子的指认你可还有何处要辩解?”


    宁喻顺着妄虚仙尊的声音将目光再次落在了下面沉默瘦削的少年身上。


    少年约莫十七八,唇薄,面冷,眉眼锋锐。生的一副薄情寡义的长相,端的神态却与之相反,萧瑟沉寂。


    鹤厌似乎刚从外面风尘仆仆赶回来,身形还透露着肉眼可见的狼狈。裹在身上的长袍横一道,竖一道,殷殷渗着血迹,脏的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不是我。”


    他跪的板正:“鹤厌从未有过残害之心,望师尊长老们明辨。”


    灵空长老插进来道:“既然你说灵鹤不是你杀死的,那我问你,昨夜至此时,你人在哪里?是否在宗门?”


    鹤厌沉默半响:“……不在。”


    “不在是在哪里?说清楚!”


    灵空长老咄咄逼人:“若是心中无鬼,说话做事何必吞吞吐吐!?枉我灵鹤千百年来为宗门身先士卒,反倒落了个如此境地!”


    妄虚仙尊沉下面容,放出威压:“鹤厌!”


    肩膀沉沉压下,鹤厌脸颊失了血色,竟似乎笑了下:“所以辩不辩解又有什么区别?”


    他喃喃自语:“反正都不会信我。”


    眼底情绪一淡,鹤厌道:“就当是我吧。”


    说罢,他不再继续为自己申诉辩解。而是径直从腰间的储物袋中宝贵似的翻出一捧花,仰头望向上方的仙尊,开口道:“偶闻师尊前些日子提到了月望花,鹤厌斗胆擅作主张,离开宗门替师尊采了来,望师尊笑纳。”


    他将手中的花给递了出去,心中尚存了两分期望,暗想妄虚仙尊或许能收下。


    月望花,月望花,寓意忘却烦恼,事事皆顺意。


    然而鹤厌还是失望了。


    妄虚仙尊并未为之展颜,甚至懒得侧目瞥上一眼。随手一挥,便轻飘飘的将月望花给碾了个粉碎。


    “令人恶心!”


    宛如鹤厌这十年的存在讨好,卑微报答,全是一场笑话。


    鹤厌怔了半晌。


    手指收紧,慢慢放下,他道:“原是恶心。”


    观了一场闹剧的大长老怒气上涌,最先大怒道:“何必再给这竖子留有辩解余地!”


    “留给他机会辩解却不牢牢把握,反而竟做些偷奸耍滑的把戏!简直不顾我流云仙宗脸面!”


    呵完,大长老连连冷笑,眼里寒意似是两把利剑狠狠迸向鹤厌,怒斥道:“你将我宗门灵兽峰的至宝仙鹤残害至死,事到临头还在逞强狡辩,不愿承认——”


    大长老语气尖锐:“你真该以死谢罪!”


    鹤厌神情漠然。


    大长老对着虚海道道:“兹事体大,他这次既敢做出如此残忍之事,将来也必定敢做出残害我流云仙宗同门之事!妄虚!此事绝不能轻拿轻放,含糊带过!”


    灵空长老更是含恨道:“我要他千刀万剐,以死偿命!”


    其他长老相互对视,纷纷点头,显然格外认同:“确实如此。”


    “妄虚啊,往日鹤厌你要护也便护了,但是这次确实不行。”


    “的确如此,虽然鹤厌得妄虚你青睐,但是妄虚,人间好歹还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言论。当年你无视他根骨不佳直接将人收入峰下,早已惹了非议…你这,你这要就此揭过,先不说将灵空置于何地,就说他日此事若流传出去,旁人又要如何看待我流云仙宗?”


    “而且鹤厌私自外出,藐视门规,不惩戒如何服众?”


    你一言我一语。


    全是要叫鹤厌认罪伏诛。


    玉阶上隐隐有弟子嗤嗤笑出声,不乏看好戏似的齐齐将目光落在鹤厌身上,此一句彼一句的暗自奚落。


    就连刚才凑到宁喻身边套近乎的弟子也开心的笑出了声,忍不住再次兴奋的凑到宁喻身边,跟宁喻说话:“他可真是搞笑,在大殿里对峙的时候送给妄虚仙尊仙尊花?亏他想的出来!讨好也不知道挑个好时候——”


    讥笑的声音在对上少年夹杂着熊熊怒火的琥珀色瞳仁中戛然而止。


    稍显迟钝的弟子尚不及在心中感慨一番,原来师门上下最喜欢的宁喻师兄有着如此优越漂亮的容貌,就见清贵无言的宁喻师兄神情绷紧似是有怒。


    登时一愣:“…宁喻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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