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颈侧传来被尖锐的物体抵住的触感，背后传来另一个人偏低的体温。
低哑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带着缱绻的呼吸，倾洒在他脖颈血管处。
“舟舟，好香。”
郁舟回头，在昏暗的光线中，真切地对上了一双暗色的眼瞳。
光线较暗，只能依稀看出轮廓线，但哪怕只看到眼睛郁舟也能一眼认出他眼前的人。
在这一瞬间他分不清这是不是在做梦，否则这一切怎么会和他之前想过的那个疯狂的念头一模一样。
——他哥变成吸血鬼回来了。
但都无所谓，不管是真还是假，郁舟的第一反应是拉下衣领，明明眼中湿热，他却笑了下。
“哥，你要不要咬？”
回应他的是皮肤被刺破的痛感，也让他瞬间确认——这不是梦。
刺痛感传来的那一瞬仿佛有烟花在脑海中炸开，宣告他的生活回归正常，也宣告这段时间的漂泊茫然走向了终结，他的世界再度亮堂了起来。
一直压在心头的因为找不到傅沉睦而起的焦躁感在这一刻终于开始减轻，压抑许久的内心久违地感觉到了放松。
刺痛只有一瞬，很快就被酥麻取代，郁舟甚至还没有闻到什么血腥味儿就结束了，尖牙收起，他哥埋在他脖颈里，湿热的舌尖轻舔着伤口。
“哥……”郁舟的声音有些哑，“好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傅沉睦终于抬起头，郁舟摸了摸脖子上被咬过的地方，只依稀摸到一点小印子，似乎伤口都已经愈合了，而且并没感觉到痛。
“就好了吗？”郁舟像是没缓过来，不敢相信他哥竟然真的回来了，声音有些轻，“再咬一下……”
他对刚才那一瞬的刺痛有些上瘾，又或者是急需一些痛感来提醒他这一切不是梦。
这话对仍处于饥饿中的吸血鬼堪称诱惑，傅沉睦倏地凑近，但最终牙尖只是隔着皮肤轻轻摩挲了一会儿，还是被收起来，换成舌头在刚才的伤口上轻轻舔了一下，苍白修长的手指按上郁舟淡色的唇，没有说话。
郁舟抿了下唇，抬手去碰傅沉睦的脸，没碰到时动作很慢，像是害怕这一切会消失，直到指尖传来真实的触感，心下一松，这段时间死死压抑着的情绪汹涌而来。
眼泪不受控制般流出，郁舟先是偏了下头，想忍回去，但下一秒就直接放弃，重重地抱住傅沉睦，任由情绪宣泄。
耳畔传来少年压抑的抽气声，肩膀被打湿，被抱住的吸血鬼眼神中有一瞬的愣，抬手抱住少年颤动的肩，眼中凝聚起危险的气息，舔了舔牙尖。
“谁欺负你？”
这话让郁舟心头一颤。
只有睦哥会这么问。
“没有……”用力摇摇头，他几乎用尽了力气才压抑住情绪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只是，想你了……”
没想到说完这句话后情绪反倒更加控制不住，怎么找都找不到傅沉睦的日子仿佛梦魇般在脑海里回荡，心脏还能感觉到这段时间的抽痛，郁舟闭了闭眼，后怕一般，低声重复。
“哥，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傅沉睦有些愣神，不太熟练地摸了摸少年的后脑勺。
过了好一会儿郁舟的情绪才渐渐平缓，擦掉眼泪，他结束了这个拥抱，换成紧紧抓住傅沉睦的手，目光落在傅沉睦脸上，看了一会儿，突然抬手轻轻地去摸傅沉睦的牙齿，手指向两侧探入，目的显然是那两颗标志性的尖牙。
这动作对吸血鬼来说无比冒犯，傅沉睦的眉峰收紧，眸色渐深，周身的气场变重，身体的本能催促他将这两根作乱的手指咬断，但实际上他却低下头，微微张嘴，好让郁舟的目的得逞。
直到郁舟的手指滑过锋利的牙尖，血腥味在口腔中崩裂，傅沉睦才一把抓住他的手，没让他继续。
皱眉舔掉手指上残留的血液，看着手指上的伤口，傅沉睦的脸色微沉，又舔了舔，看到伤口止血才松开眉峰。
郁舟收住手，看着傅沉睦，有些愣神：“哥，你现在……是吸血鬼吗？”
傅沉睦像是思索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怎么变的？”郁舟问，“有个人告诉我，有这种能力的吸血鬼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
傅沉睦目光微顿：“醒来就是。”
郁舟摸上傅沉睦的衣襟，他刚才抱上去的时候就发现傅沉睦的衣服不是原先那件，而是换成了一套全黑的衣袍，风格复古，因为光线不够亮，郁舟看不太清楚，但手摸上去时摸到了复杂精致的暗纹，袖口处嵌有复杂的金线。
“衣服换了。”郁舟说。
傅沉睦低头，依旧是那句话：“醒来就是这件。”
“哥，你是在哪里醒的？”郁舟缓了下涌上心头的抽痛感才接着说完这句话，“我在黎江找了很久，找不到你……”
傅沉睦皱了下眉，思索似的：“没有江，离这里很远，只有山和树。”
“出黎阳市了吗？”郁舟皱眉，思索着是不是顺着江水到了下游，但他哥又说没有江。
傅沉睦再度皱了下眉。
“不在黎阳市了？”郁舟问。
“黎阳市是哪里？”傅沉睦说。
郁舟一愣，心头突然涌上心慌，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轻吸一口气：“哥，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见傅沉睦摇头，郁舟的心跌至谷底，但紧接着傅沉睦的下一句话又让他心中一松。
“记得你。”
郁舟想起来他哥刚才喊过他的名字，所以确实记得他。
“只记得我吗？记得多少？”郁舟问。
苍白修长的手指摸上郁舟的脸，傅沉睦回答：“名字，样子，还有……”
说到这时傅沉睦眼中的眸色仿佛在涌动，手指滑到郁舟的脖子上，指腹在流动着血液的血管上停留，喉结滚动。
“你的血。”
赤裸裸的食欲伴随着危险的气息暴露在眼前，脆弱的血管被人拿捏，要是换个人估计会被吓跑，郁舟却丝毫不觉得害怕，因为对方是傅沉睦。
想想刚才，明明牙齿都抵在了他血管上，但还是在他问了要不要咬之后他哥才咬下去。
喉结动了下，郁舟心中庆幸傅沉睦还记得他，不过就算全忘了也没事，只要能回来就好。
想到这郁舟又想起另一件事：“哥，那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里有你的血留下的味道。”傅沉睦说。
郁舟立马想到了他那天打扫卫生时划破的手指，估计就是那时流出的血留下了味道，心里再度庆幸。
情绪大起大落，郁舟盯着傅沉睦看，紧紧握住傅沉睦的手，生怕一松手人就不见了。
屋里光线暗，但吸血鬼的夜视能力极强，能将少年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刚才哭过，少年眼眶的微红还未散，眼下有一层淡淡的青黑，在白皙的肤色上很显眼，唇色很淡，脸色苍白，仿佛大病了一场。
记不起具体的事件，但脑海中有很多关于郁舟的印象，傅沉睦记得，他的舟舟很少生病。
指腹在郁舟眼下滑过，傅沉睦的声音响起：“没休息好。”
郁舟想到这段日子以来混乱的作息，面对他哥的询问有些心虚，不想让关心他的人知道他那些不把身体当回事的行为，视线挪开一瞬，说了个谎。
“昨天考试，熬夜复习了。”
傅沉睦也不知信没信，看了眼床：“去睡觉。”
郁舟摇了下头：“不想睡。”
傅沉睦皱眉，但下一秒又被少年抱住了，细软的头发蹭在耳边，少年看似冷静的声线下隐藏着深深的恐惧。
“哥，我好怕这是个梦。”
初醒来的吸血鬼没有任何行为模式参考，但记忆深处仿佛藏着一种本能，在面对郁舟时自动激发。
“不是梦，”傅沉睦不太熟练地拍着少年的肩，无意识地将声音放低，轻哄着，“是真的。”
虽然内心深处极度依赖傅沉睦，但郁舟长大后其实很少在傅沉睦表现出依赖的一面，他在太多人面前习惯了冷硬和独立，慢慢的仿佛已经没有脆弱的那一面了，哪怕在傅沉睦面前也极少表现依赖。
今天又是哭又是抱的，脆弱有些超标了。
但郁舟却没有控制住的想法，失去傅沉睦的这段时间积攒了太多惶恐不安，只有傅沉睦能给他安全感。
手臂收紧，郁舟轻轻呼出一口气：“不想睡。”
傅沉睦摸着郁舟的后颈，跟安抚小猫儿似的，没什么原则的让步。
“好。”
郁舟有些舍不得放开这个拥抱了，长大后他从来没这么肆无忌惮地向傅沉睦寻求安慰过。
睦哥向来对他有求必应，但初成长的少年人总是渴望成熟与独立，急于与任何被视为幼稚软弱的行为割席，何况郁舟的心性本就比同龄人早熟。
房里暗沉的光线此时充当了遮掩，让郁舟暂时不去思考任何事情，只想放任自己享受哥哥的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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