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于可。”陆北看了下自己衬衫上鲜红色的印记,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下,可声音还是无波无澜地很是平缓,“云秋的话…不会怀疑我的。”


    那个李云秋说的是,你会相信我的吧。


    而这个顶着她的脸的人说的是,你相信我吗?


    所有人都知道的一件事就是比起了解自己,陆北这个人更了解李云秋,所以陆北说不是,那真的不是。


    “天,那我都怕自己下不了手。”崔明重重地叹了口气,眉毛耷拉下来。


    段涵掐了下崔明的胳膊,“你傻,要是因为下不去手害死云秋的话,她才是真回不来了!”


    “奥奥对对对……”


    两人交谈着走向宿舍,几人一开始就商量好了,在这个只有面包和清水的地方要尽量保持体力,就算晚上要出去也要先吃点喝点,所以他们的方向先是黑色楼栋的宿舍。


    等到门禁时间后再出来,这是几人结合实际情况推断出的一条规则。


    先前那个老师和学生已经证明了一件事,下课玲的存在是为了警示学生们尽快走出教室,同时上课铃却从未出现,结合钟楼上加粗的黑体时间来看,规则就应该是下课时间教室不安全,上课时间即为安全。


    那么又有两个数字既非尚可亦非下课,分别为:10、12。


    目前已知12点为午休时间,而上午十点钟则是正常授课时间,所以数字10只能是晚休时间。


    午休时间玩家可以自由活动,同时今天的十二点五十也响了一次铃,也就是说12点到十二点五十等同于上课时间。


    所以陆北几人推测,晚上十点的状态应该和中午一样,玩家可以自由活动。


    陆北当时说:“宿舍守则中只说明了晚十点之后禁止出入宿舍,却没说一定要回宿舍。”


    至此,几人得出了夜晚可以行动的结论。


    这事儿是感谢当时以于可的样子出现的‘李云秋’的,当时应该是她推了一把那个学生,帮助大家找到隐藏规则。


    陆北稍稍落后一点走在两人身后,在他们看不到的后面默默抬头看向一片漆黑的宿舍窗户,没有一间宿舍灯是亮的。


    陆北轻咳嗽了几声,眼睛被风吹的有些发酸。


    咔哒。


    有一间宿舍的灯亮起,灯光很微弱,就像是现实世界里老房子的破旧灯泡,偶尔还会断断续续的闪几下。


    陆北抿了抿唇,指尖在掌心扣出几个血印,可他向来不留指甲。


    但愿他没选错,不......


    是他们都没选错。


    昏暗的灯光下。


    宿舍里一股潮气,李云秋面无表情地靠着床杆坐着,头发的水滴滴答答地掉在床垫上,她的胃倒是这么一折腾再加上陆北的玉石珠子不难受了,可…


    她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手肘红肿的厉害,里面大约是筋骨出了问题,肋骨处的痛感让人在崩溃的边缘,多半是骨裂,也可能是骨折。


    腿上被抓出了长长的血痕,两条腿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她这次真的差点就死了,虽然死亡这事儿她早就经历过,可回想起来还是会有些害怕,当血水呛到咽喉的那瞬间,李云秋真的有想过放弃。


    咯吱——


    门开了。


    李云秋坐在原地没动,唇角慢慢弯起来一个弧度,她张张口,用着略带沙哑的声音轻嘲。


    “来了啊,怎么,来看我咽气的?”


    说这话的时候李云秋便抬起眼帘看了过去,不得不承认,她长了双极好看的眼睛。


    睫毛很长,微微弯曲着生长,眼睛有点像桃花瓣又有点偏圆,此刻睫毛上还挂着点水珠,抬眼看过来的时候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靠在床杆上脸色苍白的样子颇有一种病美人的美态。


    ‘于可’却视若无睹,像是看过千百遍一样习以为常,她坐在‘李云秋’对面,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人。


    “真狼狈。”‘于可’轻声说着,她走过去拉开窗户,看着‘李云秋’颤抖了下就笑起来,“你把她杀了,那么你呢?我可没有什么变化哦。”


    ‘李云秋’猛地握紧手边的床杆,铁制的床杆凉意直达骨髓,她的指节泛白透出细细的青色血管,似乎再难以维持冷静。


    月光从窗户中垂下,‘李云秋’坐在暗处,‘于可’站在明处,两人一明一暗,月光下的人眉眼带笑从容淡定,宛如胜利者。


    “你太……”


    明亮处的人唇瓣一开一合,轻飘飘吐出的话语让人无法抬头,她转身离开,脚步声混杂在了学生们回寝室的低声交谈中。


    九点五十二分,学生们准时回到宿舍。


    这个学校里的时间实际上很紧张,晚上吃饭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从某个地方去往某个地方都要按照秒来计算,只有中午的时候时间相对宽裕,但那个食堂真的很压抑,全部等量的食物和必须保持整洁的餐盘,远远超过一个正常人能摄入的食物量,和学生们麻木的进食。


    像这种副本所展示的样子往往是真实发生时的夸张化,曾经世界上的某个地方一定存在着这样的学校。


    李云秋觉得自己很多事情都没想明白,但没关系,过了今晚就会明了。


    今晚不会有人回来了。


    她叹了口气,用一只手慢慢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起来,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出了事故之后那个看起来最健康的人往往伤的最重了。


    或许是肾上腺素的飙升,也或许是疼到麻木,她现在也说不好自己身上哪里疼还是哪里不疼了,身体就像是习惯这种感觉,她很难受,但居然说不清哪里难受。


    门关了,腐朽的木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李云秋坐在慢吞吞地回到床上半躺着,身上干了一些,却还是潮乎乎地让人觉得很冷。


    懒得换。


    此时窗外的月光慢慢移动着,光束逐渐转移到了李云秋的那一侧,她侧头眯着眼睛看了看窗外的月亮,那月亮大到夸张,从屋里看去就像外面贴着个月亮一样的大。


    就好似…月亮在监视你一样。


    李云秋从兜里拿出几片被水泡到一碰就能沾上潮湿粉末的白色药片,一颗选出来,另外几颗装进兜里。


    她用手指捏着药片放进嘴里,然后翻了个身,避免压到自己一侧作痛的肋骨。


    眼睛一阖,竟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门外不间断地传来走路和洗漱的声音,脚步声都是轻而急的,水声每隔几秒钟就极其短暂的停一下,然后又继续哗啦哗啦地响起。


    门板几乎不隔音,李云秋却顶着这种有节奏的噪音熟睡着,她看起来似乎累极了,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呼吸绵长。


    李云秋的身影好像要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也好像她本就熟悉环境,本来就生活在这里一样。


    月亮悄悄滑过窗户,月光渐淡。


    仅仅几分钟后走廊里便重归寂静,指向十点的时针将至,其他宿舍的门轻声合上。


    此时是晚休时间,志率中学的学生们服用了“维生素”,沉沉地睡去。


    吱吱——嘎吱——咯——


    老旧的宿舍门板发出微弱的朽声,床上的人头发是湿水后又干透的状态,毛毛躁躁地散在身后,她睡得很安静,就连床单上的褶皱都极少。


    月色朦胧下,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接近她。


    宿舍地面突然出现流沙一样的东西,漩涡出现在李云秋床榻下方,而她就好像没感觉到一样仍在熟睡。


    床榻逐渐陷进流沙中,沙子有生命般薄薄地覆盖在熟睡的李云秋身上,但每一粒沙子都像一颗钢珠重,压在她身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李云秋皱起眉来,看样子在睡梦中也很是痛苦。


    门外半蹲着走来一个身影,西装紧紧地箍在身上,手向前伸着摇摇晃晃地蹲着走了进来。


    这姿势怎么看怎么诡异,李云秋如果这个时候睁开眼睛一定会认出,这是那个看似正常的校长。


    可他现在面色蜡黄眼球布满血丝,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手臂伸直呈现一种要人拥抱的样子,嘴巴颤抖着,声音从嗓子里拼命往外挤着。


    “妈…妈妈…”


    “妈妈…”


    他在喊妈妈,可声音却和身体并不符合,听起来是个咿呀学语的婴儿,软糯尖细,在这种情况下却显得格外凄厉。


    “妈…妈?”婴儿声中夹杂了些许成年男性的低沉,他流出两行血泪,浑身突然抽搐起来,“妈妈…?”


    李云秋慢慢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丝毫不见睡意。


    她被沙子压的无法动弹,只能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身后的动静。


    妈妈?应该是照片里的女人,两个人的长相看起来有些相似之处,只是女人苍老年迈,照片里瞧着也是一副病态。


    严格的刻板化管理、一定要吃安眠药的规定、失去了部分器官的学生们…


    以及这个对“妈妈”有着很深执念的校长…


    李云秋曲了下手指,只觉得身上的沙子有千斤重。


    “我要…妈妈!!”男性的声音渐弱,婴儿的嗓音此时如同破碎的音响般刺激着耳膜,孩子的啼哭声穿透身体一下下地敲在心脏上。


    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李云秋只觉得胸口阵阵刺痛,喉头传出一股腥甜,她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咽了下去,嘴巴里满是铁锈味儿。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校长的头一下子垂了下来,脖子像是断了一样下巴直接抵在了胸口,后背的衣服却动了起来。


    唰唰…唰…


    刺啦…


    西服应声撕开,里面钻出了个瘦小干瘪的婴儿,身上有着湿漉漉的血水就好像刚出生的样子,眼球不知所踪,嘴唇从上面裂开,面部看起来是被人撕开一样的骇人。


    它趴在校长的背上,准确来说,是长在了校长的背上。


    手脚和后背融为一体,婴儿高声啼哭着,地上蹲着的校长也随着声音快速摇晃着跑向李云秋,这场景十分诡异。


    身上的流沙也在此刻散开,李云秋觉得身上一轻,肾上腺素瞬间飙升到顶点,她撑着床板翻身而起,抬腿啪的一声踹到了婴儿的头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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