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大多数时候,感情的交锋纠缠并不是清晰明了的事物,而是模糊不清暧昧不明的存在。

    进而使人延伸、遐想、欢愉、懊恼、患得患失,这是爱情的朦胧面纱,是它美丽让人着迷又让人憎恶的一面。

    林织的电话挂断,宋嘉竹的心仍被紧牵。

    他想快点抵达林织的身边,查看他的情况。

    他的脑海里反复出现这林织的那句话,几乎将每个字都下意识地进行了剖析。

    遇到事情之后林织的第一想法是联系他,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潜含义让宋嘉竹也有些没由来的雀跃,可又忍不住将这句话解读成另一种意思。

    明知道他是哑巴说不出话还给他打电话,林织会不会是在自嘲这个?

    这些情绪在脑海里争论,宋嘉竹的理智却无法做出评判,他正牢牢地看着手机屏幕,等着林织回答。

    【宋嘉竹】:你家在哪儿?

    林织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没有立刻回复,大约过了半分钟才打字回答。

    【林织】:没事,你不用来,也不是很严重。

    这是符合常理的拒绝,即使是再要好的朋友,也很少会有听见对方脚扭了所以焦急地立刻赶往对方的家的情况。

    【宋嘉竹】:你不是一个人住吗,这样也不太方便,我带着吃的去找你。

    宋嘉竹知道林织一个人住,在之前补习的过程中,宋嘉竹就已经从林织的话语中发现了。

    其实这已经热切地不像是宋嘉竹会做的事情了,可宋嘉竹似乎自己没有察觉。

    作为这种情况的缔造者,林织当然不会点破。

    【林织】:也对,记得点辣的。

    他这样回复,用比之前更慢的步伐朝着家里走去。

    在宋嘉竹到来之前,他需要做一些准备。

    宋嘉竹看见了林织给的地址,离开了商场,先去最近的地方购买晚餐。

    等餐点打包好后,宋嘉竹点了网约车去了目的地。

    林织的家在十二楼,宋嘉竹按了电梯,在电梯的映照里,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有皱褶的衣物,来到林织家门口敲门。

    林织的家三室两厅,门口的玄关上摆着绿植,厨房的门紧闭着,客厅和餐厅的桌上都没什么东西。

    家里的摆设以温馨为主,墙面上还挂着一家四口的合照,旁边是一副绣品。

    见宋嘉竹盯着看,林织随口答一句:“挂在旁边的是我妈绣的。”

    这还是好多年前十字绣兴起的时候原主妈妈绣的东西,一直留到了现在。

    那挂着的全家福里,系统为了代入感,导入的是林织小时候的照片,林织自己看的有些违和,不过宋嘉竹显然不这么想。

    他的视线从小林织身上移开,将食物放在了餐桌上,看着林织的腿,打着手语问:怎么样了?

    “还好,不是很严重,只是有点发红,不揉的话似乎也不是很疼。”

    林织表现的有些不在意,但他却坐在了沙发上,将扭到的那只脚伸在了沙发床上。

    白皙的脚腕旁,踝关节的红肿格外明显。

    宋嘉竹打手语问:家里有药酒吗?

    “有,在我房间里,我刚拿进去,但是觉得很疼还是算了,先吃东西吧。”

    宋嘉竹:不行,揉药酒或者冰敷好得快,这样放任万一明天严重了怎么办?

    宋嘉竹:现在是冬天,冰敷又很冷,还是用药酒吧。

    宋嘉竹手语打到飞起,可谓是苦口婆心。

    林织闭上眼睛,十分不真诚地说:“看不见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林织在脑海里构想着宋嘉竹的反应,却忽然感觉到了宋嘉竹气息的靠近。

    宋嘉竹身上的气味是一种干净的洗衣液的香味,来源于他的衣物,但又似乎不是同一种,让人想到雨后的绿竹。

    林织感觉到有手指放在了他的眼周旁,下意识睁开了眼,正好和准备打开他眼睛的宋嘉竹相对。

    宋嘉竹的眼睛是较少的黑色,凝望着人的时候,会有种格外认真的感觉。

    林织看见了他面上染上的淡淡的红色,但宋嘉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异样,努力保持镇定地打手语说:现在能看见了。

    “小哑巴,还好你不会说话,不然你肯定能烦死我。”

    少年的恶劣一如往常,但宋嘉竹早已经不厌恶他这模样。

    宋嘉竹:药酒。

    “我懒得动,你自己去我房间拿吧。”

    林织躺在沙发上,他身上穿的不是今日出门的衣服,而是唤了一身宽松的带绒的睡衣,给宋嘉竹指了自己卧室的位置。

    宋嘉竹没想到自己能直接进林织的卧室,心跳失频了一瞬。

    林织注视着宋嘉竹的背影,唇角轻轻上扬。

    其实朋友甚至只是同学,进入对方的卧室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会有别的情绪的人,自然是有特别想法的人。

    宋嘉竹打开了林织卧室的门,将林织的卧室布局收入眼中。

    这间卧室相较于他的房间要大一些,飘窗上摆着几个抱枕,书桌上放着一些书,墙上贴着一张明星的海报,宋嘉竹并不认识,忍不住拍了一张海报的照片,打算回去后再查询。

    林织的被子和被套都是毛绒绒的,看起来就很可爱又暖和。

    宋嘉竹的视线转了一圈,才拿起书桌上放着的药酒。

    药酒压在了一本书下面,而书里面似乎夹着一张照片样式的东西,露出来了一小截。

    不应该窥探别人的隐私,宋嘉竹想。

    可手似乎背离了身体的意志,将那张照片向外抽了一点。

    照片的角度似乎是偷拍的,大概在篮球场,这应该是拍下后处理过再打印下来的照片,因为除了一个人,其他人的脸上都被贴上了卡通贴纸,只有一个人的模样显露。

    宋嘉竹看着那张脸,将他和前几天那个晚上提醒自己的男生的脸重合。

    他的眼眸冷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让这张照片复原回之前的位置。

    宋嘉竹拿着药酒出了房间,他的神色很平静,平静到看不出他外表下的情绪巨浪。

    他竭尽全力地克制自己才能不在那张照片上留下指痕,只要他稍稍用力,那张照片就会变形起褶皱。

    那张脸令人厌恶,连带着那个男生之前的好意在宋嘉竹看来都那么刺眼。

    你喜欢就是这个人?

    为什么一定要是他呢?

    心里的不甘一遍遍在宋嘉竹的大脑里回荡,他坐在了林织的面前,将林织的脚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打开了药酒的盖子。

    明明还没开始涂抹,林织就已经想要将脚缩回。

    “我怕疼。”

    林织皱着眉,似乎在想着拒绝的办法。

    宋嘉竹抓紧了林织的脚踝,不让他退缩,他看着林织的脸,用手语诉说:我会动作很轻,不会让你太痛。

    我不会让你疼,所以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为什么不能是我?

    隐秘的急切的渴望似乎有了宣泄口,带着丑陋的嫉妒与无声的希冀。

    在这一瞬,宋嘉竹彻底明白了自己先前的情绪异样为何而来。

    年少的悸动如同枯原上的星火,转瞬燎原。

    宋嘉竹动作轻柔地揉着林织的脚踝,黑沉的眼里带着不自知的阴翳,如同枯死树枝的影,在冰冷的月夜下蔓延。

    我会取代他。

    即使宋嘉竹的动作有意放轻,但药酒揉开才有效果,痛感让林织的眼里很快蒙上了一层水雾。

    其实林织若要忍,倒也忍得住,不至于落泪,可是他为什么要忍。

    他的每一滴眼泪,都流给值得的人看。

    即使宋嘉竹努力克制,林织也感受到了他身上的低气压。

    说实话那张照片的摆放确实有些刻意了,不过宋嘉竹应该也不会深究,应该只是当他回家后思考他们之前说的话,然后拿起那个人的照片反复考虑。

    许烈阳的这张照片是原主拍的,他还拍了些其他的,都是在篮球场的照片,这些照片也不多,林织在来的第一天就把这些收拾起来了,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这些照片的用途。

    时机正好,林织就把计划提前了,有时候事情总不能按照自己计划的每一步死板的进行,但只要不出会导致失败的意外,这些都是让计划变的更有趣味的事物。

    其实他倒也不是想让宋嘉竹嫉妒成狂,这是达成目的的一环,面对不同的人格碎片要有不同的应对。

    不过从宋嘉竹身上传来的气息真是让他愉悦,这是对方在意他的一种表现,有时候林织都觉得自己很怪异,似乎变成了某种以在意和依赖情绪为食的怪物。

    可偏偏他的眼界高,只喜欢自己有感觉的人,有感觉他才想和对方进一步相处,那样对方给他的情绪才有价值。

    “宋嘉竹,可以了。”

    药酒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林织脚踝那一块肌肤已经被揉的微微发红,因为这抹红的外溢,让原本的肿胀有些难分辨。

    宋嘉竹的视线落在了林织挂着泪滴的睫毛上,在他揉的时候,林织抱了一个抱枕在怀里捏着,此刻林织的下巴抵在抱枕的上方,漂亮的脸看起来有些可怜。

    大概是因为疼痛,林织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丝颤音。

    那双让人觉得无辜的眼微微垂着,似乎在因为痛感而懊恼,微微上扬的唇自然地微张,宋嘉竹有些走神,手里的动作下意识地重了些。

    林织短促地痛呼了一声,抓着抱枕的手骤然收紧。

    纤长的手指收拢,指腹淡粉,白皙的手背下青色血管脉络清晰。

    “宋嘉竹,你弄痛我了。”

    少年的声音委屈,眼里写满了控诉。

    和体育场那天的眼泪不同,宋嘉竹不再是排斥,而是一种微妙的让他觉得他其实也很糟糕的情绪。

    第42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小哑巴,你是个骗子。”

    林织擦去脸上的泪痕,将手里的抱枕放到了一旁。

    宋嘉竹的视线从他的指尖移开,眸色略深地望着林织在他手边的脚。

    略深一点红晕染,将脚背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宋嘉竹仍然处于一种失重后晕眩内,耳边是心脏跳动以及血液奔流的声音。

    他竭力克制着可能会暴露他异状的不平稳的呼吸,让自己的呼吸频率变均匀。

    看见这样的宋嘉竹,林织的眼里光芒流转,打算把明天要说的事提前。

    “对了,明天换座位……”

    林织的这话立刻吸引了宋嘉竹的注意力,那些因心悸而生的躁动被丢到脑后,宋嘉竹看着林织,等他说接下来的话。

    “你别选我,何雨晴之前问过我,我要是考得还可以能不能选王绫,好让她们继续坐在一起。”

    何雨晴的确这么说过,但也只是用玩笑的语气提起,并不是认真地拜托,毕竟他们还有其他一起玩的朋友,让其他同学选就好了,实在坐不到一起他们也没关系,只是当林织是朋友所以才这么说了一句。

    林织本来是打算明天提等着看宋嘉竹的反应,但宋嘉竹提前来了他家,提前让他们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就不能留到明早再说了。

    时机很重要,同样的一件事,什么时候说代表的意味截然不同。

    宋嘉竹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失落起来,那种疑惑又有些难过的情绪,从他微微怔忡的视线里表露无遗。

    显然他并没有想到林织会因为别人放弃他,这种情感甚至无关于爱情,只是并不太深厚的友情。

    宋嘉竹想起了考试前一周他被叫去老师办公室写的回答,班主任问他要不要换同桌,宋嘉竹给出的答案是:不用,我想继续和他做同桌。

    即使那时候的他还没有弄清楚他的情绪,也仍然抱有着让生活回归平静和正轨的想法,可在班主任询问的那一刻,在他写出答案的那一刻,他还是遵循了内心的想法,将答案进行了更改。

    可他忘了这种事情不是他单方面情愿就足够,比如现在,林织想和别人做同桌。

    “你怎么这个表情,难道说你其实很舍不得我?”

    “小哑巴,我都说放你自由,结果你自己缠上来了,难道说你被我欺负上瘾了?”

    林织受伤的那只脚伸直,抵在了宋嘉竹的腹部。

    宋嘉竹听着林织话语里的玩味意味,没有回答。

    事实上林织也没有对他做很过分的事情,至少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连补课都给了补习费。

    当不排斥林织进入自己的生活并且渴望他们有更多交集之后,宋嘉竹觉得这样的欺负多一些也没事,起码在这些时间里,林织只注视着他。

    林织像是发现了极为有趣的事情,刚刚还挂着眼泪残余着微红的眼眸带着些作弄,足尖晃动来回抵着宋嘉竹的腹部轻踩着逼问道:“说啊,是不是?”

    冬季的气温低,宋嘉竹为了更方便给林织揉扭伤的地方,已经将羽绒外套脱了下来,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加绒卫衣,深色越发映衬林织的肌肤白皙。

    他的心神一半被林织的话语神情所牵引,一半被林织的催促他回答的动作分去。

    宋嘉竹喉结微动,林织见他不答话,便扬眉说:“那我就当你默认了,小哑巴,你这个性格很危险啊。”

    “你要是还想和我当同桌的话,那你就求我,求我我就跟你继续坐在一起。”

    林织的足尖仍然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踩着,上下轻轻晃动。

    少年笑盈盈,纯真的面庞写满了恶劣。

    宋嘉竹若是能说话,便坦然地说‘求你’了,可他无法开口,用手语比划似乎又很奇怪。

    他微微抿唇想了想,纤长的睫毛轻颤,在面庞上落下淡淡的影。

    在林织的注视下,他伸出了手,扯了扯林织的衣服下摆。

    这个动作和他给人的感觉并不相符,但在此情此景下反倒透露些别的趣味。

    真是可爱啊,林织心想,他没掩藏笑意,不过却也没将内心的赞叹说出口。

    “哈哈哈哈小哑巴,你学我?”

    林织说的是他们初见的那一天,那个体育场的仓库里,宋嘉竹被他推到了垫子上威胁,准备离开后又被他拉住。

    林织微微昂起下巴,故意说:“这样的诚意可不够,你再求一求。”

    少年面上的笑容肆意,这让他面上一贯的无辜感减弱了几分,呈现了更为真实的情绪状态。

    这并非宋嘉竹擅长的事情,他看着林织的笑颜,双手拉住了林织的手,轻轻地摇晃。

    他的眼眸专注地看着林织,眼里带着某种期盼。

    少年人的纯情与内敛,在此刻便展露无遗。

    宋嘉竹随后又打起手语,告诉林织他可以继续为林织补课,并且不需要林织付钱。

    “可是冬天好冷,我想早点回家。”

    林织听到后并没有开心,反倒有些苦恼地说。

    天气热的时候还好,晚上骑车回家倒也凉快,可天冷的时候就不行了,十点出校门外边已经足够寒凉,还要额外抽时间补习,再冒着冷风回家,这就让人有些不情愿了。

    宋嘉竹心里下意识就出现了一个解决办法,而后立马挥去。

    不行,这种想法已经有些过线了,林织有家为什么不回,要住在他那里呢。

    宋嘉竹也想过要不要跟着林织回家,时间到了自己再回去,但这样又让他的意图过分明显,明显到宋嘉竹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宋嘉竹的眼神有些黯淡,听到林织像是想到什么办法似的说:“我们可以视频。”

    “哦,不行,你不能说话。”

    手语可以沟通很多事情,但至少讲清楚理综和数学不在其内。

    林织自言自语着准备把这个办法放弃,宋嘉竹却像是抓住了浮木一般,肯定了这个答案。

    ——我可以把步骤写在纸上,我们也可以打字交流。

    至少这个办法比其他的办法好,行之有效。

    对林织的心态转变后,宋嘉竹就已经从‘不想多看’变成‘能看就看’了。

    林织点头:“也是个办法,那就先这样吧,吃东西,不然一会儿冷了。”

    林织穿上了鞋子,脚一轻一重地走过去。

    身体忽地凌空,林织被抱着放在了餐厅的椅子上,面上呈现相应的呆滞,心里却在戏谑。

    这种戏码虽然俗套,但的确让人容易心动。

    宋嘉打着手语解释:这样快一些。

    他的神色平淡,好像只是顺手做的事情。

    打包盒被打开,因为路上没受冷风吹,所以还温热着。

    宋嘉竹不知道林织确切地喜欢什么菜,凭借感觉点了两道,暗中观察着林织的喜好。

    直到宋嘉竹离开,林织也没有给出准确的换不换座位的答案,但宋嘉竹知道那个答案是什么。

    因为是月假开始前的考试,在假期期间,学校的老师就已经赶工将试卷批阅完成,所以周一清晨早读,学生们就迎来了考试成绩和排名表。

    宋嘉竹的名字依旧在最上面的位置,何雨晴考了第四,林织在第十二。

    这个排名比林织自己设想的要高一些,他原本打算将自己控到十七名左右,毕竟原主月考的成绩在四十三名,全班有五十五个学生。

    老师特别表扬了林织,在班级里向来毫无存在感的少年在接受全班目光洗礼的时候难免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小声地和老师道谢。

    宋嘉竹看着他,心里有种极为微妙的感觉,就像是拥有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特别秘密。

    第43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早读的气氛因为成绩的宣布而有些躁动,大家小声的说着话,被班主任看了一眼后立刻安静下来。

    “站到过道或者讲台上,开始按名次选座位,尽量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

    一班换座位有些同学会换桌子,但这种动静比较大,一般都是在新座位确定早读结束后进行更换。

    同学们各自走到了空位上,有排名上由高到低的位次进行选择。

    宋嘉竹作为第一名,对着林织点点头,两个人一起走向了原来的位置。

    紧接着是第二名和第三名……这一次座位的调动顺序比较大,因为上一次的月考是分班以来第一次全年级考试,有些同学没跟上高三的知识有些可能没发挥好,总之,这一次和期中考的成绩有不少变动,当然稳定的同学也有不少。

    何雨晴坐在了第三排,林织后面的后面,她选的同桌是乔玉溪。

    排名第七的是数学课代表刘高,他选了王绫,坐在了宋嘉竹的后面,王绫坐在了林织的后面。

    王绫何雨晴他们对着林织挤眉弄眼了一会儿,看得出来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结果。

    不过在不明情况的宋嘉竹看来,他认为是林织回绝了何雨晴,所以何雨晴才换了一个朋友拜托。

    早读下课,各班搬桌子的动静便大了起来,林织去帮何雨晴搬东西,宋嘉竹想帮忙但因为和其他人不熟,也只能看着。

    刘高的动作比较快,将自己的东西弄好之后就去帮王绫搬桌子。

    宋嘉竹从坐在班级后排的物理课代表那里拿了一张老师自己出的卷子,从后往前走,无意中在新后桌凌乱的桌面上扫到了他摆在上面的草稿纸。

    那里有副占据了二分之一草稿纸页面的画,宋嘉竹注意到是因为另外二分之一被涂成了阳光般的金黄色,画面是一个少年正在闭眼休息。

    宋嘉竹对其他人的事情不感兴趣,因此只是扫了一眼。

    班级的门因为要换桌子所以敞开着,冷风从外一阵阵吹进,将草稿纸也吹的凌乱。

    在这种凌乱里,宋嘉竹的脚步停顿,目光再一次投向了那本草稿纸。

    最上面那张画他确实不熟悉,可后面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和嘴唇的刻画,让宋嘉竹找到了熟悉感。

    他没有去翻看新后桌的草稿纸,坐回了椅子上。

    刘高帮王绫搬好了桌子,感觉到了来自前方的打量。

    他和这位第一名并不熟悉,因此只是露出了友好又生疏的笑容,又将视线放在了旁边的林织身上。

    林织正在喝水,感受到了注视,有些疑惑地望了过来,在对上他的眼睛后,下意识维持人设移开了视线。

    刘高冲他笑的灿烂了些,担心自己吓到这位胆小的同学。

    林织真的很好看,像是一盆安静的植株。可以让人静静的观赏,他太不起眼,让人容易忽略他的美丽。

    刘高小心翼翼,不想惊扰了他。

    他以为他的视线足够隐蔽,殊不知在别人眼里看来十分明显,明显到有些碍眼。

    宋嘉竹握紧了笔身,片刻后又松开。

    林织正被后面的王绫拉着说话,忽然感觉到了些什么,偏了偏头。

    林织今天穿的黑色羽绒服的领口两边垂着两个黑色的毛绒小球,其中一颗小球正在被人不轻不重地捏着。

    王绫和刘高都有些震惊地看着,在他们眼里,宋嘉竹是个十分高冷的人,很少会这么和人亲近。

    和王绫的小小兴奋不同,刘高暗自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舒服。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动作,宋嘉竹的手甚至没有靠在林织的身上,只是靠在一旁,玩着那个饰品小球,而林织没有阻止,一副随他去的模样。

    黑色的毛绒小球在少年的掌心中把玩着,同色的抽绳因为球体的晃动也跟着轻晃。

    刘高抬起头,对上了宋嘉竹的眼睛。

    这位无法开口说话的学神自然什么都没说,那双眼珠乌黑,带着淡淡的凉意。

    刘高面无表情地看了回去,脸色不算太好。

    即使对方什么都没说,也应该什么都不知道,但身为同性,刘高感觉到了那种微妙的气场不合。

    新座位换好,上课铃向后进班的老师适应了一下同学们的新排列,让大家拿出试卷。

    下课后,宋嘉竹去了老师办公室,去帮老师整理资料。

    这不是他的目的,他其实是想看看学生名单。

    他对许烈阳的了解并不多,甚至很少,因为他并不关心他划出的界以外的事情,连自己班级的同学都不清楚情况的他怎么可能知道许烈阳的情况。

    他要确定许烈阳在哪个班,虽然那天许烈阳在他班级门口等他,但他没办法确认许烈阳是不是这个楼层的学生,因此看学生总排名就是很好的办法。

    他不知道林织是不是真的就此放下了,但他不希望这个人再出现在林织的面前。

    许烈阳的名字并不难找,对方在年级前三十名,是隔壁二班的学生。

    宋嘉竹掌握了这点,走出了办公室,在脑海里搜寻认识的现在在二班的同学。

    宋嘉竹虽然和其他人都不太熟,但他并不是谁都不理会,有人来问题目他会解答,有人问联系方式他也会给,只要对方不是太烦人,哪怕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宋嘉竹也不会删掉。

    在脑海里敲定了一个名字后,宋嘉竹心里有了章程。

    周一一天几乎都在讲试卷里度过,因为天气比较冷,体育课也改成了室内的自习,而后变成了物理课。

    晚自习放学回家,宋嘉竹拿出了手机,随时等着林织的视频邀请。

    他喝了半杯温水,尝试地想要发出声音。

    他从前觉得不能说话这件事虽然对生活有影响,但是并不是特别麻烦,现在却有着迫切地想要讲话的心,只是身体怎么也不听控制,声带除了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气音之外,根本没法说话。

    宋嘉竹又喝了几口温水,润润有些疼痛的喉咙,告诉自己不能着急。

    他暂停了今天的尝试,给之前的同学发了消息。

    这是一起去参加过奥数比赛的一个同学,现在在二班。

    宋嘉竹给他发消息,询问他许烈阳的情况。

    对方有些奇怪他询问许烈阳干什么,宋嘉竹用感觉对方很友善作为理由回答了过去。

    那边那位同学立刻发来了一大段的消息,意思大概是许烈阳这个人就是很热心义气,几乎都是正面的话语。

    从这些话语中,宋嘉竹可以看出许烈阳擅长交朋友,为人热情客气,而且大方友善,是属于人缘很好学习也好运动神经都很好的一类完美男生。

    宋嘉竹又想起了那次会面,想起了在林织的书里出现的那张照片,心里出现了一点不自信。

    情敌过于完美,甚至是和他相反的类型。

    他不能说话,所以也不愿意和人多交往,虽然体力不错,但是对篮球等运动并没有太多的喜好。

    许烈阳时常会请同学们吃东西,加上身上的鞋子是名牌,可以看出来家境很不错,而他是一个极端。

    这样看起来他似乎除了学习比许烈阳好以外,没有什么可以比得过的有优点,而许烈阳的成绩也并不差,在九中前三十名也可以考个很不错的大学,可以预见的未来一片光明。

    少年久违的敏感的自卑在这一刻似乎完全被唤醒了,宋嘉竹有些发呆地看着手机屏幕,直到看见了视频请求,才回过神来。

    “小哑巴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

    一打开视频,林织就发现了宋嘉竹的异样。

    这是宋嘉竹平时不会露出的表情,而这种情绪就代表着刚刚可能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林织当然要知道。

    林织:【他刚刚移动了吗?】

    林织猜测他可能遇见了什么人,难道是他舅舅?

    01:【没有移动,一直在卧室里。】

    01可以监控任务对象的坐标,精确到他在房间里的位置,只要他移动了,哪怕是从床到窗户,01都能发现出现了运动轨迹。

    林织有些奇怪,将这种疑惑转为浅层的情绪,看着手机那边的宋嘉竹。

    宋嘉竹打字回应道:【可能是灯光的原因?我没事。】

    林织确定他在说谎,他的人生经历了太多,他从低处一点点往上爬将察言观色的本事练的炉火纯青,或许宋嘉竹自己都不知道,在视频接通的那一瞬,他出现了一种近乎安心的表情,就像是迫切想要抓住什么的人,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宋嘉竹】:今天老师讲的试卷的题目,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宋嘉竹将屏幕缩小化,以腾出自己打字的空间,专注地看着林织的脸。

    在看到林织的那一瞬间,宋嘉竹的那种敏感缓解了不少,他知道他的机会在哪里,许烈阳让林织伤心,而他没有。

    如果……如果可以说话就好了,如果他能够开口,这部分残缺能被补上,那么他或许就不会那么不自信。

    林织掌握的知识远超于高中水平,那些题目不需要老师讲解他也能明白。

    他拿出了物理试卷,对撑着脸看着宋嘉竹说:“第十九题。”

    宋嘉竹点头,找到了第十九题,固定好摄像头,低头在纸张上写下详细的过程包括一些公式原理。

    笔尖和纸张相触,发出了摩擦的声音,却让时间变得更安静。

    林织静静地看着那边伏案书写的少年,没有开口说话,如同欣赏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卷。

    因为今天都是讲试卷,所以老师们布置的作业不多,林织在晚自习的时候就已经讲完,这一点宋嘉竹清楚,因此当今天的试卷林织不懂的地方都讲完后,他有些想说什么,却不知道如何说,只能等着林织挂断。

    林织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十一点十分的时间,伸了个懒腰。

    宋嘉竹不能说话所以进度慢了些,如果宋嘉竹能说话,那些题目都用不了这么久。

    “你挂吧,我去洗澡了。”

    林织起身,去衣柜里找衣服。

    他房间里开了空调,他并不冷。

    他的视线在衣柜里扫过,选定了一件衣服,将它拿了出来,放在了一旁。

    宋嘉竹看着无人的卧室,有些舍不得挂断。

    他将手机摆在了一旁,拿出了自己未看完的书,打算等林织洗完澡后再挂。

    约莫二十分钟后,手机那边的卧室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穿着浴衣的林织从外走了进来,擦了擦微湿的头发。

    他并没有看向书桌,而是看着房间里贴着的全身镜,拿起了床上的衣服,似乎想要试一试。

    那件衣服的布料不多,显然不适合在冬天穿。

    宋嘉竹脑海里出现了一道声音:林织不知道他没有挂断。

    第44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宋嘉竹的内心开始了艰难的拉锯战,视线始终没有移开林织的方向。

    激烈的思想互搏在看见林织的手按在了浴衣上后进行了微妙的停止,宋嘉竹的大脑内,胜利的一方开始碾压,将其他念头压下。

    他清晰地明白他的行为有多么的卑劣阴暗,林织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被他窥探,而他没有提前切断联系。

    微微扭曲的背德的欢愉滋生,人性的暗面蔓延。

    因为镜子与书桌并不处在一个面上,所以宋嘉竹只能看见林织的侧面。

    光下少年圆润的肩头莹白,流畅的身体线条被床半遮掩。

    当看清楚林织手里拿起的衣物时,宋嘉竹下意识地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床的高度只能遮到林织的小腿,因此宋嘉竹能够清楚看见林织微微弯腰曲腿穿了贴身衣物,一件可以被评判若有似无,聊有胜于无的衣服。

    强烈的干渴感迫使宋嘉竹又喝了一口水,即使知道林织看不见,也依旧用喝水的动作遮掩了他略微不自然的表情。

    镜子前,林织在心里轻啧了一声。

    这些衣服都不是他买的,原主内心其实也有挺狂野的一面,但是始终被他压抑着,这些衣服他买了都没有试过,只是看了看,又塞进了衣柜深处。

    林织本没打算这么早穿这件衣服,在他的计划里,起码在两周后,在一个与往日视频通话无异的一天,他会主动或被动地展示在宋嘉竹的面前,让他受到冲击,而不是在视频补习的第一天。

    可考虑到宋嘉竹刚刚的异样,就是不知道宋嘉竹的异样从何而来,但可以肯定他可以给予宋嘉竹一点安全感。

    那他不介意让宋嘉竹感受更多安全感,让他变得更加贪婪。

    如果只是凭借他的力量,他不能断定宋嘉竹有没有保持通话,可01知道,它可以看见,并且告诉他答案。

    林织拿起了衣服的上半部分,这套衣服是上衣下裙的两件套,虽然布料加起来可能都没有宋嘉竹那件深蓝色卫衣冬布料多。

    这严格意义上已经脱离了辣妹装的范畴,虽然上半身符合,但本质上是一件不适合穿出门的衣服。

    上身是抹胸设计,蓝白格子布料周围包裹着白色的蕾丝,中间半镂空,由白色蕾丝同色的丝带交叉,联系两块布料。

    下身是一件与上身一样的蓝白格子裙,裙底缀着一圈白色蕾丝,在中央的位置还有这类似女仆装的白色围裙设计。

    林织的体型高挑,因此那件本就不长的裙子又向上了一些。

    林织并没有刻意戴假发,事实上这样的衣服就算是男生穿也没有太大的违和感。

    他看着镜子里的衣服,想起了原主买这件衣服的时候,上面打的标签‘甜欲’,确实很符合。

    宋嘉竹竭力平复着呼吸,调整了一下坐姿。

    画面里,林织背对了他,似乎正在衣柜里找别的东西。

    在他弯腰寻找的时候,宋嘉竹的姿势几乎僵硬。

    不一会儿,林织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是这件衣服的配套小件,被分散地放在了柜子里。

    半透明白色蝴蝶结蕾丝样式的chocker,被林织带在了脖颈上。

    他没有再看向镜子,而是看向了书桌的方向,面对了眼前的床。

    宋嘉竹的心跳近乎停止了一瞬,那是惊喜与恐惧混合的足以让思绪也跟着停止的情绪。

    贪恋于美好,恐惧被发现,这是窥探者的统一性。

    随后近乎复苏般的过于激烈的心跳声鼓噪,让宋嘉竹在寒冷冬日里散发出暖意。

    那是一双及膝袜,准确的说是到绝对领域即大腿中央位置的与chocker同样式的丝袜。

    最上方缀着一圈白色蕾丝,与整体的装扮呼应,达成某种协调。

    他像一个甜美的等待被拆开的礼物,脖颈上的蝴蝶结似乎就是解锁一切的关键。

    这个冬日前所未有的暖煦,隔着屏幕的黑眸少年幽深,那双不能言语的唇并未吐露任何字眼,他的情绪爆裂无声。

    被他注视的人正坐在了床上,半跪着伸出手去拉床边的柜子,似乎要从里面找到什么。

    随着动作牵引,饱满而隐秘的雪展露人前。

    林织并没有拿出上个世界玩过的东西,而是拿出了一个小镜子。

    奖励不需要过界,拆礼物的期待感在于未知。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见了自己带着笑意的眼睛。

    林织放下了镜子,低头揉了揉自己已经没有痛感的脚踝。

    等约莫两分钟后,林织起身走向了书桌。

    等到他拿起手机时,看见了视频那边一片空荡的房间。

    他刻意地发出了一声惊呼,而后立刻关闭了视频。

    在做作完后,林织将手机放在了桌上,眼里带着些意味深长的笑意。

    睡个好觉吧,小哑巴。

    被数据联系的另一边,宋嘉竹看见屏幕黑下弹回对话框的时候,才坐回了书桌前。

    他的书桌上摆着一盆恢复生机的锦晃星,在灯光下舒展着叶片。

    在林织走过来的那一瞬间,宋嘉竹下意识地将自己转移到了视野之外。

    他像是一个窃取到了美梦的盗贼,在大脑微微晕眩里回忆着让他心悸的梦境。

    这对于感情方面空白的纯情少年来说,像一场过于绚烂的烟火盛会,他的思绪如流星,坠入了同一片情湖里。

    涟漪泛起,在真正的梦中也一圈又一圈地向外扩散,未曾停止。

    梦里的他拆开了礼物,他的手微重地握住了那一片雪,留下了指痕。

    现实的碎片交错其中,林织的眼眸泛着淡淡的水雾,让一切如雾笼罩,朦朦胧胧。

    宋嘉竹第二天险些迟到,他几乎不定闹钟,生物钟会让他早于六点半起床,然后可以十分有余裕地洗漱换衣服吃早餐进入学校,但他今天醒来,离早读只有十五分钟了。

    他有些匆忙的洗漱,好在住所离学校足够近,他及时踩着铃声响起的时候进入了班级。

    “你今天来的比以往晚。”

    林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宋嘉竹点了点头,没有解释原因。

    他甚至没看林织的眼睛,担心自己未收敛好的欢愉情绪会暴露些许。

    这是不应该的,宋嘉竹清楚。

    他看着书本上的内容,嘴角轻轻上扬。

    学校的生活是一种规律性的有趣和枯燥,像是往复循环又变动的水流。

    自从何雨晴和王绫他们坐的离林织近一些后,林织的日常生活就有了些许变化。

    何雨晴那里似乎总是有吃不完的零食,她又很热爱分享,于是林织时常能收到王绫传递过来的小零食,为了回赠心意,林织偶尔也会买一些小零食分给他们。

    这似乎成为了一种友谊传递的模式,即使林织努力地保持小透明的姿态,但还是被他们强势吸纳进了圈子里,毕竟他是个安静内向又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同学。

    宋嘉竹还是老样子,不过全班同学都出现了一个共识,他同桌关系和他很好。

    这并非是谁宣告的事,而是宋嘉竹每天早上会在林织来学校之前,帮他的水杯接满热水。

    拿试卷或者是作业的时候,宋嘉竹会连同林织的那一份一起拿走。

    有时候同学会看到他们一起在学校食堂里吃饭,这一切组成了这个共识。

    所以有时候有些同学不好意思直接将问题询问宋嘉竹的时候,就会拜托林织询问,而林织一般不会拒绝。

    于是宋嘉竹和林织这个搭配在其他同学眼里就变成了高冷学神和他的可爱害羞的同桌,其他同学倒不是不想直呼林织的名字,只是林织虽然成绩很不错,但他过分内向,不会主动和人交流,甚至不会和人对视,就像是一株含羞草。

    无意中听见同学这么称呼林织的宋嘉竹不语,甚至享受着林织只在他面前展露的恶劣。

    时间过得飞快,期中考似乎还没结束多久,下一次月考就要逼近了,定在十二月底。

    不过同学们并没有笼罩一周多后就要到来的月考的阴影里,因为圣诞节要到了。

    虽然是个外国的节日,但同学们热衷过除了清明节以外的节日,并且遵循着节日本土化后的习俗。

    平安夜那天,林织收到了好几个苹果,他也给何雨晴他们回赠了苹果和糖果,当然,也有宋嘉竹的那一份。

    宋嘉竹也早就给他准备了,放在他桌子上比何雨晴他们更早,手写的贺卡也十分漂亮。

    这大半个月里,林织和宋嘉竹保持着高相似的生活规律。

    每晚一两个小时的视频,也不都是在学习,林织会挂着视频看电影,宋嘉竹在另一端听着他的背景音看书。

    周日的假期他们有时候会一起去书店或者是福利院,上一次林织还带着宋嘉竹去吃了川菜双人餐,一口辣椒宋嘉竹喝了两杯水,让林织笑了好久。

    宋嘉竹还想坚持,林织没忍心点了不辣的菜让宋嘉竹能安稳吃饭。

    他们默契地保持着一种看似退步实则进步的状态里,只有上课时偶尔触碰到的手指,自如地拿着对方的物品时,那种暧昧感才会稍稍外溢。

    晚自习课间十分热闹,平时并不怎么串班交流的同学们在这一天也会给其他班级比较熟识的同学送糖。

    林织从老师办公室领了卷子回来,因为他这段时间成绩进步的比较快,而且也比较稳定的没有落后,班主任也会比较注意他的学习进度,偶尔会让他关照一下宋嘉竹,不仅是同学们,连老师也注意到了他们关系的融洽。

    走廊上十分热闹,何雨晴正站在二班门口和人聊天,看见了林织叫了他一声。

    林织抬眼望去,对她笑了笑。

    许烈阳站在走廊中间,在听见女生呼喊林织名字的时候,也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天桥外的黑夜与廊道的灯光辉映,让少年的面庞映入了观察者的眼里。

    第45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圣诞节这天是个平常的工作日,同学们照常上课。

    和提前贴了圣诞标志的推出节日套餐,有了节日气氛的商家不同,因为不放假,学校里只有在晚上来临时,才有一点和昨天平安夜类似的节日气氛。

    宋嘉竹在出卫生间时,看见了许烈阳。

    许烈阳对他招了招手,显然是有话要对他说。

    宋嘉竹眼眸微抬,他没拒绝,跟着许烈阳下了楼梯,到了楼梯拐角说话。

    这里可以看着楼上楼下的同学,是个不算隐蔽但是不容易被偷听的说话的地方。

    宋嘉竹不知道许烈阳找自己做什么,他可以确定林织这大半个月都没有跟着许烈阳,他似乎真的如同他所说的那样放弃了,这种结果宋嘉竹十分乐意看见,他主动占据了林织为数不多的课外时间,避免他想到别人。

    他等着许烈阳开口,但许烈阳的态度也有些奇怪,他抓了抓头发,似乎有些烦躁。

    大概过了半分钟,许烈阳才说:“你不相信我上次和你说的话?”

    许烈阳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宋嘉竹和林织关系不错这件事,这让他有些克制不住的心烦,以至于打算再次提醒宋嘉竹。

    许烈阳的态度古怪,宋嘉竹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微妙。

    宋嘉竹的眼眸稍冷了些,他看着许烈阳,没点头也没摇头。

    许烈阳心里懊恼,忘了这人是个哑巴了,这怎么交流。

    “他尾随人的感觉真的挺恐怖的,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许烈阳的手指因为焦躁的情绪不自觉地紧扣,强调似地说。

    宋嘉竹能感觉的到,这和上一次善意的提醒不同。

    无论许烈阳是出于伤害林织的目的,还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的那种隐秘心思,宋嘉竹都不喜欢这句话。

    这人到底是希望林织恶人有恶报,还是因为林织不跟着他而跟着别人而嫉妒,对宋嘉竹来说两种可能都让他不悦。

    他更担心是后者,担心许烈阳明悟,担心许烈阳把注意力放在林织身上,担心林织回头。

    宋嘉竹嘴唇微张,可惜只发出了一点微弱的气音,这声音在有些喧闹的夜里让人听不清,宋嘉竹懊恼于没办法气势十足地说话,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纸笔,写了一行字递到了许烈阳的面前。

    楼梯间有灯光,许烈阳清楚地看见了那一行字。

    ——这与你无关。

    宋嘉竹望向许烈阳,神情淡漠。

    无论他是不是尾随人,无论他做了什么,现在都和你无关了。

    已经退出历史舞台的人物就最好安分地永远消失,不要再出现。

    许烈阳的眼眸微微放大,压低了声音说:“如果说他有一个变态的秘密呢,他喜欢女装,你还要和这样的人玩在一起吗?”

    这是许烈阳不假思索说的话,说出去后他自己也有些后悔,他本来没打算宣扬林织的秘密,可是看着宋嘉竹这样他不知道为什么特别不爽,冲动之下就说了出来。

    不过和他预料的相反,眼前的哑巴少年并没有十分错愕,甚至出现了一种微妙的让许烈阳不知道如何解读的情绪。

    宋嘉竹再一次在纸上写了一行字,递到了许烈阳的眼前。

    ——我知道,很漂亮不是吗,他会穿给我看,同样,这件事也与你无关。

    宋嘉竹这句话有一定的谎言成分,但也并不完全是谎言,只是对现实的一点扭曲。

    在和他一起出门的周日下午,林织会穿女装。

    宋嘉竹刻意地强调了那句话,以及最后一句。

    如果可以的话宋嘉竹其实想更直白地说,别想着回头看,离他远点,他现在是我的。

    林织的所有事情都和你许烈阳没有关系了,不要过多插手,你不喜欢你觉得不好的事物,自然有别人喜欢。

    早已经结束的关联,不需要再被连接。

    许烈阳有些错愕,忽然明白了宋嘉竹的情绪,那是一点微妙的嘲弄,这让许烈阳有些羞恼。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而已,你不听就算了。”

    许烈阳离开了,宋嘉竹不紧不慢地将纸笔放回了口袋里。

    一班的班级门口,林织迈进了班里。

    在01说宋嘉竹的坐标转移到楼梯拐角并且停止不动时,林织就知道有人找宋嘉竹说话,这个地点很奇怪,所以林织出来查看,看见了许烈阳的身影过来后,01告诉他宋嘉竹的坐标移动,林织便锁定了和宋嘉竹对话的对象。

    只是许烈阳要和宋嘉竹说什么,知道他们最近形影不离去提醒宋嘉竹了?

    林织坐在了椅子上,心里并不慌乱。

    按照宋嘉竹现在对他的在意程度,无论许烈阳说什么他都不会听了,宋嘉竹妒火中烧的可能性都大于远离他的可能性。

    因为他早就选择了将秘密袒露在宋嘉竹面前,宋嘉竹早就知道‘他’曾经喜欢过许烈阳,并且为对方伤心,早就知道‘他’女装尾随,这些从一开始就清楚的事,许烈阳的话不会再影响宋嘉竹半分。

    不过,倒也有别的可能。

    林织眼眸光芒流转,想起了昨晚许烈阳注视着他的目光。

    美貌有时候是一种特权,许烈阳在很久之前在体育馆看见他的时候情绪就不是特别对劲,估计谈不上喜欢,可从他的表现来看多少可能有点在意,加上有些人总有一种奇怪的不想拥有但是又想占有的特点,有可能会有些愤愤不平。

    这种感情极为肤浅幼稚,林织对此没有兴趣。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原主,大概会因为许烈阳这种转变而开心,可如果这具身体一直是原主,那么原主根本就不会转移爱慕,这样也只会招致许烈阳更深的厌恶,从而演变成单方面的纠缠,最后情况会无比糟糕。

    林织敛下了这些想法,因为宋嘉竹回来了。

    宋嘉竹继续写着下课前写的练习题,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而且心情似乎更好了。

    林织微微挑眉,看来不需要他安抚,小哑巴似乎在这场交锋里取得了优势。

    晚修放学,林织被宋嘉竹拉住了衣角。

    宋嘉竹打手语说:去我家,有事情。

    林织有些好奇,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好几种猜测,跟着宋嘉竹回家。

    这条熟悉的路他已经很久没走了,不过宋嘉竹的卧室他倒是天天看。

    一路走到了宋嘉竹家门口,宋嘉竹打开了房门,给林织拿了拖鞋。

    白色的毛绒拖鞋,宋嘉竹脚上穿的是黑色的同款拖鞋,显然是情侣款。

    林织把他的小心机看在眼里,跟着宋嘉竹往前走。

    “什么事还要在卧室里说?”

    看着宋嘉竹推开卧室的门,林织戏谑地说了一句,跟着宋嘉竹往里走。

    这算是他真正意义被邀请进宋嘉竹的卧室,和上次宋嘉竹生病时他进来不同。

    宋嘉竹的卧室比他的卧室要小一些,除了一张书桌、一张床一个衣柜以外,就没什么其他空余空间了。

    书桌上方的书柜里满满当当都是书本,房间十分整洁,没有其他东西,书桌旁那盆锦晃星除外,即使在冬日里,这盆多肉也开的很好。

    宋嘉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较大的礼盒,放在了林织的手上。

    他说:圣诞礼物。

    林织眼里的惊讶并未掩饰,手里的礼盒不重,林织将其打开。

    这是一条卡其色的法式复古加绒长裙,安静地躺在墨绿色的盒子里。

    林织微怔:“怎么送我这个?”

    宋嘉竹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用手语比划说:上次你多看了几眼,你不喜欢吗?

    林织这才想起和这条裙子有关的记忆,是上上周他和宋嘉竹一起从书店出来后逛商场吃东西,路过了一家店。

    林织只是听见了那家店里有两位客人讨论奢侈品生意的近况,出于商人的本能,他下意识地回头,他视线触及的地方,大概就是这条裙子。

    在宋嘉竹看来,那应该就是他喜欢这条裙子的表现,这样林织有些哑然失笑。

    要不是有这个女装设定在前,宋嘉竹肯定不会这么误会。

    这条裙子的风格其实偏向于熟女,和原主一向喜欢的甜美女高风格不同。

    “喜欢。”

    林织弯唇,而后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立刻拿起裙子翻看吊牌。

    他记得这种店的衣服应该都不便宜,起码对于普通的学生而言并不便宜。

    “一千二?宋嘉竹你疯了,你买这么贵的裙子干什么?吊牌没剪是不是能退?”

    这是林织下意识的反应,他富有过也贫穷过,他知道赚钱有多难也知道这种价格对于宋嘉竹来说根本很难承担。

    金钱不能衡量感情,但可以成为衡量的标准之一,林织顿时觉得这份心意有些沉重,甚至比明遥那颗戒指更让他心里一沉,他从感情织网者的状态里退出,希望宋嘉竹不要如此奢侈,他不希望他给出超越能力限度的东西,那不会让爱情变有趣。

    宋嘉竹见林织忽然变脸生气,心里因幸福产生的酸涩满溢,为了避免林织不肯穿,他连忙进行解释。

    除了林织之前给的补习费以外,宋嘉竹还有其他渠道赚钱,比如参与出卷解答学习app上的疑难题等,加上之前参加比赛拿奖的钱,虽然他并不富有,可完全负担的了这条裙子的钱,这对他来说并不吃力。

    他只是习惯性地应对风险加上平时物欲很低,所以才十分节俭,但其实他并不是穷到无法生活。

    宋嘉竹眼眸期待地望着林织,用手语说:我想看你穿,你穿着肯定特别好看。

    这昂贵的礼物,是少年一尘不染的真心。

    第46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这个城市的冬天大多数时候厚厚的云层会遮蔽月亮,光线微弱到似乎照不进室内,色调灰蒙。

    这件卧室里的老旧灯光也并不明亮,可宋嘉竹的眼里,却有一片细碎星光。

    在寒冷的冬简陋的房屋里小心翼翼又无比真诚地送出心意的少年,像是廉价却干净的玻璃球,

    不过在林织的眼里,他可以同水晶等价。

    “那我就试一试。”

    宋嘉竹的样子让人没法拒绝,林织也不打算拒绝,他看向了手里这条长裙,将它放在了床上。

    在宋嘉竹转过身之前,林织就已经先行转身。

    脱下外面的衣物,林织两只手按着衣服下摆,手臂顺着力道自然上抬。

    米白色的毛衣向上,少年的腰线被光勾勒,白的晃眼。

    宋嘉竹就这么看着,忘记收回视线。

    他想起了那天隔着手机看见的画面,因为有衣服包裹着,加上距离有些远,反倒太看不清腰腹,只记得裹着林织胸膛的白色蕾丝和低低的裙摆,半遮半掩。

    林织的体型清瘦,却并不是不健康的瘦弱,肌肉匀称地分布在躯体上,略有肉感的地方越发显得腰细窄。

    宋嘉竹捏紧了手指,眼眸沉沉。

    这条复古加绒长裙色调偏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冬日里温热的焦糖栗子,有一种厚重的绵软感。

    林织换好了裙子,转身看向了宋嘉竹。

    “会好看吗?”

    林织望向宋嘉竹,此刻他的姿态并不是少年人的不自信,而是独属于他自己的成熟灵魂的明知故问。

    林织这张还未完全成为青年的依旧可以说是少年的面庞面部轮廓柔和,在皮相上便有一种精致感。

    宋嘉竹不是第一次看他女装,但是却觉得这次格外不同。

    不仅仅是因为衣服是他买的,今晚的林织给他的感觉就不同。

    林织的个子高,这件衣服穿在他身上很合身,他未戴假发,穿着这件裙子给人的感觉却很协调。

    那是一种沉静的如夜中蔷薇静静绽放的缱绻感,带着一点点引人窥探和美而自知的招摇,是一种让人舌尖泛甜的性感,甚至让宋嘉竹的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宋嘉竹先用力地点头,似乎觉得这样表达的力度不够,他用手语再次做了强调,在这个过程中他始终一眨不眨地看着林织。

    其实想说话的,宋嘉竹的眼眸有些晦暗,可惜他却发不出声音,又不想发出那种竭尽全力才能表达出的含糊的声音,破坏此刻的气氛,破坏在林织心里的感觉。

    “谢谢你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我决定给你一样东西在,作为我的回礼。”

    除了贺卡和糖果之外,林织并没有准备其他的东西作为圣诞礼物送给宋嘉竹,但他知道对于宋嘉竹而言,什么才是最好的礼物。

    宋嘉竹的身高比林织要高些,因此他必须要仰起头甚至微微踮脚。

    窗外厚重的云层散去了些,变得稀薄。

    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映照出人的影。

    木质地板上,人影被拉长。

    一道身影微微低头,一道身影踮脚靠近。

    少年们纯粹的情感,一如朦胧朔月之辉。

    林织并没有加深这个吻,他的唇落在宋嘉竹的唇上,柔软唇瓣相触,他轻轻地厮磨着,引起了宋嘉竹的追逐。

    他微微弯唇,在宋嘉竹有些强势的入侵时,任由他动作。

    漫长的追逐的吻结束,林织和宋嘉竹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清晰的暧昧氛围,黏稠却又呈现与之相反的像是无数个蒲公英种子在空中飘荡。

    ——我很喜欢这个回礼。

    ——可以再来一次吗?

    宋嘉竹看着林织,握着他的手。

    昔日阳光下黯淡的影,似乎变得无比鲜活。

    他内心的一点敏感与自卑似乎也被这个吻所治愈,这让他确信他握住了一些东西,于是变得更加沉稳甚至游刃有余。

    宋嘉竹一直很安静,但他的安静并非是无害内向,他有着不居于人下的傲气,他能一个人走到现在,证明他与懦弱无关。

    林织看见他的话眨了眨眼,还未点头,下巴便被宋嘉竹微微抬起了。

    他的后腰被人按住,朝着宋嘉竹的怀里靠。

    这种带着侵占甚至是独占意味强烈的动作,林织再了解不过。

    他也没拒绝少年的小心思,更没有熟练地引导,虽然心里一瞬间想过了明遥,但他并没有把两个人格碎片完全看做一个人,事实上他们也有不同,只是本质相同。

    任由青涩的探索进行,这是初熟的果实独有的酸涩,在唇齿间弥漫。

    于圣诞夜的吻像是落下帷幕前的最后篇章,为夜幕上演最后的定格。

    云层再次遮蔽月光时,林织的唇已经呈现过度殷红的微肿。

    宋嘉竹努力平复着微乱的呼吸和有些尴尬的反应,让自己尽量不冒犯。

    ——我可以送你回家吗?

    宋嘉竹眼眸微微亮地询问,他没有想让林织就这么留下来,这太不正式,也太奇怪,他不想让林织对他造成误解,把他当成很随便的人,以至于把他的感情也当做很随便的感情。

    林织轻怔,点了点头。

    他能感觉到宋嘉竹有反应,但他也知道宋嘉竹没有要他留下来的越界的意思。

    他送礼物没有成年人里包含的潜台词,只是希望赠予他喜爱的美好,而不是抱着脱下的目的。

    对于少年来说,爱情反而不掺杂欲望的杂质。

    林织没有换衣服,他将自己原本的衣服放在了用来装裙子的那个盒子里,而后穿上了羽绒外套。

    宋嘉竹骑的是他自己的自行车,上面有后座,他用纸巾擦拭干净,等着林织坐稳。

    林织穿着这件他送的还未剪下吊牌的昂贵长裙,戴上了外套的帽子,搂住了他的腰,听着轮胎滑过地面的声音。

    这是他没有感受过的爱情方式,和青春期的少年接完吻后,被他送回家。

    道路两旁有些店铺还未关门,暖色的灯光照亮了玻璃门,也照亮了上方贴着的圣诞老人。

    微缩的圣诞树上挂着一闪一闪的小灯,还有些小礼物的挂饰。

    林织感觉到有凉意落在了小腿上,他仰着头看夜空,从亮着的路灯上看见了无数飘扬的痕迹。

    “宋嘉竹,下雪了。”

    宋嘉竹用行动代替了回答,他将林织搂着自己的那只手往自己衣服里塞着,避免他的手冷到。

    这段回家的路途不短不长,风吹起了林织的长裙裙摆,他靠在了宋嘉竹的背上躲避着迎面而来的寒意,隔着衣服感受着宋嘉竹的体温。

    宋嘉竹把林织送到了家楼下,并没有打算上去。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他,这样就已经足够。

    林织的手里还提着装着礼盒的袋子,对他挥了挥手。

    宋嘉竹同样挥了挥手,看着林织朝着家门走。

    直到林织的家里亮起灯,他才返回。

    林织站在阳台上,看着他的身影远去。

    雪夜其实并不安静,道路两旁有别的行人,有着别的声音。

    可林织在看不见宋嘉竹的身影后,才注意到这些因素。

    他低低地笑了声,走近室内驱散寒意。

    01怕惊扰了什么,好一会儿才开口:【宿主,这样算是任务快成功了吗,可是任务对象还没有开口说话。】

    01有些疑惑,就目前的进度还有任务对象的反应来看,它完全可以认为这个任务就成功了,任务对象的状态很好,已经完全有了那种被救赎成功的充满希望的感觉,可是他怎么还没能开口说话?

    【快了。】

    林织只是这么答,没有细说。

    不是因为宋嘉竹心里还有防备,林织推测,是因为宋嘉竹还没有彻底得到他。

    这必然让宋嘉竹有些不安,不过林织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次日起床,屋外果然已经下了雪。

    不过这场雪不大,只覆盖了露面薄薄一层,很快就被踩成脏污的冰块和水,被扫到了露面一旁。

    圣诞节过后,同学们的兴奋感又一如往常了。

    下雪在这座城市有些寻常,每年都能看见,只是雪一般要到年后才下大。

    但下雪了还是让同学们之间多了一点讨论的话题,可也就一点点,抵不过即将要到来的月考。

    班主任时常会强调他们高三这件事,月考结束之后就是期末考,期末考考完了他们就要升到高三下学期,而后就是苦读多年的一个转折点,对于国人学子来说可以改变命运的一个途径——高考。

    因为班主任在班会上的这个讲话,同学们严肃了一节课。

    那一天还没有真正的到来,他们还不是很有真实感和特别的紧张感。

    林织和宋嘉竹并不紧张,他们实力足够,当然,对外林织还是恰当的表现了一点不安,事实上他不紧张也不仅仅是因为实力,他甚至觉得他可能不用等到高考的时候,就可以脱离这个世界。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林织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宋嘉竹,恰好,宋嘉竹也在看他。

    不过他们想的并不是同一件事,宋嘉竹打着手语问他:你想考什么学校?

    林织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他说:“没想好,你呢?”

    ——我有计划,不过我不想离你太远。

    他在认真地想和他有以后。

    第47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林织出神了一会儿,弯眸说:“那就看你想去哪儿吧,我再从近一点的地方挑目标。”

    早就已经习惯于编织美丽谎言的林织没有流露任何愧疚之色,他这么说着,好似真的在认真地和宋嘉竹构想着以后。

    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明朗,仿佛隔纱窥月,那层纱纸极薄,平淡下暧昧暗潮汹涌。

    这是个格外危险特殊的距离,林织不打算做那个挑破的人。

    宋嘉竹想挑破,可他担心他靠近的还不够,还不足以说出那句能被接受的表白。

    他将自己的理想院校写在纸上,放在了林织的面前,他没有遮掩这种可以拥有共同计划日后的人生轨迹在逐渐重合的愉悦,撑着脸看着林织。

    这种动作从前不会出现在宋嘉竹的身上,但是认识林织并且对他有了好感之后,他的一些行为动作受到了林织的影响,林织经常这样撑着脸颊看着他,所以他下意识地也做了一个这样的动作。

    很显然,林织给予的似是而非的关系和浓烈的暧昧感,已经将少年弄的目眩神迷。

    林织看见了纸上的字迹,国内一流的院校,方向是物理,很显然宋嘉竹的目标是成为相关行业的科研人员。

    这很适合他,只用深埋于知识的土壤里,做着能够耐得住寂寞的研究,就算不会开口说话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林织几乎可以预见他以后的人生轨迹,但这种轨道并不稳定,如果稳定,宋嘉竹以后也不会自杀。

    他目前接触到的两个救赎任务对象,其实都没有强烈的自毁感,可不藏在明面上的危机可能更可怕,难以自控更可怕。

    林织从01那里初步了解了设计者的情况,他的病症会让他不断地分裂人格,并且伴有强烈的自毁倾向,他的意识无时无刻不让他采用死亡解决问题,这是与自身意志无关的疾病。

    不能掌控自己的想法甚至不能掌控自己的生死,是件很痛苦的事,林织欣赏着他始终坚持,并且寻找着自救的方式。

    这让林织看向宋嘉竹的视线都不免带上了一点淡淡的怜惜,故作犹豫道:“这个目标对我来说还有些遥远。”

    在宋嘉竹急急忙忙想要解释什么之前,他又语气轻快道:“所以你得一直帮我免费补习了。”

    宋嘉竹点头,低头在纸上写了一行字,递给了林织。

    他怕打手语说不清楚,怕林织可能会有哪个动作理解偏差,所以要用文字表达清楚。

    ——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选择自己喜欢的任何地方,目的一致的人,步调总会统一。

    宋嘉竹不希望林织迁就自己,他想和林织距离近一些,这一点不仅仅是物理层面,只要心离得近,又何妨有距离。

    宋嘉竹是个确定目标就不会偏移的人,他已经设想好就算不在一个城市,他也可以在毕业后努力申请去离林织近一点的地方做研究。

    他欲见他,何惧路远途遥。

    林织收起了这张纸,对着宋嘉竹勾了勾手。

    宋嘉竹靠近,听见林织贴在他耳边笑着说:“原来我们小哑巴是个大哲学家。”

    宋嘉竹的耳垂泛起红意,渐渐向下蔓延到了脖颈。

    坐在他们后座的王绫小声地‘哇哦’了一下,转过去和何雨晴她们挤眉弄眼。

    虽然没听清楚他们说的什么,也看不到他们写的什么,但是从背后来看,这种氛围就足够她们小小兴奋。

    她们倒也不是在磕cp,就是觉得学神这么冷冷淡淡的性格,现在也有了特别好的朋友,那种气氛一绝,让她们忍不住嘴角上扬。

    刘高有些心不在焉地捏了捏眉心,手里的笔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乱画。

    即使坐在了林织的后边,他和林织的日常交集也不多,林织太内向,只有和他聊天,他才会开口说话,他邀约了几次,都被林织拒绝了,林织安静看着他说出拒绝的话,让他连失落都恍惚。

    刘高想和他做朋友,而后挫败地发现这其实很难,除非他能像何雨晴她们那样拉着林织说话,明明他才是男生,怎么感觉比异性还要难以接触林织。

    在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刘高终于找到了一个好的谈话点。

    “上次的那盆锦晃星状态还好吗,现在是冬天,它可能没那么有生气了。”

    刘高想,这样他们就能顺着花花草草的话题继续往下聊,如果那盆锦晃星出问题的话,他还可以顺势帮林织解决。

    宋嘉竹的动作微顿,手指不甘心地紧握。

    还是没法发出声音,其实他很想说:那盆多肉状态很好,它摆在我的书桌上,每晚林织都可以隔着视频确认。

    顺便再加一句:原来那盆多肉是你送的吗?

    可惜,什么声音都发不出,这时候打手语别说情敌看不懂,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落入下风。

    林织看了宋嘉竹一眼,回应道:“它的状态还挺好的,照顾它的人很细心。”

    刘高微愣:“那是送人的礼物吗?”

    林织点头,说:“对,买来作为礼物的。”

    林织没再说话,刘高也有些不知道如何接话,只能匆匆地点头,留下一句“如果还有需要可以让我帮忙挑”之后,就有些背影仓促地离开了。

    林织看着他的背影,从买花之后他偶尔的注视中明白一点他的情绪,少年的心绪太直白心思太单纯,他游走于社会丛林许久,这种情绪在他面前太明显。

    不过他没打算点破,虽然这是个虚拟的世界,在任务完成后这里的一切都会消失,但在消失之前每个人依旧有着自己的人生轨迹,这种复杂朦胧没必要点破。

    虽然他的性癖是处男,因为他有着近乎病态的身体洁癖症,但又不是每一个他都喜欢,这只是一个他个人择偶基础标准,在这种标准之上,还有许多事物,已经难以用具体言语来表达的‘感觉’。

    林织正准备收回视线,手腕就被人握住。

    宋嘉竹神情自若地拉着他出了教室的门,人都走远了,有什么好看的。

    教室里收拾东西的同学不少,楼道间的灯有些微弱,在各个班级放学的动静里,他们并不显眼。

    为了防止学生在教学楼里逗留太晚,教学楼的电源在十点十分会关闭,楼下的门会在十点三十分关闭,在关闭前会有保安巡视一圈。

    大家匆忙地在灯熄灭之前离开,宋嘉竹和林织随着人群一起向下跑,在错落的脚步声里遮掩心跳。

    出了教学楼,林织一边走着一边喘着气调整呼吸。

    这具身体的体力较差,在空闲时间里他会做一些有氧,但随着冬天来临体育课几乎都改成了室内后,他也将体力这件事放在了脑后,反正也不需要跑步,因此身体素质又倒退的差不多了。

    ——累了?我背你?

    林织有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看向了宋嘉竹,没有掩饰自己的震惊和困惑。

    虽然出了教学楼,可离校门口还有一段距离。

    九中有东南两个门,离宋嘉竹家比较近的是东门,可高三的教学楼离南门比较近,离东门最远,如果要从南门出去,宋嘉竹要绕非常大一圈才能到家。

    现在又没出校门,周围还有同学,宋嘉竹说要背他,就算是林织都忍不住错愕。

    ——如果害怕被别人看见,你可以趴在我背上低着头,别人就看不见你的脸。

    ——如果是老师,你可以说你脚扭了。

    看见林织面上的惊吓,宋嘉竹一本正经地出着坏主意,面上依旧带着好学生的沉稳态度,心里蠢蠢欲动。

    性别的遮掩在前,难免让宋嘉竹有些没有顾忌。

    要是他后桌走的慢一点就更好了,有时间他还可以和他交流一下多肉养殖心得。

    林织发现了宋嘉竹幼稚的一面,眼里流光微转,他没有让宋嘉竹背他,反而拉着他朝着南门走去。

    和东门相比,南门走的人更少一些,因为南门这边发展的比较晚,大多数学生从东门离开更顺路,就连去宿舍的方向也是从东门方向走到一半再向上拐弯。

    林织朝这边走不是因为人少,而是南门这边通向行政楼,其中有一条是长廊小径。

    这个点,行政楼早就没有人了,老师们早就离开。

    长廊外还有着一大片藤蔓植物,即使现在是冬天,枯藤垂落,也遮蔽了一些视野。

    宋嘉竹被拉到这里,听见了身前的少年开口。

    “小哑巴你是不是笨蛋,就算别人看不见我的脸,但是能看见你的脸,他们认识你,随便问一下不就知道我是谁了吗,明天别人就会知道我被你背着你出校门了。”

    宋嘉竹根本不知道他在学校里有多出名,即使别人不认识他都听说过他的名字,学神本来就自带光环,而他的令人惋惜的残缺让这种光环带上了让人同情的色彩,他的皮相又很出色,照片常年挂在走廊上,从高一到高三不知道在国旗台上受了多少次颁奖。

    疏疏月光下,宋嘉竹看着林织靠近。

    “小哑巴,你现在胆子很大啊,连这种事都敢做?”

    宋嘉竹垂眸,认真地道歉。

    他不是故意想让林织引人注目,他知道林织其实不喜欢别人注视他,是他考虑的不周全。

    林织要的可不是宋嘉竹的道歉,可他还未开口,又看见宋嘉竹和他说了声抱歉。

    他有些奇怪,而后便被拉着抵在了长廊的柱子上,迎接了少年有些滚烫的唇。

    这是双向的意动,藏匿于拒绝的话语中。

    第48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校园越发寂静,东门的门卫室里,保安大爷准备关闭校门。

    有两道身影从校园大道上跑了过来,少年们的影子在步伐中交错,不一会儿就在眼前没了踪影。

    大爷在心里嘀咕,怎么出来的这么晚,不过见是两个男孩子,也就把这事儿抛到脑后,将大门关闭。

    林织停在了校园大门不远处,停下来喘气。

    校门口几乎是一片漆黑,只有一个路灯在不远处的公交站台旁亮着,其他的路灯都有些距离。

    林织和宋嘉竹对视了一眼,莫名笑了起来。

    这大概是宋嘉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出格的事情,谁能想到排名第一的好学生在晚自习放学后会在没人的角落里搂着他的腰和他接吻,还因此险些超过出校园的时间。

    宋嘉竹的心跳的飞快,不是因为急速的奔跑,而是带着些疯狂快意的心悸。

    林织对着宋嘉竹摆了摆手,和他说了晚安。

    宋嘉竹看着他离开,从未希望时间可以快速流淌过。

    如果可以快点高考就好了,这样未来的方向会被大体确定,他可以和林织去往一个更大的世界,或许还可以一起租房子。

    考虑到这一点,宋嘉竹决定今晚回去多出两套卷子,以此赚取金钱。

    他从前对这种身外之物并不在乎,他的物欲很低,只要满足了基本的生活需求就好,其他的精力会投入到习题或者自己感兴趣的相关研究中。

    可是现在他却发现这种东西不可或缺,他想给林织买更多更好看的衣服,有了衣服总要有鞋子、饰品等等,他看都看不过来。

    宋嘉竹回了家,看着书桌上的那盆锦晃星,心里越发安定。

    很快,定在十二月月底的月考如约而至。

    考试考两天,考完的那一天正好是月底最后一天即公历日历上的跨年夜。

    考完就放三天月假,等到第三天的下午再返校上晚自习。

    这样不少同学在考试的压力中感觉到了愉悦,考试还没开始,就已经在计划着怎么过考完的跨年了。

    何雨晴向来是聚会的组织者,询问好友们:“要不要一起跨年,我们可以一起吃东西然后看电影玩游戏唱歌都行,费用先说好AA,我们不要再这种事情上有矛盾,我可以提供零食请大家吃。”

    乔玉溪和王绫都响应了,旁边还有几个同学也表示想参与。

    王绫:“反正肯定比之前班里的跨年有意思,这次我给你们跳个好看的。”

    之前考试的时间没有这么巧,跨年的这天通常还在上课,之前班级会自己组织跨年,算是班里的自娱自乐,高一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新鲜,高二大家就觉得不如放假或者班级放电影看了。

    何雨晴起哄:“美女要热舞,这还不来?”

    刘高故意东张西望:“哪儿有美女呢?”

    王绫举起了拳头,刘高立刻求饶:“看见了看见了,我恢复光明了。”

    大家被他们逗的直笑,在这种笑声里,刘高看向了林织,问他:“你来一起跨年吗?”

    何雨晴和王绫也没忘了林织,一个两个地朝着他这边看。

    王绫:“织织一起来吧,看我跳舞不亏,我学拉丁的,还能教你两下。”

    何雨晴笑的不行,拍着王绫说:“你可别把他吓坏了。”

    “我又不吃人,”王绫对着林织招手,“看姐给你表演个下腰。”

    冬天大家衣服穿的比较厚,但王绫下腰下的很轻松,还当场即兴跳了一段。

    即使过道的空间比较小,她照样跳的不错。

    林织鼓掌,大家也跟着鼓掌,王绫也不谦虚,优雅地提着不存在的裙摆谢礼。

    她和何雨晴两个人,都算得上是社交恐怖分子。

    “来织织,我看看你的柔韧性,来嘛来嘛。”

    林织连连摆手,将手足无措表现的淋漓尽致。

    刘高解围道:“她就这样,总喜欢看别人有没有跳舞天分,我都被她逼着下腰劈叉过,劈不下去,老腰都不行了。”

    何雨晴:“就是就是,我和她认识第一天,她就热情地要帮我下腰,她真的很喜欢跳舞。”

    乔玉溪默默点头,都是被王绫摧残过的人。

    林织隐约听说过,王绫本来是想走艺术的,可是她家里不允许,逼着她放弃,她之前的成绩不怎么样,家里一直都有家教帮她补课,所以她才勉强到了志远班的吊车尾,如今半个学期快过去了,即使何雨晴和乔玉溪努力想捞她,但她还是始终在末尾徘徊。

    不过她本人好像不太在意,依旧很乐观。

    王绫似乎本意也不是要看林织的柔韧度,看见林织被她逗的说不出话的样子,她就已经笑得很开心了。

    宋嘉竹从班级外走进来,看见桌子旁围着的人和林织的表情,神色有些困惑和好奇。

    他大概自带冷场buff,王绫一秒解除了社牛模式,坐回了座位上。

    何雨晴还没忘主要的问题,问道:“织织你来吗?”

    林织摇了摇头,告诉她不去。

    何雨晴她们也没失望,毕竟她们早就知道了林织的内向属性。

    宋嘉竹不用问林织,在座位上坐一会儿就听见了他们聊跨年夜的事情,知道何雨晴刚刚的邀约内容。

    让他更好奇的是他来的时候王绫说了什么,王绫的笑声他在门外都能听见。

    他问了林织,林织却没回答,只是给了他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让宋嘉竹越发疑惑。

    直到晚上他和林织视频学习的时候,林织才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王绫是学跳舞的,所以喜欢看人有没有跳舞的天分,想看看大家的柔韧性,小哑巴你那么好奇干什么,你也想试试我的柔韧性吗?”

    林织悄然将话语中的一些词语替换,变为了可延展的暧昧。

    宋嘉竹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肮脏,可看着林织的盈盈笑眼,又忍不住怀疑这是林织故意为之。

    看着本就说不了话的宋嘉竹被逗到脸微微发红更不知道怎么表达的时候,林织脸上出现了和王绫一致的笑容。

    “小哑巴,你想不想看,你要是点头我就勉为其难给你看看。”

    林织手里转着笔,这是和宋嘉竹学的,或者说被宋嘉竹影响的动作。

    不过他转的没宋嘉竹那么快,笔身在指间转动,像宋嘉竹摇摆不定的心。

    宋嘉竹红着脸点了点头,林织穿着睡衣站在床上,轻松地给宋嘉竹来了一个横劈。又试了一下下腰。

    衣服顺着地心引力向下垂落,露出一节柔韧纤细的腰。

    “好了,就这样。”

    林织盘腿坐在了床上,宋嘉竹还盯着他不放。

    “还好隔着手机,小哑巴,要是面对面,我真怕你对我图谋不轨。”

    宋嘉竹闻言连连摇头,立刻用手语表示自己不会那样。

    “噢,”林织拉了长音,“原来你对我一点图谋不轨的心思也没有。”

    宋嘉竹又僵住,没点头也没摇头。

    林织笑眼弯弯:“小哑巴,你真好逗。”

    林织回到了书桌前,在宋嘉竹以为他还要说些别的什么的时候,林织举起了书本,让宋嘉竹说知识点。

    宋嘉竹喝了一杯水冷静,开始埋头给林织写知识点。

    月考考两天,两天一晃眼就过去。

    宋嘉竹约林织晚上一起跨年,林织欣然答应。

    晚八点,他们一起吃了饭。

    宋嘉竹看见的时候有些惊讶,因为林织没有穿女装。

    在周日出游的时候,林织会穿女装和他见面,他以为今天跨年也不例外,可情况并不是这样。

    对于宋嘉竹来说,林织男装女装都好看,只要林织喜欢就好,所以他很快收敛了惊讶的心情,开心地和林织吃饭。

    电影院今天爆满,宋嘉竹早就在好几天前就抢到了票,约林织去看电影。

    这是一部喜剧,宋嘉竹的笑点其实比较高,很多人觉得幽默的事情在他看来很一般,这也让他的生活少了很多趣味,所以他几乎不看喜剧电影。

    不过今天他倒是一直唇角上扬,林织笑他也跟着笑,不是模仿,是看着林织笑他自然也就开心了。

    跨年夜,广场十分热闹,到处都可以看见结伴的人群。

    宋嘉竹握着林织的手,担心在人潮中把他丢失。

    大屏幕上显示跨年倒计时间时,宋嘉竹意动地想表白。

    可有人从另一边挤过来,他搂住了林织,错失了最好的表达时机。

    如果可以说话,他就不用担心因为无法打手语而无法表达。

    在全场一起倒数的时间里,宋嘉竹竭力地想发出声音。

    似乎有声音冲破了喉咙的阻隔,可现场太喧闹,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话,只能用亲吻替代自己的心意。

    倒计时归零,巨大的烟花炸响。

    林织感受到了他的尝试,似乎听见了他成功的声音,他看着宋嘉竹有些湿润的乌黑的眼睛,对他说了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宋嘉竹在心里说。

    巨大的喧闹过后,一切声响都显得有些冷清。

    林织问宋嘉竹:“要不要去我家放烟花?”

    这是他最后的计划,林织有预感,他或许今晚就可以离开。

    林织的家里其实没有烟花,宋嘉竹看着林织拿出了一个盒子,和他一起走到了阳台。

    照片被火点燃,坠入了干燥的水池里。

    “一起吗?”

    林织拿着那叠原主偷拍的照片,这是错误的爱情,灰暗的阴影,也是他要亲手画下的句号,他看着火光,在心里对原主说了声抱歉。

    宋嘉竹的眼眸变得无比明亮,他的动作比林织更迅速,将那一张张照片化为灰烬。

    可让林织意外的是,任务并没有在这一刻结束。

    第49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明亮至微弱的火光跳动在宋嘉竹的眼里,他心里那些被压缩到极深处的阴霾也如同这些燃烧起来的照片,被高温所湮灭。

    即使他已经确定林织不喜欢许烈阳了,这么久以来,林织的口中没再出现过许烈阳,但那种不安定的担忧始终徘徊于宋嘉竹的心底,如今他完全不担心了。

    他取代了……不,他驱逐了许烈阳。

    尽管林织什么都没有说,但正因为他什么都没有说,所以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代表意义,他的脸上没有遗憾。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今天见面林织没有穿女装,即使女装已经不象征着那段情愫,即使那是林织心里的另一种自我,但林织依旧以最初的姿态和他过了这个跨年夜,邀请他一起烧掉了曾经。

    宋嘉竹的开心不加遮掩,林织的身体陡然凌空,被宋嘉竹抱起来转圈。

    宋嘉竹没有开口说话,但他的心声已经从他的眼里流露了出来。

    林织确信,他的计划没有出错,每一步都得到了预计的效果。

    他看着宋嘉竹,想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宋嘉竹没看出林织眼里的其他含义,没看出在这个让他欢欣至极致的时候,林织的心里想着的是分离。

    他亲了林织一口,将林织放了下来,极快地打着手语。

    ——明天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吗?

    ——去我家。

    ——我和我爸爸妈妈一起住过的地方。

    这是宋嘉竹一直计划的事,就算今天林织没有烧掉这些照片,他也计划在假期的时候带林织去一趟,希望林织可以了解他的世界。

    那些沉重如同噩梦一般的过往,那些导致他至今无法开口说话的事情,他愿意剖开给林织看,因为喜欢所以分享,甚至是存在一点弱态的卑劣的希望林织爱怜以至于给予他更多爱。

    林织笑着点头,没有多问。

    因为按照他的身份,他不应该知道宋嘉竹的过往,之前他有问过宋嘉竹为什么一个人住,宋嘉竹只是回答方便。

    林织知道父母是他的禁区,所以没有多提起。

    他心里对于为什么任务还没有结束也有了猜测,可能要等到宋嘉竹完可以开口如同常人那样说话的时候,这次的任务才算结束。

    林织也不是着急离开,先前的疑惑也只是怀疑自己是否错估了情况。

    多停留一段时间于他而言不算什么,反正也是生命时间的延长。

    由于时间太晚,林织留了宋嘉竹,让他住在了哥哥的房间里,衣服也拿的哥哥的旧衣服,他们身高相仿,林织的衣服宋嘉竹穿不下。

    林织拿了床被,宋嘉竹自己铺好,持续运转高热的脑袋现在有些冷却,宋嘉竹想到自己正在林织的家里,还有些不太好意思。

    想到一墙之隔的林织,宋嘉竹有些辗转反侧。

    他脑海里反复出现跨年倒计时那一刻的场景,思考着自己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

    宋嘉竹坐了起来,揉了揉脖颈,继续尝试发声。

    可惜尝试了很久,始终没有那个时候那种气流冲破屏障的感觉。

    这让他有些气馁,但很快他又振作了起来,想到今天的事情,唇角忍不住上扬。

    或许是因为明天要回家,宋嘉竹久违地梦到了父母。

    和从前一样的梦境,风暴来临前是平和的场景,因为爸爸购置的东西家里放不下只能堆在他的房间里,所以他又回到从前和爸爸妈妈睡在一个房间里,那时候正好是夏天,家里开了空调。

    妈妈说着空调不能开太久以免身体受不了,又谈论起电费和最近的菜价,爸爸附和几句,又商量起明天周六一起去公园玩。

    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晚上,直到他被爸爸一声“外边是谁”惊醒,之后的事情他有些记忆模糊,只记得妈妈把他塞到了床底下,让他不许出声,用原本就在床底下的行李箱挡住了他,再之后便是嘈杂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顺着地板流了进来,他缩在那里,谨记着不能出声。

    然而在这次的梦境里,宋嘉竹在听见声响之前,看见了空气中烧起的火光,它突兀地出现在半空中,照片在火舌的吞噬下漆黑。

    梦境变成了各种碎片,他坠入了人海里,半空中炸响了巨大的烟花。

    ——林织。

    宋嘉竹清楚地听见了自己在这一刻说出口的声音,自然而然地承接了现实中未说出口的剩下半句。

    ——我喜欢你。

    日历上新的一天,公历一月一日。

    宋嘉竹的家离林织的家不是很远,公交车两站的距离。

    林织裹着围巾,和宋嘉竹一起上了公交车。

    宋嘉竹也围了一条同款围巾,这是林织买的。

    老旧的电梯打开,宋嘉竹按了四楼。

    因为许久没有人住,宋嘉竹的家门口的门把手上都落了一层灰。

    宋嘉竹拿出纸巾准备擦一擦,旁边有只手递过了一张湿巾,宋嘉竹接过,对着林织略显担忧的视线弯了弯唇表示自己没事。

    即使他没有明说,但他知道林织其实已经猜了出来,这很明显。

    用湿巾擦干净门把手后,宋嘉竹拿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灰尘迎面飘出,在灰蒙的阳光下飞舞。

    等空气中的灰散了点,宋嘉竹才拉着林织的手抬腿走了进去。

    因为几乎没什么家具,所以房子里显得有些空荡。

    地板和墙角有着经年累月留下的痕迹,即使有着厚厚的尘土也能看出曾经堆放过什么。

    墙上的挂钟早就已经停止摆动,贴着客厅墙壁上的小桌子摆着两张遗像,年轻的一男一女。

    宋嘉竹将两张相片擦干净,在擦拭的时候偷偷和父母介绍着身后的少年。

    林织对着两张遗像微微鞠躬,在心里问好。

    宋嘉竹和林织说起了曾经的事,林织安静地看着,偶尔点头。

    他没有开口说话,在这种氛围里,似乎声音会惊扰什么。

    林织走进了宋嘉竹曾经住着的房间,在宋嘉竹的比划里那些堆积在他房间里的杂物早就被搬走了。

    少儿书桌上还有着几本落满灰的习题本,塑料的地球仪已经看不见上面的图案。

    在角落里,林织似乎看见了什么。

    他弯腰从书桌的缝隙里拿出了一个东西,宋嘉竹立刻将桌子移远了些,担心那些灰尘蹭到了林织的身上。

    不过即使他这样做,灰尘还是不可避免地沾在了林织的袖子以及白色的围巾上,看着宋嘉竹连忙帮他拍灰尘。

    林织的掌心摊开,露出了自己拿到的东西。

    那是一个钥匙扣的吊坠,布满了灰尘的猫咪脏兮兮,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林织的眼眸微缩,因为他对它无比熟悉。

    在上个世界,在明遥居住的旧宅里,他也在他的房间角落里找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吊坠。

    他还知道它洗干净之后是什么模样,灰白到微微发黄,因为被放置遗忘了太长时间,即使洗过也无法干净如初。

    宋嘉竹也有些惊讶,打着手语说:这好像是我很久以前的钥匙扣上的东西。

    “可以带走吗?”

    林织开口说了踏入这个房子以来的第一句话,宋嘉竹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灰蒙蒙脏兮兮的猫咪吊坠被少年干净温暖的掌心围裹,他没有嫌弃它的脏污,甚至想要将它带走。

    林织将毛绒吊坠用纸包着,将它放在了口袋里。

    这间房门再度被合上,当关上后,林织才继续开口。

    “那之后呢,你是进了那家福利院吗?”

    宋嘉竹摇头,一边和林织下楼,一边说着自己失声之后的事。

    出事之后,他去了舅舅家住。

    初中开始住校,之后一直都没有回去。

    “是舅舅家不太欢迎你吗?”

    这是林织之前的猜测,因为资料说宋嘉竹在舅舅家住总是被欺负。

    舅舅家的孩子太多,组合家庭也比较复杂,宋嘉竹是寄居,又不能说话,经常要做很多事还要被挤兑,好东西基本没有他的份。

    宋嘉竹又摇了摇头,和林织打着手语说:舅舅因病去世了。

    林织的神色变得有些怅惘,系统给的资料并不全,永远只是个大概。

    舅舅的去世,代表着世界上最后一个和宋嘉竹有感情关联的亲人也消失了。

    宋嘉竹感觉到了林织眼里的疼惜,那种薄薄地如雾一般的情绪如暖流将他围裹,在冬日里心也熨帖。

    他是一个习惯把苦难轻描淡写诉说的人,即使他不表达,也十分幸运地遇到了林织。

    林织握住了宋嘉竹的手,和他交换体温。

    按照现在的氛围,只要他对宋嘉竹说一句“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绝对可以收获宋嘉竹更深的感动和爱意,可林织始终没有这么许诺。

    即使是擅长编造谎言的织网者,也有不愿意空口许诺的时候。

    他们散步般地在冬日里慢慢地向前走,林织的另一只手放在口袋里,隔着纸巾握着那只沾满灰尘的猫咪吊坠。

    01的声音在林织的脑海里响起,它声音欢快地说:【宿主,我的资料库里多了一段描述,这个猫咪吊坠相当于任务对象的心灵具现,当你走入他的内心的时候,你就会看见它。】

    【它会改变形态,关联着任务对象的过去,以后只要宿主看见它,就可以确定任务就要完成啦!这是任务对象病理现象后的有一个显形特征,因为不是所有任务对象的病症都是表面的残缺。】

    01说完后,看着自己的后台数据库,有些困惑。

    这种资料的浮现似乎不是之前知道任务本质一般的‘解锁’,而是‘重现’。

    奇怪,01又检视了一遍自己的程序,并没有发现不对劲。

    第50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01的话让林织若有所悟,他没继续套话追问接下来的任务目标会出现什么非显性的疾病,只要继续往前走,一定会遇见。

    经过这次跨年以及去了宋嘉竹以前的家,林织可以感觉到他和宋嘉竹之前的关系已经亲密到了某个界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宋嘉竹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分明上个世界明遥在完全自如行走之前,就已经有了能走几步的征兆。

    是哪里给的刺激性不够吗?

    林织也有些不太明白,他尝试从宋嘉竹的角度去思考,也依旧没有得到答案。

    月假的三天假期很快就过去,这个学期也过去了四分之三。

    由于不想打破现状,以及林织想要宋嘉竹主动开口,所以林织没有询问过宋嘉竹能不能开口说话的事,而是默默观察。

    由于得不出答案,加上林织维持着人设吃着超辣的食物,在期末考试到来之前,林织得了口腔溃疡。

    不止一个,有三个,分布在口腔内壁,林织现在连话都不愿意开口说,因为会疼。

    这个世界他虽然虽然没有接触到太高深的内容,但起码学会了手语。

    林织在学校本就不怎么说话,在校外和宋嘉竹交流的时候,干脆也打手语不开口了。

    宋嘉竹被他弄的好气又好笑,因为林织频繁吃辣的食物,他有劝过仍然阻止不了林织加辣,现在林织得了口腔溃疡,吃东西都疼的想掉眼泪,饭量更是大幅度下降,让他看的又无比心疼。

    周日,宋嘉竹在林织的家里给他煮了百合粥,端到了林织的面前。

    林织勉强地喝了两口温热的粥,对宋嘉竹摇了摇头。

    宋嘉竹皱眉:不好吃吗?

    林织:好吃,吃不下,没胃口。

    原主的身体喜欢吃辣的食物,导致他对清淡的食物没有太大的喜好,这口腔溃疡迟迟不好,林织已经接连吃了一个星期的清淡食物,已经到了有些反胃的地步。

    林织:不想吃甜粥,可以弄点小菜吗,哪怕是老干妈也行。

    宋嘉竹摇头,林织有些意兴阑珊,打算不吃了。

    林织的性格和形式作风可以避免他和大多数人发生争执,但他没想到他第一次和宋嘉竹吵架,竟然是因为口腔溃疡吃辣问题。

    两个人对着打手语,宋嘉竹说可以给他老干妈但是只能吃一勺。

    林织觉得一勺根本不够,起码要三勺。

    宋嘉竹担心林织的口腔溃疡好不了,明明这些天他说自己刷牙都很疼。

    林织持续发挥:我心情好了我口腔溃疡说不定好的快一些,真的反胃吃不下。

    空气十分安静,两人比划的动作没停。

    林织其实大概知道他口腔溃疡的根因或许不是上火,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宋嘉竹还没有开口说话。

    看着宋嘉竹因为着急比划不清楚不知道要怎么能够劝他别吃辣的样子,林织心里有了主意。

    林织:你根本就不听我想表达什么,你觉得为我好就是真的好吗,你存心想和我吵架是吗?

    宋嘉竹更急了,手语比划的和结印似的。

    林织把眼睛一闭,当做看不见。

    “我……”

    短促的沙哑的如同在砂纸上反复摩擦过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让林织猛地睁开眼睛。

    宋嘉竹自己似乎都有些呆住,愣愣地看着林织。

    这里不是人声鼎沸的广场,林织的家里甚至没有挂钟,十分安静。

    因此刚刚的声音不是他们的错觉,是宋嘉竹真的因为说不过林织,又被林织用‘存心’来定义,急的哑巴都开口说话了。

    林织神色古怪:“小哑巴,你能说话了?”

    林织心里其实快气笑了,不是因为宋嘉竹,而是因为自己。

    他险些忘记了当初是怎么走进宋嘉竹的心,他强行打破了他的屏障走了进来,现在因为和宋嘉竹距离太近,以至于没有再展现故作恶劣的一面,忘了宋嘉竹是被动型人格,非要有外界强刺激才行,不仅仅是打开心扉,连说话也一样。

    宋嘉竹习惯用手语回复道:似乎是的。

    “别打手语了,你再说两句,你刚刚想说什么?”

    宋嘉竹开口,可也只是唇瓣开合,并未有声音发出。

    他尝试了一下,神色有些气馁。

    好像又不行了。

    林织却没失望,掌握了正确办法后,他的口腔溃疡很快就好了,他也开始走上时不时刺激宋嘉竹的之路。

    比方说不是想亲就能亲,起码要用手语打一段超长的报菜名。

    这个折磨的办法十分奏效,因为没人用手语这么干。

    宋嘉竹数次急的开口,可惜也只说了几个字,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但好歹比之前进步了点。

    宋嘉竹又气又急,气的是自己,到最后都闷闷不乐。

    这时候林织就会凑上去亲他,有时候是直接的啵啵,还会故意发出亲的声音,有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唇瓣在他的唇上游移,微微含着他的唇瓣,舌尖描摹着他的唇线。

    这种过于煽情的手段宋嘉竹根本无法招架,哪里还记得自己被逗的生气,看着林织略带无辜意味的笑眼,被他勾的十分沉迷。

    有时候林织会刻意地说一些歪理,宋嘉竹说又说不过,也没办法解释明白,有一次甚至直接说出了流畅的四个字:我好生气。

    小哑巴开口说话一脸生气地说自己生气,林织十分没有良心,不仅不心痛,还笑的更开心了。

    他发现和少年待在一起,不管是为了维持本身的少年人设还是其他,他似乎也变得幼稚了些。

    他的过去不允许他稚气,但在这段无忧无虑的少年时间里,他发现这种感觉也不错。

    这次生气的宋嘉竹不好哄,林织的腿在他腿上蹭了几下他都没消气。

    林织耸肩,回房间换了条黑丝,宋嘉竹立刻正襟危坐怕被发现他的反应,这样就顾不上生气了。

    在这样的过程里,时间过的飞快,很快就到了期末考。

    期末考试结束,寒假也就来临了。

    林织坐在座位上收拾东西,身前的光却被遮住了。

    他抬头,看见了刘高站在他面前,神色有些紧张地询问:“过几天我打算去滑雪,你要一起来吗?”

    他又立刻补充了一句说:“何雨晴她们也去的,一起去吧。”

    林织摇了摇头婉拒,一如往常。

    “没事,你要是这几天改主意了,随时找我就好,我希望你可以答应,毕竟我们是朋友。”

    刘高也不介意他的拒绝,打算让何雨晴她们再动员一下。

    宋嘉竹在旁边全程冷脸,怎么有人听不懂拒绝。

    林织背起书包和宋嘉竹一起朝外走,在班级门口看到了等在那里的许烈阳。

    这有些奇怪,自从上次许烈阳和宋嘉竹在楼梯间说完话之后,这位兄台就一直没有再出现了。

    林织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明白了许烈阳是来找他的,可他们之间似乎没什么交流的必要。

    “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许烈阳的鞋尖磨蹭着地面,似乎也有些不太好意思。

    “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虽然林织打算刺激宋嘉竹,但没打算这么刺激,不希望有什么举动让宋嘉竹又不安。

    一班同学已经走光了,门已经被宋嘉竹刚刚顺手锁上。

    许烈阳看了看左右,有些尴尬地开口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能不能……就是……穿女装跟我拍张照片?有个女生一直追着我,我想告诉她我有女友了劝退她,但她人比较混,我不敢说是我们学校的,怕她找无辜女生的麻烦,我说了女友在外地她也不信。”

    “我不会免费请你帮忙的,你可以开条件,我帮你做什么都行。”

    许烈阳显得很局促,在这种局促中又有一点期盼。

    林织不打算和他扯旧事,不想和他讨论什么变不变态的问题,省得许烈阳又道歉,没有必要。

    所以他十分干脆地回答:“不行。”

    “之前的话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想说你的秘密,那么久我也没和别人说,我当时也只是觉得奇怪,也不是想歧视,因为你那时候吓到我了,我是真心想请你帮这个忙,可以吗?”

    林织摇头:“不好意思。”

    “为什么?如果说是因为我……”

    “因为他是我男朋友。”

    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让许烈阳有些惊愕。

    哑巴学神……说话了?

    宋嘉竹的心里燃烧着怒火,乌黑的眼眸越发冰冷。

    这些人是听不懂人话吗,一个两个的,林织拒绝的还不够清楚,为什么还不放弃?

    他是我的,和你们没有关系,还不明白吗。

    “不要再靠近他。”

    宋嘉竹怒而开口后,郁气一扫而空,说话越来越顺畅自然。

    他拉着林织的手离开,许烈阳还站在原地,陷入巨大的震惊里。

    不管是哑巴开口说话,还是这其中的信息量,都足够让他愣一会儿。

    宋嘉竹拉着林织越走越快,恨不得把那些无关人等全部都甩到身后。

    等走到教学楼外后,对上林织的视线,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脸烧得微微通红,但神色依旧镇定自若。

    他接过了林织背着的书包,提在了手上。

    “小哑巴……不对,现在不能叫你小哑巴了,刚刚那句话说的那么顺畅,原来一直在我面前装结巴呢,说吧,在心里排练多少遍了?”

    林织揶揄道,又担心宋嘉竹说话只是昙花一现,恢复之前的状态。

    宋嘉竹拿着他的书包和他并行在校园道路上,看着他说:“很多很多遍。”

    在喜欢上你的日与夜里,一遍又一遍。

    第51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宋嘉竹能开口说话了,林织却没有听到任务完成的提示。

    结合上个世界的猜想,他认为可能是宋嘉竹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在这天带着宋嘉竹去了医院做检查。

    检查出来没什么大碍,只是宋嘉竹现在还不能频繁用嗓。

    长时间的失声生活,其实让宋嘉竹习惯了不开口说话,可当他面对林织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开口说几句,只是稍有停顿并不流畅,所以宋嘉竹都说短句。

    “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林织家楼下,宋嘉竹对着林织道别。

    寒假包括着国人最重要的新年,林织的父母虽然没有回来,但是他读大学的哥哥已经在家里了。

    因为宋嘉竹心里有鬼,便不太好意思去林织的家里,很担心很久以后林织的家人知道他们的恋情,对他现在的行为有不好的观感,所以宋嘉竹只送林织到楼下。

    林织对着宋嘉竹点点头,看着他朝外走去。

    今天上午下了雪,积雪在两旁的草丛上堆上了痕迹,有小孩在上面留下了脚印,道路上的雪被踩得融化了一些,边边角角才有些干净的白。

    雪虽然早就停了,可风还大着,吹动着宋嘉竹的衣角和头发。

    林织叫住了宋嘉竹,在对方回头的时候快步走了上去,帮他整理了一下围的不够好的围巾,而后对他挥了挥手。

    雪景让天地白茫茫,黑色的围巾和少年的墨发让那张水墨般清隽的面容越发出挑。

    宋嘉竹弯了弯眼,像是春水破冰,淌出了一条小溪。

    四处还有行人,而且这是林织家楼下,宋嘉竹只是借着帮林织也整理一下围巾的动作,轻轻勾了勾他的小指。

    “回家吧,风大。”

    虽然没有经过变声期,但宋嘉竹的声音并不清朗,大概是很久没说话的缘故,他的声音带着一点低哑。

    这和他的面容以及给人的感觉形成了一些反差,反倒让人有些忍不住唇角上扬。

    “好,你回家了给我发消息。”

    林织点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次没有再叫住他。

    直到望不见,林织才收回了视线,他倒不是依依不舍,只是思量着宋嘉竹为什么不愿意放他离开。

    01显然也有些着急:【按理来说应该成功了,可是我依旧没有接受到提示。】

    【宿主,刚刚我已经自我检查第八次了,我的程序应该没有出错。】

    01忧心忡忡,在这种情况下林织反倒越发冷静。

    林织:【如果你的程序没出错,那只说明一件事,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01喃喃:【可是任务目标看起来已经复原了。】

    01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再全方面扫描一遍。】

    林织:【不用了,我有些猜测,我们现在只需要等着就好。】

    01已经自检八次了,林织不觉得它这样重复检查能查到什么。

    林织:【你还记得这些救赎任务的目的是什么吗?】

    01不会忘记,这是它始终牢记的使命。

    【让任务目标感觉到温暖和爱,对世界充满希望,让未来布满光明!】

    林织在心里暗暗点头,温暖和爱他相信宋嘉竹已经感受到了,因为一起计划着未来,所以宋嘉竹对未来也一定有着希望,只是是否光明还需要打个问号。

    因为他们现在还没有毕业,未来还算是未知数,即使可以大概率预估到,可对于宋嘉竹来说,预估大概只是预估,他可能要亲眼看到答案。

    真是个执拗的孩子,林织轻叹。

    如同林织预料的那般,接下来整整半年,01始终没有响起【任务成功】的提示。

    林织再度过上了普通高中生的生活,偶尔和宋嘉竹一起去书店,晚上已经形成了和宋嘉竹视频的习惯。

    宋嘉竹并没有掩藏自己能说话了这件事,第一次开口把听到的人都惊了一遍,知道他声音恢复了,老师和同学们都很替他开心。

    不过宋嘉竹依旧不改生人勿近的姿态,还是只和林织熟悉,大家也已经习惯了。

    半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墙上贴着的倒计时日期不断更改,直到快结束,大家仍然有些不真切的感觉。

    老师们不吝啬给学子们祝福,往常都在施加压力的他们开始了劝放松之旅。

    刘高坐在第三排,看着熟悉的教室和同学们,还有些恍惚。

    他的视线落在了第一排的林织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又很快离开了。

    下学期他本来很高兴他和林织还有何雨晴他们还在一个班,根据期末考的成绩班级排名,他坐在了林织的身后。

    其实就算是不怎么说话也没关系,对于刘高而言,静静地看着林织,就像是静静地欣赏着一株含羞草,本就不必多打扰。

    可在有一天上课,他清楚地看见了前面的宋嘉竹的动作。

    老师在黑板上讲着物理题,刘高看见宋嘉竹的右手并没有做笔记,他仰头看着老师,手却握住了林织的左手。

    那不是单纯的牵手,刘高看得出来,宋嘉竹在玩着林织的手指。

    明明只是手指接触,却暧昧的让他心惊,重要的是林织没有拒绝。

    而后宋嘉竹握住了林织的手,包裹之后又让林织的手指嵌入他的指间,十指交扣。

    在刘高震惊到晃神的时候,看见了宋嘉竹微微偏头,看向了他。

    那是一种近乎宣示主权的动作,却又显得漫不经心轻描淡写,可又因为此,让刘高莫名狼狈。

    那道目光犹如芒刺,让刘高坐立不安,那节物理课他都没怎么好好听讲,等到月考结束后,他匆匆挑选了别的地方的座位,视线没再在林织身上停留,他也没有再画画。

    高考前夕,同学们互相鼓励,刘高到了林织的面前,对他低声说了句‘加油’。

    无论是高考,还是其他。

    林织看着他,对他说了声谢谢,并且祝他前程似锦。

    高考那天,林织坐上了学校的大巴去了考场。

    宋嘉竹坐在他的旁边,帮他检查好准考证之类的东西。

    宋嘉竹不用考,在之前他已经确定了保送。

    “不要紧张,如果遇到难题,就像我们平常练习做的那样。”

    宋嘉竹握住了林织的掌心,林织点了点头。

    他并不紧张,还有些一切就要尘埃落定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宋嘉竹并未察觉,目送林织进了考场。

    一场又一场的考试结束,直到考完最后一门,宋嘉竹才问他感觉发挥的怎么样。

    林织坐在了宋嘉竹的自行车后座,看着还未沉入地面的夕阳,声音懒懒地说:“如果我没办法和你考到一个地方怎么办?”

    宋嘉竹骑车的动作没停,但林织还是从他单薄夏衫下身体的僵硬感觉到了他的慌张。

    不过也只有一瞬间,宋嘉竹声音很轻地说:“选择你的最优解,如果没有想去的地方,也可以复读,我会一直陪着你。”

    宋嘉竹心里甚至都在思考林织如果选择复读,他要怎么做才能有效防住对林织心怀不轨的人。

    回答宋嘉竹的是一声轻笑,宋嘉竹感觉到林织抱着他的手都在笑的发抖。

    “开玩笑了,我发挥的很好,毕竟有你对我进行一对一辅导。”

    林织刻意让自己的成绩循序渐进的进步,从稳定年级前五十到前三十,从前三十到前十,到时候他就算考了全市第一爆冷门,都算是有迹可循。

    林织这次没有控分,因为他知道这份答卷早就已经有了结果。

    宋嘉竹想到林织之后都不想要他补习,甚至和他讨论更难的题目,又松了一口气,毕竟他担心林织发挥失常。

    这个城市的夏季漫长闷热,六月树上蝉鸣,自行车和人影在公路上渐斜。

    宋嘉竹把林织送到了家楼下,这条路他从冬到夏走了太多次,有时候是骑车有时候是乘车,偶尔从书店或者福利院回家,他都会下意识地换乘去往林织家的那一辆公交车,在路上的时候才会忽然回神,一边笑着自己一边往回走。

    这一次将林织送到,他却没有离开。

    林织看着站在身前的高大少年,能感觉到宋嘉竹似乎有些紧张,仿佛要做一件他准备很久的事。

    林织故作不觉地问:“上去喝杯水,天好热,我们去吹空调吧。”

    宋嘉竹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抵达林织家后,在林织准备去倒水的时候,宋嘉竹叫住了他。

    “我有东西要给你。”

    林织玩笑道:“什么,又是礼物吗,难道是庆祝我毕业?”

    宋嘉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可爱信封,双手递到了林织面前。

    宋嘉竹的手心冒汗,夏季的高温让他觉得大脑似乎都有些被融化,明明是演练了很多次的行为,依旧有些因兴奋而微微缺氧。

    这是一封情书。

    信纸上字迹漂亮有力,明明宋嘉竹已经可以说话了,但他还是选择了他最为习惯的表达方式。

    那些心意和悸动,于字里行间浮现。

    宋嘉竹其实不是一个很浪漫的人,他的文字往往条理清晰又带着些利落的冷调,他的话语不够缠绵,甚至是带着些青涩的内敛。

    ——你送我的那盆锦晃星我每晚都看着入睡,期盼着有一天我们可以一起为它浇水。

    “林织,我喜欢你,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林织的指尖将信纸微微捏出痕迹,他看向了宋嘉竹,眼眸带上笑意。

    他微微埋怨地开口:“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表白了。”

    他们其实从没有正式在一起,林织在等宋嘉竹先开口,并且预料到了他会在这个时候开口。

    01的声音响起:【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宋嘉竹的声音同步响起:“这样我们就不算早恋了,这在世俗的眼里代表了还算成熟的选择。”

    宋嘉竹迟迟不说,是希望可以更正式,希望所有人在知道他们的故事后,不会有任何年少轻狂的认知。

    “不过在我心里,在我喜欢上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坚定了这个选择。”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可以,”林织有些延迟地应答,他看着宋嘉竹的眼睛,再次重复道,“你刚刚问的那句话,我说可以。”

    宋嘉竹的眼眸亮起,比悬挂的太阳更灼人。

    第52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面对脑海里系统的询问,林织选择了滞留,而后让它静音。

    他看着眼前于他真实年龄算得上是小男友的少年,笑眼盈盈。

    “那么,作为我刚出炉的男朋友,给我买件裙子吧。”

    林织手里拿着那封情书,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宋嘉竹的指尖因为激动而克制不住的轻微颤栗,林织的吻明明没落在他的唇上,却好像比落在他的身上还要让他目眩神迷,仿佛隔着皮囊亲吻到了他的灵魂以及他的心。

    在心跳似乎要抵达最高的阈值时,他甚至能感受到血液在体内快速奔涌。

    宋嘉竹连连点头,买,多买几件都行。

    这一瞬间宋嘉竹在脑海里滑过了好些件裙子的样式,自从给林织买过一次之后,他就有留意了这些。

    “是现在去逛街还是网购,我先转你钱?”

    “别着急,有你付钱的时候。”

    林织将手里的情书叠好,小心地将它放回了那个可爱的信封里。

    林织转身回了房间,宋嘉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林织将信封放在了书桌的抽屉里,他拉开抽屉的时候,宋嘉竹看见了自己那个钥匙吊坠。

    曾经布满灰尘的毛绒猫咪已经被洗干净,虽然依旧无法摆脱陈旧的气息,但可以看得出来被人爱惜地放置着。

    宋嘉竹的眼睛亮晶晶,感觉自己也被妥帖珍惜地放着。

    林织打开了空调,让宋嘉竹去倒两杯水。

    宋嘉竹应声,立刻去了门外。

    他正在倒水的时候,看见了林织走向了浴室,不一会儿浴室就响起了水声。

    宋嘉竹端着水回了房间,心里思考着一会儿要和林织吃什么晚餐。

    作为正式交往的第一天,他觉得应该请林织吃些好吃的,为此早就做了攻略,现在放假了时间充裕可以和林织一起去。

    晚上做点什么约会才浪漫呢,一直看电影好像有些无聊,听说西园广场那边会有魔术表演,不知道林织会不会感兴趣。

    宋嘉竹想的入迷,知道因为林织的开门声回神,而后神色变得有些呆愣。

    巨大的感官刺激让他暂时失去语言能力,只能直勾勾地看着林织。

    “裙子我已经买了,该你付钱了。”

    林织走了进来,坐在了床边。

    他的头发吹的半干,水汽将他的眉眼晕染的雾蒙蒙,水珠顺着他的脖颈下淌落。

    衣服林织前几天便网购好了,只等着今天用。

    他主动是难免的,不然按照纯情男生的思路,宋嘉竹恐怕能规划到很久以后才和他亲密。

    年纪不大,心思却多,还有些一本正经在里面。

    林织既然在他的未来里,那么在离开前,他自然也要做一些未来应该要做的事情。

    林织虽然对处有性癖,但并不提倡高中生真正的亲密无间行为,这也是他始终没有过界的理由,不然只要他想,宋嘉竹怎么可能抵抗的住。

    宋嘉竹喉结滑动,听到林织的话下意识地翻找口袋,打算为男友出这条裙子的钱,虽然它并不能称之为一条常规意义上的裙子。

    大概是仿民国女学生装的上衣下裙,但其实除了壳子能看出来些,和原本的裙子也完全不一样。

    上面是白色透明薄纱,领口和袖口的边缘是蓝色,下身也是与之呼应的蓝色长裙,但材质和上衣相同,都是薄纱。

    即使下裙是蓝色,也完全不遮挡视线。

    盘扣立领的设计,在锁骨边缘绣着繁茂清雅的花。

    这是隐约又直白的欲,于朦胧中一切清晰可见。

    “转多少给你?”

    宋嘉竹的声音比平日里还要哑,忍不住微微移开视线,看着林织纯色床单上的褶皱。

    蓝色纱裙内,少年的肌肤白皙,不必窥探,都知娇艳。

    “你应该问你该怎么付,是站着还是坐着,是卧着还是侧着。”

    “小哑巴,你为什么不看着我,我特地为你穿的裙子,不好看吗?”

    林织瞧着宋嘉竹,他的姿态慵懒自然,看着少年慌乱。

    即使宋嘉竹已经能说话了,林织还是保留了这个称呼。

    “好看。”

    宋嘉竹的声音有些不自觉的涩然,对上了林织的眼。

    那双漂亮的似乎总在诉说着无辜意味的眼睛,戏谑地恶劣地引诱地看着他,像是散发着馥郁甜香伪装无害的艳丽花朵,足够将人吞噬。

    “那就付钱吧。”

    林织手指轻抬,盘扣的设计本就松垮,又因为衣服的薄纱材质,轻易地顺着肩颈线条滑落,又因为衣服的宽度限制,因此只露出了莹白圆润的肩头,便堪堪停住。

    林织对着宋嘉竹伸出了手,他知道宋嘉竹明白他要的货币是什么。

    宋嘉竹握住了林织的手,甚至因为有些失控而过于用力了。

    在林织做出吃痛的表情后,宋嘉竹立刻松开了手,安抚似的放在唇边吹了吹,又亲了亲。

    从手掌至手腕,他的吻落在了林织手腕中央的那颗小黑痣上,似乎格外喜欢他这个印记般,在上方留下了吻痕。

    少年的炙热如同不会坠落的太阳,即使窗外黄昏遥遥,橙红交杂的云彩缀着天光,他依旧如同初升的黎明。

    林织有些微惊,发现事情又一次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之前虽然大概打量过,可从没有直面过。

    他想着少年无论如何应该也不会有成年人夸张,但显然是他错估了。

    为什么这都可以一样,人格碎片的同步是同步在这种地方吗?

    这不会稍显不合理吗?

    林织为了不崩人设,他甚至没有提前准备足够的东西。

    在这一瞬间他有些后悔,反正扮演的都是能够尾随别人的前变态了,那他应该更变态一点,让自己舒适才是第一名。

    宋嘉竹捕捉到了林织的错愕与想要逃离的瑟缩,温柔却又无比坚定地握住了林织的手,甚至压住了林织的纱裙。

    就算是再纯情的少年,在面对心上人这种情态时,也不免有些小小骄傲。

    “小哑巴,你知道我怕疼。”

    宋嘉竹本以为林织要作罢,想顺从他的心意,却又听见林织说:“所以你要耐心一点,要比做非常复杂的物理问题还要耐心。”

    至此,少年所谓的克制,轻易崩塌。

    林织卧室的窗帘也是纱制,双层叠加,上面布满了繁复的花纹。

    可以有效的遮挡隐私,但又能透入微光。

    在未曾闭紧的一角,由于空调的气流直吹,那一块角落也随着风轻轻摆动,光也跟着摇晃。

    宋嘉竹是一个十分能忍受寂寞和孤独的人,他的天赋如此,能够轻松地让他专注于做一件事,直到看见成果。

    无论是一道需要他查阅资料书写数张草稿纸才能计算的问题,还是繁复的实验步骤,都不会让他的心杂乱,今日除外。

    即使房间里的空调被林织调到了最低温,他的额间依旧有着薄汗,专注又隐忍。

    他拿着化学仪器向来平稳的手指湿漉,连舌尖都泛着淡淡的腥甜。

    他并不吝啬用任何方式达到目的,宋嘉竹的手腕轻晃,看着林织薄纱内轻颤的脊背。

    林织躺在枕头上,嗅闻到了宋嘉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

    少年的眼里是少有的强侵占性,他是个与世界疏离的人,此刻却融入的比谁都深。

    宋嘉竹是个执着到有些执拗的人,喜欢按照既定的计划进行。

    因此在林织交待了一次之后,他才放心地在林织松懈的时候安抚着林织的情绪。

    “织织,好喜欢你。”

    他声音极轻地说,乌黑的眼眸燃着滚烫的火。

    刚认识的时候,宋嘉竹在想,林织这么坏的人,怎么这么爱哭呢,哪怕那个情绪是假的,眼泪却是真的。

    后来林织的眼泪又让他心疼,可他没想到,林织的眼泪还能催生另一种与之相反的情绪。

    薄纱的衣服廉价,小男友却慷慨地支付了货币。

    林织眼眸有些茫然地看着宋嘉竹,这次他什么都没说,小哑巴已经自发自闭了。

    因为常年失声,宋嘉竹喜欢生闷气,然而越是隐忍不发的人,爆发起来就越可怖,越是纯情的人,就越会呈现与之相应的坚持。

    从小到大宋嘉竹在学习都是第一,因为残缺他其实比其他人还要要强,对于事事尽善尽美的他而言,这种事情足够让他在二十年后午夜梦回都要捶床气恼。

    林织的声音哽咽,破碎又含糊。

    “宋嘉竹,你再这样多肉都要给你淹死了。”

    “不会,”宋嘉竹声音低哑,“我照顾的很精心。”

    黄昏的余痕早已经消逝,徒留夜空深重的黑。

    纱裙皱巴巴地堆叠到了一旁,而林织也收到了远远超过衣服价值的货币,甚至多到满溢。

    滞留的七日,转瞬过去了一两日。

    林织看见手机上父母的未接电话,连忙解释说自己是通宵睡过去了。

    “小哑巴,你属狗的?”

    林织轻啧了一声,宋嘉竹只是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满脸都写着幸福的满足。

    宋嘉竹比划起手语,说:我属于你。

    林织沉默了一瞬:“好土。”

    宋嘉竹也跟着沉默了,要不是不好意思张口,他也不会打手语。

    林织戏谑道:“都能说话了就别装哑巴了,有本事用嘴说。”

    宋嘉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林织背对着他准备下床穿鞋,腰上便环了一只手,他被拉了回去,撞在了宋嘉竹的胸膛上。

    耳边传来少年沙哑的声音,伴随着温热的吐息:“林织,我属于你。”

    在光线被遮蔽的房间里,夏日少年的诺言与岁月恒长。

    林织垂下眼眸,眼里流光浮动。

    滞留的最后一天,林织按照计划去和宋嘉竹爬山。

    在01倒计时时,他看向了身旁的宋嘉竹。

    “宋嘉竹,高考结束不是终点。”

    宋嘉竹有些疑惑地看着林织,他当然知道,这甚至只是他们未来的起点。

    不过很快他的疑惑就消失了,人群中林织贴近了他,给了他一个吻,他的面上立刻呈现惊愕的甜蜜与喜悦。

    在心跳声里,他听见林织告别:“我们下个目的地见。”

    人生是不知终点的旅途,但我们会注定再相见。

    第53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林织还未睁开眼,便感觉到自己所处的地方正在摇晃。

    那是一种极为轻微的晃动,像是置身于船中。

    林织睁开眼,第一注意到的并不是小船的内部摆设,而是眼前一道道的铁杆。

    他的眼微微睁大,这是一个笼子。

    紧接着身体的异样让林织无法忽视,他低下头看见了一片紫色的毛发,一条类似于狐狸尾巴的东西正被他压在头下。

    林织下意识蹲坐了起来,看着自己的小爪,陷入了几秒钟的沉默。

    01弱弱地说:【宿主我发誓这真的是程序选择的最优解,不是我弄的,我也不知道会这样,不然我先把剧情传给你看?】

    01看着笼子里的漂亮的紫色狐狸,压抑住吸宿主的冲动,打算让他先弄清楚情况。

    林织:【尽快。】

    这种情况有些出乎林织的意料,两次穿越都是穿到了科技水平差不多的地方,以至于他忽略了穿越到古代的可能。

    笼子外,摆着一个铜制的双鱼吐珠的香炉,淡淡的白色烟雾从中溢出,再配上小船内部的情况,林织不用接受剧情都知道这是古代。

    穿成狐狸要怎么完成任务,即使聪明如林织也有些费解。

    不过很快,从接收的剧情里,林织就找到了答案。

    这是一个不在他认知范围内的架空地域,原主也并不是纯粹的动物,他是一只狐妖。

    这是一个妖、鬼、灵、人共存的世界,许多流传的怪谈却有其事,有这些非人的存在,自然也有相克制的存在。

    人类里有不少习佛道之术的术士,奇门遁甲,各流各派。

    其中由皇室主导的镇妖司乃是驱邪术士中的官方组织,藏于暗中维护国家安定,受官府俸禄。

    这次的任务对象,是镇妖司的主司大人裴铎。

    他是目前为止林织认为最难的治愈对象,光是看着他的过去,林织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所幸没人来船舱里,不然就能看见一只正襟危坐十分严肃的狐狸。

    裴铎出身世家,泽川裴氏出过三朝宰相可谓满门清贵,裴铎的父亲也是世家子中的佼佼者,入仕没多久便官拜二品,极其受先皇的看重。

    所有人都认为,泽川裴氏要再出一名宰相,让家世越发煊赫。

    可十五年前一场大火,让裴铎父母、裴父妾室庶子庶女连带家丁婢女等百余人皆葬身火海中,只有在泽川避暑的裴铎幸免于难。

    先皇十分心痛,追查之下却只得出了是天气干燥,不小心走水的结论。

    这个答案,没有多少人信。

    能烧成这样,必定是有人放火,可上边没人追究,这事儿自然也就被压下了。

    裴铎从泽川归来为父母披麻戴孝,看着旧院废墟与父母的尸身,久久未语。

    那时候的裴铎八岁,早已是知事的年纪。

    裴家本欲带这根嫡支系独苗回泽川,同时暗中调查这场大火,可让裴氏也震惊的是,裴铎却失踪了,被找到的时候他已经被混入新入宫太监里,行了割礼。

    这事让裴家上下痛心又震怒,肝胆俱裂,不知是谁如此歹毒,不仅害了裴铎全家,竟然连这一脉的根都要断了。

    皇帝为了安抚裴家,连连赏了许多东西,提拔了裴家的不少子弟,准备予裴铎一生衣食无忧的财富,却被裴铎拒绝了。

    年幼的裴铎神色麻木,态度却异常坚定。

    他言裴氏子弟当为天子效犬马之劳,既然他已入宫为宦官,那便是宦官。

    谁都知道,裴铎只是不甘心这样离开,想要为父母之死寻求答案,他只能留在皇城留在深宫内,才能更快靠近权力漩涡。

    皇帝允了,此后宫里便多了这么个小太监。

    不过和所有人猜测的不同,裴铎入宫不是他人的加害,而是他主动为之。

    裴铎生来便与普通人不同,他有双阴阳眼,能听到妖鬼灵物的言语。

    在旧院废墟里,他听见了风中传来的低语声,来自院角据说活了百年的老树。

    这棵树也被烧的差不多了,它在灵性散尽前告诉裴铎,这场大火并非人力所能及,乃是妖鬼之术,倘若他能加入镇妖司学得本领,那样既能留在京城又能查明真相。

    在当时那种紧迫的情况下,皇帝暧昧不明的态度,幕后使者的虎视眈眈,不属于人类的妖鬼之流,裴铎不想远离是非之地,于是干脆用最决绝的姿态入宫。

    不过行割礼的老太监曾经承过裴家的情,他认出了裴铎,给他放了水。

    因为有皇帝的照拂,裴铎在宫里过得很好。

    虽然是小太监,可吃穿用度却无一不精致。

    这是皇帝的补偿,也是他的阻碍,在这种情况下,裴铎如同被水流卷着的叶子,只能顺着皇帝给的方向行动。

    不过凭借阴阳眼,裴铎知晓了不少密辛。

    十三岁那年,裴铎被人扔进了枯井。

    他大难不死,枯井里有只怨鬼,妄图抢夺他的身体,可裴铎意志坚定,怨鬼倒是落了下风,只能勉强与裴铎共存,怨鬼也有仇人,为了让裴铎变得更强,他教裴铎修鬼术。

    后来的情况倒不是裴铎与鬼共存携手走向人生巅峰,裴铎知道这鬼想抢占他的身体,习了鬼术后,转头用计将这事对皇帝言明一二,他身体里的这只鬼,成了他进入镇妖司视线的敲门砖。

    天生阴阳眼的人极少,是极有天赋走上除妖鬼之路的人,加上裴铎心性坚定,小小年纪竟然没被恶鬼夺舍,镇妖司的主司极为欣赏,意欲收他为徒。

    皇帝答应了,裴铎便入了镇妖司。

    皇帝的想法,裴铎当年一度猜不透。

    他曾经觉得父母之死有皇帝的手笔,不然难以接受他为什么作罢,明明镇妖司的人当年也受命调查过,但竟然不了了之。

    可凶手是皇帝这也说不通,父亲为皇帝办事,未有不臣之心,皇帝如果想要整治他有百种手段,为何要借助妖邪之手,如果是皇帝,皇帝又怎么会让他进镇妖司,当初丢他下枯井的人是谁,这些都是裴铎要弄清楚的事情。

    他的成长飞快,他一边在镇妖司里学习术法处理各种事物,一边调动自己所有的能力,联系后宫前朝,一步步走向了权势中央。

    凭借两道并行,裴铎在及冠之时明白了所有的事。

    谋害他亲人的,乃是皇帝的第三子。

    皇帝并没有过早的立太子,三皇子是最有望的人选之一。

    不过裴铎的父亲却并不喜欢这位三皇子,并且掌握了三皇子结党营私的重要证据,准备呈给圣上。

    三皇子的侧皇妃乃是一株花妖,知道此事后便立刻告知了三皇子,三皇子十分慌乱,花妖决定为他解决麻烦,所以有了那场奇怪的大火。

    皇帝追查之下,查到了三皇子的头上,但三皇子提前一步杀了花妖在皇帝面前认错,说这件事都是花妖自作主张,他被迷了心神,总之他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花妖身上,又把自己所有的东西全部都呈给了皇帝。

    这毕竟是亲子,皇帝还是保了三皇子,所以镇妖司的档案上没有后续。

    对于裴铎入宫这件事,皇帝心情也十分复杂,他清楚裴铎心中的恨意,也有对臣子之后的补偿心理,所以对裴铎很好,也让他进镇妖司。

    裴铎是能臣,他和他父亲一样有才甚至更出色,皇帝怀着十分复杂的情绪用他,不过后来皇帝的身体日渐衰弱,态度在防备与任用之间来回切换。

    裴铎对皇帝的心思十分洞悉,在皇帝面前一派‘雷霆雨露皆是天恩’的模样,随意他升调,暗自积蓄力量。

    他故意将局势搅得无比混乱,让一些本来以为自己没希望的人也决定奋力一搏,毕竟少有人能拒绝权势的诱惑。

    前朝的皇子党派之争越演越烈,后妃们也暗自用劲,皇帝又日渐衰弱,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用裴铎。

    皇帝和三皇子都以为裴铎不知道当年的真相,裴铎也特地用这一点,故意误导三皇子,让三皇子以为他认为的幕后凶手是五皇子。

    三皇子放心地和裴铎来往,在以为自己是最后胜利者时坠入深渊,输的一败涂地。

    他的死法是裴铎特地为他挑选的,他让恶鬼上了三皇子的身,操控他自焚,三皇子的神智清楚却控制不了躯体,只能被活活烧死。

    此时的派系斗争已经到了尾声,缠绵病榻的皇帝听见裴铎亲口告知他三皇子自焚时,便明白了所有事情,可此时皇帝已经无力回天。

    三皇子自焚的次日,皇帝病逝。

    裴铎传了他的旨意,选了九皇子登基。

    九皇子并未参与逐鹿,对于落在自己身上的皇位诚惶诚恐,他清楚这不是父皇的旨意,只是裴铎的意思。

    今年裴铎二十四岁,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权宦,亦是镇妖司的主司。

    麻烦,真的麻烦,林织在心里轻叹。

    裴铎的心不是密室,而是迷宫。

    明遥是与人划出天堑般的距离,宋嘉竹是自我封闭的罩子,裴铎不一样。

    他俯视着所有人,在一片黑雾后冷眼观察着世界。

    从01给的剧情内容里,林织知道他是即将进献给裴铎的礼物。

    一百多年前,皇室下了杀狐令,狐狸的数量急剧减少,如今依旧罕见,一只紫狐更是举世难得,自然要献给权势最盛之人。

    这的确是目前看来的最优解,裴铎城府极深,想杀他的人和想攀附他的人一样多,他定然防备极深,十分不好靠近。

    林织回忆着原主的事情,原主是因为受伤无法支撑才化为了幼年期的原型,成了一只目前不过成年男人半个胳膊长的小狐狸。

    在这种情况下,这种状态可能更好靠近裴铎。

    笼子里,小狐狸爪爪托着面颊,轻轻叹了一声气。

    这次不用考虑处不处了,先考虑行不行吧。

    第54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船外传来的轻微的脚步声,林织立刻恢复了穿过来时小狐狸的姿态,盘在了位置上,尾巴枕在头下,一副休息的模样。

    船外的人低头往里看了一眼,发现没什么异常后隔着笼子欣赏了两眼美丽的紫狐,便回到了船舱门口。

    这是他们这次重点要运送的东西,走水路要比走官道快得多,由于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走漏消息,他们要谨慎些。

    可事实上他觉得应该不会有人不长眼来抢宝,这可是要送给大宦官裴铎的礼物,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护卫想着献宝后会拿到的赏金,摸了摸小胡子,笑的颇为兴奋。

    林织没再睁开眼睛,维持着姿态继续梳理着思绪和线索。

    他想到了刚刚考虑的裴铎行不行的问题,他知道裴铎被行割礼的老太监放水,底下并没有遭殃,之后的复查因为他是皇帝看重的人,自然也没有人来查他,只是做做样子,所以裴铎的能力其实没问题。

    但是01说了,裴铎性冷感,不知道是天生还是因为心境大变产生的,总之他虽然是假太监,但其实比真太监还要清心寡欲甚至厌烦美色。

    无论是哪种原因,但结果就是这样。

    林织也不太意外,裴铎性子狠绝,八岁家里遭逢巨变他竟然就敢孤注一掷地入宫,哪怕是被行以阉刑也在所不惜,他入宫的时候可没以为自己能遇见放水的老太监,对自己都如此果断的人,对他人更不必说。

    林织:【所以说这一次他的疾病是这个方面?我们这一次要创造男科奇迹?】

    这大概就是他穿成狐狸精的深意之一了,虽然不知道自己化成人型是什么模样,但是想着狐族善魅,他前期靠近裴铎需要苟一苟避免被排斥,但中后期就很好发挥了。

    01不好意思地说:【事实上并不是,这是任务对象的小问题,他严重的疾病是别的。】

    刚刚01没有把所有的信息量一股脑地传送给林织,看林织接收好了才继续传输。

    裴铎这次的疾病是01在上个世界说的区别于显性疾病的隐性病症,他患有长时间的头痛病。

    这种病和普通人的头痛不同,裴铎曾经被怨鬼占据身躯修习鬼术,他在镇妖司时掌握了镇妖司的禁术,他操控恶鬼除了他的杀亲仇人被业果反噬,这些因素环绕着他,加上他心中有着难以忘记的伤痕,又为靠近权力中央思虑过重,综合起来产生了这种头痛病。

    林织沉默了好一会儿,感觉自己也开始有些头疼了。

    能在这种长时间的折磨里还能走到现在的人,裴铎的意志力和忍耐力都非比寻常,而且这件事绝对是别人不会轻易得知的弱点,如果知道他长时间处于这种折磨里,他的仇人他的政敌早就抓着这一点不放了。

    不过裴铎这次的病,恰巧也是他能利用的地方。

    他穿越的原主有一项能力,可以安神,说不定能够有效地为裴铎止痛,当然,也是说不定,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既然这个身份是最好的,这个能力可能是有效。

    而且这个安魂的术法并不是靠妖力运行,而是以消耗精神力为代价,用01的话来说,他的精神力很强大,在两次的穿越后得到了更大的提升,可以比原主更好的发挥这个能力。

    想到原主,林织忍不住轻叹。

    这次的原主,是个十足的小可怜。

    他是一只罕见的紫狐,在妖狐一组里,这并不是天生的王者,而是灾祸的象征。

    在狐族的启示中,只要有紫狐降生,狐族必然有大难。

    这个灾难并不是紫狐本身所致,这只是一个警醒。

    原主降生,狐族陷入了惶恐中,狐族长老立刻决定召回全族,率领族人搬迁避难。

    此时,大越皇室的杀狐令颁发,凡人只要凭狐尸便可领赏,术士可凭狐妖领丹符金银之赏,不仅仅是妖狐,连普通狐狸都被赶尽杀绝。

    狐族朝着大越境外奔逃,原主作为灾祸的警醒,即使所有人都知道不是他的错,可难免还是对他抱有愤恨之心,尤其是那些失去亲人的狐,更是怨恨他为何要降生。

    原主的父母也在这场杀狐令中丧生,原主被同族抛弃,未能一同迁徙,只能躲进深山不敢出现,比起一般狐狸,他的紫色皮毛更加显眼。

    原主这次重伤,说起来也和杀狐令有渊源,这一切还要从百年前说起。

    那时候的大越君主被一狐族女妖魅惑,昏君导致许多地方民不聊生,百姓揭竿起义。

    其中有一个名为乌琰的人率领着部将,收拢了几座城池自立为王。

    大越君主亲自率兵出征,却死在了帐中,大越将士人数众多,却人心涣散,竟然大败。

    这时候镇妖司的主司才发现原来皇帝身边有个功力强大的狐妖,这狐妖的能力在他们之上,又身怀秘宝,所以他们才为发现。

    镇妖司死了数十人,包括当时的主司也一并陨落,那狐妖才被捕杀。

    新皇即位忙着处理各种乱子,但敌人可不会趁乱安分,乌琰盘踞了以承河为分割线的五座城池,建立了自己的乌城。

    等新皇把一切事情安定好,乌城早已稳定。

    乌城的面积不大,但环山临水,宽阔的风浪大的承河有效的抵挡了越国士兵的脚步,新皇几次派兵,都以失败告终。

    要不是承河的风浪诡谲,乌城的水兵鬼魅,便是险山上的毒雾虫蚁让士兵不好行兵,几次之后,大越便作罢了。

    因为乌城占据的山内有大量的精铁矿,加上乌城在大越的境内,相当于国中国,它们占着承河那一截航道,让上下两边的运输极为不便,越过要花费更多的时间金钱才能连通商道。

    在这种情况下,大越只好承认了乌城的存在,和它签订了贸易协议,与此同时乌城也给出了相应的诚意,会缴纳岁贡,将自己当成附属国,可岁贡的数量不多。

    乌城是那时新皇的心病,不仅是因为它如同肉中刺,更因为狐妖祸乱是乌城城主乌琰的手笔,因此便有了这让狐族出现巨大灾难的杀狐令。

    现在距离这一切,已经过去了百年。

    原主在山上也躲了百年,根本不敢下山。

    妖与人的寿命不同,原主修炼了百余年,也仍然只处于少年期,再加上长期未与人妖相处,性格十分单纯。

    他没有狐族长辈教习他本领,他全靠父母遗留的书册以及天赋领悟,所以当山里出现了一只愿意和他交流术法并且告诉他如何更好修炼的妖时,他立刻和他交上了朋友。

    那是一只翠鸟,名为云绿,是原主百年寂寞里唯一的好友,被原主引为知己。

    云绿告诉了他很多人间世的事情,让原主十分向往山外的世界,云绿告诉他,大越已经换了几朝君主,杀狐令也早就取消了,只要他下山小心一点,不被道士和尚发现,不随便作乱,不会出事的。

    原主很心动,可还是有顾忌。

    云绿便告诉他,可以带他去乌城,那里很适合妖怪生活,只要不做坏事就不会被抓。

    原主并不知道那些藏在历史里的弯弯绕绕,便跟着云绿出发,从大越跟着云绿去了乌城。

    可等待他的却是陷阱,乌城如今的城主乌延身体出了状况,需要一颗妖狐的心。

    狐族早就因为百年前的捕杀而藏匿到了没人知道的地方,所以他们对原主下手十分迫切。

    原主拼死抵抗,哪怕他没有族内传承,但也修炼了百年,更有血脉里便存在的逃命之法。

    他几乎榨干了妖丹里所有的妖力中断了自己被剖心的术法,护住了自己的命脉,逃出了乌城,一路往大越境内跑。

    他不敢回老巢,也不知道自己要逃往何处,最终力竭,在重伤状态下变回了幼年期,成了一只看起来普通的紫狐,彻底昏死过去。

    他被大越的商人捡到,立刻被贡献给了当地的州官,州官连忙把它送往京城,成为献给裴铎的礼物。

    杀狐令在大越早就过去,因为狐狸数量的减少,以至于现在一只狐狸都能卖出天价,上好的狐裘更是不必说,皇室都供应不上。

    林织蹭了蹭自己的尾巴,像是在安抚着这只可怜的小狐狸。

    这具身体现在的状态很差,妖丹近乎于无,甚至他的体内只有半颗妖心维持着他的生命,还有半颗在乌延的手中。

    不过林织却不觉得糟糕,因为面对裴铎,他的孱弱反而让他更容易靠近,裴铎必然不会让危险随意近身。

    献宝的人并不知道他是妖,也不知道裴铎是镇妖司的主司。

    镇妖司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存在,毕竟妖怪之事虽然时常有,但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距离仍然遥远,就连许多皇室的人都不知道有镇妖司的存在,只有掌权者和少数人才能知晓。

    镇妖司的晋升都靠捉妖平乱的功勋和实力,本质已经和俗世有了距离,他们受镇妖司的束缚,不在律法之中,和一般官府士兵并不相同,平时也不会刻意彰显身份,甚至会有意隐瞒,避免妖物听闻风声而特地躲避或寻仇。

    大多数人听怪谈志异,多数当做乐子听,并不以为所谓的画皮就在身边。

    就像小船外守着的几个人,也并不知道他们看守的狐狸其实是一只妖怪。

    连关着林织的笼子都是普通的精巧笼子,为了让他舒适底下还垫了上好的锦缎,旁边的水碗都是玉碗。

    “再有小半日,就要到京城了。”

    船外的护卫伸了一个懒腰,摸着袖刀一派悠哉,想到能见到传说中的大人物,越发心潮澎湃。

    第55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在01宣布着这次的任务的声音里,林织睡了过去。

    01的救赎口号喊的还是那么不忘初心,林织在睡过去之前想的是其实治疗裴铎的不举可比头疼容易多了。

    要让这样的人感觉到生活的美好对未来有希望,需要很长的时间,见过太多险恶的人,心要比一般人冷硬。

    小船摇摇晃晃,不一会儿到了港口。

    林织的交通工具转为马车,身边坐了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守着他。

    裴铎虽为宦官,但他在宫外也有宅邸。

    林织的笼子被盖上了不透光的绸布,他被人小心提着下了马车。

    林织感觉到了府邸内外环绕的淡淡灵气,好在如今妖丹近乎于无,身上也没有散发妖气,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进了府邸,内里的感觉让林织觉得有些阴冷。

    隔着绸布他看不见外边的摆设,但能感觉到在不见光的阴暗处,定然有鬼魂的存在。

    “大人,这就是我们主子给裴大人的孝敬。”

    提着笼子的人声音带着谄媚,绸布随即被揭开。

    外边正是黄昏,明暗交界时的光仍有些亮眼,林织眯了眯眼睛,看着让护卫卑躬屈膝之人。

    这是个四十多岁蓄着胡须的男人,看着穿着打扮,应该是府里的管事。

    裴文心的视线落在了笼子里,看见内里趴着的紫狐也不禁微微挑眉。

    这是只品相绝佳的狐狸,面狭吻尖,额心有着一道颜色略淡的竖痕纹路,让它的面相显得有几分纯稚。

    全身都是淡紫色的皮毛几乎没有杂质,如同极好的绸缎,眼眸是稍深一些的紫色,宛如上等的晶石,予人优雅华贵之感。

    它此刻应当是有些警惕,尖耳竖着,细密的绒毛覆盖,让那两只耳朵看起来肉感十足,尾巴蓬松柔软,尾尖的位置的紫色略深一些,瞧着便觉得好揉弄。

    不过裴文心只是心里想想,并没有上手。

    他查探了一番,对着眼前的男人颔首。

    “你主子有心了。”

    不过是一句敷衍似的夸奖,也足够让男人激动起来。

    林织没在原地旁观很久,那个管家似的男人让人提起来了他的笼子,带着他朝着更内里走。

    提着笼子的侍女容貌秀美,步伐很轻。

    林织没有感觉到她身上属于人类的生气,但也不是妖鬼,可能是一个木偶又或者傀儡。

    没多少活人,难怪这宅邸有些阴气森森。

    穿过拱桥,林织被提到了一个院落里。

    这个院子被布置的十分雅致,随处可见的摆设都能感觉到其中不菲的价值。

    让林织注意的是这里环绕的鬼气与灵气十分混杂,池子里甚至有朵佛莲,正徐徐散发着常人看不见的淡金色光辉。

    在这里,恐怕再强大的妖鬼之流,都要被压制修为。

    好在林织现在孱弱到连妖气都没有,依旧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再加上原主一直是在深山内修炼玩耍,吸取的亦是灵气,在佛莲的光辉下有几分舒畅感。

    林织连狐带笼被放在了石桌上,旁边是个棋盘,白玉雕琢的棋子在光下温润生光。

    侍女放下并没有离开,停在了角落内。

    林织来时院子里已经有人在,两个男人一个女人。

    穿着相同服饰的一男一女面无表情地站着,中间是个跪着的男人。

    林织从笼子的缝隙里看见了那一男一女身上挂着的玄色腰牌,以一种繁复线条绘制的“镇”字,让他看了有些晕眩。

    这应当是附加了镇妖师精血的腰牌,林织身为妖光是看着就觉得有些头疼。

    百心感觉到了狐狸的注视,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因为是稀有的紫狐而多加注意,再怎么好看也不过是一只寻常的狐狸而已,她专心盯着眼前跪着的叛徒,沉声开口道:“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

    “玄使大人,我没有任何隐瞒,除了两份档案的遗失,绝无其他损失。”

    地上跪着的男人颤抖着说,面庞因恐惧而变得惨白。

    百心冷冷开口:“透露镇妖司机密已是万死不辞,为蛊女所惑乃是咎由自取,身为镇妖司堂主,你居然犯了许多新人都不会犯的错误,等你道出实情,主司大人自有评判。”

    听到‘主司’二字,男人紧张地连连吞唾液,连话都说不出。

    一旁的千石沉默不语,因为此人是他管辖下的堂主,他竟然没有注意到下属身边多了一个蛊女,以至于镇妖司三号资料柜失窃,一会儿他也要请罪。

    在这种格外紧绷的情绪里,时间的流速似乎都变慢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立于庭院角落的秀侍女走到了石桌边,提起天青色的茶壶,往茶杯里倒着冷茶。

    时值七月炎夏,冷茶最为合宜。

    随着她的动作,庭院里站着的两个镇妖师脊背挺得更直,而跪着的人却忍不住打起抖来。

    门外走入了一个青年,身穿淡蓝色长袍,肤色冷白。

    他的五官单看都不是十分出彩,但组在一起便叫人有些移不开眼。

    气质平和让人想到了山野间漫步的风,而非玛瑙玉石堆砌的阴森华贵的宫殿,与之雅致院落相和,让人觉得平易近人。

    这样林织心里有些愕然,他以为裴铎会是个冰冷到有些阴沉的人,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让人不敢随意窥视,毕竟他的下属提起他都一副恭敬严肃的模样,那暴露了情报的人更不必说,已经惊恐到无法言语。

    可事实和他想象的大相径庭,裴铎走进来时,他几乎以为这是个普通人。

    没有鬼气没有灵气绕身,更没有那两个镇妖师给非人之物的危险感。

    他十分温和,甚至让人觉得他可能是个极好说话的人。

    林织竭力克制住暴露出异样,越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人才越恐怖,林织在他身上嗅闻到了同类的气息。

    “主司大人。”

    百心和千石同时问好,千石向前一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事后安排说清。

    “三号柜失窃的两份档案分别是鸿嘉一年辛红观道姑案,永平十九年武扶县虫灾案,提醒信号属下已经发送,档案属下定会全力追回!”

    镇妖司的档案不仅仅记录了事情的经过和推断,还有各个参与剿灭的镇妖司人员,对方偷档案必然是为了报复,那些纪录在上方在任职又或是退休的镇妖师可能都会因档案失窃而有危险。

    裴铎神色不改,喝着冷茶,视线落在了跪着的男人身上。

    男人立刻开口,努力解释自己并未有出卖之心,一切都是遭了妖物暗算。

    他身旁的蛊女乃是他的爱妾,爱妾本是一个普通女人,并未与任何妖鬼之物有联系。

    是有人每日在她茶水饭食中留下虫卵让她吃下,让她以血养育这些虫子,她本人全不知情。

    因为行事隐蔽,加上虫卵之类并没有太明显的气息,以至于他没有察觉。

    “整整两年,育成的蛊进了属下的体内,操控属下送走了两份资料,主司大人,我对镇妖司的忠心日月可鉴,当差多年从未行差踏错,主司大人,求您饶了我!”

    男人磕头磕的让人牙酸,青年喝完了半杯冷茶,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我知道不是你的过错。”

    他的面上带着淡淡的怜悯,男人大喜过望地看着他,青年抬手,又端起了那半杯茶。

    在这时,跪着的男人身体忽然歪倒在了地上,面上还保留着狂喜的神态,但已经没了声息。

    林织的瞳孔缩小,看见了男人的脖颈上被插入了一片细小的树叶。

    两位镇妖师的细微神态也表现了他们的悚然,想来他们也没发现裴铎是什么时候出的手。

    裴铎站在了尸体跟前,神态宽厚温和,补全了刚刚那句话。

    “所以我让你死的轻松些。”

    死去男人的口鼻耳眼处不断向外爬出黑色的虫子,百心和千石同时出手,那些虫化为了粉末,在空气中泛起了刺鼻难闻的气息。

    “主司大人良善。”

    千石低头道,显然,这人的身体已经被虫子蛀空而不自知,就算活着也是蛊人的傀儡,蛊虫的育池,最后极有可能在噬心之痛中凄惨死去,与其如此,不如在高兴的时候死了。

    “处理好,若是半年内未追回,你便替他的位置。”

    “跪谢主司大人。”

    千石单膝下跪行礼,明白这是主司大人在给他机会,半年后没追回他才会被降职。

    两位镇妖师带着尸体走了,侍女上前斟茶,又退回了角落里。

    林织骤然和裴铎的眼睛对上,静静看着他。

    裴铎有双浅棕色的眼睛,日光下宛若琉璃。

    温和的阎王也是阎王,甚至更叫人心里发冷,他杀人都能让别人发自内心地感慨他的慈悲。

    下属就算现在降职也只是降低效率,不如施压让其努力去追赶不跌落下去的希望,哪怕届时再秋后算账,对方也绝无怨言。

    “紫色的狐狸,倒是少见。”

    青年又坐了下来,衣角在空中翻飞。

    他看着笼子里的狐狸,抬手拨开了锁栓。

    林织从里钻了出来,感觉到裴铎的手正从他的头部抚摸到尾部,力道不轻不重。

    “上等的皮毛,宫里的淑妃娘娘正好想要件狐裘,该说你是走运还是不走运?不过妖狐的皮毛做围边,也不知人类女子受不受得住。”

    青年摸紫狐的尾巴,纤长的手指缓慢地梳理着柔软的皮毛,温声询问:“你说呢,小狐狸。”

    即使是在论断生死,他也云淡风轻。

    林织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明明他已经没有妖气,不过他本来也不打算隐瞒,否则刚刚就不会展露有灵智的模样在旁观望。

    “她受不住,”林织先是回答了裴铎的话,紫色的狐狸眼望着裴铎,开口问,“你就是裴铎,那个传闻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裴铎?”

    “这个传闻是错的,”裴铎轻啜了一口茶,态度温和地对林织道,“不要轻信任何传闻。”

    或许旁人会觉得裴铎小心谨慎,但林织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无人在他之上。

    第56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裴铎言语间透露出的意味让林织心里的笑容扩大,这种和他相似的同类固然难缠,但恰好是他最了解的一类人。

    他们有着看似不同却也相似的人生经历,裴铎从一个被控制的小太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必然不会开始就戾气深重,在那些主子面前在那些他要扳倒的人面前,他必然曾低头过,然后一步步向前。

    上头的人都喜欢看好脸色听好话,这也就是林织为什么时常爱笑甚至哪怕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也依旧不脱下无害面孔的原因。

    这甚至可以帮他筛掉一部分人,要是真的以为他这么无害,那就不会成为他的合作对象,只会成为他的猎物。

    当一个人的评语是‘平易近人’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

    尽管心里笑盈盈,林织面上还是操控着狐狸脸做出了人性化的有些犹豫不定的神色。

    “可是他们都说你是大人物,是大越权势最厉害的人。”

    裴铎不置可否,指尖划过了狐狸的耳朵尖,不轻不重地揉弄着。

    这种毛茸茸的宠物别于花鸟鱼,手感绝佳,紫色狐狸的皮相也讨人喜欢。

    见裴铎不接话,小狐狸失望似的说:“其实你没那么厉害吗?”

    林织在进裴府时,就已经决定好了要以什么性格出现在裴铎的面前,在和裴铎接触后,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八百个心眼喜欢弯弯绕绕的人,自然是希望身边的人都安分,最起码对他没有心眼和算计。

    从裴铎连侍女都用木偶来看,他显然厌倦别人在他面前玩计谋,所以林织干脆走坦诚路线,玩一手率真。

    原主本就是单纯的小狐狸,不然也不至于被骗。

    林织不打算立纯粹的单纯人设,这种稍不慎就显得蠢,裴铎不喜欢别人玩心眼但不代表裴铎喜欢蠢才,而且单纯人设的限制在于他要是想发挥些什么,很容易人设崩塌,极其容易败坏观感。

    听见妖狐的问话,裴铎的手捏着狐狸的耳朵尖尖,故作沉吟了一会儿道:“或许有。”

    小狐狸的眼睛亮了起来,忍不住蹲坐着身体,蓬松的狐尾在身后轻轻摇晃。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裴铎没有取笑林织的异想天开,也没有告知他没有资格,而是带上一副感兴趣的模样,表示自己在听。

    太多的人或者非人的存在都在他面前说过类似的话,他总是不吝啬听一听,再来彻底评判他们的价值,只是总有人把这种行为当成他愿意的象征,之后又彻底失望,丑态毕露也叫人觉得无趣。

    “我希望你能从乌城的城主手里拿回我的东西。”

    林织没有掩藏,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三言两语和裴铎说了,当然没透露自己的身世。

    不过就算他不说自己是狐族的弃子,以裴铎的聪慧也能猜出他游离于狐族之外,至少现在没有和狐族有联系,否则他完全可以去找狐族的人给自己报仇,为什么要和他这个不熟的人类做交易。

    裴铎只在听见“乌城”的时候眼里产生了一点波澜,其余时候都是一个良好的倾听姿态。

    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看着眼前因为诉说而有些愤愤不平的小狐狸,神色带上些怜悯,仿佛也在可怜他的遭遇。

    在这种神情里,他开口道:“作为交易,你能给我什么呢?”

    “我愿意和你签订契约,任你驱使,必要时为你丧命。”

    林织将自己擅长的法术都说了出来,将‘安神’放在了中间介绍,而且说的时候还故作心虚的模样,似乎知道这项能力没什么攻击性。

    裴铎的神色不变,似乎完全没有注意他的这项能力,这在林织的预料内,裴铎要是这么轻易就暴露了自己对什么感兴趣,暴露了自己真正需要什么,他也就走不到这个位置了。

    裴铎撑着面颊看着眼前的小狐狸,问他:“你刚刚看见了那两个人,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小狐狸的尾巴低了些:“捉妖师。”

    “那你听说过镇妖司吗?”

    小狐狸的尾巴彻底垂落,有些垂头丧气地说:“知道。”

    原主也知道镇妖司,那是云绿告诉他的。

    在妖鬼的心中,镇妖司是他们的天敌,比道士和尚更可怕,因为他们不在深山,在市井中,以平乱为己任,避免他们作乱横行。

    镇妖司的人可能是衙门里的捕快,可能是书肆的老板,可能是酒楼的说书先生,有时候也会十分张扬的别着腰牌夜巡,凡是被镇妖司遇上的妖鬼灵物,不是剿灭便是镇压,哪怕从未作乱,也要被捉去登记在册。

    原主就是被云绿口中的镇妖司吓到了,虽然知道杀狐令已经取消但还是难掩恐惧,所以才跟着云绿去了乌城。

    “那你为何觉得我会同你做交易?”

    “一只连妖气都微弱无比的小妖怪,又能做些什么,我又为何要为你涉险,挑起争端?”

    裴铎轻叹,似乎在为林织惋惜。

    裴铎好整以暇地瞧着,看看这狐妖在这种逼迫下是否还能再给些有价值的东西,想到乌城,他心里冷笑。

    百年前起,乌城在历代大越君主的眼中,都是绝对的肉中刺,是绝对的耻辱的象征。

    在大越境内,竟然叫旁人掐着七寸,有了一个国中之国,可笑至极。

    在他年幼时,父亲还未成为先皇眼中的能臣,可那时父亲便抱着他带他看书房内的堪舆图,说他迟早要将这块地方重新归为大越国土,如此功绩定当载入史册。

    那时父亲意气风发,可他的理想还未实现,性命便葬送于妖火之中。

    妖物,裴铎心里念着,看着眼前小妖的神色依旧平和。

    不过出他所料的是,眼前表情人性化十足的小狐狸在思考一番之后,竟然露出了自暴自弃的模样。

    “你说得对,我的确没有资格和你交易,我只是想试一试,我能给的也只有这么多,况且你既然是镇妖司的头领,没在发现我是妖的第一时间把我灭了,已经是不错了。”

    小狐狸的面上带着些苦涩的自嘲,连如同紫水晶一般的眼睛也黯淡了下去。

    他垂头丧气地说:“那你记得把我做成狐裘的时候,让我死的也轻松点。”

    林织这一次确实没什么底牌,但弱反而也成了一种优势。

    反正他也造不成什么威胁,况且他还有‘安神’这项术法,林织相信裴铎会留下他。

    如果他不是有这么一项针对裴铎病症的能力,他认为裴铎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这才是他真正要做的交易,只是以一种隐蔽的连交易对象都未察觉到的手段在进行。

    既然无法静静等待猎物入场将他吞噬,那就干脆选择寄生,以弱小的姿态依附,再一步步达成目的。

    为了率真人设,他并不隐藏自己没有底牌的事实,虚张声势也没有必要。

    裴铎显然不知道什么叫做‘摆烂’,看着眼前沮丧的小狐狸,愣了一下笑出了声。

    “就这么算了吗,不想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了?”

    “想,但我现在没有能力,我一个人也抢不回来,而且现在我的命在你手里,我真的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林织一边说着,耳朵似乎都要耷拉下来了。

    裴铎看着那低垂的尾巴在桌上扫来扫去,忍不住用手按住。

    “我可以答应和你交易,虽然你没什么用处,但胜在瞧着可爱,养着也很有意思。”

    林织的眼眸亮起,似乎十分惊喜,不过心里却在腹诽裴铎老狐狸。

    养着有意思或许只占两分,剩下的四分是因为他的能力,四分是因为乌城吧。

    “自此以后你便是我的妖宠,你有名字吗?”

    “有,我叫林织。”

    裴铎也没有给林织改名的打算,手掌从狐狸的脑袋上轻抚:“有两点你要记住,不要自作主张地害人,不要背主。”

    他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他的禁忌,声音随轻,却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仿佛只要狐狸触犯了这两点,这双正在温柔抚摸他的手就会毫不留情地捏碎他的颅骨。

    林织点头,狐狸脸上写满了严肃,三指指天,表示自己在发誓。

    看着狐狸的小爪爪十分勉强地维持着三指的姿态,裴铎唇角上扬,满是轻快的笑意。

    多么讨人喜欢的小东西,裴铎将他抱在了怀里,仔细地梳理他的毛发。

    “你被拿走的是什么?”

    林织先前只说了是重要的东西,并没有告知他是什么。

    “心,我的半颗心。”

    林织起初还有些不太喜欢这种视角,被裴铎摸的有些僵硬,但立刻调整好了自己,舒服地窝在了裴铎的怀里。

    裴铎的身上有种淡淡的清香,如同滚水冲泡的新茶。

    裴铎的手按在了小狐狸的心口,微微眯了眯眼。

    原来他察觉到的微弱妖气是从他心脉处而来,随着心跳时有时无。

    忽然间,他面上的笑意扩大了些。

    乌延需要一颗狐心,无论是为了入药还是为了换心,如今只有半颗,效果一定大打折扣。

    乌城城主有疾,不趁人之危岂不可惜。

    “我会帮你拿回来的。”

    裴铎的手指陷于温暖皮毛间,他低头瞧着小狐狸,笃定地许诺。

    裴铎的手很冰,分明在炎夏,他的体温却冷的如同死人。

    好在林织皮毛厚实,在没有妖力的情况下有些畏热,裴铎的体温正好合适。

    听到裴铎的话,他敷衍地感动了一下。

    裴铎感觉到小狐狸的尾巴勾着他的手腕轻轻蹭了蹭,他正等着小狐狸感动几句说出必为他尽忠这样的话,却发现怀里的狐狸居然安然睡了过去。

    “真是没心没肺。”

    换做是旁人,有几条命够他死的?

    心都没了半颗,还在镇妖师的手里睡的这么香,这确实让裴铎有些不解。

    第57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庭院内云卷云舒,微热的风送来了低语声。

    裴铎轻轻颔首,他抱着怀里的紫色狐狸站了起来,走到了小院的池边。

    他的手指微动,那朵佛莲顺着水漂来,停在了他跟前。

    裴铎弯腰,将手里的狐狸放进了莲中央。

    本就小臂长的狐狸盘在一起显得越发娇小,在佛莲中央宛若极品紫玉。

    裴铎想着他刚刚的模样,忍不住摇头轻笑。

    难怪人总是喜欢养些什么东西解闷,确实有趣。

    小狐狸先前与他做交易的时候没有说缺的是妖心,还算有些小聪明,不然只有半颗妖心的弱小妖物哪有让他驱役的资格,别说动手去伤敌,自己随时都可能会因为喘不上气而没命。

    那样弱小的妖物,他能轻而易举地捏死。

    小狐妖,有点狡猾,但不多。

    他的一身皮毛确实柔软叫人摸着舒适,想到他说的术法,裴铎又忍不住有些发笑。

    狐族的魅惑术确实上乘,可想到这小狐狸的性子和功力,若是他去惑人,不成功是不是也要说‘算了,勾引不到,尽力而为了’。

    他又想到了小狐狸说的安神术,神色稍淡了些。

    这么多年他已经习以为常,若是起初便异常疼痛倒还好些,那也能习惯。

    可头疼的程度不断加剧,发作也越来越频繁。

    今日在上书房,他近乎掰断了案桌的一角,所幸当时有群蠢货办了蠢事,以为他是在震怒朝事。

    他先前喝过不少药,但医界圣手道明他的病已不寻常,人间的汤药针灸已经无效。

    他也去听过经,无论是梵静寺的无尘大师还是三清观的衡清道长,都只能在初期缓解一二,之后便再无效果。

    这些当世的大师,以及被称赞为天赋卓绝的他都没办法解决这种因果缠绕由心为根的疼痛,如何能指望一只狐妖。

    不过他确实也是因为小狐狸有安神之效才答应了他,虽说心里不抱期望,但也不会全然放弃,毕竟这是狐族,总有些为人类不清楚的秘术。

    旁的不说,抱着他心情确实好了一些。

    裴铎进了屋内,庭院角落里的侍女轻步走出,开始收拾茶具,离开了院落。

    分明还是下午,院内却一片死寂,没有虫鸣也没有鸟叫。

    林织没有睁开眼,听着01告诉他裴铎的坐标正在不断移动。

    01:【他的房间里有密道,通向皇宫。】

    林织不意外,许多人只知道裴铎的一重身份而不知第二重,从正门出入太打眼了,有这么密道一点儿都不让人奇怪。

    01:【对了宿主!有一个好消息!】

    【因为你连续完成了两个任务,我的功能升级了,再也不是只能看坐标了,你还能看见任务对象的情绪值!】

    在01带着些兴奋的讲述里,林织明白了这个情绪可视化是怎么回事。

    他可以看见任务对象身上环绕的情绪雾气,以颜色作为区分。

    平时的透明便是心如止水,没什么情绪波动,情绪越负面,雾气就会越灰暗,当任务对象的情绪糟糕到极致时,雾气会呈现黑色。

    与之相反的,情绪越正面,雾气就会越明亮,当任务对象的情绪高涨到极致时,雾气的颜色会呈现红色。

    虽然没有明确地说任务对象呈现出哪种情绪,但这对于林织而言根本不需要,既然能知道对方开心与否,他可以轻易地推测缘由。

    林织夸赞道:【这很有用,宝贝你真棒。】

    这完全弥补了01在没有网络的时代只有定位器功能的短板,林织不知道它还会不会进化,也不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功能,这让他有些期待。

    即使是林织,都不能说自己能看出裴铎的喜怒。

    情绪掩藏简直是他们这种人的必修课,有时候他人看出来的情绪都是他们刻意表现的情绪。

    虽然他作为狐狸裴铎在他面前不会太紧绷,可有了这种功能的辅助,林织可以更好的知道在哪个节点下手。

    被宿主夸奖的01很开心,这和被人型宿主夸赞的感觉不一样,被可爱狐狸夸夸,01的心脏受到了可爱暴击。

    林织听着01的笑声,不经意似的询问道:【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升级了?】

    01:【这个是看见任务对象后我才收到的通知,刚刚宿主在和他说话,我就没有开口也没有打开功能,避免影响宿主你的发挥。】

    经过了被带飞的两个世界,01早就坚定了不扯后腿乖乖听指挥的决心。

    01:【还有就是这次的任务对象有点可怕……一脸平静地讨论怎么剥你的皮也太恐怖了,宿主你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就算01只是个智能AI都觉得有些可怕,那种可怕不是一眼看到的吓人,是让人心里越来越凉细思恐极的感觉。

    林织应声,表示自己会的。

    身体感觉到了困倦,林织没有再和01聊天,打算让自己继续休息。

    这朵佛莲正在滋养他重伤的身躯,在这里休息有利于他补足精气,等休养好了身体,他就可以继续修炼妖丹。

    他不被佛莲排斥,应该也是原主从未杀过人的原因,裴铎估计也是看在了这一点上,才愿意把他留在身边。

    如果他身上已经沾了血气,哪怕他有安神术哪怕他再怎么表演的率真可爱,裴铎都会挖出他剩下的半颗心,然后把他剥皮拆骨。

    从裴铎的禁忌里看,他非常厌恶伤人的妖物,不仅仅因为他是人,是镇妖师,更因为他全家都是被妖杀的。

    所以裴铎没变成一个奉行非我族类厌恶所有妖物,看见妖鬼便格杀勿论的人,已经让林织足够庆幸了。

    不过这也说明裴铎是个清醒到可怕的人,他清楚的知道那场大火没有人暗中浇油布满府邸,哪怕那妖火妖风再盛,也不会烧的那么顺利,他复仇的目标向来明确,成为镇妖师后,也只是对害人的妖鬼除以极刑和奴役。

    因为和鬼共躯过,他并不像一般的镇妖师对妖鬼立刻剿灭,反倒有几分恶邪人士役鬼邪的作风。

    林织确信,就算裴铎当初没有加入镇妖司,没有学习正统的五行八卦运灵之术,他会成为最大的恶邪。

    林织想着今日看见的蛊虫,慢慢地睡了过去。

    太阳西落东升,林织再次睁眼时,已经到了白天。

    01:【宿主,你睡了三天QAQ】

    01手动加了表情包,以表示自己的担忧。

    林织感觉自己身体好了很多,没再有之前被运送的路途中那种极其强烈的疲惫感。

    他安抚了一下受惊的系统,问道:【这三天裴铎来了吗?】

    01语气更低落了:【没有,自从那天他从房间里走进皇宫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01很不理解,这么可爱的狐狸,任务对象他是怎么忍得住不来天天撸的,它十分谴责他这种行为!

    这在林织的意料之内,裴铎本来就因为他没有威胁所以才让他待在身边做他的妖宠,既然没有威胁也不重要,当然就容易被抛到一边,毕竟裴铎很忙。

    不仅要在皇室和各方势力中斡旋,更要纵观八方运筹帷幄。

    他虽然做到了权宦的位置上,但他不够狠毒,做不到真正地看朝廷一团糟只顾着自己享乐,没办法把有才能的良臣随意砍杀以此震慑他人稳固自己的位置,所以总不免有蠢蠢欲动的人。

    即使成了太监,成了被暗戳戳骂的阉党,裴铎的身上还是有着泽川裴氏的风骨。

    裴氏向来出能臣,在朝中有派系,但他们也十分纠结。

    他们支持裴铎,却又希望裴铎能够不要独揽大权,至少能让皇帝有皇帝的威严,让皇帝能决定政务的方向,而不是他的傀儡。

    他们心疼裴铎的遭遇,也早就和裴铎一条船,但又不希望泽川裴氏在史书上没了清誉成了弄权之党,希望能继续维持清名。

    因为他们顾及声名,裴铎做事也要多加考量,更别说他还兼顾着镇妖司的重任,不仅要操心有没有人杀他,还要操心妖鬼会不会祸乱人间让天下不太平。

    林织想他不头疼可能才不正常,让他对生活有期望也难,如果一切都稳定了,从解决问题的角度来看,或许他死亡才是最好的结局,他只要活着,就会有人对他口诛笔伐,以他攻击裴家。

    除非他和裴家断绝了关系,彻底割席,甚至让裴家人攻击他,方能两全。

    家族的荣誉和清名在后世都有人看的无比重要,更别说是古代。

    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

    林织有些怜惜,再一次觉得这个狐身的方便,起码能让裴铎放下些许防备,若是个大活人,恐怕就没那么容易靠近裴铎了。

    佛莲因多日被吸取灵气,林织从里面跳出时,佛莲金黄色的花瓣已经有些色彩黯淡,几乎变成了白色,只有花瓣尖尖还有一点淡淡的金,也不再往外溢出光辉。

    林织晃了晃尾巴,蓬松柔软的毛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晃动。

    林织感觉到自己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身体也没有沉疴之感,在宽阔的庭院中奔跑,熟悉狐狸的身体。

    狐狸的身体轻盈,能够跑的很快,反正庭院里没有人,林织跑遍了各个地方勘察地形,然后在角落里看见了静静看着他的傀儡侍女,动作一僵。

    侍女神色不变的出了庭院,不一会儿端着食盒走进,在石桌上布餐。

    一个个精致的浅口碗碟里放了食物和糕点,还有深一点的玉碗里放了水。

    做完这些后,侍女又回到了角落里。

    林织想还好他也不是人,不然真的会被吓到。

    第58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略带些阴冷之意的宫殿内,案桌不远处燃着淡香。

    小太监弓着腰稳当当地端起托盘,将里面装好的奏折快步运往御书房。

    裴铎看着清了一小半的案桌,手里拿着朱批,继续看着手里的奏折。

    “堂兄,你瞧,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封上奏了。”

    一旁端坐的裴盛将手里的折子递到了裴铎的跟前,而后便没再开口,屏气凝神地等着裴铎开口。

    他乃是裴氏嫡系子孙,父亲是裴铎父亲的四弟,因而他唤裴铎堂兄。

    今年殿试,他是皇帝钦点的探花,入翰林院,后被堂兄看重,得以升迁参与政务。

    不过他现在也只是在学习的阶段,还没法直接插手朝政,目前就替堂兄看奏折将事情进行粗略的轻重缓急划分,将筛过一遍的折子再筛一遍,然后将不重要的那部分奏折再送到皇帝的案头。

    裴盛第一次做这件事时心头狂跳处于亵渎皇权的不安中,长辈们也时刻叮嘱他小心谨慎,母亲更是劝他不要与堂兄来往太密切,裴盛却有主意。

    他知道那日殿试皇帝根本不想点他为前三甲,哪怕他有学识有才能,他也刻意忽略他,只是因为堂兄在一旁站着,皇帝最后才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进行了夸赞。

    皇帝在借他表达对堂兄的不满,裴盛心里没有怨言,但他清楚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若是堂兄倒了,他们裴家想不被牵连不可能。既然事情已经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慢慢地他翻看这些奏折心也越来越安定,不再狂跳不止心慌意乱,看到的学到的远胜从前,所以他对堂兄更加佩服。

    若是没有当年的事,堂兄如此大才之人,必定也会金榜题名而后名流千世,可惜如今白壁有缺,不复以往。

    上一次他们见面还是十多年前的泽川,堂兄八岁,他三岁,跟在堂兄后面玩耍,一别多年,已是这般光景。

    裴盛压着心里的唏嘘,神色越发肃穆,等着裴铎开口。

    “不必管,放着吧。”

    裴铎只瞧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裴盛有些不解其意,还是将折子压下。

    这是靖州来的折子,靖州位于江南,州牧上奏言近日匪患猖獗,望朝廷派兵镇压,想来十分急迫,竟然一月上奏三封,堂兄为何视而不见?

    裴铎没为他解释,心思飘到了靖州一事上。

    靖州州牧与那些水匪勾结不是一日两日,时常联手欺压商户,一面加重商税盘剥,一面让水匪等着劫货,除非商人能献上七成收益,才能保证货物完好。

    上个月中,他们劫掠的珍奇货物却凭空消失不见,两拨人互咬,认为是对方私吞,靖州牧倒是想剿匪,却也把事情被抖落,因此只敢上奏朝廷,而后再装作友方通知水匪,以此在中间达到自己的目的,他的计策裴铎一清二楚,因为那批货物就是他藏起来的。

    再乱些吧,再乱些才好出手。

    裴铎如是想着,周身的气息却悄然凉了些。

    裴盛低头不敢再看,虽然堂兄表现的十分温和,但裴盛却不认为他真的很好说话。

    堂兄若是亲切起来,也叫人脊背发凉,他冷下脸,更是让人心惊肉跳。

    正在看奏折时,他忽然听见堂兄笑了一声,并非是讥笑,而是因为某事而欢愉。

    他好奇地看去,见堂兄的案头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纸条。

    因为距离不远,裴盛也看见了上边写的内容。

    巳时一刻醒,驰逐于庭中,见奴微惊,食多,尤嗜鸡肉羹,清水啜半碗。

    裴盛有些惊讶地问:“堂兄养了小宠?”

    养宠这件事本身没什么让人好惊讶,可裴盛知道那些猫狗见了堂兄都会绕道走,哪怕是淑妃养的那只娇纵爱挠人的异瞳猫,还有长公主养的那只烈狗,见了堂兄都不敢出声,裴盛很难想象还有不怕堂兄的动物。

    “一只小狐狸。”

    裴铎收了字条,睡了三日,这只小狐狸可算是睡醒了。

    光是看着文字,他都能想象到小狐狸在院子里飞奔而后忽然瞧见侍女被吓一跳的样子,定当是又没出息又可爱的模样。

    这么想着,裴铎有些怀念他皮毛的顺滑柔软的触感,决定晚间回去瞧瞧他。

    裴盛颔首,明显感觉到堂兄的心情好了不少,那股犹如实质的重压卸了些力道,让他心里舒了一口气。

    太阳逐渐西斜,明光被夜色取代。

    林织吃了晚饭,趴在石桌上昏昏欲睡。

    实在是他太无聊,身上的伤还没好透,也不能贸然修炼,佛莲的灵气也已经被他吸纳的差不多,现在都不开花了。

    他又不能离开这个小院,初来乍到也不好提什么要求,只能吃吃睡睡,看着天边流云。

    01的声音让他从困倦中睁眼,直起了身体。

    【宿主,任务对象的坐标移动啦,他正在朝这里靠近!】

    不一会儿,傀儡侍女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对着林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并且眼神在林织的身上四处观察,似乎寻找着把他提进去的最佳姿势。

    林织当然不会等着被她抱进去,跳下了石桌朝着卧房的方向而去,动作很快,像一道紫色的流光。

    夏日的夜晚残存着热意,可裴铎的房间里却有些阴冷。

    侍女在林织进去后将门关上,安静地站在一旁。

    穿过屏风,林织看见了坐在床上的裴铎。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绣着暗纹的官袍,体态修长,林织进来是他正在闭眼小憩,听见动静后睁开了眼。

    “小狐狸,过来。”

    林织却没有过去,反而向后退了两步,狐耳警惕地竖着,紫色的眼眸里写满了戒备。

    裴铎的神色没有变化,静静地看着他,只是眼神越来越冷。

    他的身后,代表他情绪的雾气黑到浓稠。

    “我又不傻,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对劲,万一我靠过去你就把我掐死怎么办?”

    紫色的小狐狸振振有词地说,身上的毛微炸。

    林织牢记人设,率真不是傻白甜,他才和危险人物进行了交易所,虽然成为了对方的妖宠,但在被人陷害过之后还这么毫无防备地奔向别人,才是真的心大。

    人都有驯服欲,上来就百依百顺如同安静的玩偶可没什么意思,裴铎不喜欢别人和他玩心眼,但也不代表他喜欢乖顺无比到没有脾气的人。

    裴铎眼里的冷意因为狐狸这句话消弭,他扶着额头,闭眼笑了一声。

    真是不知道该说聪明还是笨的狐狸,想来是在山野间呆惯了,说话都不会绕弯,也不会小心地讨好。

    几欲要将颅骨撑开的疼痛让裴铎的呼吸都有些微乱,他的手指握成拳,斜倚在床榻上,唇色也渐渐发白。

    嘈杂的低语声不可控制地在耳畔响起,鼻尖似乎嗅闻到了焦臭味,裴铎清楚地知道这是幻觉,忍受着头部的抽疼。

    今日恐怕要难熬些,今夜是满月,无论是灵气还是妖鬼之气,都会强盛许多。

    两个时辰后他还要在皇宫里出现一趟,以免让人察觉他在满月时会独处,不能让人摸清规律。

    秀女大选月初便开始,算算时间各地已经在运送秀女,本来面和心不和的皇帝与几位王爷早就一同施压,要裴家送后妃,只有十四岁的堂侄女符合,堂侄女性子执拗,不愿匆匆嫁人让家里多一个话柄被人抓着,愿意来皇城为裴家献力,可这吃人窟注定会将她磋磨。

    裴铎本想多思考些事情来分神,可头却越来越疼。

    忽然间,脑海里那些杂乱的鬼语声低了些,连头疼的情况似乎都减弱了一点。

    裴铎睁开眼,小狐狸不知何时蹲在了他的身前,正闭着眼睛似乎在施法。

    那条蓬松的狐尾垂落,尾巴尖尖就在他的手侧。

    裴铎撑着头,看着小狐狸眉心处浅淡一点的毛发,手不自觉地捏了捏他的尾巴。

    这似乎把小狐狸吓了一跳,紫色的狐狸眼有些神色僵硬地看着他,下一瞬又恢复正常。

    裴铎想到傀儡给他汇报的纸条,忍不住弯了弯唇。

    因为术法的中断,剧烈的疼痛再次席卷,他嘴角噙着笑,姿态未改。

    “现在怎么敢过来了,不怕我掐你了?”

    他顺毛摸着狐狸尾巴,从尾巴根部摸到尾巴尖尖,揉着颜色稍深一点的尾毛,纤长白皙的手指微动,周而复始。

    他周围代表着情绪的黑色雾气稀薄了些,颜色也变浅了一点,呈现黑灰交杂的状态。

    “这是我们的交易。”

    林织一本正经地回答,尾巴不自觉地向外抽出了一点,裴铎摸到了他的尾把根部,有些让他酥麻微酸的感觉。

    虽然这种术法是根据精神力的强大与否来决定强度,但林织并没有一上来就让裴铎完全止痛,这虽然能引起裴铎的注意,但会太引起注意了。

    他现在不过是一直伤势还没痊愈比起普通狐狸没有好多少的妖狐,如果就能有这种效果,那裴铎会不会让他快速恢复就是两说了。

    不要呈现与自身太不匹配的能力,限度被人探到,就容易被动。

    头疼的症状减轻了些,裴铎知道是小狐狸又施术了,他没想到这还真的有点用处,一边抚着林织的脊背感受着温热柔软的触感,一边看着小狐狸被摸的放松的反应。

    他眼尖地观察到了小狐狸腹部的绒毛似乎不全然是紫色,有些淡红的纹路,忍不住好奇地把妖宠翻了个边,观察着那几道纹路,并且发现小狐狸腹部更加柔软,手感比背部要好得多。

    裴铎若有所思地说:“原来你是只公狐狸。”

    第59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这难道还需要猜吗?”

    裴铎收到了小狐狸困惑的视线,仿佛在说这有什么好恍然大悟的。

    虽然狐狸从肉眼不太好分辨公母,可林织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是清脆的少年音这毋庸置疑。

    裴铎的指尖触碰到了狐狸柔软的肚肚,就在那对铃铛的上方,却见小狐狸依旧没有躲闪的意思,自在地让他触碰,好像对他来说摸这里和抚摸背部也没什么区别。

    裴铎想起林织独自一人在深山中修炼,对他这种反应了然。

    他的视线划过那对娇小的铃铛,低笑着说:“你这般不设防备,难怪被骗。”

    这似乎戳到了小狐狸的伤心事,小狐狸趴在他的身边,有些蔫蔫地说:“反正你也不会趁摸我肚子的时候把我肚子划开。”

    小狐狸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为自己敞开肚皮的行为找补的嘴硬姿态。

    裴铎发觉他误解了,却也没有解释,一边摸着林织的侧面的皮毛,一边闭眼休憩。

    头依旧很疼,可和先前的程度相比,也足以让他忍受,起码在他越发平心静气里,那种幻觉也荡然无存,只剩下与他常年久伴的痛感。

    林织感受着他的抚摸,在心里松了口气。

    他刚刚竭力克制了自己的人类羞耻本能,才没有做出躲闪的行为。

    人会为被抚摸腹部甚至是被观察其他部位而羞耻,妖可不会。

    哪怕是在人间浸淫多年的妖有些时候尚且不能克制本能,只有那种对人类礼仪看的极重能够完美融入的妖物,才会以廉耻心要求自我。

    他身为一只从未出过深山的妖,当然散漫无拘,从未接受过这种观念,怎么会表现出相应的姿态,何况他还是以魅惑放纵闻名的狐妖。

    如果刚刚裴铎上手摸了别的地方,他甚至可以直接将尾巴勾过去,不过裴铎显然不会这么做,至少现在不会,没有灵智的狐狸裴铎都不会这么恶趣味,更别说在知道他有灵智的情况下。

    林织在心里弯唇,立好这种人设后,之后要担心的也就是饲养妖宠的裴大人了。

    毕竟小狐妖什么都不懂,这人间又多的是贪图美貌之徒。

    至于裴铎刻意说的那句‘原来是公狐狸’不过是想逗他炸毛罢了,林织不打算上钩。

    在对方的计划之内再给一下计划之外的反应,可以很有效的引起对方的趣味。

    身为同类,林织知道裴铎会被这种趣味吸引,毕竟他当初就是这么被明遥吸引的,唔,宋嘉竹也会这样。

    裴铎并不知道在他身侧趴着被他抚摸的小狐狸此刻脑袋里正在想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狐狸的软毛。

    这种重复的动作似乎并不会让人厌倦,反而有种上瘾感。

    在这种注意下,裴铎发现紫狐的安神术法似乎是阶段性的,隔一段时间他就需要再施法一次,不过从他越来越疲惫的姿态来看,这样持续性的消耗也让他有些吃不消。

    这个满月之夜,并没有以往难熬。

    月如银盘,在稀薄云层之下,显得格外的庞大,甚至让人隐隐有种要从天边倾落之感。

    画舫的灯如星,铺在宽阔的内江江面上。

    七月炎夏,画舫的娇娘们叠穿着薄纱,挥舞的帕子投出阵阵香风,让往来的宾客都酥了半边身子。

    几辆小型的花船尚且欢声笑语不断,何况是江面最大的画舫之上,上有楼阁,丝竹管弦之声不绝。

    百心的腰牌随着她的动作在空气中晃出弧度,她今日做的男装打扮英气十足,站在船的侧翼,神色有些困惑。

    她拿出了手上的银盘,银盘指针转动了几瞬,便不再动弹。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将银盘收了起来。

    “小公子怎么只身站在这儿,要不要去屋内听奴家吹首曲子?”

    粉衣姑娘娇俏地靠在一旁,对着百心笑脸盈盈。

    百心压低声音问:“这船上有一位名叫杭婉儿的姑娘?”

    这妓子脸色一变,有些不大高兴地甩了甩帕子。

    “公子难道不知你要找的那杭婉儿不过是个臭书生的臆想,咱们这么多船上可从未有过这个人,哼,倒是有许多投机取巧的贱皮子改了这个名儿,被妈妈好生训斥,如今倒是有花魁娘子叫这个名儿,人家早就约满了,寻常人可见不上她的面,况且也没见从她屋子出来的男人天赋卓绝中了状元呢。”

    粉娇娘眉眼笑意流转,对着百心笑道:“公子不若去我那儿听曲,公子要是愿意,我做公子一人的杭婉儿也未尝不可。”

    百心有些招架不住,摇头走了。

    次日,有具尸体从内江被捞了出来。

    “家住平在坊,是个秀才,这已经是内江三月内捞出的第十个读书人。”

    裴府内,百心低着头向裴铎汇报。

    最开始让镇妖司注意到这件事的并非是死者,而是京城里流传开的关于名妓杭婉儿的故事。

    因为人之信念可催生灵物,越多人相信一样事物的存在,那么它极有可能就被催生。

    杭婉儿的故事,是一个落榜的书生所写。

    说有这么一个名叫杭婉儿的女子,才情双绝,文气斐然,可惜因为家道中落,所以辗转风尘。

    她十分钟情于有才的书生,若是真的有才气的人,她宁愿不要金银,也要与他们促膝长谈,但要是发现此人没有真才实学,她便会于夜半挑灯,请人离开。

    主角是个进京赶考的书生,便于一日夜里遇见了杭婉儿,同她谈论诗词歌赋,理想抱负,主角自觉遇上了红颜知己,和她越聊越投入,夜半,杭婉儿问他,若是此番高中状元,可愿为她赎身,她愿日日为他红袖添香。

    主角哪敢夸大,只说人才济济,不敢断言,杭婉儿却说郎君定能高中。

    次日考试,书生仿佛被仙人点过一般,妙思频出,最后果然中了状元,将杭婉儿娶回了家。

    真是个俗套的臆想故事,趴在裴铎手边的林织心想。

    “这篇故事写完不久后,因当时放榜落考者众,倒是流传了一阵,不过是书生们的苦涩慰藉,可后来有人说自己真的遇见了杭婉儿,只是肚内墨水不多被杭婉儿在夜半请了出来,他还特地描述了杭婉儿是如何同书中那般国色天香引人怜爱。”

    “说自己遇见杭婉儿的人越来越多,不久后第一名死者出现,他临走前是和友人约了去寻杭婉儿,此事本在府衙内追查他是否被陷害,可友人说他们本一同在画舫里,死者是忽然不见的。”

    “这件事便由镇妖司两个小队员去原地查探是否有妖鬼之气,但什么也没有,因此此案以失足坠江结案。”

    “同月,内江又捞出了个死者,也是读书人,也是玩笑去寻杭婉儿,同样的莫名失踪第二日被发现溺亡。”

    “府衙那边将案件转了过来,镇妖司小队长去死者家中以及附近,同样未曾找到妖鬼的痕迹,写故事的书生早已经回了老家,那边的玄使没在他身上发现异常。”

    “次月……”

    “……至今,已有十人,昨日满月,我在内江边细细巡查,银盘指路但未有效转动,属下无能,未能找到那邪物的踪迹。“

    百心有些羞愧地低头,镇妖司主司之下有十六玄使镇守大越各处,她乃驻京城的玄使,竟然在自己的地界,让妖物公然害了人,只能请主司大人亲自动手查探这到底是人作怪还是妖作怪。

    “知道了。”

    裴铎颔首,看着百心将档案放下后退了出去。

    他将趴在桌上的林织抱在了怀里,梳理着他的毛发问:“小狐狸,你怎么想?”

    “那些人如果都是淹死没缺什么的话,不太像妖做的。”

    林织倒没说太多,只说了自己了解的部分。

    一般妖害人,都是为了吃人,或者难以自控伤人,只是把人淹死,不像他们的作风,而且京城是镇妖司的大本营,郊外还有寺庙和道观,一般不会有妖来这里搞这么明显的动作,何况百心都没发现妖气。

    “但如果是人做的话,干嘛要和书生过不去,那些人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吧。”

    林织甩了甩尾巴,表示他只是个小狐狸,这些事情小狐狸又怎么会懂呢。

    “是或不是,今晚去瞧瞧就知道了。”

    林织仰起脑袋:“她昨晚才害了人,今晚还敢出现吗?”

    “诞生于故事与幻想中还未完全成气候的灵邪之物,如无根之萍,无人驱使,依照本能行事,哪里在意什么规律。”

    裴铎放下了手上的档案,顺着小狐狸的动作挠了挠他的下巴。

    他经历的妖邪众多,也几乎阅遍镇妖司的档案,自然能从以前发生过的事情获得经验,看出其中的端倪。

    林织愕然:“你知道答案还问我?”

    “其实我是想问你打算怎么吞了她,是让我直接塞入你的体内,还是将她撕碎了化为灵气注入你的身体里?这类精怪,你们妖怪应当能食,我处理过后,她的业果不会转移到你的身上。”

    给人温和之意的青年在话语间随意决定了还未蒙面的精怪的生死,浅棕色的眼眸透着诸事平淡的光芒。

    裴铎轻叹:“小狐狸,你现在太弱了,凭这半颗心,要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做到交易里你能为我做的事。”

    林织心想来了这个男人又想让他感动然后誓死追随了,明明是想试试他恢复施的安神术会不会更强一些。

    他读裴铎的心就像是在读自己的心,很快做出了应对。

    “大人喜欢怎么喂就怎么喂,我不挑。”

    小狐狸躺平,表示自己都可以。

    第60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说是要寻仇,我瞧你是半点都不急,当初交易的时候我没有许诺时间,若是拖个十年八年,你也等着住?”

    裴铎还真没见过这样人或者说妖,若是寻常妖物被拿了半颗心,要么是彻底龟缩进山要么便不死不休,哪怕是人类被夺走了重要之物,都要心心念念不得好眠。

    可这只小狐狸却有种悠然感,半点没有命悬一线过分孱弱会随时死掉的紧张感,他要是把灵赏给其他驱役的妖仆或者结契的妖物,他们早就千恩万谢迫不及待变得更强了。

    裴铎看着懒懒散散的紫狐,重重地揉了揉他绵软的肚子。

    或许贪图享乐就是狐族的共性?

    “十年八年?这么快吗?”

    林织颇有些惊喜地回答,蓬松的狐狸尾巴缠着裴铎的手腕,像是紫色的手环。

    裴铎有些匪夷所思地看着林织,纵然是他,也没想到林织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出他猜不到的答案。

    原来林织一早就做好了要等上几十年的准备?

    裴铎觉得荒诞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十分合理,对于人类而言,妖的寿命太过漫长,这只狐狸修炼了百年仍然在少年期,十年于他而言,哪里又长呢?

    不像人类,十年幼童就长成了青年,过二十年便是而立之年,活不到百岁的大有人在,七八十岁便已是腐朽之木,半截入土。

    裴铎自认善悉人心,却总没猜到这小狐狸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东西,忘了妖始终是妖,和人不同。

    “你似乎并不恨那些人,半颗心在别人身上,倒也悠哉。”

    裴铎点了点林织的心口,他没有再说时间的问题,他不需要十年八年那么长,但也需要一年半载的准备时间。

    他不好只身去乌城取狐心,根据他的了解以及小狐狸说的事情,证明了乌城内妖物较多,贸然前去容易出事,何况他有收复乌城之心,如果要打仗,就更要好好准备,以免内忧外患。

    “恨也没用,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现在也抢不回来,等我实力恢复了,我肯定要吞了那只翠鸟,竟然骗我,”林织亮出了爪子,在虚空中抓了两下,声音又有些低落地说,“现在么,只能以养伤修炼为主。”

    “不过现在有大人在身边,我相信大人一定能做到,如果镇妖司的主司大人都不能帮我抢回来,那我还是给人做狐裘去吧。”

    小狐狸的眼睛滴溜溜转,哀叹中又透着些狡黠。

    裴铎哪能看不出来小狐狸是在吹捧他,要是他没能完成这件事,他肯定跑得比谁都快,还能留在原地等着被人生吞活剥?

    裴铎神色温和道:“放心,你这皮毛就算做成狐裘,也一定是最抢手的奇珍。”

    见小狐狸吃瘪说不出话,裴铎轻叹了一声,抚着狐狸的软毛,浅棕色的眼里一片幽深。

    “别担心,你是我养的第一只妖宠,又如此可爱有趣,我一定念着你,不会叫旁人将你伤了去。”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走到了无路可走的那一步,小狐狸心不诚又不老实,他会亲自剥了他的皮,绝不假借他人之手。

    裴铎隽秀的面庞上带着让人觉得平和的寂静,像是无垠的星空,繁复神秘,苍白的指尖沿着狐狸的脊柱轻抚,像是爱怜。

    林织感觉到了那种冷意,仿佛在脊背上抚摸的不是人手,而是锋利的刀。

    这种危机让他的身体做出了本能的应对,让肌肉都呈现过分僵硬的姿态。

    裴铎的眉峰微挑,没想到心大的狐狸竟然能察觉到那种微妙,不愧是比人类敏锐的妖物,能够嗅闻到危险的气息。

    “多谢大人。”

    少年的声音即软又绵,清脆婉转。

    裴铎感觉到一阵妖力的轻微波动,怀里狐狸的身躯又忽地放松了下来。

    林织竟然将安神的术法释放在了他自己身上,裴铎忍不住低笑,有意思,可太有意思了。

    他将小狐狸举到了自己跟前,狐妖似乎有些迷茫,尾巴在半空中微晃,一双紫色的狐狸眼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

    阳光下,狐狸油亮的皮毛似乎在发光,腹部那不甚明显的淡淡的红色纹路也变得清晰了些。

    再往下看,裴铎便瞧见了狐狸在皮毛下的微微凸起以及一对圆润的小铃铛。

    裴铎没再逗他,将狐狸抱在了怀里,轻揉着他的脊背,问道:“想进皇宫里看看吗?”

    林织一对爪爪搭在裴铎的肩上,闻言有些好奇地问:“里面有什么好玩的吗?”

    林织对皇宫有一定的兴趣,但不是对皇宫本身,而是想知道哪些势力在裴铎这边,哪些又是敌对,掌握更多的资料更有助于他发挥,他可不打算永远当一只被娇宠的狐狸。

    做菟丝花不是林织的风格,无论是做寄生植物还是做绞杀植物都好,他喜欢猎物无可逃脱后主动向他靠近寻求他进食的感觉。

    让裴铎这样的人这样做,那一定更有意思,光是想想林织的心便疼的有些发烫。

    没办法,谁叫他现在只有半颗心,情绪高涨些都会微疼。

    “好玩的……”裴铎嘴里轻声念着,似乎在回想,过了一会儿他便说,“倒也没什么好玩的。”

    “那皇宫大吗,和这个院子比呢?”

    “那可要比这个院子大多了。”

    “那我要去,”林织说完后立刻补充了一句,说,“我想跟在大人身边。”

    裴铎哪里不知道他是在这个院子里待腻烦了,毕竟是山野间长大的狐狸,天地广阔,在深宅中不免无聊。

    这句讨好的话虽然加的生硬了些,可毕竟是无师自通此道的狐狸精,也能入耳。

    “那便走吧,进去后不许暴露妖物的身份,要是让人听见狐狸口吐人言,恐怕要被吓坏。”

    林织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裴铎换了身朱紫的太监服,抱着林织进了那条漫长的密道。

    密道的尽头是一道书柜,林织保持着对新地方的好奇,在裴铎的怀里东张西望。

    没多时,林织就知道了裴铎带着他入宫的用意。

    御书房内吵嚷的声音,让林织的头都有点痛,更可况是随时可能头痛症发作的裴铎。

    倘若裴铎真的在剧痛之下失控,这里没人能活着走出这里,血甚至能溢出门外。

    文官们吵架那叫一个唾沫横飞,都在尝试说服彼此。

    他们争论是宜州大旱之事,今年夏季的气温比往年要高,向来炎热的宜州更是多地爆发旱灾,秧苗枯死,百姓食物短缺,流民朝着其他州县而去。

    有人认为临近的几个州应该大开城门接济灾民,临近几个洲的州牧上边的人觉得接济可以,但大开城门不可能,认为这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地要求他们做事,自己就只会嘴上说漂亮话邀功。

    又有人建议应该赈灾,又被人讽刺灾银的去向,总之乱成一锅粥,谁也不肯吃亏。

    而且吵来吵去,旱灾这件事以及后续的缺粮到底怎么解决,也没有定论。

    皇帝黑着脸坐在上方,猛拍了桌案,底下的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林织感觉到了裴铎周围的黑雾,知道他应当是头疼又犯了,立刻用起安神术,帮他缓解一二。

    裴铎姿势未改,抚摸林织的力道却轻了些。

    皇帝最终下了决策,让临近几个洲安排好赈灾事宜,也派了官员去赈灾。

    皇帝说完后,底下的臣子们谁也没开口,有些人悄悄地望向了坐在了皇帝下位的大太监。

    穿着朱紫锦袍的宦官垂眸抚摸着怀里的紫狐,红色檀木座椅越发显得他的肤色冷白。

    他们谁也不知道裴铎打的什么主意,从进来开始,这位爷便抱着一只稀有的紫狐闭着眼坐在那儿听着,什么也不说,他向来如此,大家也习惯了,只等着他最后下定论。

    皇帝看见了他们的眼神,手暗自握成拳,这龙椅坐的形同虚设,恐怕在底下那群狗东西眼里,裴铎坐着的那把椅子才散发着金光吧。

    皇帝忍着没发作,反正变成这样,也有他一份功劳在,前几年他同样也是这般小心地望着裴铎,等着他拿主意,如今他有些破罐子破摔了,暗暗和裴铎较劲,他是皇帝,裴铎有本事把他杀了。

    可裴铎一直没有把他这些小动作放在眼里,仿佛他只是在小打小闹,这无疑让他更加气愤,可也无可奈何。

    “大家说完了?还有哪位大人想再进言一番?”

    裴铎睁开了眼睛,望向了诸位大臣,闲谈般地开口。

    没人答话,他们心里清楚,他们刚刚说的那么多话,甚至是佯装怒意说的一些东西,都是刻意说给裴铎听,只看他打算拿谁放谁,给谁眼色了。

    “既然无话可说了,那便散了吧,遵循陛下的旨意。”

    裴铎这么说了,底下的人也只好一起称赞着皇帝然后行礼告退。

    林织心里轻笑一声,老狐狸。

    裴铎什么都没说,才叫这些人心里打鼓,这些人恐怕还在心里猜测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惹怒裴铎的话,又猜疑引导他说出什么话的是不是裴铎的人。

    在林织看来,裴铎心里其实已经有想法了。

    御书房很快便冷清了下来,皇帝瞧着林织对着裴铎开口道:“紫色的狐狸,朕还是第一次见,淑妃最近缠着朕要一件狐裘,你一会儿可别叫她瞧见,以免她让你割爱。”

    皇帝是用戏谑地语气打趣,同时内涵了淑妃和裴铎。

    淑妃的母亲乃是裴氏女,前期为了取得裴铎的信任为了能抓紧这虚无缥缈的皇权,也是因为裴铎的暗示,皇帝没少宠爱淑妃,故意纵容她,现在更是宠的无法无天,让她冠绝六宫,好让皇后背后的势力不满,和裴铎离心。

    裴铎漫不经心地回应:“紫色太艳气,淑妃娘娘怕是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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