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比武大会风云四起,盲眼少侠一招制敌……”曲梓珩念着江湖小报上的内容,嘿嘿笑道,“小禾,这次你可出名了,很多人都在打听你是谁呢,已经有不少人看好你夺魁了。”

    有时候比起中规中矩的大侠故事,大家更喜欢一些曲折离奇猜不到的发展,籍籍无名来路成谜的俊美盲眼少年剑客一招定乾坤这种情况,不要太吸引人的注意力

    第一天的比赛结束没多久,客栈里的说书人就已经开始说道了,不过一夜,江湖小报都登出了。

    严亦萱啧啧道:“怎么有人羡慕了呀。”

    曲梓珩摸着下巴说:“是有点羡慕,我怎么没想到这样的出招,也太抢风头了。”

    这样的招数其实很容易做到,但要是做到让人完全反应不过来,就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曲梓珩双手拍桌看着戚禾:“真是越来越期待和你比一场了!”

    戚禾玩笑道:“那你可别淘汰太早。”

    曲梓珩大惊:“小禾你变得不谦虚了!”

    要知道以往小禾只会说‘为了能和曲大哥比试。我一定会全力以赴’这之类的话,他简直是曲梓珩见过最低调的弟弟。

    “师父说张扬一点也没关系。”

    戚禾认真地回答,唇角小幅度的上扬。

    他神色的雀跃让人一眼望尽,好在有白绸遮挡,否则眼角眉梢的情意定然会让人觉得古怪。

    林织闻言,坐在椅子上笑而不语。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听林大哥的话,”严亦萱感叹,有些羡慕地说,“真希望我以后的徒弟也能这么可爱乖巧。”

    曲梓珩打趣:“不是吧女侠,你才多大,几斤几两就想着收徒弟了?”

    “少瞧不起人,林大哥收小禾为徒的时候好像比我现在还小呢,对吧林大哥?”

    严亦萱和曲梓珩说完后,连忙向林织求证。

    林织点头道:“的确如此。”

    “林大哥厉害,你可不行。”

    严亦萱抬手就要打,曲梓珩赶忙躲避,严亦萱的剑没出鞘,打在身上也疼。

    “阿寻救命啊,严亦萱要杀人啦!”

    正在沉迷看药经的青寻茫然抬头,一副迟钝状况外的模样。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去大会现场抽签了。”

    在林织的话语下,严亦萱停住了脚步,曲梓珩趁机跳到了窗外,一个倒挂金钩吊在了屋檐上,在窗户上露出脑袋。

    “林大哥,我先走一步。”

    曲梓珩和大家打招呼,又对严亦萱做了个鬼脸,翻身用轻功离开了。

    严亦萱气的跺脚:“幼不幼稚!还什么紫薇剑呢,就是傻瓜剑!”

    青寻安慰道:“别生气,他一直这样。”

    林织轻笑,局内人看不出,他身为局外人倒是看的分明。

    这两人就爱找对方拌嘴,他们互相嬉笑怒骂的时候,旁人可没法插手。

    戚禾听见了林织的笑声,若有所思。

    师父看其他人看的如此分明,那么看他呢?

    戚禾希望师父能够看穿他的心思,这样他就能够根据师父的态度明了师父的心思。

    可是他看不见,也感知不到那些情谊中到底有没有情爱的成分。

    要事当前,这些心思只能按下不表。

    今日是第二天,场上还剩五十几名选手。

    不过一天便刷下了四分之三的人,剩下的这些武者都是小有实力的人,因而今日不是多人快攻的方式,而是抽签比武,以两柱细香时间为限,在此期间分出胜负。

    和前一日的上场晚不同,戚禾这次是十六号,在上午比赛,青寻在十九号,同样在上午。

    曲梓珩是三十五号,严亦萱是三十七号,都在下午比赛。

    比武大会的惯例向来如此,越是高手之间的对决时间就会越长,前期的进度会很快,到后几天就会慢上不少。

    林织他们到了比武大会的举办地,场下的这些座位并没有留记号,向来都是谁抢到就是谁的,但即使后面站了不少人,林织和戚禾到的时候,他们的位置依旧空着。

    这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说是现实也好说是人情世故也好,武林中人心里都有掂量,毕竟昨日戚禾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

    夏日闷热,即使是上午,吹动的风依旧透着燥意。

    林织摇着扇子的手就没停下来过,因而当戚禾冰凉的手心悄然在他的袖下握住他的手时,林织并没有推拒,看着台上的打斗,默认了戚禾的动作。

    戚禾呼吸频率不自觉加快,面上倒是不显。

    此处人多眼杂,因为他昨日出了风头,不少人朝着他们的方向扫视,戚禾甚至打好了腹稿准备好了说辞,可没想到师父什么也没问,甚至没有拒绝。

    他早已不是孩子,谁家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会于众目睽睽下握着师父的手不放,于情于理都不合。

    可他师父不这么觉得,他甚至动了动手腕让他的手向上滑动,去为他其他地方一解热意。

    青年的手腕纤细肌肤柔滑,戚禾触碰到了银铃的边缘。

    这是存放着蛊虫的地方,亦是控制蛊虫的器具,是蛊师的命脉,然而师父就这样让他随意触碰,有时候戚禾都会头脑发昏地觉得这种纵容和引诱也没什么分别。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他刻意为之的结果,在他的侵入下,师父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他的动作,因而毫无防备地在他面前袒露着最柔软的腹地。

    无论是那一种情况,都让戚禾有些心不在焉。

    所幸他看不见,也没人发现他走神。

    当然,林织除外。

    他神色就更加闲适,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比武,丝毫让人无法察觉他垂落在一旁的手,正在蹭着徒弟的手指汲取凉意。

    场上是一个用鞭子的妇人和点翠宫的少宫主温白心对战,温白心没有简单粗暴地用毒,点翠宫以毒闻名但并不是只有毒,温白心的武器是一把软刀,和同样软韧的鞭子缠在一起,两个人打的不分上下。

    “你猜她们谁会赢?”

    林织偏头,饶有兴趣地询问。

    青年因热意而滚烫的掌心裹着少年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他的指尖,揉着他的剑茧。

    戚禾险些坐不住,身子麻了半边。

    师父明明只是在揉他的手,却和揉着他的心差不多,搅的他心思混乱。

    戚禾分神关注着场上,听了一会儿回答说:“右边。”

    从他们的位置看,右边正是温白心。

    戚禾说着话分散着注意力:“左边攻势看似略胜一筹,但右边气息更稳,显然游刃有余。”

    “左边的气口已经乱了……不太正常,有些绵软后继无力,似乎提不上气,很可能已经中毒了,毒应该下了好一会儿。”

    戚禾评判,即使他看不见,也将场上的情形完全描述了出来。

    用鞭子的妇人动作已经变得有些迟缓,被软刀划伤了胳膊。

    她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面色微变道:“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若是让你知道,我不就下不成了。”

    温白心依旧戴着斗笠,声音略显冷漠,她乘胜追击进行了急攻。

    林织的眼尖,他知道从比赛一开始温白心就已经下毒了。

    她的软刀贴在她的腰上,抽出时划破了她的香囊,前几招她故意让刀被缠住,那些药粉粘在了妇人的鞭子上,随着挥鞭的动作被妇人浑然不觉地吸入。

    毕竟一般人不会想到毒会以自己的武器会媒介,达到对方的目的。

    十招之内胜负已分,就算妇人怎么抵抗也依旧倒在了地上。

    在锣鼓响起宣布本场比赛结束的同时,林织的手被戚禾反握住。

    戚禾的手掌已经足够将他的手包裹,微凉的指尖从他的指腹划到掌心,他面上笑意如常道:“师父,我猜对了吗?”

    不明显的颤栗从掌心抵达心尖,微弱却难以忽视。

    林织眯了眯眼,轻笑着应声。

    很快便到了戚禾上场,他略有些不舍地松开了师父的手,走上了擂台。

    和前两次筛选不同,这次对手之间会互相报上姓名以示尊重,这是江湖规矩。

    更重要的是许多人或者说门派,可以借此扬名,这对于许多中小门派乃至大门派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事。

    灵山派之所以避世还在第十名,就是因为有弟子时不时行走江湖中,留下了传说。

    “天照教,刀齐,请赐教。”

    刀齐拿着弯刀,对着少年抱拳。

    他也有些头大,没想到第三轮就遇到了硬茬,不过迎难而上乃是习武之人的性格,他断然不会放弃,全力以赴便足够,而且若是这人真的强悍无比,能和他过招,日后说不定还能是他吹嘘的事情之一。

    “林禾,请赐教。”

    少年并未报上门派,让许多人讶然。

    他们还等着看这是哪门哪派的弟子,没想到居然无门无派,这更让他们好奇少年一身武艺的由来,让人忍不住猜他那奇特的剑和奇怪的招式,到底是什么武功。

    高台上云虚道长的目光一凝,禾这个字以及双眼有疾这一点,让他想到了一位小故人。

    那算是他的遗憾之一,他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小公子竟然还是没能保住性命。

    他又联想到江湖近年来的种种事端,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神色无异。

    刀齐率先动手,他的武功就是以攻为守,弯刀森寒,朝着少年而去。

    他知道少年身法诡谲,所以一直提防着扑空,却没想到少年并未闪身,而是以剑横档。

    刀身相撞,又飞快划过,碰出些许火星。

    因为对方用的刀,戚禾也用的刀法。

    这是他融合了浩然掌与横断刀法所练就的招式,但他并不想被人看出横断刀法的痕迹暴露身份,因而又掺了些繁花剑法的意境在其中。

    刀齐被打的完全摸不着头脑,应对的十分吃力,明明上一招少年的剑罡气十足,他下意识地格挡下一招却发现剑意忽柔,如同游鱼入水,剑的落点难以判断,让他扑了个空。

    刀齐狼狈受伤,仓促再次迎敌,少年不疾不徐,他却越发手忙脚乱,已经从开始到猛攻逐渐转为抵挡,因为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进攻时机,对方手里的宽剑一会儿剑势如网一会儿如虹,让他只能去躲。

    一旦没了章法便破绽百出,他的手腕被震的发麻,弯刀脱手飞了出去。

    战时被打掉武器,已经是输了七分。

    任谁都能看出他的节节败退,但刀齐没想放弃,起身以掌迎击,弯腰抵挡剑势时翻滚到了武器旁,正欲捡起,那弯刀便被长剑挑起,飞旋着朝着他的方向而来,他不敢握住,闪身躲避。

    在刀落地时,他以极快地速度捡起,然而一转身长剑已赫然在他身前。

    那剑并没有架在他的脖子上,却胜似那般。

    剑身雪白,仿若凝着天地霜寒,倒映着少年蒙着眼的白绸,于平和中让人齿冷。

    “你输了。”

    戚禾平静地宣布结果,他仅用了几成内力,其实他也可以向上一次那样一招制敌,但他这个年纪有这般内力,太容易让背后的那些人识破他的身份。

    他张扬些只是因为他意在第一,而不是让别人都知道他是戚禾。

    等他拿到冰玉莲,就算他不主动暴露身份,那些想要这个药材甚至只缺这个药材的人,也会迫不及待地找上他。

    何况这只是比武,他不想以轻辱的方式坏了他人的武心。

    刀齐默然,起身抱拳,轻跃下擂台。

    底下的欢呼声阵阵,还有人在念着‘林禾’的名字。

    细香只燃了半柱,速度之快让大家看的还是不过瘾,不过见识到了戚禾古怪的刀法又或者说剑法,也让他们更加期待戚禾的下一场对决。

    底下还在打的时候,上面的人就在思忖。

    银月山庄庄主问:“老道长,你是剑术行家,可看出什么门道没有?”

    云虚道长道:“剑意有几分霍小子的意味在里头,我当年和他爹交手过,这小子比他爹强,只是许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什么时候收了个徒弟不成?”

    点翠宫宫主不赞同道:“我看着倒是不怎么像,比起握剑他更像是握刀,劈、砍、震可都不是霍无双的路数,甚至截然相反。”

    五蕴派的掌门沉吟:“我倒也看出来几分故人的影子,但那人早就杳无音讯了,恐怕贺兄还有些印象。”

    醉月门掌门贺阳泓疑惑:“老夫可不记得认识这种人物。”

    “也是,落败在贺兄手里的人不计其数,你怎么会各个都记得。”

    五蕴派掌门笑呵呵道,话里有些绵里藏针。

    贺阳泓扯了扯嘴角道:“年纪大了,忘事也实属常事,还是卓兄记性好,什么阿猫阿狗都记着。”

    火药味忽然浓了起来,在场掌门中年纪最轻的清影派掌门立刻出来打圆场道:“看来就晚辈才疏学浅看不出门道啊,不过这少侠年纪轻轻功夫确实了得。”

    这边他还在劝,银月山庄的庄主就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位少侠,你若是无门无派,可有意愿加入我银月山庄啊?”

    银月山庄善用暗器,庄主本人倒是个藏不住事的豪爽性格,遇见英豪便想招揽,从来信奉先下手为强。

    戚禾婉拒:“多谢庄主好意,在下虽无门派却有师父,无意于此。”

    戚禾下了擂台,这次不比他们去登记,自有专门的人记录。

    他径直朝着台下的貌美青年而去,俯身耳语:“师父,我们先回吧,我让人在客栈里备了冰盆,现在回去房间里正是凉爽的时候。”

    少年人已无需再像儿时那般反复强调自己只会有一个师父来讨得师父欢心,他早有数种办法来表明他仅有一心绝无二意。

    第182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林织并没有在客栈待很久,便到搬到了城里的住宅内,派人知会了曲梓珩他们。

    不同于昨日,戚禾今日的名气更甚,有不少人知道他们住在这个客栈里,难免惹麻烦。

    倒不是仇家,但一定少不了慕名而来凑热闹又或者是希望切磋一下的人。

    今早他们在门口发现的绣帕、书信或者纸条儿可能明早会翻倍收到,还有些是门派的拜帖。

    不出林织所料,晚上曲梓珩他们来的时候,就说了他们房间门口的盛况,知道他们早早退房,许多人无比失望。

    “连大师兄都拉着我问你们的情况呢,不过我也确实不知道,林大哥,要不你也开宗立派,以后说出去就是我有一个掌门大哥,多威风!”

    “以后要是有人敢惹我,我就能说瞎了他的狗眼,不知道本女侠是谁,我师兄可是清影派掌门,我大哥是林织,林禾是我弟弟,神医青寻是我好友,那个傻瓜剑是我的手下败将,他们一定吓得抱头求饶!”

    严亦萱略带兴奋地建议,越说越兴奋,已经想好了自己以后报出名号横行江湖的模样。

    “我什么时候是你的手下败将了,怎么女侠这么厉害,没有自己的名号?那我大发慈悲地给你起几个,小短剑、绕脖剑、掐人疼,你自己选个吧。”

    曲梓珩数着手指,昂了昂下巴看着严亦萱。

    “看来你是想尝尝本姑娘的龙爪手了,看我掐不死你!”

    严亦萱抬手,曲梓珩拔腿就跑,在小院里上下跑动。

    他们俩在一块,简直没有安生的时候,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青寻被严亦萱吹嘘的那句‘神医’弄的有些脸红,后知后觉地问:“梓珩是不是默认自己是傻瓜剑了?”

    林织眉眼带笑:“和小短剑有同样的趣味。”

    青寻也忍俊不禁道:“亦萱听见得闹了。”

    戚禾有些无奈,他师父都说的这么明显了,青寻愣是一点也没察觉出来,更没发现两位好友之间的氛围。

    也不能说他们过分迟钝,若不是心大,当初也不会那么容易接纳他们,和他们师徒同行。

    这四个人里面,也就姜彦心眼多,只是他始终没有出现。

    林织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并未把话题引到姜彦身上,只是说:“开宗立派不适合我,我和小禾就做闲云野鹤。”

    戚禾带着和师父面上无二的笑容,闻言笑意深了些。

    “至于我们的来路,你们总会知道的。”

    林织的手指抚过手腕上的银铃,对着他们笑笑。

    “英雄豪杰不问出身,我们和林大哥你们是同路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青寻清楚,林织给他的毒不是点翠宫的毒,在他们碧源山庄都鲜少有记载,也许林织来自避世的门派,也许来自中原之外,因为用毒显然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青寻不在意这些。

    他们相处的时候能感觉到林织师徒没有坏心,这样就足够了。

    想来也不是那么迟钝么,林织心想,笑着点头。

    戚禾让厨房准备的避暑的甜点恰好端了上来,在他的招呼下,严亦萱和曲梓珩立刻跑了回来,边吃边谈天。

    戚禾的名字已经出现在了夺魁选手的名单中,已经有人下了注。

    “我也偷偷跟着下了,一半压小禾,一半压曲梓珩,这样你们谁赢了我都不亏。”

    严亦萱对于自己的实力有自知之明,她应该能进前十,可再往前或许够呛。

    “目前就这么几个比较热门,分别是醉月门贺正航、七星门曲梓珩、点翠宫温白心、丐帮的厉非,再加上小禾,对了还有一个不知道门派的应双。”

    曲梓珩说:“真笨,要是我们都没赢,你钱不就打水漂了?”

    严亦萱微微侧身:“呸呸呸,乌鸦嘴!”

    曲梓珩没再嬉皮笑脸,正色提醒道:“你们下午不在没看见她说的那应双和厉非,不过小禾你要小心,他们俩都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丐帮是个极为特别的帮派,从名字便可察觉,他们很少出现在武林大事的活动中,但他们的身影又无处不在。

    丐帮弟子最是洒脱随性,打狗棍法和醉拳更是天下闻名。

    “那应双我就不清楚是什么门派的了,他用的是长枪,他同样没有自报家门,只是说了名字,起初并不怎么引人注意,到了今天下午比赛才较为亮眼。”

    戚禾点头:“好,我会多加注意,你也小心。”

    “那是自然,我们约好要一战,我可不会失约!”

    曲梓珩端起碗将里面的冰酪大口吃完,配上他的话,愣是有了一种饮酒的豪迈。

    夜风吹过院内栽种的竹,沙沙作响。

    严亦萱走前随口感叹道:“真想每个夏天都和林大哥在一块。”

    这话听的几个人面色古怪,只有青寻不明就里地问为什么。

    “你们没发现吗,这儿没虫子啊,林大哥一点儿都不招蚊虫,那些烦人的东西总爱咬我,有时候点了草药熏了都没用。”

    严亦萱愁眉苦脸地抱怨道,对那些东西恨的牙痒痒。

    纵使她是习武之人,那蚊子半夜咬她她也没辙啊。

    戚禾声音温和道:“我这儿有驱虫的香囊,回头拿一个给你。”

    他险些以为是别种意思,严亦萱从朋友到面目可憎再到朋友,也不过两句话语。

    林织倒是没往严亦萱喜欢自己的方向想,因为他很清楚严亦萱并没有这种心思,只是下意识往蛊的方面想,以为她察觉了什么端倪。

    别说他身上带着蛊,总是他没有携带,他血里散发的毒味也足够周身清静了。

    “谢谢小禾!”

    严亦萱眼睛一亮,双手合十拜了拜。

    曲梓珩哼哼唧唧说:“肯定是你平日里吃多了糖,不然怎么这么招虫子,小心又牙疼到让阿寻给你开药。”

    “曲梓珩!就你话多啊!”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跳墙离开,青寻慢悠悠地道别,从大门走了。

    “师父,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戚禾这么说着,进了林织的屋子。

    他自然不是留在这儿,只是为师父化冰散气,在师父洗浴完后替他打扇乘凉罢了。

    戚禾看不见,静候在浴房之外,听着屋内隐约的水声。

    少年的面庞平静,身下的布料却微微顶起。

    他对这种情况早已习以为常,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等到师父快要出来了,才不慌不忙地运气压制体内的躁动。

    他倒也不是时常这般堵住精窍,偶尔会在夜里向着谁师父的声音又或者是在梦中,以至于第二日漫出布料黏稠。

    兴许他这几年内力突飞猛进还有师父的功效在其中,若不是惯性地运气压制,恐怕修炼的速度不会这么快。

    想到这点,戚禾忍不住失笑。

    “想到什么了,笑的这么开心?”

    林织披着湿发走出,看见了戚禾面上的愉悦。

    “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戚禾接过了林织手里干净的布巾,在他进房后为他擦拭头发。

    林织没再问,坐在椅子上舒心地享受着徒弟的服侍,想着暗中的布置。

    他向来认为知己知彼百胜不殆,因而查了不少人的底细。

    那个叫做应双的人他先前没注意,看来和戚禾一样是一匹黑马,不知道这人的目的是不是也是冰玉莲。

    冰凉舒适的环境中,擦拭着青丝的手掌动作轻柔,按压穴位力度正好,让畏热的林织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

    放在从前,他不会如此大意。

    但他早就习惯了戚禾在身边,身体比神智先一步熟悉接纳,再加上他脑海里还有01,遇到情况一定会提醒他,让他越发松懈。

    听着师父的呼吸,戚禾的动作更轻。

    他的指尖从青年的面部滑下,落在了脖颈处。

    他花费了很长时间,才让师父在睡梦中习惯他接触他的脖颈,越过这条线,是他熟悉的胸膛。

    他用头靠过,用脸贴过,唯独没有用手用唇乃至其他。

    大逆不道的想法在脑海中滚动,但为了避免惊醒师父,戚禾也只是用指尖摩挲拨弄几下,浅尝辄止地收回了手,将师父抱去休息。

    孟秋的太阳毒辣,也就是比武大会免费提供茶水加上比赛足够精彩,才让许多人呆得住。

    比试过了几轮,不停有人落败,青寻在戚禾比赛那天就输了,他毕竟是个医者,能撑到现在已经不错。

    严亦萱和她自己预料的那样,挂在了前十的尾端。

    不过不是第十而是第九,这让她开心了许久。

    到后边还剩下六个人,也就是赌注中夺魁热门的六位选手。

    戚禾、曲梓珩、应双、丐帮的厉非、醉月门大弟子贺正航以及点翠宫少宫主温白心。

    “明日便是新的一轮对决,六位大侠风采逼人,抽签排序难免枯燥无味,不若老朽来玩个花样如何?”

    云虚道长宣布完六人的名字后,笑呵呵地摸着雪白须髯,同众人谈笑。

    这引起了很多人好奇,很多准备走的人又一屁股坐了回来。

    有五大三粗地汉子道:“老道长莫卖关子,快快说给我们听听。”

    云虚道长抬手,有人往擂台上放了三样东西,大家抬眼一看,是三个带耳挂的铜壶。

    “这里有六根箭,箭里藏着几位少侠的名字,不若请人投壶,一箭入一耳,在同一壶中的两位少侠便互相切磋。”

    云虚道长抬手,露出手中六只未开刃的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羽箭。

    林织挑眉,这主意有意思,虽然几率一样,但是增加了趣味性和期待值。

    底下人叫好,连高台上的几位掌门也兴致勃勃,这一出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他们也不知道还有这种花样。

    有人问:“那让谁来投壶?”

    “在座诸位都是武林豪侠,投壶自然是不在话下,那便请银月山庄的柳五小姐来投壶如何?”

    忽地被点名,坐在娘亲身边的柳五小姐惊讶地起身。

    她今年六岁,刚刚习武开蒙,不过银月山庄以暗器闻名,针和箭都是她打小就开始玩的玩具,投壶对她没有太大的难度,不过见这么多人看着她,她心情激动又有些紧张地点头。

    坐在台上的柳庄主笑说:“老道长盛情相邀,小女哪有不应之理。”

    柳庄主运起轻功,将台下的女儿一捞,放在了擂台上,又坐回了座位。

    定好了距离,柳五小姐伸手从箭筒里拿箭。

    六只箭放在筒中的时候就已经被弄乱,云虚道长还特地摇了摇。

    小姑娘的准头极好,无需多时,三个铜壶的耳挂都插上了箭。

    在喝彩声中,小姑娘脸红扑扑地在云虚道长的示意下跑到铜壶中,掰开了箭头,念出名字。

    “温白心少侠对厉非少侠。”

    “林禾少侠对贺正航少侠。”

    “应双少侠对曲梓珩少侠。”

    林织听到这个切磋名单微微挑眉,来的正好,这下戚禾不用特地去找贺正航比试了。

    当初将吴风打下山崖的就是贺阳泓,他希望戚禾能够打败贺阳泓的爱徒,机会恰好到了面前。

    云虚道长将对决名字又念了一遍道:“胜者则为本次比武大会前三甲,胜出的三位少侠会进行为期一日的守擂赛,以争魁首。”

    比武大会的规则就是如此,在一次又一次的单人切磋后,让最强的三个人进行不停厮杀的轮流守擂赛。

    如果有什么比两个高手打架更精彩的事情,那一定是三个高手打架。

    一日到了,最后擂台上还站着谁,谁就是魁首。

    那人将是武林公认的年轻一代的第一人,亦有可能是未来的天下第一。

    第183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按照柳五小姐宣布的顺序,第一场是温白心对厉非。

    对决没有时间限制,直至一方落败分出结果。

    林织坐在之前的位置上,啜饮了一口冷茶。

    这不是周围茶馆卖的特地放在冷水里镇着的茶,而是戚禾今早起来用冰萃取用来给他解热。

    林织将茶杯放回了身旁的矮桌上,看着云虚道长走上擂台。

    比武大会第一名的奖励向来只会在这个时候揭晓,关于这一次的奖品,大家各有猜测。

    林织听见后边传来的讨论声:“上一次比武大会给的是一把神兵,上上次是罗候奇图,这一次想来也会无比丰厚。”

    然而当云虚道长宣布本次大会的最终奖品是一株冰玉莲后,现场的声音变得嘈杂。

    完全摸不着门道之人云:什么是冰玉莲,这玩意有什么用?

    略懂一二之人云:冰玉莲既不是高深心法也不是神兵利器,这玩意给第一名有什么用?

    还有人直言道:这药莲放在碧源山庄医师大赛上或许还有吸引力,为何要在比武大会的现场拿出?

    林织听着这些声音,注视着云虚道长。

    冰玉莲本身是一株药莲,算是较为名贵的药材,将药莲浸泡在专门的药液中,它的形状就会慢慢发生变化,仿若周身覆了一层冰,状若琉璃,因此得名。

    冰玉莲一旦制成,身价是药莲的十倍还不止。

    因为冰玉莲的性质,品质自然也有优劣之分,年份越久药效越好。

    药莲虽然珍贵但并不难寻,冰玉莲虽然难炮制但能做到的药师也有不少,这味药珍贵的是时间的沉淀。

    戚禾告诉他,他父母寻到的药方里上面写的就是四十年的冰玉莲。

    碧露寒天虽然难得,但收集一瓶也不需要四十年。因此这株冰玉莲才是药方里七种药材中最难收集的一个,纵使有通天的能耐若是时间不够也只能等,想到得到这株药莲的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当然,这个机会并不只局限于参赛。

    林织的视线快速地从在场的众人面上扫过,又落在了云虚道长的身上。

    据他所知,这株冰玉莲是七星门珍藏之物,又或者说是云虚道长私人的宝物,这次他拿出来当比武大会的奖品,不得不说有些古怪。

    林织论定云虚道长应该知道什么,但是知道多少就难说,而且云虚道长的这种行为与其说是大方,用拱火形容更为贴切。

    他知道有人在找这个东西,甚至不止一个人不止一方势力,故意把东西抛出来,想要的人自然会被引出。

    甚至连他和戚禾,也是被引来的人。

    云虚道长没理会下面的声音,老道长年逾七十,满是清明的眼里闪过精光,笑吟吟地说完后便回到了高台上,让人宣布比武正式开始。

    在敲锣声里,温白心和厉非登台。

    温白心这一出场就引来了阵阵惊呼,她今日没戴斗笠,一张出水芙蓉带着些冷傲的面庞展露无遗。

    她今日穿的衣服也并非是前两日的束袖,而是绣有点翠宫标志的飘逸纱裙,带着长长的披帛。

    垂下的手指忽然被人碰了碰,林织听见身边的戚禾问:“师父,听周围人的反应,那温姑娘很好看吗?”

    林织应声:“很不错。”

    从欣赏美人的角度来看,确实好看。

    不过林织的关注点在她的衣服上,温白心之前穿的束袖就不方便用衣服作为媒介下毒,只能用随身携带的香囊,这衣服就不同了,不知能藏多少毒粉。

    这一场胜负难说,不过林织觉得温白心作为用毒高手和擅长破势的丐帮弟子打斗,有些吃亏。

    身为蛊师,林织最喜欢在背后出手。

    戚禾垂眸:“可惜我看不见,不仅不知道他人的样子,也不知自己的模样。”

    林织戏谑地看了他一眼,戚禾这哪里是可惜自己看不见美人风采,分明是将话题引到他自己身上,让他夸赞罢了。

    林织调笑道:“放心吧,你生的也很不错,面有遮挡已经让许多人芳心暗许,若是你解了这白绸,追着你跑的会更多。”

    戚禾乖顺道:“我不需要别人追着我跑,只要不是有碍观瞻到让师父嫌弃就行。”

    得亏场地比较嘈杂,这师徒间的私密对话才没让人听了去,否则听见的人不知会觉得多古怪,看似寻常的对话中,掺杂着让人略微头皮发麻的黏腻。

    场上的比赛还在继续,如同林织所预计的那样,温白心对上厉非会有些吃力。

    长棍在厉非的手中转动,跳劈横扫,气势难挡。

    温白心以披帛当水袖,卷着被打落的软刀和棍身碰撞,却被厉非欺身一掌打在了她的身上。

    温白心连连后退几步,喷出了一口血。

    “哎呀,我可真是不怜香惜玉。”

    厉非摇头叹气,嬉皮笑脸地往前,似乎是想去扶温白心。

    可他走到了几步之前,就用棍子缠住温白心的披帛,想将她甩到擂台之下去。

    “所以我只好早早送你回去了。”

    温白心借力在空中翻飞了几圈,将内力注入披帛中迫使厉非将她带回擂台。

    她以披帛为武器在段时间内和厉非过了十几招,找准机会缠住了厉非的脖颈。

    林织眯了眯眼,他的眼力极好,温白心这招看似是想勒死厉非,但她的薄纱已经在厉非的口鼻处蹭过,厉非撕扯着布帛,即使及时屏气,也仍然吸了一大口。

    林织微微侧身提醒道:“她要是能到最后一轮,别让她的纱绸近身。”

    “按照师父的意思,胜负已分了?”

    戚禾还尚未察觉,以他的分辨是温白心的气力更弱些。

    “那就要看她下的什么毒。”

    剂量太轻可能没用,剂量太重可能会把人毒死,那就出大问题了。

    擂台之上你来我往,随着时间推移,温白心已经逐渐落了下风。

    她被棍法打中了腿,闪避有些困难。

    高处的点翠宫宫主都有些坐不住,起身看着女儿。

    对于看客来说,这场比武胜负已分。

    谁料就在打了快两个时辰温白心就要输的时候,场上的情况骤然反转。

    厉非浑身麻痹,手脚皆不受控制。

    温白心走上前,将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厉非利落认输:“我输了。”

    下擂台的时候,厉非因为浑身无法动弹,还是被五蕴派弟子抬下去的。

    温白心径直去了碧源山庄的医师处疗伤,最后一轮可不会给她休养的机会。

    此时已经到了正午,正是大家需要用饭的时候,但已经有人催促着戚禾和贺正航快快开始。

    一顿饭不吃没什么,他们等着看比武。

    在这种呼声里,戚禾和贺正航站了起来。

    在大家的注视里,戚禾做了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解下了他的那把宽剑,放在了他师父的手里,步伐稳当地朝着擂台走去。

    “这种比试竟然不带武器?”

    “这是在羞辱贺少侠吗?”

    “哇好狂啊,果然是少年意气。”

    “别一会儿被打哭了,逞强就丢人咯。”

    严亦萱隔空和曲梓珩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面上的担忧和疑惑。

    他们也不清楚小禾为什么这么做,但既然林大哥都默许了,应该是有什么含义吧?

    高台上贺阳泓的脸色不大好看,皱眉道:“这黄口小儿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醉月门?”

    不带佩剑上台,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嘲讽,似乎在说打他醉月门根本不需要武器。

    五蕴派掌门乐呵呵道:“贺兄和小孩子计较未免太有失身份了。”

    贺阳泓不愉,盯着场上看。

    擂台上的贺正航的神情早就沉了下来,看着对面的少年冷嘲道:“小瞎子,刀剑无眼,你赤手空拳,到时候别说我欺负你。”

    戚禾颔首:“请赐教。”

    即使吴风没有说过让他一定要用浩然掌打败贺阳泓的徒弟,但戚禾知道如果他这样做,吴风一定会更高兴,他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更欣慰。

    戚禾出身江湖世家,早已将信义二字刻入骨中,师徒情分于江湖中所有关系而言最为特别,不过戚禾偶尔也觉得自己道貌岸然,对教过他的先生尊敬,对于师父却有着大不敬想法。

    基于江湖规矩,贺正航同样行了礼,便急不可耐地出剑,要给这个轻视他的瞎子一个教训。

    戚禾抬手起势,用的俨然是掌法。

    赤手空拳对上利器看似落了下风实则不然,在抬掌运气的时候罡气会覆在手掌上。

    醉月门的剑法以飘逸轻巧见长,没有繁花剑法那般花俏,却也有几分诡异莫测。

    但贺正航发现自己几乎每一次都碰不到对手,哪怕那是个看不见的瞎子。

    推掌拍掌穿掌,戚禾的动作极快力度极强,贺正航连连后退,以剑推开,虚晃一招剑尖直指戚禾的眼睛。

    戚禾闪身躲过,但白绸后方还是被割裂,以至于白绸飘落,露出了他的全脸。

    戚禾轻功卓绝,将白绸握在了手中,甚至还有闲心将它放在怀里,像是怕它弄脏了。

    这气的贺正航更是眼前发黑,十分憋屈。

    在打斗中他也逐渐发现少年的内力深不可测,恐怕在他之上,这场对局他可能会输,但他又何必遭到这种羞辱。

    贺正航咬牙运劲上前,少年不退反进双掌运气,拍向了他的剑,随后向前打向贺正航的左肩,破空之声与衣服猎猎作响之音如同催命符。

    看着快速打出的浩然十九式,五蕴派掌门轻吐了一口气。

    还真是故人的影子。

    当初他还没成为掌门的时候,和吴风过招过,惜败在他手中,他们立下了一年之约,可谁知第二年吴风就不见踪影,打听后才知道吴风去挑战贺阳泓,被他打下了山林。

    那林子里都是瘴气,想寻也没法子,这么多年过去,他的传人以这种方式现身,也让他颇为欣慰。

    五蕴派掌门的视线在台下青年的身上扫过,有些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但他也不打算深究。

    贺正航感觉到少年掌风之刚烈,那掌力中还蕴含霸道的内劲,让他痛到手臂发麻,体内气血翻涌,在他反应不及的时候少年一掌打在了他的心口,让他唇边留下血液。

    贺正航毫不怀疑要是少年再果断些,可以就此震碎他的心脉,让他成为废人。

    “我输了。”

    贺正航面色青白,充斥着不甘与屈辱。

    这人年纪比他还小上不少,竟然就有这种恐怖的实力。

    “昔日你师父将我先生打下山林,我作为他的学生应他的心愿同你比试,但你也不过如此,改日我会登门拜访,领教贺掌门的实力。”

    戚禾俯身,无神的眼眸因逆着光显得越发黝黑晦暗,他的唇角轻轻上扬,即使说着这种话也依旧温和客气。

    仿佛他不是去挑衅,而是去叙旧。

    戚禾下了擂台,一改刚刚的模样,将断裂的白绸从怀中递到了师父面前。

    “应该还能用,师父,你帮我系着吧,用掌果然手疼。”

    第184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午后骄阳当空,天光落在少年清隽的面庞上,即使双目有疾,也无损烟波江南里遠山翠黛之姿。

    林织眼眸微抬,并未起身,而是就着这个姿势拿起了戚禾手中的绸带。

    他的手指灵巧地解着绸带上原本的结,戚禾乖顺地低着头,等着他解开。

    无需林织开口,在他抬手的时候,戚禾就已经迎了上去。

    如玉美人姿态闲适地系着绸带,未曾将视线分给其他人分毫。

    戚禾俯首,全然一个乖巧听话甚至有几分柔弱可怜的徒弟姿态,十分具有迷惑性,让周围的看客都忍不住产生自我怀疑。

    合着刚刚在台上一掌把人打吐血的不是少侠你啊?装什么不能自理呢!

    整个比武大会的赛场如同煮沸的水,即使戚禾还在场,也毫不顾忌地讨论。

    讨论他的武功他的掌法他的来历,甚至是他的脸,当然,还有不少女侠在讨论他和他的师父。

    戚禾与贺正航并未缠斗太久,连温白心和厉非都打了两个多时辰,戚禾才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分出了胜负。

    不少人觉得要是戚禾用剑,可能速度会更快。

    这也是让很多人啧啧称奇的一点,按理来说功法贵精不贵多,戚禾不仅剑法古怪,有刀法的影子,甚至还会用掌法。

    吴风虽然已经在江湖销声匿迹许久,但还是有少数人记得他的名字,记得他的招数,可无论如何吴风都和坐在那里的貌美青年毫无关系,这又让师徒二人的身份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林织面前的茶水早已更换过,眼前还摆了冰凉的团子茶点,他斯文地吃着,丝毫不在意周围或探究或兴奋的视线。

    贺正航输了后,有些颓唐地坐回了座位上,他倒是想和师父说那瞎子大言不惭的话,但现在也不是好时候。

    贺阳泓的脸色可以说是难看,他的徒弟他清楚实力,但今日贺正航却被打的节节败退甚至毫无章法,心急以至于漏出不少破绽,让他恨不得把人好好教训一顿,不过他也清楚,就算徒弟发挥了全部实力,也未必是那个少年的对手。

    可对方不用剑而用掌,如此当众羞辱,是在打他贺阳泓的脸。

    他自恃身份,当然不会和小辈计较,但他总能和那人的师父过上几招。

    贺阳泓的视线从青年身上扫过,散发着狠厉的光。

    林织感觉到了,看向了贺阳泓的方向,对他举了举茶杯,当做问候。

    贺阳泓更加气不顺,这对师徒都狂妄至极。

    下一场是曲梓珩对应双,戚禾的比赛结束的比众人预料的要早,也没有人说希望吃了午膳再来看,这难免有些瞧不起两位少侠的意思,似乎觉得他们要打很久才能分出胜负,因而第三场直接开始了。

    那名叫做应双的青年上台,林织这也算是头一回见他,将对方打量了个遍。

    应双大概二十四五,面容不算出挑,手里拿着一把银色长枪,看起来干净利落。

    林织查不到他的来历,想过他可能是别人易容装扮,不过不管是谁,总不是姜彦。

    一个人的容貌容易更改,但是习惯并不容易,尤其是走路的姿势以及身法,这个人和姜彦并不像。

    不过到了现在姜彦还没出现,真是奇怪。

    曲梓珩的剑法乃是这一届七星门弟子中的翘楚,将七星剑法的柔中带刚虚虚实实发挥的极为出色。

    应双长枪犹如蛟龙出海,两人打的有来有回,可谓十分精彩。

    林织自是希望曲梓珩能够进三甲,但看应双的武力,林织就知道结果不好论断。

    应双不仅仅是枪法卓绝表现也十分沉稳,不急不躁,哪怕是一时落入劣势也能快速地寻找机会。

    曲梓珩的剑意更直率些,但他极有天赋和灵气,因而也很能抓住时机。

    和温白心的绝地翻盘与戚禾的乘胜追击不同,曲梓珩与应双的对决相当于标准的江湖比试,二者胶着缠绕,让人的心也跟着上上下下。

    “看来曲梓珩要和你失约了。”

    “恐怕我要择日和曲大哥切磋一次了。”

    林织的声音和戚禾的声音同时响起,可谓默契十足。

    戚禾微微偏头:“师父,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林织轻笑,道:“你也感觉出来了?”

    “他们的实力不相上下,可应双始终很稳,他甚至能以命门为饵,在危急时刻呼吸不变,这样的对手,曲大哥很可能会失败。”

    林织点头:“说得不错。”

    他觉得应双能赢,也是因此推断。

    二人打了一个半时辰,最终曲梓珩惜败应双之手。

    曲梓珩有些懊恼,但他已经力竭,大大方方恭贺对方胜利。

    “灵山派应双,多谢曲兄弟赐教,改日有机会再切磋。”

    应双用枪撑着身体,气喘吁吁地回应。

    曲梓珩诧异:“原来你是灵山派的弟子,那你之前怎么不自报家门?”

    “赢了更有面子。”

    应双眼里狡黠之色一闪而过,这可是他们灵山派弟子的小绝招。

    丢面子的事绝不自报家门,有留名的机会不可错过,不然哪有那么多江湖传说。

    曲梓珩笑着捶了他一拳,两人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应双的后一句回答很小声,但前一句自报家门的话可没掩饰嗓门,因而很快大家就知道他灵山派弟子的身份。

    有人问出了曲梓珩同样的问题:那他之前怎么不自报家门?

    有人回答说:可能是低调吧,毕竟他们灵山派一向不爱抛头露面。

    大家思索一阵,附和道:此言甚是。

    林织到不在意应双为什么才报名号,原来是灵山派的出山弟子,难怪他打听不到消息。

    不过晚间小聚的时候,曲梓珩知会了林织,在他同意下带着应双来了,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应双低调的真相。

    应双笑道:“这是我个人行为,可和我们灵山派无关啊,我们灵山派的师姐师弟都很低调行事。”

    “明日便是决胜时刻,林少侠记得手下留情啊。”

    应双对着戚禾开玩笑,曲梓珩牙痒痒道:“小禾你可别客气,带着我那份狠狠打他。”

    “哇是不是兄弟啊,这么心狠手辣!”

    曲梓珩热情直率,应双也同样爽朗洒脱,两人才认识没多久就已经开始兄弟相称了。

    大家一点都不意外,因为他们都是这样被曲梓珩给拢到一块儿的。

    青寻本是笑着看着,但很快又有些消沉。

    林织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低声询问。

    “我只是想到了姜彦,他还没来,当初分别时似乎他并未留下地址,也不知去哪儿寻他。”

    严亦萱安慰道:“没事,傻瓜剑人脉广认识的人多,能打听到大少爷的下落的,人多力量大,总能找到!”

    新友应双好奇问道:“傻瓜剑是谁?”

    严亦萱偷偷看曲梓珩,吐了吐舌头,她也不是想让曲梓珩在新认识的朋友前丢脸,她只是一时说顺嘴了。

    应双看着他们的眉眼官司反应了过来,捧腹大笑道:“傻瓜剑哈哈哈哈哈。”

    曲梓珩看他笑的这么夸张,有些恼怒道:“我是傻瓜剑你就是痴呆枪,有什么好笑的!”

    “痴呆枪哈哈哈哈哈,曲兄你的取名天赋真是卓绝。”

    应双笑的头都抬不起来,差点滑到地上去,他的笑声把大家感染,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直到有人跑着来报信,说:“出事了!出事了!”

    “放置冰玉莲的地方遭窃,守着的七星门弟子当场毙命,他的心口插着昨日投壶的箭矢,是写有林少侠名字的那只箭!”

    第185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众人闻言皆惊,动身赶往事发之地。

    在场没有人觉得这件事是戚禾做的,毕竟戚禾一直和他们待在一起,而且明日就是最后一轮大比,按照他的实力,他明明很有机会拿到奖品,没必要这么做。

    也就是说这是别人的手笔,要将这件事情和戚禾扯上关系。

    “小禾你放心,我们都相信你,哪来的宵小之辈竟然用这样卑鄙歹毒的手段构陷,要让我找到非得叫他好看。”

    严亦萱愤愤不平,希望戚禾和林织可以不要太忧虑。

    “这人一定早有预谋,竟然还收集了那日的箭矢,这陷害的成本可真低,里面随便换个名字都成,盗窃就算了,竟然还杀人,罪不可恕!”

    曲梓珩咬牙切齿,不仅仅是气好友被诬陷,更为同门弟子心痛。

    青寻:“怕不是什么仇家找麻烦,林大哥、小禾,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尽管开口。”

    应双今日才与他们有交集,但也十分爽朗地说:“我也能作证不是你们做的。”

    戚禾道谢:“多谢,这明显是他人有意为之,清者自清,我相信那么多武林前辈不会让我蒙受不白之冤。”

    戚禾放在袖子下的手微微收紧,这并不是被牵扯的愤怒,而是藏在暗中许久的老鼠露出来一截令人恶心的细长尾巴。

    “师父……”

    戚禾低声唤着林织,林织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当做宽慰。

    戚禾明白他的意思,轻轻点头。

    虽然事出突然,但也不让林织太意外。

    对方的行为在他看来不像是栽赃,更像是一种挑衅,又或者说是一种试探。

    戚禾的年纪、戚禾的内力、戚禾的眼睛以及他只改了姓的名字,旁人可能不会那么快联想到当年的戚家,可是幕后凶手一定知道。

    他们当初没有在戚家翻出东西,戚禾假死后更是一切被掩埋,如今戚禾用林禾的名字现身江湖,以少年之躯展现浑厚的内力,他们一定起了疑心。

    再加上今日比试之时,贺正航挑断了戚禾的白绸,让众人看见了戚禾的脸。

    林织没有见过戚禾的父母,不知道戚禾和他父母生的几分像,但熟悉的人应该能看出来。

    对方动手了也好,他早已静候多时了。

    林织他们赶到的时候,院子外已经围了一圈人在说这件事。

    “这一看就是诬陷,谁那么傻自己做了坏事还把名儿写上面?”

    “说不定是反其道而行之呢。”

    “明日就是最终大比,林禾很可能夺魁,到时候直接拿不就是了,何必来这一出?”

    “怕不是觉得没把握所以先下手为强了。”

    “我看不像他做的。”

    “我也觉得林少侠做不出来那种事,何况他眼睛还看不见呢。”

    “会不会是魔教中人做的?”

    众说纷纭间,在有人眼尖看到他们口中说的人前来时,所有人都默契地没再出声。

    七星门和五蕴派的弟子把守着院门口,不让人随意进入,不过这件事与戚禾有关,因而他们一行人很快就进去了。

    小厅里,一位身着七星门服饰的弟子双眼闭着躺在地上,胸膛毫无起伏,已然是没了生气。

    曲梓珩快步走近,神色沉痛,眼眶微红。

    小厅内,各门派的人已经齐聚。

    “云虚道长,各位掌门、主事,我们刚刚接到了消息,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林织作为戚禾的师父,虽然被曲梓珩他们叫大哥,但仍然高一辈,在这种场合下,出事的虽然是戚禾,但理应由他开口。

    “纪安,你将事情再说一遍吧。”

    云虚道长的神色比白日里看见的时候憔悴了不少,对着门中弟子开口。

    弟子称是,上前将来龙去脉又说了一遍。

    这里是放置冰玉莲的场所,只有少数人知道,七星门的弟子负责巡守,两人为一组,这名弟子来接替师兄的时候发现师兄已经死了,院门大开,内里被翻的乱七八糟,原本用来放置冰玉莲的暗格也空了,和他同行的另一个弟子立刻去禀告了这件事,直到其他人来时他未曾发现有其他人都踪迹。

    他道:“巡守的另一位师兄在院外被发现,如今重伤,正在被救治。”

    他说完后便行礼退到了一旁,而后有人开口道:“这不是一人所为,昏倒在院外的弟子乃是被剑所伤,这位则是死于匕首封喉,袭击他的贼人必定是位暗杀高手,在他毙命后,有人将这箭插进来他的心口。”

    说话的乃是青寻的师叔也就是这次碧源山庄的领队医师,他已经为死去的七星门弟子验过尸。

    云虚道长轻轻叹气道:“对方这么做显然是刻意为之,林少侠可知道什么?”

    在场没有人怀疑戚禾,歹人手段之残忍,将未开刃的钝箭没入已死之人的躯体,更像是一种欲除之而后快的威胁与狂妄。

    戚禾声音平缓:“我亦不知。”

    “对方这么做显然是没将我们放在眼里,但如今寻找追回恐怕时间不够,明日便是最后的比试,道长,我们是否要换一样物品?”

    开口的是点翠宫的宫主,关于物品的去向,在先前他们就讨论过了。

    这里这么隐秘,可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不仅对这里地形十分了解,甚至知道七星门弟子何时轮替,所以很有可能是叛徒所为,但这种事一时半会也扯不清楚,可最终大比就要来了。

    “不必,”云虚道长起身,负手而立,长叹道,“冰玉莲并没有丢,丢的不过是一株还未炮制成功的仿品。”

    老道长此言一出,大家都是一愣。

    林织却了然,他早看出来云虚道长是故意将冰玉莲做引子,既然知道有不少人在寻,他定然不会这么轻易让人拿走。

    只是不知道他在叹七星门里有叛徒,还是叹他的布置让门中弟子丧命,又或许兼而有之。

    银月山庄柳庄主道:“老道长,你这是?”

    五蕴派掌门微微诧异道:“你故意的?”

    林织快速地扫过了在场所有人的脸色,心里微微皱眉,竟然没发现什么端倪。

    “近两年来,我手里有这株冰玉莲的消息不知被谁流出,我这清静山头那可变得热闹,那些人不敢直接来找我这个老家伙,没少烦扰我门中其他人,诸位也不必听到我这些话如此讶异,我可知道你们都打听过。”

    云虚道长的视线扫过几位门派掌门,他的语气依旧平和,却忽地犹如一座大山压在人的心口,让人喘不上气。

    即使没被他看到的人,也难免觉得沉云笼罩。

    五蕴派掌门轻咳道:“老道长我可没什么坏心,听说有人在打听,我也只是好奇了一下,并未多留心,我也只是疑惑,四十年的冰玉莲,即使是难寻的灵药,又为何有许多人在寻,总不可能大家都一块得病了吧?”

    五蕴派掌门快人快语,柳庄主也坦言他也只是凑热闹,所以这次云虚道长要拿东西出来,他们也就同意了。

    他们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藏在浑水之下,似乎要将江湖搅得不得安宁,可又不知到底是什么。

    贺阳泓:“老道长可别误会,我可从没探寻过。”

    “是么,那恐怕贺掌门要回去查查你门中人了。”

    云虚道长的神色微冷了些,不是针对贺阳泓,而是他七星门里的叛徒。

    贺阳泓皱了皱眉,没在说话。

    “老道长知道什么,可否说与我们听听?”

    点翠宫宫主忍不住问道,她其实也收到了这样的交易内容,可她没打算得罪云虚道长,不过她很好奇这药到底还能做什么,听说是和一张药方有关,可什么样的药方让人这么执着?

    云虚道长并未答话,而是将视线放在了戚禾和应双以及站在一旁的温白心的身上,说:“今日之事必定会有个交代,不过此物如此抢手,或许会是烫手山芋,无论是哪位少侠夺魁,若是想要其他东西,来和老朽换便是。”

    “时间已经不早了,明日便是大比最后一日,诸位回去好好养足精神。”

    云虚道长轻轻抬手,算是送客。

    “老道长,冰玉莲并未丢失一事,可否传出?”

    林织望向云虚道长,和他对视。

    云虚道长颔首:“自然。”

    众人各怀心思地离开,很快,冰玉莲并未失窃的消息便传开了。

    大家笑话窃贼做无用功,赞叹老道长高明,疑惑贼人为何将林少侠牵扯其中,却没多少人惋惜死去的七星门弟子,甚至根本没提及。

    在他们看来,江湖纷争中,打打杀杀再平常不过。

    林织他们去时是几人一起,因事发突然又有内情,归来时便各自散开了。

    戚禾给林织打扇,说着今夜的事。

    “师父,他们是不是发现我的身份了?”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有这么一日,此时也算是时机正好,他们必然没想到你还活着,更别说他们今天拿到的还是假货。”

    林织靠在贵妃椅上,低声嗤笑。

    戚禾想起今夜云虚道长避而不谈的模样问:“云虚道长是否知道什么?”

    “一会儿就清楚了。”

    戚禾微微诧异:“嗯?”

    林织抬头扬声道:“来者是客,老道长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戚禾下意识进行防备,他未曾感觉到任何气息。

    几瞬之后庭院内依旧安安静静,林织却依旧气定神闲,替来者斟了一杯茶。

    几个呼吸之后,有人翩然落地。

    “小友既然相邀,老朽便不客气了。”

    云虚道长落座,心里却在惊诧面前的青年如此知晓他的到来。

    以他所看,眼前的青年并未有绝顶高深的内力,竟然能察觉到他的到来,不容小觑。

    林织倒不是因为蛊虫,而是有外挂,若是周围有人,01会用红点标记。

    能让他的蛊虫和戚禾都浑然不觉来访的人不多,加上刚刚云虚道长的表现,林织便推测来的人是他。

    “忽然造访实属冒昧,但我有一惑,还请二位小友为我解开。”

    “这冰玉莲和钦鹤谷丢失的碧露寒天,是否有关联?”

    林织面上带笑:“道长既然明白,何须多问。”

    “如此这般……江湖之乱必不可少,年年岁岁如此,怕是难以安生,两位觉得呢?”

    老者的试探之意不加掩饰,这江湖人人都想当顶尖高手,以门派以世家划分实力争抢资源,可武道并非一路坦途便为好。

    洗经伐髓听着是好,可若是没有好的心性,也不过是杀人刀。

    江湖终究属于年轻人,如今的天下第一已经老了,在离世之前,云虚想要为苍生谋个清静,断个祸根。

    戚禾正等着师父先开口,却听见林织说:“小禾,你觉得呢?”

    戚禾微怔,毫不犹豫答:“匡扶正义扶危济困,乃是我辈职责所在。”

    世间有一个因此背负深仇的戚禾就够了,若是药方流传,那不仅是药方要被抢的头破血流,药材的归属同样是腥风血雨,到时候又要死多少人。

    云虚道长欣慰点头,看向了贵妃椅上姿态慵懒的貌美青年,当年的孩子没有被仇恨蒙蔽到观念扭曲应当离不开这位师父的教导,可他看不透这本事古怪亦正亦邪的年轻人。

    “他是我的徒弟,既然是他的想法,我自然尽力满足。”

    林织声音带笑,他若是出手他的身份必然瞒不住,一个苗疆的蛊师满口正义的话,恐怕哪个江湖人都不会相信,他便索性这么说,再顺便逗逗徒弟。

    本可以寻常对答的话语在他的编织下成为了少年人萌动春心的捕笼,戚禾打扇的动作忍不住一顿,面上的笑意怎么也遮掩不住。

    云虚道长见此感叹,比起让他带回这个孩子,兴许这样更好,毕竟青年养的这样好,他们的师徒情谊也很深厚。

    虽然彼此都没有点破身份,但秘而不宣的三人已经说起了药方之事。

    “如果要追溯根源,兴许要到五十年前,即蛊教在中原闻名之时。”

    云虚道长许多事情被证实,他也不吝啬分享这些信息。

    “道长不必如此委婉,直说臭名昭著即可。”

    林织剑云虚道长望着自己,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敏锐,他根本没用蛊,竟然就被识破了身份。

    不过他没打算问,就像云虚没问他怎么知道他来了。

    云虚道长却主动道:“那时我二十出头,参加了当时的正邪大战,对蛊师的本事深有领会,因而对虫子也算熟悉。”

    五十年前的正邪两道大战,可谓是声势浩大。

    西域的圣教联合苗疆的蛊教,同中原的拜血教罗刹教一同闹出了大阵仗,中原武林正道人士许多弟子投入到了此次的对战中,因为牵扯到了域外,朝廷的代表六扇门的铁捕以及大内高手都办成江湖人士参战。

    最终结果圣教的人逃回西域,苗疆蛊师避世不出,拜血教罗刹教被灭门,再无一点踪影,如今的赤羽门和问缘派乃是后来兴起的中原魔教。

    “当时蛊教的头领林蓝曾在我的师父还有其他门派掌门面前发过死誓,只要是她的后代统领蛊教,就绝不会再入侵中原,之后蛊教确实也淡出了江湖,没再兴风作浪。”

    “当时为表诚意,她还说了她和圣教的交易,他们打算研究出一种可以洗经伐髓的药丸或者是虫子,让人的武道坦途,”云虚道长摇头道,“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他们的确是成功了,代价却让人无法承受。”

    “他们研制出来的东西,可以让人短时间里内力流转的速度成倍增长,实力大增,但不出半月必会暴毙而亡,死状凄惨,若不是这邪异之物,当初那场大战也不至于死伤那么多人,这大抵就是那张药方的雏形。”

    “那些东西早已被焚毁,按理来说清楚如何制药并且不断改进的人不多。”

    林织眉峰微挑:“你的意思是这药方后来可能是蛊教的人研究出来的?”

    林蓝就是原主的母亲,原主是她四十多岁时生下的孩子。

    云虚道长微微一笑,道:“自然不是,起初便是圣教的主意,这东西也是圣教的人所提供的,我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那人还有一个身份,他在中原武林甚至还颇为有名。”

    “不知小友是否听过他的名字,人称鬼医阎三更。”

    林织的瞳孔微微紧缩,一些事情在他脑海里快速串联。

    在原主的记忆中,阎三更是娘亲的好友,两人相识了很多年,他娘根据阎三更留下的东西研制出了两颗蛊丹,但他娘很少提及这位神秘的好友。

    林织快速回忆了相关的事情,还好事情不至于那么狗血,原主走了的爹娘挺恩爱,两个人都是蛊师,有着蛊师互吞情蛊的浪漫,不至于出现什么阎三更是原主亲爹这种戏码,虽然戚家的悲剧不是阎三更导致的,但确实有他药方的原因在里面。

    阎三更大概是原主七岁的时候去世,同年戚禾父母遇见了他拿到了药方,两年后戚禾出生,在戚禾八岁那年搜集齐东西,打算等戚禾十岁的时候服药,但有人找上门,戚禾父母双亡,被迫提前吞药,再然后就遇见了他。

    林织反应极快地问:“这件事和西域圣教有关?”

    阎三更死了快十年戚家才出事,说明之前根本就没人知道他这些事,中原之前的两个魔教都被挫骨扬灰了,如果有信息早就找上门,原主的娘连家里都没透露过,更不会是苗疆的手笔,那就只能是和西域的圣教有关了。

    因为药材都是中原特有之物,加上戚家被灭门各种中原门派的伤痕,根本就没有人往圣教的方向想,即使是林织都因他们存在感过低而没有过多去查。

    云虚道长轻叹:“我想恐怕如此,本来我也没想到这方面,温宫主问我我因琢磨不透也并未回答,还是这洗经伐髓内力倍增才提醒了我。”

    云虚道长看向戚禾,询问道:“小友,可否替你探探脉?”

    戚禾并无异议,伸出了手。

    “没什么事,看来阎三更也不是五十年前的他了,哪怕是这样,也不能让他们得手。”

    云虚道长收回手,这些药材都是中原特有,他们想要一直拿到这些东西,就得在中原站稳脚跟,其中多少腥风血雨不谈,到时候用这些药培育出来的孩子,一定会成为他们侵害中原的主力。

    “道长放心,我们应答了,自当竭尽全力。”

    林织见云虚道长起身,也跟着起身送客。

    临别前他又问:“道长可知戚横断的下落?”

    除了三四年前收到的疑似消息,他还是什么都没打听到。

    云虚道长摇头:“我也一无所获。”

    戚禾有些失落,但也习以为常了。

    今夜知道的事情足够多,起码已经让他明朗不少,也让他和师父找到了方向。

    林织夜半传书,没想到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收到了回信,

    “师父,是加急信。”

    戚禾耳力好,先将信拿了过来。

    林织有些疑惑地拆信,他寄出的信哪怕用加急也不会那么快,看清信上的内容时,他的手指慢慢地将信纸揉皱。

    他不笑也上扬的唇让他看起来似乎正盛着笑意,乌黑的眼眸里却布满冷意。

    “今日的对决不必太过收敛,既然他们要看你的本事,你就给他们看。”

    戚禾感受到了师父的怒意,这大抵是他跟在师父身边这么久,第一次见他如此生气。

    “好,师父,上面写了什么?”

    林织语速依旧不疾不徐,带着冷笑:“他们心有怀疑,挖了你的坟验尸,既然他们这么想弄清楚,那就割了他们的脑袋送他们下去仔细看着。”

    他布置在周围的人有死有伤,后边来了人才避免了那些人对戚禾父母的坟下手,那边立刻传了信过来,好在这里距离春沂不算太远,否则今日这封信还传不过来。

    明明是假的坟茔,师父却为他被冒犯如此生气,戚禾知道心中的窃喜不该有,可却难以压抑,竭力克制才未有纰漏。

    他的手掌覆在了林织的手上,捏着捏师父的指尖从他手中取走了那张信纸。

    这本有些轻佻,可他做的极快又毫无异样,低声应答着:“我一定会。”

    次日,此次比武大会的最终比试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到来。

    擂台之上,银月山庄的庄主宣布规则。

    三人同在擂台之上,谁先将另外两人打落至擂台下谁就是擂主。

    先落地之人上前过招,将擂主打落则为新擂主,反则退回,另一人上前,如此轮流反复,持续一日。

    为避免两人在擂台上对打过久,一柱细香后第三人可上台争抢,再分新擂主。

    柳庄主说完后,云虚道长开口:“比武切磋点到为止,武道漫漫切勿因小失大伤了根本,几位少侠,请。”

    鼓声如雷,戚禾、温白心与应双从不同方向上台。

    不过清晨,底下忽地就爆发出了惊天的喊叫。

    无外乎其他,擂台中央的少年出剑,以剑做刀势,横劈打出极为霸道的剑风,逼的另外两人连连后退。

    温白心以布帛抵御,那块布料直接被震为了碎片,散在空中。

    温白心无奈落地,应双以枪抵抗快速转位时那把宽剑却宛若乱花让他有些难挡,戚禾的身法飘渺诡异,逼在他的落脚处,让他措手不及只得落地。

    这是比武大会史上最快时间分出的擂主,身着天青色锦袍的少年蒙着眼站在擂台中,侧耳专注地倾听着声音。

    不是众人的喝彩夸赞又或者对手的动作与气口,而是夹在喧闹声中不容易被捕捉的银铃声。

    那是师父专为他而响起的声音,只属于他。

    第186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粗大的榕树上蝉鸣声声,却完全被擂台底下的叫好与起哄声遮盖。

    “应少侠挑他挑他!”

    “林少侠刺他啊!打得好!”

    “攻他下盘!”

    五大三粗的汉子们吼的脸红脖子粗,说的唾沫横飞,不羁的女侠们在其中有的比他们还大声。

    擂台之上,盲眼少年的剑被长枪挑飞,引起了一阵惊呼。

    不过没人觉得诧异和失望,因为他已经守擂太久了。

    整整一个上午,少年都是擂主,其他两位少侠轮流被打落,他最险的一次是被两人联手逼到角落,最后又成功脱身。

    在打斗中他面上的白绸早已脱落,被他绑在了手腕上。

    宽剑被挑至半空,少年凭空跃起接住了那把剑。

    这更是引得底下众人惊呼,有人看破身法道:“梯云纵?”

    “这就是梯云纵?这不是那神偷老儿的绝顶轻功么,怎么他也会?”

    “据我所知那白无求只有一个徒弟,无论如何这身份当真绝妙。”

    戚禾握着剑落下,手腕转动对着应双挽了个剑花。

    应双也有些讶异,他吐出一口气,故作轻松地笑道:“你也撑了这么久了,早该调息了,不若这个擂主换我当当,你下去休息休息怎么样?”

    “不必了。”

    戚禾的右臂在流血,但他握着剑的手依旧很稳。

    比起他身上的伤痕,他的两位对手显然要更加狼狈。

    应双的衣服上早就有了血痕,温白心的披帛更是成为了碎片,她刚刚内府受伤,不得不下场调息。

    三人之中温白心下场时间最快,她本就擅长用毒而非剑,何况她与厉非对战时出现的内伤还没有来得及痊愈。

    “好吧,那就看看你还有多少内力能耗。”

    应双提枪再战,戚禾躲着他的戳刺,挥剑迎战。

    两人转瞬之间过了十几招,从擂台中打到擂台东,又从擂台东打到擂台南。

    眼见熟悉的剑招袭来,应双半弯身子抵挡,没想到正好被伤到。

    他捂着伤处道:“你这什么剑法,怎么还随便改招式?”

    方才应双就吃着这套连招的亏,他已然在心中将这一式拆解,没想到同样的起势最后一剑却不同。

    戚禾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回答。

    这是自浩然掌、横断刀法与繁花剑法之中所悟出的与身法所结合的剑法,师父说过如果与心性相契合,那么事半功倍,戚禾的性子就是不喜欢除了师父以外的人看透他的想法,所以他的剑招也是如此,没有特别固定的招式。

    应双顺势被打下擂台调息,温白心跳上擂台。

    她手里并没有武器,她的软刀已经断裂,布帛也碎了,浑身上下唯一能算得上利器的就是她头上的簪子。

    不过她并未拔簪,而是脱下了纱裙外的纱衣,将它们撕开变为了长长的水袖。

    美人露出细白的胳膊,底下的呼喊声更加热烈,戚禾神色未有更改,丝毫没有少年人遇见这种情况的羞赧。

    这不仅仅是他看不见,也是他不在意,又不是师父在他面前脱衣服。

    水袖如蛇般缠绕,戚禾本想像之前那般弄断,却发现这衣服材质如同天蚕丝,剑劈不断,那么可见这件衣服乃是特制,否则温白心不会那么轻易撕开。

    有无数粉末随着水袖袭来的动作一同飘落,戚禾屏息避免吸入,那些细碎的毒粉落在了他的肌肤与衣服上。

    没过多久,温白心落地,应双再次走上擂台。

    在这之后,温白心每次上台都没有坚持太久,已然展露颓败之势。

    林织转动着手上的铃铛,觉得有些异样。

    温白心后面这么多次都没怎么动用内力,看似是强弩之末,但林织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天色渐晚,应双的衣服都是剑划出的痕迹,戚禾衣服也有不少破损,但他并没有应双那么严重的伤。

    还剩一炷香的时间,这次比武大会的胜者就要产生。

    戚禾感受着有些酸疼的手腕,听着对手的呼吸。

    应双想最后一博,他拖着长枪快速疾奔跃至戚禾的面前,向下劈砍。

    擂台上的石头出现裂缝,在戚禾躲闪的时候应双立刻横扫,舞动时枪头寒芒锋利,有如雷霆。

    他调动的所有内力完成这快速地几连击,戚禾被逼落到边缘,一只脚已然踩空,这个位置并不高,甚至不足以施展轻功。

    林织握着扶手的手微动,上半身有起身之势,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相信戚禾,何况就算不小心输了其实也没什么。

    戚禾眼疾手快地将剑甩了出去,落在了擂台下不远处,戚禾扭身以掌击地借此翻身,足尖踩在了直立的剑柄上,又落在了擂台之上。

    这一切就在电光石火间,云月剑在戚禾的落脚点入石三分,让人拍案叫绝。

    比武大会只规定足尖落地即为失败并未说掌不能落地,因而戚禾回到擂台上也合乎规则。

    云虚道长都起身拍手,应双气力已尽,钦佩道:“我今儿可算是见识了,打的畅快淋漓,已足够尽兴。”

    被戚禾扫到地上的时候,应双没多挣扎,在哪儿倒下就在哪儿躺着了。

    温白心上台,此时还剩半柱香。

    虽然许多人认为胜负已分,可还有人觉得温白心说不定早就下了毒,只等这一刻。

    温白心确实如此,她想着这人也应该中毒了。

    可当她的长袖缠出时,回击的那股内力依旧无比霸道,让她错愕。

    “你没中毒?”

    这不可能,那毒根本无需吸入,只要存在于皮肤上,时间够久也会渗入,中毒的人会内力暂时无法动用,四肢绵软,心窍发凉。

    翩翩少年郎语气依旧温和:“你确定你的毒在我身上吗?”

    “你什么意……”

    温白心双眼睁开,呼吸急促,身体僵硬。

    她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心窍发冷,四肢也用不上力气,所剩无几的内力更是无法运用。

    “到底什么时候……?”

    戚禾却没解答,因为时间已经到了。

    戚禾对周身的所有事情感知敏锐,自然也能感受到落在他身上的药粉。

    霍无双的繁花剑法里有这么一招,用剑风卷起落花,被他命名为‘乱花渐欲迷人眼’,戚禾也很喜欢这个招式,早已经学的炉火纯青。

    以他的本领,将衣服上的那些药粉悉数还给温白心并不是难事。

    他可是从来都好好听师父叮嘱的好徒弟,师父让他防备着,那他一定不会大意。

    至于面上的那小部分毒粉,对他来说没有太大影响,还是从前那个比较方式,都没有师父的血厉害。

    本次的江湖比武大会的魁首已经产生,云虚道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那放有四十年冰玉莲的盒子,交到了戚禾的手中。

    这场持续了将近十天的江湖盛事由此落下帷幕,但有些事似乎如初夏之荷,才露尖尖角。

    第187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因为戚禾看不见,林织将宽大的盒子拿到手的时候,还特地打开看了一眼。

    他倒不是不放心云虚道长,只是特地给暗中想看的人看一眼。

    盒中放着一个近乎透明的水晶瓶子,冰玉莲浸泡在其中,在光下格外漂亮。

    这宝物的交接方法也是他们和云虚道长商量好的事,接下来只等着想要这样东西的人上门了。

    林织回到宅邸时,门房已经收到了不少拜帖。

    即使他当初为了清静从客栈搬到了这里,但关注他们的人不少,加上曲梓珩他们也会来,所以风声走漏在所难免。

    如今戚禾成了第一,慕名而来的人就更多了。

    林织将拜帖和书信让人进行筛选,和戚禾一同将冰玉莲放在了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地方。

    接下来就是等,着急的不会是他们。

    戚禾夺魁小院里本该有场热闹的庆祝宴,不过因为各种原因,这场小聚无法实现。

    七星门的事情还未结束,即使宝物没有失窃,但叛徒却还未揪出,曲梓珩跟在云虚道长身边处理事物,因而不能前来。

    严亦萱的师兄大概知道不太平,因而也把严亦萱拘在了身边以免她出事。

    两个最闹腾的人来不了,气氛难免差些让人有遗憾,林织便干脆把场欢宴推迟。

    当然,即使宴会推迟了,戚禾还是要被好好犒赏的。

    林织并没有吝啬夸赞的言语,他的确很满意。

    “师父谬赞了,我仍有许多不足。”

    戚禾早就换了身衣裳,他的右手放置在身前,却用左手举杯。

    “右手伤的很重吗?”

    林织不自觉微微蹙眉,眼神落在戚禾的右肩上。

    他记得戚禾受伤的地方在右手肩膀向下,回来的时候他没察觉到异样,还以为没有大碍。

    虽然他知道戚禾有时候会故作难以忍受来让他心软,但许多时候情况确实很严重,只是戚禾能忍假装不能,而不是伤势很轻。

    学武并不是条坦途,就算是天赋绝佳又服用了药物的戚禾,也不是一蹴而就,和白无求学轻功的时候,有一次他伤的很重,却只是寻常和他对话,还是白无求让他来劝戚禾休息他才知道。

    那时候戚禾和他说,知道他有很多事要忙,所以不想因为这件事多打扰他让他担心烦心。

    戚禾的小心机,向来是掺杂在真心里,林织对他心软,故而不在意自己有没有上当。

    “已经包扎过了,没什么事,师父不用担心。”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戚禾还特地用右手夹菜,只是动作比起往日稍显不自然些。

    “师父这鱼酸甜适中,你尝尝,说不定开胃能多吃下些。”

    鳜鱼改刀后裹面糊油炸,淋上一层酸甜的汁水,入口外脆内软,戚禾正想夹给林织,手就被按住了。

    “今日庆贺你夺魁,何须让你顾着我,喜欢吃就多吃些。”

    林织给戚禾夹了一块放在碗里,让他好好吃。

    戚禾应声,夹起碗里的鱼细细品味,明明是同一道菜,味道就是更好了。

    他从小就喜欢吃鱼,但是在师父面前他并没有特地表现过。

    看不见后,他许多事情都变得麻烦起来,而有些东西是即使长大武功变高也没办法应对的事,例如挑鱼刺。

    鱼肚上的肉太少他不好意思总是伸筷,一次也不敢多夹,而看不见刺就不好用筷子弄,用嘴又难免不雅,因此有时候桌上有鱼他甚至不会关注。

    可戚禾不知道师父是什么时候发现他喜欢吃鱼,他只知道有一天起桌上的鱼要么是这种刺也炸的酥脆做法,要么就是刺少或刺大的种类,师父会特地让他多吃些,偶尔还会有换着法子做的鱼片粥鱼丸鱼羹。

    师父明面上对他的好他说不完,这些细微之处的妥帖照料更是让他说多少次谢都不够。

    从前这些情绪只是爱戴与感激,如此却化为了蠢蠢欲动的贪念,一次又一次地侵蚀理智。

    舌尖触及柔嫩的鱼肉,不必多咀嚼,丰腴饱满的鱼肉便被抿开,戚禾的喉结因吞咽而上下滑动,满足却又不满足,比起他最爱吃的食物,他更迫切地想要吃些其他什么。

    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冒犯’师父才恰当,戚禾面上带着笑容一边和师父进食,一边在脑海里构想着他不断推翻的计划。

    必须要周全缜密,时间恰当。

    “嘿,看来我来的时候正好,正赶上了你们吃饭。”

    耳熟的声音从房顶上响起,引得林织抬头去看。

    衣衫破旧打扮的略微潦草的白胡子老头抱着酒坐在上边,身手灵活地落在了院子里。

    “听说你成了这次比武大会的魁首,小老儿特地来为你庆贺,加之钦鹤谷一事,怎么我都得来答谢一番,特地带了一瓶上好的果酿来送你们。”

    白无求自然地落座,不过说是送人,他倒是先给自己倒了一杯。

    “果真好喝,不过还是淡了些,”白无求砸吧砸吧嘴,把带来的礼往林织的跟前一放,搓了搓手说,“可否添副碗筷啊?”

    他一向这么个滑头性子,林织让下人拿了碗筷来。

    白无求还自带了一叠花生米来下酒,吃的津津有味。

    戚禾倒了一杯果酿,口感绵长回味清甜,这是林织会喜欢的味道,戚禾立刻给师父也倒了一杯尝尝。

    没吃多久白无求就表露了真实来意,他嘿嘿笑道:“从前你给我的那种烈酒,我都喝完了,能不能再给我一坛?”

    林织挑眉:“可以,你拿什么来换?”

    他就知道白无求不会无事登门,留给他的那些酒怕是早就被他喝完,如今找了个好时机又来讨要了。

    “这话不就太见外了,你是你徒弟的师父我是你徒弟的老师,你看在这层关系面子上,再给一壶?不然一小瓶也行,也不知你那种酒到底是在那找来的,再给我一点吧。”

    白无求伸出两根手指努力比划着,眼里写满了渴望。

    林织:“你答应帮我做件事,我就给你一坛。”

    “行!那先给我拿上来让我解解馋,喝不到心痒痒。”

    白无求满口答应,根本不问是什么事情。

    林织让人去库房拿酒,边喝白无求喝酒边问五十年前正邪大战的事情。

    白无求口齿不清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话,天色黑下来的时候,那坛白无求带来的酒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戚禾和林织喝完了。

    酒的后劲上涌,他似乎有些醉了,戚禾揉了揉额角,用内力加快体内的酒化开的速度,听着白无求已经喝醉睡着打鼾的声音,将身旁的林织扶了起来。

    “师父,先进屋吧。”

    林织捏了捏眉心应答,却没往前走,而是靠在了戚禾的怀里。

    戚禾扶着林织的腰,隐隐有些不可置信,有些不确定地说:“师父,不走吗?”

    “走,好热。”

    林织的面上带着红意,手抓着戚禾的衣襟,衣袖下滑,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

    戚禾确定师父喝醉了,平日里的师父根本不会这样和他说话。

    这句描述天气或者说他状态的话,并非是催促,而是柔软的宛若情人之间的抱怨,如同完全浸泡在蜜中甚至还在不断淌落着甜意。

    而在他怀中的师父的动作,更加让他笃定师父喝醉了这一点。

    青年并不安分,似乎是被醉意和热意弄的烦扰,正在不耐地扯着衣服。

    戚禾因酒意有些晕眩的脑袋更加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飘然,脚步极快地将师父抱回了房间里。

    屋子里没有冰盆,同外边的气温差不了多少。

    戚禾看不见,只能听见衣服落地的声响,有些着急地攥着手指却又不知怎么做。

    “师父我去给你叫水,你别着凉……”

    戚禾想阻止林织的动作,却碰到了一手温热。

    他按住的地方是林织的肩膀,并无阻挡。

    若是他能看见,便早就发觉了林织的衣襟早就在扯动中松散。

    美人青丝披散,姿态懒倦。

    林织感觉到了凉意,舒服地低叹了声,他并未伸手去寻凉意的来源,而是就着这个姿势用滚烫的面颊蹭着身侧的手。

    戚禾僵立着无法动弹,只觉得跟着一并烧了起来,又担心自己的体温变高,让师父不再触碰。

    几瞬后,戚禾的睫毛轻颤,微微抬起手。

    少年带着凉意的手指游移,博得了美人欢心,又得到了几声从鼻腔之中发出的带着醉意的柔软之声。

    这似乎是某种纵容与应许,戚禾听见了自己越发喧嚣的心跳声,他的神智却似乎越来越清醒,手指也不再轻颤而是越发沉稳。

    指尖力道不轻不重,师父喝醉了,他想,师父从没这么失态过,比往日不设防被的模样更柔软。

    那些按捺不住的渴望叫嚣这推翻脑海中思考了许久的周全的计划,那些犹豫和考量快要抵不过热烈如潮水般的贪图。

    如果被发现,师父会怎么对待他,怒斥着与他断绝关系,还是会想着他的可怜无奈的忍受,隐忍时又会有着怎样的情态?

    不该……不能……这个时候……思绪的反复博弈与斟酌,戚禾如同面对困惑的徒弟,乖顺地向师父寻求着答案。

    “师父,你说我该怎么做?”

    他的呼吸贴的青年极近,灰蒙的眼里写满幽深的渴求。

    在这一瞬间戚禾忽地想起了自己阻止前听到的衣服落地的声音,而师父的上衣分明还在身上。

    思绪似乎被大火焚尽,窜起的火舌灼烧心窍的每一寸。

    少年的声音喑哑:“多谢师父教我。”

    戚禾虽然眼盲,却清楚地知道师父的唇生在什么位置。

    第188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少年人的青涩与笨拙在于没有章法,只有真心。

    夏夜的风透过半支着的窗子吹入,散不开屋内浓稠的热意。

    戚禾向来是个固执又有耐心的人,凡事一定要做到达到目标为止,幼年家里未遭逢变故时,他便能不喊累地扎马步挥刀,出事之后更是天不亮就起床练武,日日如此。

    因此对他而言,厮磨着让师父张开唇并不是件难事,他总归是有耐性的。

    美人唇瓣殷红柔软,仿若含着蜜。

    果酿的馥郁清香中,戚禾嗅闻到了师父身上传来的熟悉的甜香。

    即使握着床边的手因为竭力克制而手背青筋鼓起,戚禾的动作仍然不紧不慢,徐徐图之。

    他并不是怕惊醒酒醉中的师父,而是不想给师父留下不好的感觉,何况他不喜欢冒进。

    他等了那么久忍了这么久,不是为了宣泄,而是品尝。

    本就苦夏的师父大抵是不耐他的纠缠,因而有些推拒。

    然而这种推拒却不亚于应和,戚禾贪恋地扣着师父的手,同他交握。

    今日因比武而断裂的白绸早就被弃置,他也并未再遮眼。

    戚禾吞下湿濡,清俊眉眼间的餍足不加掩饰。

    “师父……”他低声念着,又念出了自己早想唤出的姓名,“林织。”

    他忍不住弯唇,声音缱绻。

    戚禾握着林织的手,捏着指尖亲了亲,而后起身。

    他并不是离开,而是到了角落里,桶里放置着每日下人都会更换的用来净手的井水,戚禾将微微发烫的手浸泡在其中,听着不远处床上的动静。

    浸泡了一会儿后,戚禾并未用布巾擦干净手,任由水滴从指尖滴落在地上留下痕迹,走到了床边。

    微凉的水珠滴落在胸膛上,让林织下意识手指微动,贪图着凉意,在水意覆盖时眉眼舒展。

    虽知师父是习武之人不会轻易生病,戚禾还是下意识避开了林织的肚脐,吻去水珠。

    如他所想的,畏热的青年在酒醉的情况下一心贪凉,没多顾忌。

    戚禾想着,下次不能让师父在没有他陪着的时候喝醉了,尤其是夏天。

    那果酿入口并不热辣艰涩,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强的后劲。

    所幸他用内力化解了些酒意,加上气血循环过快,也能守住灵台,否则纵着来他怕最后无法收场。

    少年带着薄茧的手握着师父的漂亮的玉箫,粗糙的虎口收窄。

    戚禾垂眸,真想看见。

    可惜他虽然睁着眼,眼前却一片近乎于灰的黑暗,什么都照不进眼底,连模糊的轮廓也没有。

    先前那些他未曾触及到地方被他寻觅了个遍,在脑海中勾画。

    他的手替代了眼,帮他遍览世间风月。

    青年手腕上的银铃在没有内力驱使时不会发出声音,因而只是徒劳的轻晃,那点细微的声响只能让身边人听见,惊不醒长夜。

    按照戚禾的妥帖,他应该将一切擦拭干净,但戚禾并没有这么做。

    他不知师父会记得多少,但也不希望他就这样忘记。

    在这个幕后之人或许就要浮出水面的时候,师父不会弃他于不顾。

    何况戚禾自私地想要将林织也拉入这背德的火焰中,叫他亲爱的师父也尝尝梦到最亲近之人是什么滋味,哪怕他要为此承受疏远乃至于厌弃的态度。

    但一无所知是最好的遮掩,面对那样的他,师父又怎么好意思把梦见了他又梦到了什么说出口呢。

    “师父,你爱我吧,就如我爱你那般。”

    戚禾喃喃低语,满是渴望。

    他不厌其烦地将手泡在水中,只是之后便都擦干,好散去一些夏日的苦闷。

    戚禾不欲在这里停留太久,但又有些恋恋不舍,所以告诉自己只亲最后一下便离开。

    想到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机会,戚禾的气息越发深入,纠缠地越发执着。

    林织有些烦不胜烦,意识陷入混沌之中不太清明,醉酒和昏睡中被纠缠有时太过相像,枕边人的纠缠让他深觉被打扰。

    混乱的记忆交织,如同被打碎的镜片散乱,无序颠倒。

    他在得以喘息时皱着眉喝止:“谢青,别闹了。”

    那股紧缠着的近乎要将他吞噬的感觉终于消失,他又舒心地睡了过去。

    “谢青?”

    少年低喃着这个陌生的姓名,从齿关挤出的声音透着阴冷。

    他面上的笑意早已荡然无存,心口里跳动的灼热甜蜜的火种在听见他人姓名时骤然冷却,手指不自觉地僵直。

    胸口火辣辣的冷意似乎被人一剑穿心,风从血肉孔隙中穿过,将余温也冻结。

    “师父,谢青是谁?”

    戚禾的声音很轻,试图再次听到答案。

    为什么会念出他的名字,在这种时刻以这种语气这种姿态。

    孑然妒火几乎将戚禾的神智逼疯,林织话语里的那种属于他和那个叫做谢青之间的人的亲密,似乎早已是情爱的范畴。

    他根本就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字,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已经出现了多久?

    戚禾以为自己是师父在世间最亲密的人,但他发现他出现在师父的生命中似乎并不是那么早,他第一次见到师父的时候他已经十七岁了。

    年少最容易心动,在那之前他是不是和那个叫做谢青的人有过往,或许这么久了只是他不知道。

    戚禾竭力调整着呼吸,控制着杀意。

    他的头脑彻底清明,残存的酒意消失无踪。

    “师父,你看你都醉的意识不清,连名字都叫错了,”戚禾抚着林织的面庞,嘴角噙着笑说,“不是谢青,是戚禾。”

    第189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今夜月圆,银白的清辉从窗外探入室内。

    即使屋内床榻的纱幔牢牢地挂在两旁,未曾遮挡分毫,月光却也只能隐约地窥见一点轮廓,仅仅只能照见青年握着被衾边缘的手。

    修长莹白的手指屈着又渐渐抓紧,淡青色的血管脉络向上,纤细手腕上贴着缀着铃铛的银链,随着手腕动作在锦被上轻蹭。

    戚禾的心里涌着酸涩的妒意,扭曲着欲念之火,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做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让师父被他弄醒,让他看清楚到底是谁在亲他谁在抱他,可他不能,他根本没有资格。

    仅仅有徒弟名分的他,有什么资格质问。

    戚禾曾经信心满满地以为他占据了林织的大部分心绪和时间,和其他那些觊觎林织的人相比,有着陪伴的时间优势,可他现在发现有人可能比他更早地出现在林织的生命里,这让他无可避免的恐慌。

    他担心在两相比较的时候,在师父面前,他会成为弃子。

    戚禾下意识收紧了手,感受到了青年的紧绷,戚禾低声道歉,柔柔地吻着。

    片刻后,他慢条斯理地用唇掩去了狼藉的痕迹。

    “师父,你瞧,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什么都会为你做,别抛下我。”

    光被遮挡落下的形状,成了少年面上的剪影。

    在最初的怒意与杀意之后,戚禾倒有些希望那个名为谢青的人出现了。

    只要他出现,他就有机会在他和师父之间制造裂痕。

    到时候师父就知道谁对他最好,谁对他最一心一意。

    光是想到那样的画面,戚禾就忍不住兴奋。

    戚禾微微弯唇,抬手点了师父的睡穴,让他睡的更沉些。

    他怎么会对师父做太过大逆不道的事情,哪怕师父把他当成了别人,只是借借师父的手罢了。

    蛊师那双炼蛊驭虫的可怖的手十分柔软,不见一点粗糙痕迹。

    本应是把玩着毒虫的手指腹在光下晶亮,自然放着的手被推搡的水泽黏连。

    这双手曾经牵着年幼的他离开了是非之地,是他目不能视最弱小的那段时间里唯一可以依赖的存在。

    那时候没到苗疆前,他不敢轻易地松开师父的手,担心会被丢在陌生的地方。

    “师父,把你的手弄脏了。”

    戚禾的声音写满了抱歉,姿态却全然不是如此。

    “师父放心,我会处理好的,不会让你驱使蛊虫的时候还带着痕迹。”

    戚禾姿态乖顺,嗓音越发低哑。

    夏日晚间的燥意不改,戚禾仔细收拾着,忽地听见了一阵虫子翅膀震动的声音。

    他将帕子放在了怀里,拿起了防止在小柜上的瓷瓶,朝着屋外而去。

    他手里的瓷瓶内受到惊动的虫正在不停地撞击瓶身,让小瓷瓶不断晃动。

    这就是他们的布置,只要那个放着东西的屋子里进了会有血肉的活口,无论是人还是动物,他们都会收到提醒。

    戚禾拿起了剑,去往放置冰玉莲的屋子。

    这人本应该来的不巧,于他而言,却又来的正好。

    书房里,倒吊在屋檐上的蒙面人看着盒子上缠绕的红色细蛇,动了动手指。

    只要他的速度足够快,就可以将这只蛇抖落,到时候带着盒子直接离开就行。

    他正专注地伸手,浑然不觉有人悄无声息地逼近。

    飞射而来的剑犹如飒踏流星,吓得他摇摇晃晃去躲避,那剑划破了绳子钉在了墙上,蒙面人哎哟了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运气轻功想走,直奔屋顶而去。

    他用出了梯云纵,戚禾用了和他一模一样的招数,因为内力的差距,他比蒙面人的速度更快,一脚将他踢落。

    戚禾转身拔剑,一手拿起柜中的盒子,动作一气呵成。

    那只缠在盒子上的毒蛇并没有袭击他,吐着信子没有动弹。

    戚禾手里的剑刺向了蒙面人,那人直接在地上打滚躲避,嘴里求饶。

    “别打别打,老头子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做这种事,不然我偷谁都不会偷到你们头上。”

    白无求摘下面罩,露出了花白的胡子和头发。

    他是看出来了,要是他不先说,这小子真能当做不知道给他捅俩血窟窿。

    戚禾不语,只是握着剑冷冰冰地瞧着他。

    他在割断绳子的时候就知道贼是谁,他不太希望是白无求,不是因为曾经的师生情分,而是他不能拿他来发泄郁气。

    白无求被他的神色弄的有些发怵,战战兢兢地说:“我那不争气的徒弟被人给抓住了,他们知道他偷过碧露寒天,让他再偷一次宝物,但他知道要偷的是你们,怎么也不肯来,为了他的命,我只好来了。”

    贺喜是假、赠礼是假,连要酒也是假的,白无求特地选了后劲很足能够让人轻易醉倒又不设防备的酒,这师徒二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光是一个就很棘手,他只能出此下策。

    他喝进去的那些烈酒,因为他喝了这么久早就有些抵抗力,本想趁他们醉倒快点拿东西走人,却没想到戚禾居然清醒的这么快。

    “谁让你来的?”

    白无求老实答:“一个赤羽门的女人。”

    戚禾没再问,带着白无求去了厅堂。

    林织是被叩门声吵醒的,他按了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

    屋外的侍卫说明了情况,林织倒不是很意外,喝点时候他就感觉到了有点不对劲,因此没有让戚禾多喝。

    不过他倒是没觉得他会真的喝醉,本是想借此给戚禾一个机会,没成想他真的醉了,连记忆都有些模糊。

    林织并了并腿,看着有些狼藉的场景微微挑眉。

    这可一点都不隐蔽,戚禾为何笃定他不会生气?

    他正准备问01发生了什么,01就有些火急火燎地说:【宿主,大事不好了!你之前喊错人名了!我们翻车了!】

    林织微微诧异,看来今晚发生的事情比他想象的多得多。

    01欲哭无泪,将情况告诉了林织。

    它其实也说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从看见马赛克的时候它就开心地看起了动画片。

    然而声音是没法马赛克的的,声音平时都会被动画片的音量挡住。

    不过有时候动画片片段声音会放的很轻,01正喜滋滋看的时候,忽然从宿主的嘴里听见了上一个任务目标的名字,直接魂飞天外。

    【当时你的意识并不清晰,我没办法叫醒你,宿主,我们怎么办啊啊啊啊啊。】

    【宿主,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啊?】

    01急到抓耳挠腮,却发现刚刚在思索的宿主神色并没有担忧,反倒是不紧不慢地换起衣服来。

    林织兴味盎然道:【不必担心,事情变得更有趣了不是吗?】

    虽然是意料之外的变故,但可能比他刻意为之的效果还要好,他得好好想想怎么利用。

    林织承认,他也兴奋起来了。

    只是全心依赖的情感寄托可不够满足他的精神需求,再狂热一点吧。

    第190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林织向来不否认生长环境带给他的异于常人的精神需求,人活在世上,总是得需要些乐趣。

    蜘蛛织网是为了捕食,而他早已无需因温饱而不断费尽心机,因此出事之后被系统找上门,得到那个复生的机会时,他也有些兴致缺缺,只是试试看罢了,毕竟很新奇。

    可让他有感觉的人出现,用自身让他起了兴趣,又用情感和时间与他纠缠,让他较为积极的去做‘救赎’这件事。

    林织从中获得的被依赖感,足以让他心情愉悦。

    而进入这个世界,到目前为止,即使是知道戚禾喜欢上他的时候,他所产生的精神愉悦都没有达到峰值,这倒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平和了些。

    戚禾和他的性格有些相似,又顾忌着师徒身份,不会把强烈的情感需求表露,如今情况发生了变化,他倒是想看看戚禾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毕竟这个世界太特殊,和从前他‘攻略’任务对象不同,这一次他出现的很早,早到他已经成为了戚禾失去父母孤苦无依时的情感寄托,现在是戚禾在费心思的想要得到他的心。

    01有些不安定地问:【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虽然宿主说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但身为系统的01依旧在瑟瑟发抖。

    指导手册里根本就没有告诉它发生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处理,还好上一个任务对象不在,不然按照他的性格,知道了这件事还不得洋洋得意地大喊‘对不起啊老婆心里就是有我’来挑衅。

    林织整理好了自己,一边往外走一边问01道:【这些任务目标出现疾病的缘由,你还记得吗?】

    【这是设计者的布置,因为自毁情绪的加重与消失很难被宿主被感知,所以那些症结会显化成某一种病症,当任务目标身上的病症消失时,也就意味着他的自毁倾向彻底消失,也就是被治愈了!】

    01将答案说了出来,这还是它宿主的东西,是它诞生的意义,它不会忘记。

    【那你没想过为什么戚禾的眼睛还看不见吗?】

    01思考了一下,猛地问道:【对啊!为什么啊!他不是喜欢你吗,不应该为了和你长长久久在一起而眼睛很快好起来了吗,为什么啊!】

    和之前宿主靠近那些任务目标的心不一样,这一次任务目标明显早就把心放在宿主身上了呀,一直也有着复仇的目标,从小到现在,为什么还是对这个世界一点都不抱有希望呢?

    【我想是因为我。】

    01cpu都快被干废了,迷茫道:【啊?】

    林织看见了不远处的小厅,笑着安抚道:【想不通的事情就不用再想了,不会有事。】

    01感动道:【嗯!】

    宿主真好,它是宿主一辈子的小统统。

    林织踏进了花厅,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少年。

    戚禾穿了一身墨绿色的衣袍,未用白绸蒙眼,露出那张清俊端正温良的面庞,但给人的气息微沉,像是藏在剑鞘中依旧冰冷噬人的利剑。

    感受到来人的气息,他起身低头垂眸唤道:“师父。”

    他看起来情绪不高,自然,眼下也没什么开心的事。

    不过林织对他到底为何如此心知肚明,让他叫醒白无求。

    他心中颇为玩味地想,他也只是叫了谢青的名字,若是戚禾又在他口中听见其他人的姓名,恐怕得疯的更厉害。

    让他数数,除了谢青以外,景浔、裴铎、宋嘉竹、明遥,人还真是不少。

    当然,他不会这么做,他不是想逼戚禾失控,也不是想看他剑走偏锋,就如同他和01说的那样,戚禾至今眼睛未有好转的症结可能在他,所以他才说出了这样的意外也不坏。

    假设如果没有他存在,戚禾原本的人生轨迹大概率不会太顺利,那种成长过程会让他对世界充满厌恶,也许早报仇之后就失去了人生目标,从而走向自我灭亡。

    但他出现了,他在最为关键的时候出现,可戚禾没有因此好转,甚至可以说因为他而病持续存在。

    戚禾是他养大的孩子,即使他没有刻意干涉,戚禾还是在有意无意地模仿他。

    模仿他的为人处事,揣摩他的想法,在意他的情绪,因此戚禾是这么多任务目标中对他本质了解最为透彻的人。

    所以戚禾日渐不安,他担心他不再‘柔弱’不再需要被照顾,从而会被身为师父的他放养,即舍弃。

    可同时戚禾又很矛盾,他担心他一直示弱会招惹他不快,又想像他证明他早就不是孩子,希望他可以把他当男人看待。

    因此在这种反复中,他看不见的眼睛,成为了他唯一可以长久地留在他身边的理由。

    其实让他安心也很简单,只需让他猜透心思即可。

    只不过林织不愿意这么演罢了,他又不图戚禾的几分利,费不着在他面前扮蠢货,只为了叫他放心,何况这样也太看轻戚禾。

    看轻情人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林织而言,无异于在鄙夷自己的品味。

    还有他若是想以让任务对象放心的方式救赎,先前就用了,何必等到现在。

    当戚禾意识到什么样的人才能站在他身边拥有他的时候,无需他多说,人家自个儿都得上赶着去把眼睛治好。

    在心思弯弯绕绕这方面,戚禾和裴铎一样会演,只是两人的侧重点不同,裴铎万万不会委屈了自己,戚禾可不同,为了能让他心软,他什么都能下得去手。

    多有意思,多可爱。

    林织红唇扬起,悠悠喝了口冷茶。

    白无求被弄醒,抬头看见的就是灯火阑珊里美人笑盈盈的模样,吓得倒吸一口气。

    在这种情况下,林织笑比不笑还吓人。

    没等林织开口,白无求赶忙又把刚刚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神色有些沉重。

    事情弄成这样,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赤羽门的女人,长什么模样,叫什么?”

    林织老早就调查过赤羽门,作为较大的魔教门派,它和问缘派那种倡导天地合欢的□□不同,吞并了正邪大战的残余魔教势力的赤羽门是较为传统的武林恶人门派。

    赤羽门总共有五堂,命名很简单,第一堂到第五堂,门派内部以实力甄选堂主,因而坐上堂主之位的人本事都不容小觑,而赤羽门的门主更是要有实力才能坐稳位置。

    只是赤羽门的门主鲜少公开露面,似乎一直在闭关练功,十分神秘。

    白无求道:“她戴着面纱,我没有看清脸,但从她的语气还有她身边的人对她的态度,她很有可能就是赤羽门如今第一堂的堂主。”

    赤羽门第一堂的堂主是个江湖人称‘血蔷薇’的女人,她的杀人手法十分很辣,手如利爪挖人心肺,因常年戴着一枚蔷薇戒指而得名。

    这事和赤羽门有关林织并不惊讶,当初就有赤羽门第二堂堂主要找蛇云草的事情,这几年都药物流动,药方里的七样药里,有两味应该就在赤羽门的手里。

    思及西域圣教的往事,林织很难论断到底是圣教的人在赤羽门里,还是赤羽门得知了这个消息所以动手收集,那还有一方势力是谁。

    姜彦到底是谁的人,他若不是赤羽门中人,如何得知赤羽门之事,可他如果是,他为什么又要和曲梓珩他们一块做这件事。

    让白有求偷碧露寒天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赤羽门的人,也有待商榷。

    这些人里到底谁和戚家灭门之案有关还需要仔细筛查,在春沂挖坟的人他的人抓到了两个,一个当场服毒自杀,另一个现在还昏迷不醒,还没法问话。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只要冰玉莲还在他们手里,只要戚禾还活着,那些人就会不停地上门。

    林织打开盒子,欣赏内里漂亮的珍宝,抬眼望向白无求说:“你喝了我的酒,答应为我做件事。”

    白无求心知这件事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但事到如今什么事都得做了。

    “原来你早就算到了,你说。”

    “你去告诉那个女人,这冰玉莲我可以给她,但她能给我什么我感兴趣的东西,要知道这样东西抢手的很,让她好好想想。”

    白无求点头,虽然他是一点也不想和这两拨人打交道,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对了,把这个吃了。”

    林织丢了一颗药丸给白无求,黑褐色的药丸在幽微烛火下散发着不详的气息,白无求无可奈何,张嘴吞了下去。

    林织不怕他耍诈假吃,这毒丸入口即化,他藏不住。

    “五日内你不回来,就让你徒弟先帮你收尸吧。”

    这倒不是他给白无求的时间,而是给背后之人的时间。

    白无求满脸苦大仇深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把院子里他没喝完的小半坛酒带走,毕竟他死了就没得喝了。

    “师父要和他们做交易?”

    “既然他们这么想要,为何不当面来和我们谈谈。”

    如果一样东西拥有被竞拍的价值,那么他就就能得到更多东西,看哪边出的更多了,对方如果想要独吞,也要看有没有命拿才行。

    林织盖上了盒子,趴在瓶口的透明蛊虫宛若隐没在其中的水滴,让人难以注意。

    “那我们等着便是,师父,你方才喝醉了,现在有好些么,我让人准备了醒酒汤,你一会儿用些。”

    戚禾出声关怀,面色无异。

    “只记得做了个梦,没什么。”

    林织提起梦的时候低笑了一声,即使他随意带过,也让人觉得他心情不错。

    戚禾垂放在身侧的手收紧,垂着的眼眸里藏着扭曲的怒火,却依旧温声答:“那就好。”

    第191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小院又恢复了平静,林织喝了醒酒汤,让戚禾去给云虚道长送口信。

    房间他已经差人收拾过了,淡淡的气味早就散去,林织泡在微凉的水里,有些可惜自己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应当亲吻了,后面没什么异样,想来是戚禾还没伸手。

    他年纪不大,却总是很谨慎。

    前面肯定是交代过,林织有一搭没一搭地捧着有些舒缓过后有些倦怠的躯体,倒是希望握点别的。

    01提醒道:【宿主,任务目标在外面。】

    林织不在意地应声,反正他也什么都看不见,他连表情都不必掩饰。

    起身后,林织换上了苗疆的短衣,合眼休息。

    他和白无求定下了五日之期,所以这几天他不打算走动。

    次日严亦萱来访,带上了应双。

    “碧源山庄的医师考核在即,阿寻需要回去做准备,所以和他师叔一块走了,今早启程比较匆忙,他来不及和你们告别,匆匆托我传口信。”

    “我大师兄也准备带我们回门派了,可我才出来,都在门派里待了三年了闷死了,我不想回去,我还要和曲梓珩一块行侠仗义呢,我可不能被这小子甩下太多,对了他们七星门的事情还是没处理好,所以他没来。”

    严亦萱说明了情况,又拍了拍旁边应双的肩膀:“我出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他,我们就结伴一起来了。”

    应双眨了眨眼,好奇道:“林少侠,昨晚有没有人来盗宝啊?”

    冰玉莲险些被窃这件事在很多人心里都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但应双那日正好和他们一块进了小厅,应双感觉到这其中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所以没急着离开这里,想看看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戚禾答:“倒是有些宵小,不过并未得逞。”

    “还真有人来偷东西啊,真可恶,如果需要我们的话,一定要说,本来应该是高高兴兴的事,结果事情反而这么多,大少爷还是不见人影。”

    严亦萱叹气,有些担心下落不明的好友。

    她嘀咕道:“天下这么大,也不知去哪找。”

    林织宽慰地说:“总能找到的。”

    只要姜彦想出现,那一定会出现,除非他死了。

    应双附和道:“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见,无缘对面不相识,你们既是朋友,必然有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碰见了。”

    “应双大哥说得对,兴许是明日,又兴许是后日。”

    戚禾低声道,说话间将右手握着的剑换到了左手拿着。

    应双正好站在他的右手边,因他的动作下意识地看向了他的手臂,他知道戚禾右手胳膊受了伤,那还是他好不容易才做到的事。

    他眼尖地看见了少年黑衣上不太明显的痕迹,道:“林少侠你的手好像流血了。”

    戚禾轻轻摇头:“可能是伤口裂开了,无碍。”

    严亦萱不赞同道:“受伤了就要好好休养,别以为武功好就不把身体当回事,林大哥你快管管他。”

    没等林织开口,戚禾便说:“应是早上练剑时没有注意,我现在去换药。”

    戚禾轻轻抿唇:“师父帮帮我吧。”

    严亦萱和应双在,林织并未拒绝。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戚禾的房间走去,严亦萱对着应双努了努嘴说:“小禾可是一顶一的好徒弟,只要搬出林大哥的名号,准能让他听话。”

    “要是我以后的徒弟也这样就好了。”

    严亦萱一脸向往,小禾简直是梦中情徒。

    应双若有所思地点头说:“他确实很听他师父的话。”

    可他总觉得有点怪怪的,谁家徒弟这么大了还需要师父系绸带帮忙上药呢,又不是伤在了致命处。

    应双一想到自己满脸褶子的师父满脸亲和地给他胳膊上药,应双心里嘶了一声,抖落身上的鸡皮疙瘩。

    师徒之间亲若父子乃是常事,加上林少侠眼睛看不见,应该是他多心了。

    戚禾的房间陈设比林织的房间要简单很多,甚至说得上是简陋。

    里面没什么摆设,戚禾看不见也不需要,这里更像是一个只用来苦修的闭关之所,除了床与桌以外,就是一个用来打坐的蒲团,一眼可以望尽。

    林织下意识地皱眉,问道:“里面的东西呢?”

    这里是个临时居所,他们在武林大会开始时搬进来,那时林织还来这里看了看,并不是这副光景。

    “我收在柜子里了,因为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本来想摆上别的东西,但被我忘记了。”

    戚禾从柜子里拿出金疮药和纱布,颇为窘迫地说。

    “这里我本想摆着那年和师父一块过元宵时猜谜赢得狐狸灯,但是它放置在了别处,这里想放和师父一块刻的棋盘,不过昨日在院内独自下棋忘记拿进来,不过这里换成了师父第二喜欢的那套茶盏……”

    林织最喜欢的那套茶盏自然摆在他的房间里,戚禾走动着按着空荡的地方说,每一样都和林织有关。

    “一会儿我就先摆上,以免看着空荡,我的伤不重,师父不用担心。”

    戚禾背对着林织,解下了衣服,露出了上半身。

    少年看着清瘦但并不瘦弱,宽肩窄腰,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宛如起伏的山峦,流畅漂亮。

    他转过身坐在了椅子上,微微偏头等着林织为他上药。

    常年习武练剑的臂膀结实,白皙肌肤上裹着溢出血色的纱布,腹肌轮廓明显,收窄的人鱼线条向下蔓延,少年长发高束,意气逼人。

    戚禾的神色坦然,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尽管这是只用解半边衣袖的事。

    林织眉峰微微上挑,唇边的笑意明显了些。

    戚禾不示弱的时候,大抵更接近他的本质,他的伤让他平添了几分不好靠近的冷沉,让他乖驯样貌下的病态蠢蠢欲动。

    “都行,我们在这里待不了几日。”

    林织的手解开了戚禾的纱布,露出了他臂膀上有些狰狞的伤口。

    “不是要和那人做交易吗?”

    戚禾以为他们要以静制动,在这里等着那些人上门。

    他的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师父温热柔软的手正按在他的伤口旁,就像他昨夜为他纾解时,他紧紧抓着他的手那样。

    “看他们能给出什么样的答案,若不是我们想要的,那么就去赤羽门走一趟亲自问问。”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林织就着手进行布置,想要查清楚真相,只是幕后之人扫尾扫的很好,他找不到蛛丝马迹,只能尽可能地广撒网。

    三年前蛇云草与碧露寒天的事情出现,让林织开始怀疑赤羽门恐怕和这件事有关,以药方作为线索,谁在打听非常好锁定。

    林织的视线落在了赤羽门身上,因为白无求还有姜彦的事让他觉得还有一股势力在寻找药方,他暂时不能确定戚家灭门惨案的真凶是赤羽门的人还是另一股势力的人,所以暂时没出手,只是在旁观。

    从云虚道长的话来看,他可以判断另一股势力就是西域圣教。

    五十年前,圣教的阎三更研究出了一种药方可以令人在短时间内功力大增,魔教入侵中原的计划失败后,圣教败逃,阎三更却没走。

    十九年前,死去的阎三更留给了戚禾父母一张药方。

    九年前,戚家因药方被灭门。

    三年前,有人开始搜寻药方的东西。

    也就是说杀害戚禾父母的人在九年前并没有得到药方的线索,但在三年前以某种渠道得知了。

    林织对此有两种猜想,一是吞了当初残余魔教势力的赤羽门得知了阎三更药方之事,所以找上门想将药方据为己有,二是西域圣教的人想拿回药方,从而下毒手。

    三年前他们得知了药方的具体信息,也许是赤羽门从圣教那里得知,也可能相反,总之两拨人开始了抢夺。

    这三年来除了冰玉莲以外六样事物里有两样在赤羽门手中,另两样在西域圣教的手中,还有两样当然是被他抢在了手里,不过那些人并不知道幕后之人是他。

    如今戚禾露面,激起了真凶的怀疑,甚至去掘坟确认。

    那么情况就很简单了,这些人里,谁不仅想要冰玉莲,还想杀戚禾,谁就和当初的事情有关。

    他给五天时间和赤羽门的人,并非是真心要和他们做交易,也是给另外的人提个醒,这样真相很快就会浮现了。

    如果赤羽门的人没有给出应答,某种层面上来说,也是一种应答,那他们上门就是。

    等这三年他可不止是打算旁观,更是为了等戚禾成长。

    林织往戚禾的伤口上洒了药粉,为他缠上新纱布。

    “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期待吗?”

    林织的手按在了戚禾的肩上,垂眸看着少年的脸。

    “迫不及待。”

    戚禾感觉到了喷洒在面上的气息,微微仰头回答。

    他的语气并不急切,放置在桌上的那只右手却握住了黑红二色编织的剑穗,缓慢地收紧。

    于平静处倾泄杀意,为少年的眉目覆上了浅淡的沉郁,在这郁色中又藏匿着近乎颤栗的亢奋。

    他们靠的极近,戚禾的眼眸虽然无法聚焦,但依旧凝望在林织的面上,甚至是唇上。

    让人无端觉得,他的迫不及待还有另一层意思。

    “可惜……若是你能看见就好了。”

    林织惋惜地呢喃,要是戚禾能看见,就能明白他眼中的意图。

    他站起身,视线从戚禾的身上划过,在某个地方停留了一下。

    戚禾微微僵硬,如果没感觉错的话,师父看的是……他的确是抱着这种想法,原来真的可行。

    第192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没由来的,戚禾认为那个叫做谢青的人,是个男人。

    那个人曾和师父那么亲密过,那个人可以,他为什么不行。

    因此戚禾今日特地没有处理练剑时裂开的伤口,仍觉不够般扩大伤势,他特地在应双他们面前换手拿剑,让他们发现这一点。

    有外人在前,师父不会拒绝帮他上药,如果只是让师父发现,或许师父会让他自己处理。

    戚禾也不太清楚他的身体会不会对师父造成吸引力,但总要试试。

    用皮相惑人又如何,戚禾可不耻于自己的手段下作,若是师父愿意,他能径直爬到床上去侍候,亲吻师父的每一寸,与其说是讨好不如说是对他的奖赏。

    因为失去视觉,戚禾对于他人视线的落点反而更加敏感,师父刚刚就是在他的脐下三存停了一下。

    这是不是说明,师父也对他有兴趣?

    只要有可能,那就足够了。

    穿上衣服回到自己房间后,戚禾的头脑彻底冷静下来,不断揣摩师父动作的用意。

    他倒不觉得怪异,师父从不是霁月光风不染凡尘的那类人,他的情绪不显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是老谋深算,擅长将人玩弄于鼓掌中。

    戚禾坐在了院内,手指抚着那张特制的棋盘,上有轻微的凹陷,可以辨认棋子落点的位置。

    未失去视力之前,戚禾学过棋,但也只是皮毛,后来会下棋是师父手把手教他辨认位置,为他讲解规则,演示棋局。

    戚禾从他的棋招学起,学的有模有样,师父虽然会夸他,但他能感觉到那种程度不够。

    师父第一次非常满意是在他一如既往地那么落子时,骗了师父一下,到关键落子处改换了位置,虽然他最后还是输了,但师父心情很好。

    戚禾落子,与自己对弈。

    随着棋子落下,他唇边的笑意越发明显。

    他忽地明白,想讨师父欢心一味听话是没有用的,要想让他满意,兴许不用太乖顺。

    师父会满意一个和他相像的徒弟,但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和他太过相似的人,那未免太没趣味了些。

    戚禾忍不住想,他的那些小动作那些小心思师父真的毫无所觉吗,如果他察觉到了他为什么没有任何表态。

    按照师父的习惯,他在等,那他在等什么?

    戚禾自然不会去向师父寻求答案,这是他要交出的答卷。

    “既然师父想看真正的我,希望这次对弈,能让您满意。”

    戚禾摩挲着白子的边缘,想着师父,落下了关键的一子。

    是夜,戚禾照旧照顾林织睡下。

    窗户半支着,因为林织是蛊师,不必担心蚊虫飞进。

    戚禾打着扇子,听着师父越发均匀的呼吸声。

    以往此时他已经离开了,今日却还未挪动脚步。

    他俯身替师父盖好被子,趁机点了他的睡穴。

    论武力或者内力,他早在师父之上。

    青年陷入昏沉的梦中,外界没有一定声响不会醒来。

    苗疆夏日炎热,为了凉爽夏衫本就短,林织让做的睡衣就更轻薄些。

    戚禾跪伏在师父的身前,上身严实,温良恭谨,磨着师父腿根的动作却算不上有礼。

    戚禾算不上是个话多的人,但他总会卖乖,将自己的心意展现,又很会道歉,愧疚之意满满。

    “师父,是不是烫着您热着您了,都是徒儿的错。”

    少年这么说着,手却按着不让人避开。

    “师父这般畏热,下次怕不是要备着冰,也不知师父能不能受得住冻,我会帮着师父。”

    戚禾垂眸,纤长的睫毛轻颤,声音格外乖巧。

    他脑海里肆意想着如何帮师父搅弄化掉冰块好让师父凉快,全然一副孝敬师长的模样。

    屋子里放着的井水是每日更换的,戚禾用帕子包着自己的,又仔细用新帕子擦干净。

    他知道有纰漏,他刻意的。

    做好这些后,他又站在原地给林织打了会儿扇子,悄然离开。

    天边吐白,林织在凉气中醒来。

    身边摆着冰盆,想来是戚禾不久前已经进来过。

    林织从床上坐起,随即视线向下。

    01:【报告宿主,我昨晚看动画片了!】

    跟着林织,01的表达能力都提高了。

    林织换下睡衣,瞧见了腿那儿一片红,轻啧了一声。

    白皙的指尖在红痕处轻点,林织没起身,懒懒地靠回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碰着。

    他起了兴致,更多是精神上。

    戚禾比他想的还要上道,竟然这么快就下手试探他。

    他倒是真的无知无觉,这种世界还真是危险。

    说不定哪天都被喂熟了,林织肩膀颤动,忍不住笑。

    “变得真是奇怪啊。”

    林织用手遮住眼睛,想到那样本应是令人厌恶的崩坏的场景,竟然觉得很好笑。

    有些期待真正的会面了,到那个时候,你将如何面对自己以爱喂养出的怪物。

    01的画面被马赛克涂满,但依旧尽职尽责地标出了任务对象的位置,提醒宿主对方正在不断靠近。

    林织毫不在意,他的声音放的低了些,不过这对于耳力很好的戚禾来说并不是问题。

    戚禾握着剑的手不断收紧,静静伫立在窗外。

    天明了又暗,转眼就是比武大会结束的第三天。

    距离放白无求离开,已经有了两日。

    林织正在写信,听见了院外由远及近的声响。

    “小禾!小禾!”严亦萱边跑边喊,跑过了垂花拱门,笑容灿烂地说,“你说的可真准!看看是谁来了!”

    林织从屋内走了出来,正好看见被曲梓珩拥着进来的青年。

    姜彦的容貌和三年前相比没有变动太多,他穿着一身白金色锦袍,手里拿着折扇,依旧是一副富贵逼人眼的大少爷模样。

    “林大哥,小禾,是我来迟了,晚了这么多天,没能看见小禾在擂台上的风采。”

    姜彦抱拳赔礼,神情歉疚。

    林织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曲梓珩捶了捶姜彦的肩膀,气愤道:“亏我们还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事,阿寻都参加了比武大会,你居然没参加。”

    “我是家中有事实在走不开,不然我肯定参加,为了赔礼道歉,今日我做东,我已经在云来酒楼订了位置,几位大侠赏赏脸吧。”

    姜彦故意伏低做小,做派逗得严亦萱和曲梓珩直乐。

    林织也笑,只是笑意并不达眼底。

    戚禾颔首,当做同意。

    严亦萱颇觉可惜:“你要是早几天来就好了,那时候阿寻还没走呢,这下又凑不齐。”

    曲梓珩道:“总有机会的。”

    今日他们好友相聚,就没喊上应双,五人去了云来酒楼最好的包厢,精美的菜品一水儿的上,看着就破费。

    严亦萱轻哼:“看在这些菜的份上,就不和你计较了。”

    重逢之时,必然有许多话要讲,姜彦边喝边和大家聊天,说明未来的原因和这三年的见闻。

    他时不时地敬酒,林织和戚禾如他的意,和时常和严亦萱与曲梓珩喝酒,没多久这两人就趴在了桌上。

    “圣子大人果然敏锐,看来我的来意瞒不过你的眼睛。”

    姜彦端坐在位置上,要这扇子和林织对视。

    他直接点破了林织的身份,也算是一种信号。

    除了寨子里的人,没有人知道林织是圣子,就连白无求他们也只知道他是蛊师。

    林织笑着回问:“听说西域人鼻梁高眼窝深有些还是绿眼睛,真是如此么?”

    “既然您清楚,那我便不必多说,只是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不若二位和我一起换个地方?”

    姜彦看着醉倒的二人,对林织进行示意。

    林织没什么意见,三人便到了酒楼后院隐秘性极好的房间里,内里已经设了雅座,上面摆着茶点。

    “听说你们打算用冰玉莲做桩交易,我的主人也很感兴趣,有意交换,不知你们有什么条件。”

    姜彦为林织和戚禾倒了茶,他的扇子放在桌上,说到主人时话语未有停顿。

    要是曲梓珩严亦萱他们在这里,看见了肯定会惊掉下巴,他们眼中心高气傲的大少爷,怎么会如此说话。

    林织:“既然要做交易,第一点当然是自报家门。”

    “是我失礼了,我的主人是如今西域圣教之主,明王海烨,他对这桩交易诚意很足,不仅可以用珍宝换冰玉莲,还会附赠当初参与戚家灭门之事的其中一人的信息。”

    姜彦特地看向了戚禾,然而并未从蒙眼少年的面上看见想看的情绪波动。

    “仅是这样?看来这株四十年的冰玉莲对你们的重要性不过如此。”

    其中一人的信息,林织可没这么好打发。

    再说他不是诚心想做交易,他要的是引出背后的人。

    赤羽门的人威胁白无求前来,圣教的人派遣姜彦过来,他要的不是这些小鱼小虾。

    “等等,作为诚意我们可以先将信息告诉你们。”

    见林织欲走,姜彦立刻起身道,事实上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林禾很有可能是戚禾,话语间也有试探之意,这两人默认说明却确实有关联,可为何一点也不心动?

    林织:“这些分量远远不够,你还是回去同你主人请示请示吧。”

    姜彦还想再拦,戚禾的剑出鞘半寸,以示警告。

    林织让人扶着两个醉鬼到客栈去,自己和戚禾回宅子。

    林织问:“答案近在眼前却被我拒绝了,不着急吗?”

    “不急,若是他们做的,只推一人出来替罪未免可笑,如果不是他们做的,他们只是一知半解,那么也没必要和他们多言,寻上赤羽门便是,何况这才两日,五日之期还没到。”

    越到这个时候,戚禾反而越冷静。

    不能着急不能盲目,他要确定自己杀的每一个人都是该死的人。

    “正是如此。”

    这就是林织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原因,不用多费口舌。

    今晚月色正好,落在地面上如同白霜,显得安静宁和。

    快走到宅子前时,林织忽地开口问:“你最近在打听一个叫名谢青的人?”

    这不是林织在诈他,而是周身的暗卫回报他这件事。

    戚禾要打听这件事不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显然是他刻意让人来向他回报这件事,最终从他口中听到答案。

    “徒儿冒昧,确实在打听,那日师父喝醉了念了他的名字,我一时好奇就……”

    戚禾有些犹豫地说,神色有些不安,像是担心他生气。

    “他是我的故交,数年前就不在人世了。”

    “我并非有意提起您的伤心事……”

    戚禾的神色沉了几分,倒是有几分哀痛之意。

    死了,怎么能死了!

    他要怎么和一个死人争?

    第193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戚禾设想过那个叫谢青的人死了,否则他怎么会从未见过,可后来他又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这些年他因为习武和师父变动了几个地方,师父从未说过祭拜友人的话。

    他想,兴许只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两人碰面通书信,可没成想,谢青真的死了。

    死在数年前,也就是师父年少时,也许是遇见他之前。

    这让戚禾心里十分不痛快,活着的人可以运作,死了他也不能追到地下去。

    “无碍。”

    林织简单答,没有多说。

    他没什么哀思,也不欲在戚禾面前多说,刺激一下即可,怀念过多恐怕戚禾得郁结在心。

    他自始至终不觉得自己念错了名字会发生多大的变故,只要他想,就能让浪一点儿也翻不起来。

    只要他随意找一个类似于‘谢青从前就喜欢在他睡觉的时候恶作剧捂住他的口鼻’这样的借口解释,戚禾也会信的。

    又不是戚禾亲眼看见他和谢青睡一块了,有什么好慌张,林织甚至颇为恶劣地想,戚禾的眼睛看不见,做到这事还挺有难度。

    林织的口吻平静,让戚禾没法揣摩他是没那么难过,还是不太愿意提及。

    可戚禾不会不提,错过了这个机会下次恐怕就不好问了,无论怎样也要试试。

    “师父的故交想来性格也一定很好,不知道那位谢前辈是什么样的人。”

    戚禾的话语里带着些惋惜,心里却希望是个老男人,也不枉他客气地提辈分。

    他心思向来重,也有些其他想法,当初师父带他走,说的原因他没有轻信,可似乎也没有别的缘由了,不过要是他同那个谢青相像的话,一切就合情合理了。

    戚禾心里微沉,并不希望如此,他不想成为任何人的影子,一想到师父可能透过他看别人,心里的酸涩嫉妒齐齐上涌。

    林织被戚禾口中的‘前辈’二字逗笑,心想着要是谢青听见戚禾这么说,白眼得翻到天上去,怎么也得讽刺一番回来。

    不过戚禾的称呼也是合情合理,他是戚禾的师父,谢青是他好友的话,自然是和他同辈,而且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谢青的确是戚禾的前辈。

    “他是个很闹腾的人,似乎一刻也安静不下来。”

    林织想起曾经,声音里带着笑意。

    戚禾听着他怀念的语气,心里发堵,不过却也松了口气,起码在性格上,他和那个人是全然不像的。

    不过说到这样的人,戚禾忍不住道:“曲大哥那般么?”

    “有些相似,却也不尽相同。”

    虽然形容上可能差不多,但在林织看来,曲梓珩和谢青是完全不同的人。

    戚禾心里却升腾起危机感,想着什么时候把曲梓珩和严亦萱之间点破,让他们这对欢喜冤家早点过到一块去。

    林织弯唇道:“他总希望我能活泼些,希望我不要为了意义去做事,因为有些事情即使没有意义也让人高兴。”

    谢青是个很会说废话的人,时常干些很无厘头的事情,只因想做就做,在心脏好了之后他的积极向上更不遮掩,林织难免被他影响。

    戚禾若有所思:“师父当年带我走,也有这个缘由在里面么?”

    林织笑称:“算是。”

    “那我也得好好感谢谢前辈了,不知谢前辈葬在何处,逢年过节我也好去供奉一番。”

    戚禾神色纯良,十分诚恳,心里想的却全是恩将仇报去谢青坟头踩两脚的画面。

    当然,也只是想想,他肯定会好好祭拜,再同地底下的死人说说话,若谢青泉下有知也可放心,师父自此以后有他照顾。

    林织哪能不知道戚禾心里所想,恐怕供奉是假,耀武扬威是真。

    好在谢青根本不存于这个世上,否则面对这种挑衅,恐怕能气活过来。

    真是太好笑了,林织全然没有心疼任何一位情人的意思,反正都是一个人的灵魂碎片。

    “他未有坟茔,没有牌位,葬于山水天地之间,不必探望。”

    林织可没打算给谢青起个坟,意思意思就行了。

    戚禾乖顺应答道:“那我便心里记着。”

    他心里却是蹙眉,这人倒是新奇,要无处不在不成。

    困惑他的事情他如今得到了答案,却也高兴不起来。

    戚禾心里盘算着如何取而代之,跟林织进了院子。

    林织照例点开了脑海里的地图,用系统提供的功能查看着附近隐藏的人。

    自从冰玉莲到手后,他这宅院周围人只多不少。

    要不是他是蛊师,恐怕就他和戚禾离开家的空档,里面都得被洗劫。

    不过今天,埋伏在他院子外的人缺少了一些。

    林织心里有些猜测,按下不表。

    今晚的月也圆,却不是什么安生夜。

    急促的奔跑声在夜里格外明显,吓得一些胆小的人关紧了门窗。

    曲梓珩醉醺醺地躺在客栈的床上,因为习武之人的警觉,感觉到声音都时候他立刻睁开了眼,下意识地按住了佩剑,走到了窗边。

    当看见窗外滚进来的人影时,他的手一顿。

    夜半,林织的院门被拍响。

    严亦萱的头发有些凌乱,想来是醉酒后躺着弄乱,并未梳妆。

    “林大哥,不好了,姜彦他……他……受了很重的伤,曲梓珩把他送到了医馆正在守着,我来叫你们。”

    严亦萱气喘吁吁有些慌乱,她并非是没见过血,只是几个时辰前一块喝酒的好友忽然生死未卜,让她有些慌张。

    林织和戚禾动身去往医馆,老大夫正在施针救治。

    “他伤的很重,被掌法拍中肺腑,身上也有许多伤,我给他输了些内力他才撑到这里,我从窗子往外望时几个人影就消失了,其他伤不好判断,但那一掌应该是赤羽门的化骨掌,十分阴毒。”

    曲梓珩沉着脸色告知了情况,他的酒早就被吓醒了。

    严亦萱不解:“他怎么会被赤羽门的人追杀,他没告诉我们惹了这样的仇家,我看了伤势,哪些人下的死手。”

    曲梓珩望向林织:“林大哥,我们喝醉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林织摇头道:“你们喝醉后我们差不多也散了,我让人把你们送回客栈后便和小禾回去,他说他有住处,我们便分开了。”

    林织不欲告知那些旧事,其中牵扯太多,十分不便。

    听见是赤羽门的人动的手林织也不意外,赤羽门的人和西域圣教因为药材之事,早已正面交锋过,不过赤羽门总是占上风,他们盘踞中原已久,自是比西域圣教的人更有优势。

    但他也没想到他们势同水火到了赤羽门的人一定要杀姜彦,他还以为他们是打算活捉姜彦。

    林织本没打算插手这件事,毕竟他们咬起来他乐见其成,不过现在事情撞到了跟前,姜彦没被抓走也没死透,那他可要趁机多问些信息了。

    老大夫医术精湛,把姜彦从鬼门关抢了回来,只是姜彦受伤过重依旧昏迷不醒,曲梓珩喂姜彦喝了药,老大夫这里不留病患,尤其是江湖中人,十分容易引来杀人之祸,曲梓珩他们理解,在戚禾的提议下把人带回了林宅。

    虽为旧友,但他们对姜彦知之甚少,眼下这个情况也只能等姜彦醒了再说。

    天蒙蒙亮的时候,01提醒林织代表姜彦的红点有移动的迹象。

    “刚醒就想着跑,我这是什么龙潭虎穴不成。”

    林织出了房门,站在暗处看着姜彦强行运气,跃出高墙。

    他并未阻拦,只是轻声叫了戚禾的名字。

    戚禾听见动静早就出来了,他明白林织的意思,悄然跟了上去。

    姜彦擦掉唇边的血,倒在了急忙前来接应他的女子身上。

    女子将他扶上了马车,马车在城里转了几圈,便朝着城外而去。

    这些动作不足以甩掉所有耳目,戚禾在暗中等候,忽地听见了一阵笛声。

    那笛声似有催魂之效,听的人头晕目眩。

    戚禾微微皱眉,运气凝神缓解。他不可封闭听觉,否则很可能跟丢。

    他想到了三年前丢失蛇云草时船上的笛声,对接应之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在笛声停时,戚禾再次跟了上去。

    如此到了夜里,女子扶着姜彦到了据点,打算为他寻医。

    谁知刚出门,她就感觉到一阵厉风。

    她下意识抵挡,但来人武功比她高强,她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姜彦昏沉中听见了声音,睁开眼却看见了蒙着眼的少年,没有血色的面庞越发苍白,看到同伴只是晕厥在一旁,他悄然松了口气。

    戚禾抬手,剑尖直指姜彦的命门。

    “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姜彦扯了扯唇角说:“少侠是不是太趁人之危了?”

    戚禾垂眸,另一只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瓷瓶,对着姜彦晃了晃。

    “这里面是我师父炼的蛊,我真不想把它浪费在你的身上。”

    戚禾语气中的惋惜不是作假,倒不是什么故友之情,只是不想浪费师父的蛊虫罢了。

    师父的东西,他都宝贝的很。

    “半刻钟,你若不说我便断了你的双手,再断了她的双手,没有手应当无法再吹笛了吧。”

    戚禾将瓷瓶收回了怀里,决定还是不浪费,他用自己的方式解决就好,少耗费蛊虫,师父就少耗些精血。

    少年陈述威胁的话语态度也十分平淡,好似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姜彦猛地咳嗽,笑说:“戚家自诩侠义之辈,后人却跟着蛊师学了十足的魔教做派。”

    戚禾知道他在激自己,眼也不眨地断了姜彦一指。

    “若是再妄议我师父,便不是这么简单了。”

    第194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姜彦吃痛,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庞更是如同白纸,因为受伤过重加上强行运气离开,此刻已经和废人没有区别。

    三年前姜彦就知道戚禾看他师父看到比任何事都重,三年过去,这种程度只增不减,让人心惊。

    识时务者为俊杰,姜彦忍着身上的痛处,声音嘶哑地开口。

    …………

    日上枝头多时,天气闷热的让人心烦意乱。

    林宅中,曲梓珩和严亦萱都有些焦躁。

    他们清早过来看姜彦的情况,却从林织口中得出人走了的消息。

    曲梓珩是不信林织会诓骗他们,正因如此他们才更不明白,姜彦到底为什么惹的赤羽门对他下死手,又为什么一声不吭地离开,这般来去匆匆,十分奇怪。

    他们又急又气,觉得姜彦根本没把他们当朋友。

    “也不知小禾什么时候回来。”

    曲梓珩望着门口,希望戚禾能带回姜彦的消息。

    林织摇扇道:“不然你们先去做自己的事,有消息了我给你们传口信。”

    他没有跟着戚禾一块离开,不仅仅是为了曲梓珩和严亦萱,五日之期还没到,他自是在这儿不动。

    严亦萱说:“我没什么事要做,我就在这里等着。”

    “梓珩门派中的事呢?”

    曲梓珩道:“已经差不多了,虽然我还不知道叛徒是谁,掌门没说,让我们不必担心,只是掌门似乎还有事情要处理,一直在这里没离开。”

    林织了然,五日之约云虚道长也知晓,他留在这里也是一种无声的震慑。

    既然曲梓珩和严亦萱没有心思做别的事,林织也让他们在这等着了。

    很快到了晌午,在他们用饭之际,林织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

    他前几日听云虚道长说了那些话后,就派人去查探西域圣教的消息,如今有了回信。

    将信纸上的内容看罢过后,林织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小禾,你回来了!追上姜彦了吗?”

    严亦萱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林织将信纸放在火盆里烧了,走出了房门。

    戚禾对着严亦萱摇头,答:“未曾。”

    “有人接应他,我追了一段路,还是没有追上,便回来了。”

    “这个姜彦在搞什么啊。”

    严亦萱担忧又急躁,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自然知道好友有事瞒着他们,这种滋味并不好,可他们总不能不管。

    曲梓珩和严亦萱问戚禾要了跟丢的位置,决定再沿路找找。

    “林大哥,小禾,改日再会,若是有急事,寄书信到七星门便是。”

    曲梓珩抱拳,严亦萱也同样这么说,两人带着武器匆匆告别了。

    没了二人,院子里一下安静下来,林织知晓戚禾有事要说,带他走进了屋里。

    “师父,我追上了姜彦,问到了一些东西。”

    戚禾将一路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林织,略去了如何威胁姜彦的这一段,从姜彦的口中他得知了十分关键的信息。

    “姜彦原先是赤羽门的暗棋,同样是西域圣教放在中原的暗线。”

    先前他们一直认为是赤羽门与西域圣教争夺药材,事实并不尽然,其实从一开始这就是西域圣教内部斗争。

    西域圣教在五十年前的战争中落败,并未所有人都离开,还有些旧部留在中原等着再次里应外合。

    赤羽门吸纳了这些人,或者说这些人自愿为赤羽门效力,就是为了暗中发展西域圣教的势力。

    姜彦就是藏匿在赤羽门中的西域圣教之人的棋子,明面上伪装成正道人士。

    三年前,西域圣教内部出了乱子,圣教易主,老教主死了,新教主海烨夺权,自号明王。

    圣教势力自此一分为二,域外基本效忠于明王,而中原发展的势力却效忠于死去的老教主,两拨人自然势同水火,彼此都想吞吃对方的势力,只是圣教旧部久居中原,拿被攻陷的大本营无可奈何,明王的手一时半会儿也伸不到中原。

    姜彦是旧部势力,但他不甘心一直被控制,因此另投新主。

    蛇云草的确是赤羽门要搜寻的东西,只不过这个任务不是交给姜彦,姜彦收到了明王的命令,自告奋勇执行这个任务,和明王的其他部下在赤羽门反应过来前拿走了蛇云草。

    因此在旧部看来,姜彦是个叛徒,这次看见他现身那些人便打算清理门户。

    “姜彦应该没有隐瞒了,他说圣教的暗线众多,他不知其他暗线的身份,但可以确定他们存在于各个门派中。”

    林织道:“和我调查的内容倒是没有出入。”

    探子回报,三年前圣教易主,新的圣主明王乃是老教主不受宠的妾室所生,之前一直不知所踪,三年前忽然出现,年纪轻轻却魔功大成内力深厚,打败了老教主登上了教主之位。

    他的手段堪称雷霆,任何对他不服的人都死于他的剑下,因而将圣教上下收拾的服服帖帖,不久后他开始派人去中原搜寻药材,没多久赤羽门也开始搜集药材,两方开始争抢。

    林织点了点桌子:“看来情况已经很明显了。”

    戚家事发之时,海烨还不是明王,那只可能是圣教旧部所为,明王用一人的信息来交换,说明他很可能连旧部中的主事人是谁都没弄明白,否则早早就上门联手了。

    戚禾低声道:“师父可曾觉得有些熟悉?”

    林织颔首:“自然熟悉,可以说是一般无二。”

    年纪轻轻内力深厚魔功大成,又搜集药材,海烨不仅服用过药丸,甚至知道药方,就像戚禾一样。

    海烨今年二十一,比戚禾大四岁,在他两岁的时候阎三更才死,一个是西域教主之子,一个是西域圣教出身的药师,加上海烨一直行踪不明,他们可能有过直接交集。

    药方的事情暂且搁置不提,如今已经可以确定制造戚家灭门惨案之人就是西域旧部势力,他们大多数存在于赤羽门中,在五十年里对其他门派也早有渗透,连身为暗线的姜彦都不知道其他暗线的身份。

    海烨都不知道旧部势力的主事人,他们想要拿到当年犯下灭门案之人的名单恐怕不是什么易事,不是难度大,而是不想有任何一个漏网之鱼。

    林织脑海里忽然出现了白无求说过的可能是血蔷薇的蒙面女人,心里有了考量。

    林织想和戚禾嘱咐些什么,却发现他的神色不太对劲。

    戚禾的眉心紧皱,看起来不太舒服。

    “你怎么了?”

    “在询问姜彦的时候,和他同行的女子出手,我并未感觉到太多异样,他们有人接应逃之夭夭,我并未继续追,在路上又遇见了守在我们宅子外的人,杀了他们后我便回来,未曾受伤。”

    戚禾也觉得古怪,那女子暗算他时将针刺进了他的皮肤里,针头乌黑显然有毒,他的气血有些紊乱,但很快就在他运气后不适消失无踪,他身负内力加上寻常毒素奈何不了他,他便没太放在心上。

    那些本是追杀姜彦的人见到他后便朝着他下手,交手中戚禾并没有吃亏。

    如今气血又再度翻涌,他用内力压制后风平浪静,可忽地猛烈反噬一般,让他有些难以喘息。

    戚禾看不见自己的模样,林织倒是看的一清二楚,戚禾的面庞乃至脖颈都泛起了红。

    在气血翻涌后戚禾忽地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扶住了冰冷的屏风边缘,有些无措道:“师父,似乎是情毒。”

    这不是戚禾刻意为之,他没想过那个女子针上竟然抹的是媚药而不是毒,不过这药古怪的很。

    先前两次都不显,第三次来势汹汹,戚禾已然有些燥渴,头脑微微晕眩。

    戚禾似乎嗅闻到了师父身上传来的甜香味,越发混乱。

    林织不语,虽然手段老套了点,但是也不是不管用,他这边思量着给多少甜头,却见戚禾忽地摘下眼上白绸,握着一端用牙齿咬着绑住了自己的手。

    “师父,帮我要桶冷水,以免我一会儿失控冒犯了您。”

    因为热意戚禾的面上浮现些许汗湿,一双灰蒙的眼几乎被烧红。

    戚禾发现他越想压制,底下的玩意就越高昂。

    耳边的声音变得有些嘈杂,渴望催促着他咬住眼前的青年将他据为己有,握着他的腿揉开他的嫩处,在最深处留下烙印。

    戚禾不是什么君子,绑着自己催促林织也不是为了什么师徒之情,诚然是有些博好感的成分,但更多的不愿是戚禾不想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要了师父。

    他可以清醒地在夜晚点了师父的睡穴,但绝对不能在意识不清地时候凭本能做事。

    他要时时刻刻记得清清楚楚,否则哪怕是自己他都一并恼恨嫉妒。

    戚禾这么想着,身体却似乎在与意志背离,他轻而易举地挣脱了束缚手腕的白绸,布帛碎裂的声音响起,碎片飘摇坠落,他伸出来手却不是摸向林织,而是眼也不眨地卸了自己的右臂。

    剧烈的痛楚让戚禾清明了一瞬,然而这样还不够。

    “师父,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分毫,即使是我也一样。”

    戚禾的神态并不清明,甚至带着几分狂热的痴态,可他面上依旧带着笑,语气温和。

    清醒的他只知道疼师尊,可他要是神志不清,恐怕会失了分寸,将那些妄想尽数倾泄,拘着师父让他只能留在床榻上,让他穿着苗疆的衣服或是不穿,逼着他哄骗他无所不用其极地让他炼制情蛊。

    可是这样不行,这会惹怒师父,他会得不到他的心。

    这绝对不行,他不允许。

    第195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师父,别担心。”

    少年反复呢喃着,还完好的左手却握住了林织的手。

    戚禾的理智岌岌可危,不仅是为了让师父放心,也是在给自己种下暗示。

    他清楚按照他的武功,除非师父立刻用蛊将他弄死,否则就算是折磨他,他也会毫不顾忌痛楚将师父按在床榻上。

    他的面上红意过甚,锁骨那片的肌肤也呈现相应的红。

    无神的眼眸没有焦距,却精准地望向了林织的方向。

    混乱、亢奋,游走于失控的边缘,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

    他握着林织的手极紧,将他禁锢。

    “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别赶我走。”

    戚禾将林织的手放在他的面庞上,喉结滚动。

    他脱臼的右手极为不自然地垂落,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痛楚。

    “师父,你心疼心疼我。”

    戚禾胡乱地蹭着林织的手,像是讨要怜惜的犬类。

    他嘴里虽然恳求着,可动作全然是防备着林织离开。

    戚禾显然已经快被逼迫到尽头连最后一丝清明都不剩,可他依旧呈现着乖顺的姿态,可他的疯狂在皮相之下已经无法遮掩,那是完全相悖却又极为和谐的情态,叫人心悸。

    林织的手腕被攥的生疼,他的眉宇却舒展着,在戚禾卸掉手臂对他笑着的时候,他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精神上的极致餍足感虽然只有几瞬,却又足够让人欢愉。

    林织先前总觉得差点意思,如今倒是品出了自己养成的小孩想要侵犯他的乐趣。

    他本只打算给点甜头,如今也意动了。

    “我当然心疼你。”

    林织抚着戚禾滚烫的面颊,拇指拭去了戚禾鼻尖上的汗珠,看着他动情的模样。

    瞧瞧,多可怜。

    他轻叹着,嫣红的唇瓣却持续上扬。

    “师父,我好疼。”

    少年的唇紧紧抿着,不知说的是手还是其他地方,烧红的眼眸带着若有若无的湿润,隽秀眉眼间满是隐忍,却也惹人怜惜。

    林织的左手按在了他受伤的地方,想要用右手一并用劲时却遭到了阻碍。

    戚禾唯恐他松开手要走,不愿放开他的手。

    林织轻声道:“松开。”

    他并不是命令,因而也没有太过不近人情。

    若是戚禾清醒着,一定能感觉到他师父对他有多心软,可惜他此刻已经混沌到无法辨别话语的情绪,有些委屈的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他抬掌想要拍向自己来维持清醒,林织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化了他的内劲。

    “老实点。”

    林织呵斥,带上了师者的威严。

    他可不想戚禾一身伤,不管是出于情感还是他们如今的处境,戚禾都最好不要受伤。

    戚禾下意识地不动弹,纤长微翘的睫毛颤动,越发显得乖顺,可他那让人无法忽视的滚烫却写满了噬人。

    林织接好了戚禾的右臂,下一刻便被抱着。

    戚禾在夏日向来微凉的手滚烫,少年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顺着衣襟探入,因练剑而出现的薄茧有着轻微粗粝感。

    林织虽然也有感觉,但可没打算让戚禾这么硬上。

    他的内力不如戚禾,就算点他的穴也会被很快冲开,林织正准备用蛊控制他的时候,却嗅闻到了血腥味。

    林织抓住了戚禾的头发,强迫他的抬头,戚禾的唇边漫出血色,神色看起来比刚刚更加痛苦。

    “师父……不对……”

    戚禾断续地说,又吐出了一口血,染红了林织的衣襟,又全凭本能地蹭林织。

    林织立刻探了他的脉象,内里一片混乱,不似平常的情毒。

    他微微皱眉觉得自己大意,哪会有人暗算只用媚药,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织倒没阻止戚禾碰自己,拉下了幔帐,吹响了口哨。

    两短两长的暗号为紧急召令,立刻有人推门而入。

    “让昭芸过来。”

    昭芸是几年前为林织所救的医女,虽然不是出身碧源山庄,医术却完全不输碧源山庄的老大夫。

    他虽擅长毒却不擅医,所以将人一直留在身边。

    滚烫的吻落在林织的心口,濡湿啃噬感让林织的唇瓣微张,他摸着戚禾的长发,轻柔地安抚着他。

    戚禾的意识不清,在感觉到有其他人靠近时搂紧了怀中人的腰肢,领域被侵入的不悦感让他散发出杀意,他下意识地想去摸自己的剑。

    凛冽阴狠的杀意让提着药箱匆匆前来的昭芸下意识的一僵,忍着恐惧看向床榻,白日里幔帐垂落,没有光影之差让她看不太清内里的情况。

    她声音略颤地说:“主子,我来了。”

    林织却没有第一时间应声,正忙着哄小情人。

    他丝毫不介意戚禾唇内残留的血腥气味,亲亲他让他安分些。

    昭芸虽然武功弱却也能听见厚实纱帐内传来的轻微声响,她虽然不知是什么,却莫名有些心跳加快。

    一会儿后纱幔内伸出了一只手,那并非是属于青年白皙纤细的手,更加宽大,不似女子。

    那只手似乎想收回去,昭芸看见了主子的手按在了那只手的手腕处,指尖向前抵住了手掌,轻轻摩挲了几下,那只想要收回的手便安分下来。

    明明只是两只手,却看的昭芸忍不住用手扇风。

    “替他探脉。”

    青年的话唤回了昭芸的思绪,她连忙向前诊脉。

    有陌生人的手指搭在脉搏上让戚禾十分不适,他下意识想要收回手,却被摸着要命的地方,青年的手指柔软,让他顿时一僵。

    “乖乖诊治,别动。”

    林织空出的手按着戚禾的小臂,微微仰着头任由戚禾亲他。

    昭芸专心诊治着,不一会儿给出了答案。

    “他应当是中了问缘派的天地合欢。”

    昭芸收回手,又给自己扇了扇风。

    提起问缘派,大多数人不是厌恶而是鄙夷,再夹杂点羞涩,这里是最大的情药生产之地,他们的势力包含各个地方大大小小的青楼,功法也多半是通过交欢,最为邪门的功法乃是通过这种方式吸取他人的内力,加上门派作风,所以是除了赤羽门之外的又一魔教。

    他们的教义乃是主张天地合欢,以教义命名的药的威力自然是情毒之最。

    昭芸解释了药的效果后,未免有些担忧主子能不能撑得住。

    这种药药效极为猛烈,必须要不断将药效散发出去,否则积在体内便会精血逆流,她所接触过的病例,中过这种药的人找了九个女子,最后过于亏空养了三年。

    这也是这种药的歹毒之处,要么死要么半死,若不是身强体壮之人,会在半途中没命。

    林织闻言眉心皱起,他现在只是肉体凡胎,不是鬼也不是妖,未必能撑得住,可要让戚禾找别人更不可能。

    林织谨慎地询问:“中了这种药的人可会吐血?”

    戚禾说了不对劲,以防万一他要再问问。

    “吐血?通常而言不会,只是会因内力压制而蔓延速度更快。”

    昭芸有些疑惑地回答,为了避免误诊,她只能不顾事态紧急再诊脉一番。

    林织按着戚禾的后颈,并着腿让他舒缓些。

    昭芸静下心,这次把脉的时间更长。

    她的脸色忽地一变,声音急促道:“不对,主子,千万不可行房中事,这不是天地合欢,而是一种以天地合欢十分相似的毒,我不知这种毒的名字,但听我师父说这种毒与天地合欢截然相反,一旦交合,中毒者会立刻因血液逆流而心脉衰竭而亡。”

    这种毒更是可怕,不断催人失去神智,却又不许行事。

    林织沉下眉眼,面上时常带着的笑意也尽失,好在戚禾发现了异样,他还没做到最后。

    “如何处理?”

    昭芸定了定神仔细回想后说:“泄三次排出些许药性后,需喝药施针。”

    “你去煎药,我会派人叫你。”

    昭芸称是,没有多留,如同来时那般提着药箱匆匆离开。

    没了外人,戚禾不再戒备,那张如同山水墨画般的面庞透着欢欣。

    林织轻啧:“怎么这么没福分。”

    如此这般,倒是让他更怜惜了。

    思及下毒之人,他的神色有些阴冷。

    厚实的幔帐挡了天色,让世间陷落昏昏然中。

    碰撞间本应被触碰的地方被擦过,引得林织越发有念想,可惜不能落到实处。

    林织向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也不会去殷勤伺候他人。

    事得做,他也得高兴。

    天星被林织留在了冰玉莲处,他练的另一只红色蛊虫在他的驱使下从银铃中飞出。

    蛊虫可以从伤处也可以从口鼻的窍门处进入,林织还想亲戚禾,所以在戚禾的手腕上划了个小口。

    戚禾茫然间不解,却也没有丝毫抵触。

    戚禾的手很漂亮,握着剑的时候赏心悦目,如剑般直指人的柔软处也叫人动心。

    他凭着本心勾画,林织微微昂首,浓丽漂亮的眼眸流出情态,墨发如瀑披散。

    戚禾有些急躁,比起手本心更想用其他地方。

    银铃无风自动,蛊虫吐出令人麻痹的毒素,让戚禾身体僵硬。

    “我动不了了。”

    戚禾有些着急,委屈地向师父告状。

    “戚禾,听话,动手。”

    林织的声音微哑,未曾怜惜徒弟的苦楚,他的手指在戚禾的右手上点动,仅仅救了他这只手。

    戚禾自幼习刀,之后的剑法也都是以右手为主。

    他的左手也使得,虽然同样灵活,但右手还是要更为擅长些。

    只要是师父说的话,即使是浑身如同被火灼烧毫无清明,戚禾也是听从的。

    他瞧不见,只是听着,闻着,心跳也越发急躁。

    昭芸在药房忙碌,收到消息时拿着针包和药赶了过去。

    幔帐拉开时,当她看着床榻上的少年,惊骇的险些掉落手里的针包。

    她未曾想过,另一个人竟然是主子的徒弟。

    这种惊世骇俗的师徒之情若是让人得知,恐怕要为天下人所唾。

    不过昭芸又很快觉得不是太意外,她总记得每一次她离主子很近时那股寻不到来源的阴冷感。

    她也怀疑过,可少年给人的感觉乃是如春风般的翩翩少年郎,她没有多想,但总下意识地离少年远一些。

    她不过是离得近了些都被看的浑身发毛,要是少年知道他师父床榻之上有其他人,恐怕会毫不犹豫地杀了。

    林织将药给戚禾喂下,看着旁边出神的医女,淡淡道:“施针吧。”

    他不用哄着,蛊在还戚禾的体内他未取出,戚禾动不了。

    昭芸和他的目光对上,不敢多看,拿出了针。

    她想主子也是乐意的,那就好。

    林织用湿帕子擦着手,想着一会儿沐浴漱口。

    第196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被施针的戚禾很快安静了下来,白玉似的面庞虽然仍有红晕,神色却没有刚刚那么痛苦。

    一直等到昭芸拔完针,林织才从他身上取出了蛊虫,喂了他一粒解毒丹。

    做完这些后,林织才去了浴房。

    口中咸腥的气味不散,让林织洁了几遍齿。

    他倒也不算帮戚禾亲了,只是用戚禾的手寻乐后,他没有太多精力,偏偏第三回戚禾久久不交代,他便碰了几下,加快进度。

    要不是知道戚禾已经被药效逼的万分痛苦,他会以为戚禾是刻意在那时候交代的,险些呛着他。

    即使他立刻反应了过来,还是下意识吞进去了点,林织漱口后吐出水,倒也不觉得介怀。

    他对这方面向来坦然,和情人相处这么久,也没有什么别扭。

    林织解了有些弄皱的衣衫,步入了木桶中,浸泡在温热的水里。

    01在他脑海里欢快地说:【宿主,我们的任务是不是快要成功了!】

    都到这一步了,他们应该要在一起了!

    林织对01的话表示肯定,心里想的和01倒不完全一致。

    他若是现在点头和戚禾在一块,倒也不是不行,但会略显生硬,毕竟他之前的准备在那里,就这么答应戚禾的求爱,未免太显得他先前的准备都是无用功。

    他们之间倒也不是差了什么契机,只是就他们的性格而言,谁也不是直率的人。

    如果他利落地答应,不仅仅是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戚禾聪慧又了解他,想必也会觉得有些微妙和古怪,他必然不会将疑问表达出来,积压在心中,何日会将问题显现不得而知,但这样不利于他的目的。

    林织看着水面上因为他的动作而出现的涟漪,轻笑了一声。

    和性格相近的人玩恋爱游戏就是如此,他们对彼此的想法心知肚明,这样林织不免期待起戚禾会怎么应对。

    林织的手靠在了木桶边缘,撑着面颊,水珠从他的指尖淌落,那双漂亮的眼眸微微弯着,透着兴味十足又无害的情态。

    从浴房沐浴更衣回去后,床上的戚禾已经醒了。

    他按着额角,面对林织时神色有些茫然,几个瞬间后他变得又羞赧又不安。

    “师父,我应该没有冒犯您吧?”

    戚禾问的有些小心翼翼,他的眉眼不自觉皱着,那是对自己的不满。

    “我记得我卸了右臂,之后便一片混沌。”

    少年按着太阳穴,似乎因为回忆不成,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充满了紧绷感。

    不记得了?林织眉眼上扬,并未多言。

    “你中的并非一般情毒。”

    林织没有详细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解释了他的异状。

    听见毒效,戚禾的面色冷了几分,周身的气压骤降。

    “我本不打算杀他们,毕竟也算不得我的仇家,也没有生死过节,问完话打算放他们走的时候,那女子偷袭了我,我还了她一剑,他们二人跌撞着逃跑我便没再追,若是下次再遇见……”

    戚禾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意味已经很明显。

    虽然他知道对方是误以为他有杀心,可他若是要下手何必只是打晕,而且对方下了这样的死手,梁子便结下了。

    如果下的只是天地合欢,他倒还要多谢成人之美,自然不会计较,可竟然是截然相反的东西,好在师父足够谨慎且医师医术好。

    林织道:“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你先去沐浴一番,之后再喝药。”

    戚禾点头,拢好了衣衫起身。

    他的背影远去,01有些干着急道:【宿主,他好像不记得了,怎么办?】

    01颇有些心痛,大有一种白菜白被拱了的感觉,任务对象怎么能吃了不认账啊。

    林织十指交握,徐徐道:【这招以退为进倒是不错。】

    如同他设想的那般,戚禾是个聪明人,足够了解他。

    有来有回,这才有意思,一眼望得到头的地方,又有什么趣味。

    01反应过来说:【也就是他没有忘记!】

    林织笑笑:【或许吧。】

    宿主的回答又让01有些迟疑了,不过它很快就抛到了脑后不想。

    它可以永远相信宿主!

    它不用担心自己不聪明会被宿主嫌弃,宿主说就喜欢它这个可爱的样子,哎嘿嘿。

    01有预感,自己接下来又可以有很多动画片看啦。

    还有些湿意的浴房里,戚禾从容地解开了衣衫,却没有着急进入水中洗去一身的味道,而是抬起了右手,嗅闻着快要消失不见的甜腥味。

    虽然出生起就被以侠义之道教养,但戚禾觉得自己恐怕没多少守礼之心。

    对师父的心思尚且懵懂时,他就不喜欢旁人靠近师父,不喜欢师父对别人有过多的注意。

    当他察觉到自己的心思时,其实有过瞬间的挣扎。

    他怎么能爱上他的师父呢,他应该敬他尊崇他,以弟子之礼守在他的身边。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忍着,同他远离,让别人靠近他。

    他何止是爱上,他还想以下犯上据为己有,师父待他那般好,又那么纵容他,那种过界的纵容与引诱无异,养大了他的野心。

    戚禾含着指尖,回想着柔嫩的触感,恨不得以唇舌替之。

    这便是师父对他的试探给出的答案吗,戚禾走进了水中,摸了摸右臂,眉眼带笑,他知道,师父向来吃软不吃硬。

    毫无虫鸣的小院里,林织坐在亭子内,将血滴入瓷瓶中,给新炼成的蛊虫喂食。

    他看着内里躁动的虫子,轻轻晃了晃瓶身,示意它稍安勿躁。

    到了约定的第五日,清晨院子里传来一声闷响。

    林织换好衣服出去时,戚禾已经在那里了。

    只是他看不见,只能偏头问道:“师父,是什么?”

    他心里有大概的猜测,只是不能确认。

    林织看着熟悉的人影,将人翻了过来。

    “白无求。”

    老头因为醉酒而常年布满红晕的面颊如今青白,眼睛瞪的极大,气息已绝。

    他死了,却不是因为林织的蛊毒。

    转瞬间院内出现了数道气息,朝着林织和戚禾袭来。

    林织布置在暗中的人同时现身,戚禾拔剑攻了上去。

    林织退到了亭子里,没有催动银铃,而是拿出了一支短笛。

    乐声短促尖锐,十分古怪。

    向他袭来的人心中惊骇,立马后退了几步。

    只见清幽的小院里不知从何处爬出了蜘蛛,角落亭柱屋檐上盘着各色的蛇,不论毒性,光是从视觉上就让人头皮发麻。

    在这里盯梢许久的人完全不知道这院子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多虫子,即使他们带了药粉似乎也无济于事。

    在笛声的驱使下,密密麻麻地毒虫蛇蚁朝着敌人涌去,小半部分盘旋在亭子的周围护卫。

    细小的黑色蜘蛛与蚂蚁顺着鞋面不断往上爬,钻进衣服的缝隙里啃咬。

    惨叫声声,那些人不仅动作受限心神也受到了干扰,乱了阵脚,戚禾持剑于其中,势不可挡。

    有人知道应该先攻亭子,阻止蛊师控制毒虫,可亭中吹笛的美人眉眼带笑,周围毒蛇吐信,色彩鲜艳的硕大蜘蛛静静地爬在他的手背上,邪异又毛骨悚然,叫人不敢靠近。

    不消一刻钟,来袭的数十人便倒在了地上。

    林织留了一个活口,其他的让人处理了。

    在笛声下,毒虫们如潮水般退去,又隐没在了宅院与屋檐阴影里,死掉的虫尸铺在地面上,如同灰烬。

    即使是暗卫们也因为这一幕而浑身不适,他们先前知道这里有毒虫,主子也提前给他们服用了解毒丹,但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戚禾封住了这人的穴位避免他逃跑,将他带到了亭子里。

    外边日头大,自然不能让他师父晒着。

    “我要第一堂堂主血蔷薇的全部资料。”

    林织根本不用问他是谁派来的,血蔷薇用白无求的尸体作为答案,杀人夺宝的意图十分明显。

    赤羽门的门主神秘,这位第一堂的堂主现身也不多,大多数事情是由第二堂堂主出面,包括当初蛇云草的事情也是以他的名义,所以林织能得到的关于血蔷薇的信息有限。

    林织留的这个活口是个三四十岁的瘦高个,是那群人里武功最高的一位。

    他并没有被毒虫咬到,那些虫子刚近他身就被他用剑气绞碎成粉末,但也因为不断靠近的虫子注意力分散,很快落败在戚禾手里,受了重伤,此刻他穴位被封,无法轻易动弹,坐在地上颇有些狼狈。

    他舌下藏的毒林织在捉到他的时候就让人取了出来,避免他自尽。

    男人听见林织的话没抬头,显然不打算配合。

    林织拿出了瓷瓶,拔开了塞子,从里倒出了虫子。

    他炼的蛊虫大多有翅,方便驱使,但偶尔也会有这种无翅肉虫,毒性要更加猛烈些。

    林织没有浪费口舌进行威胁,这种人不知见了多少血,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撬动心防的人。

    男人的身上有伤,青黑色的蛊虫嗅闻到了血肉的味道,更加兴奋。

    男人看着蛊虫往自己血肉里钻,瞳孔放大,但依旧没有吭声。

    林织坐在了椅子上,用扇子扇风。

    戚禾站在他的身侧接过了他手上的扇子,另一只手递到林织身前,低声道:“师父握着我手腕,凉快些。”

    戚禾不说掌心,一是目的太明显,二是担心和师父交握手心会烫以至于冒出汗,让师父不舒服。

    他将衣袖向上拉了些,露出了手腕,等林织放置上去。

    如此,早已超了师徒界限,不过他们之间又何止这些。

    夏日林织的掌心高热,触及到冰凉肌肤眉眼舒展,笑盈盈地看着地上的男人因为蛊虫开始发抖。

    这种蛊的蛊毒极为阴寒,哪怕是六月天,也让人如坠冰窟。

    握着的地方被掌心的温度所染透,林织自然地将手向上碰,寻觅其他冰凉的地方。

    戚禾的身体微僵,袖下温热柔软的手正顺着他的手腕触碰到了小臂,让他一阵失力。

    地上的男人蜷缩着,挣扎中看见了软椅上的青年几乎靠在了少年的臂膀上,少年衣袖勾勒出手指的形状,虽无任何裸露,却难掩扑面而来的过界的情色。

    原来这对师徒竟然是这种令人不齿的关系,难怪这个蛊师会这么竭尽全力地帮戚禾复仇,师徒断袖之情,若是将这个消息一并宣扬出去,他们的名声一定会更臭,可他恐怕没有命走出这里了。

    男人稍显凄厉的惨叫惊动了屋檐上缠着的蛇,林织微微蹙眉,戚禾虽然看不见,不过无需林织开口,他便上去点了男人的哑穴。

    林织懒散地靠着,想着云虚道长最好不要此刻登门,否则他这魔教作风真是遮掩不住了。

    第197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赤羽门人的嘴比林织想的要难撬开些,不过这也是时间问题。

    在得不到终结的漫长折磨中,到最后只会有解脱这一个想法。

    林织让人看好他,去看了白无求的坟。

    他让人买了棺材把白无求下葬,他不知道这老头的故乡,就埋在了这里,坟上的最后几把土是戚禾添的,他们好歹师生一场,戚禾烧了纸钱放了贡品。

    戚禾低叹:“也不知道他徒弟是否还活着。”

    白无求被赤羽门以白有求的性命要挟,如今白无求死了,白有求也不知下场如何。

    林织并未回答,因为这个答案他们都心知肚明。

    江湖残忍之处就在于此,昨日相见的人,可能转瞬就没了性命。

    时间快到正午,周围的草木被晒的有些没精打采。

    林织回了宅院里,暗卫低声回报:“方才云虚道长来过,只是您还回来,他便留了口信。”

    云虚道长听闻了林织他们遇袭,特地赶了过来,却发现事情已经结束,他再次留下话,表示相关的事情可以随时去七星门找他,他门派中还有事情要处理,需要返回。

    林织颔首表示明白了,云虚道长不太放心,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几天。

    事实上对付赤羽门林织并不需要他出手相助,只是关于药方,还是需要他帮忙。

    小院经过收拾,很快恢复了原样,只是空气中还带有些许血腥味。

    林织到了卧室,拿出了暗格里的盒子,看着内里的冰玉莲,这东西不易携带,拿在路上不太方便。

    他摸着瓶口不易被发现的天星,给它喂食,安抚了一下它,而后将东西放在了隐蔽处。

    他暂时不打算离开这里,也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其他人这个信息。

    冰玉莲就在这,他们要杀的人也在这,如果需要,那就上门自取。

    写好信件后,林织派人送出,去往了昭芸处。

    昭芸在帮戚禾诊脉,查看他体内情毒消失的情况,也在观察他的眼睛。

    戚禾轻声问:“还是查不出来什么吗?”

    戚禾的指尖不自觉按着掌心,等待着答案。

    昭芸有些不忍,还是如实回答:“和之前一样,并无瘀堵现象,我查不出来缘由。”

    戚禾点头,又问道:“这毒可会反复?”

    昭芸想了想说:“不会反复。”

    “那会有什么残余的效果么,比如更容易情动?”

    戚禾的态度自然,像只是在询问。

    昭芸想到了他和林织的事,忍不住咳了几声,有些犹豫答:“可能会吧。”

    她对这种毒的了解来源于师父的经验传授,何况毒与药在每个人身上出现的情况可能都不动,昭芸身为医者不能妄下断言。

    “多谢。”

    戚禾起身,并未系上白绸,朝着庭外走去。

    林织站在廊檐下看着他走过,并未出声叫住。

    少年却在靠近他时加快了脚步,对他露出了笑。

    “师父,外边晒,怎么出来了。”

    从他们相遇起,戚禾便眼盲不能视物,可他的出现,戚禾从未错漏一次。

    林织问道:“身体怎么样了?”

    戚禾面上的笑容更明显些,原来是出来寻他。

    “没什么大碍,但药性可能会有些残余,我用内力即可压制。”

    林织听到他后面那句话似笑非笑,领着他进了书房,商量接下来的事。

    为了避免赤羽门派大量人手前来围剿追杀,他们需要尽可能多地将人手布置到周围,林织已经安排了一批人入城,第二批人正在赶来。

    等他掌握了第一堂相关的信息,就可以为直捣黄龙做准备。

    敌静我动,敌动我静,不外如是。

    戚禾没有任何异议,师父的安排总是很周全。

    虽然有把握,但林织没有掉以轻心,仔细思虑着自己的安排。

    次日清晨,睁眼没有在房间里看见戚禾的林织有些微惊。

    除了有要事的时候,这么几年他已经习惯了日日睁开眼就能看见戚禾,今日戚禾不在,难免让他精神有些紧绷,立刻让系统查看戚禾的位置,

    01:【宿主,任务目标在他的房间里。】

    林织有些疑虑,洗漱过后到了戚禾的房外。

    戚禾的房门只是虚掩,靠近时林织听见了若有若无的声音。

    林织了然,放下了心里的担忧,他并未推开房门,只是透过缝隙看着少年的侧颜,以及他握着的玩意。

    少年身材颀长面如冠玉,按理来说应该哪儿都漂亮,可偏偏那未熟之处却颜色略深,与之形成反差。

    戚禾微微低着头,喉结因吞咽而上下滚动。

    他的面庞依旧清俊,因为爱欲覆上一层噬人的冷淡,上下动作缓慢又漫不经心,五指张开又合拢,念着林织的名字。

    大逆不道的直呼其名与尊崇敬爱的师父之称交杂,落在人的耳膜中,融进血液里。

    这是他无声又放肆的引诱,拙劣又精明的陷阱。

    林织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向来明白何为愿者上钩,弯唇用眼眸品尝着盛宴。

    林织向来受用他人的讨好,若是合心合意更是会在心上浓墨重彩地勾上一笔,这些乃人之常情,没什么不好意思。

    他们谁都没点破这件事,彼此心照不宣。

    …………

    出乎林织意料的是,除了那天清晨派来的一波人,赤羽门没再有动作。

    这很反常,无论是从哪方面想,都很反常。

    林织调查过,最近可没有新的四十年以上的冰玉莲的消息。

    不过也有好消息,被林织种下蛊的男人,在第三天后终于松口,吐露了他所知道的消息,林织没打算放过他,这种人手里沾了不少无辜之人的血,可没什么可怜,这人也没求饶,反倒是求个痛快,直言若是堂主知道他透露了消息,无论他躲到哪儿都不会放过他,还不如去阴曹地府。

    与此同时林织还收到了明王海烨的书信,对方表示想和他合作,无论是冰玉莲的事还是其他的事。

    有言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点永恒不变,不过林织没打算就这么答应,信件来往下,双方约定面谈。

    日子还没定好,江湖上便出了新的热闹事。

    一是这届武林大比第一名的师父,是蛊教的圣子,这个徒弟应该也是蛊教的人。

    这个消息不知道是谁放出,很快便传遍了江湖,大家对蛊教的态度向来厌恶,连带着对师徒二人也议论纷纷。

    第二件事便是钦鹤谷要举办洗剑大会,广发英雄帖,邀请各路英雄豪杰参加。

    林织的宅邸前,也收到了两张邀请贴,名字分别是‘林织’与‘戚禾’。

    第198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当林织念出名帖上的名字后,戚禾并未开口询问。

    这就是个明晃晃的圈套,在问他们要不要跳下去。

    林织:“原来这么几天没动静,是做这件事去了。”

    洗剑大会的筹办不是一两日的事,但若是有心加急去办,四五日也足矣。

    想必在白无求失手之后,赤羽门就在着手盘算这件事了。

    不过这其中倒是有些奇怪,当初钦鹤谷丢失的碧露寒天为白有求所窃,白有求交给了同他做交易的蒙面人。

    林织先前以为白有求是为赤羽门窃取碧露寒天,现在想来不是。

    碧露寒天是钦鹤谷为赤羽门所准备,转头却被白有求盗了给他人,这件事风声走漏,白有求不久前落在了赤羽门手里,赤羽门让他来偷冰玉莲。

    但白有求因为和他们打过照面,不想和他们对上,再加上戚禾在比武大会上展露了白无求的独门身法,所以赤羽门以白有求的性命要挟,让白无求重出江湖,为他们偷取冰玉莲。

    林织知道七样药材里,有两样在赤羽门手中,不过具体信息却不那么好打探,赤羽门虽然几个堂口之间互有间隙,但也不是筛子,西域圣教的行踪更是隐秘。

    林织心里对那些东西的去向进行了新的猜想,听到了身旁戚禾的询问。

    “师父,我们何时动身?”

    上不上钩,于戚禾而言根本不需要犹豫。

    对方布置的杀局,亦是他心中所求。

    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这么多年,即使临近家乡他也未曾踏入春沂半步。

    戚禾更希望他的仇人全都在场,好让他以血祭剑。

    “收拾一下,今日启程。”

    林织手指微微收紧,帖子的边缘泛起皱褶。

    对方将地点选在钦鹤谷,显然是为了瓮中捉鳖。

    钦鹤谷的地形注定里一旦要封城,前后插翅难飞。

    他们刻意在帖子上写上戚禾的真名,以此刺激他们赴约,盛情难却,他们自然会欣然前往。

    林织看了舆图,确定了动身的路线,在他们所在的城池与钦鹤谷之间所历经之处定下了一个地点,传了书信给海烨,作为他们面谈之地。

    他将周围布置的人手分批次去往钦鹤谷,不仅仅是让他们在那待命,也是让他们将东西携带进钦鹤谷中。

    至于什么东西,当然是他的那些毒虫蛇蚁们。

    接到命令后,林织的人有序地以商农江湖人士的不同身份奔赴钦鹤谷。

    林织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除了一些外人不好碰的蛊虫与毒以外便没了。

    他将冰玉莲放置好,转头瞧见了站在门边的戚禾。

    “师父,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少年身材颀长,手里拿着长剑,于斯文温柔中带着些江湖意气,如同雪里红梅。

    林织有些好奇他的话,不知他有何需要帮助的地方,跟着戚禾走,却到了戚禾的方中,被带到了敞开的衣柜前。

    木柜里出了各类衣服还有发带簪子,以及戚禾专门用来遮掩的绸带。

    “我看不见,所以想请师父替我收拾几身衣物,我想收拾的精神些出现在那些人的面前,颜色浅些的话,这样血沾上去才显眼,不过颜色深些也好,叫人分不清是本色如此,还是被血染的。”

    戚禾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于话音婉转处倾泻些许杀机。

    “师父喜欢什么样式,我便做什么打扮,里边也是如此。”

    虽然说里衣没什么大多花样,但款式、布料与绣纹也各有不同。

    戚禾的意思不加遮掩,几乎就要明白地说做师父手里的乖娃娃,将身心都支配都交出去了。

    “便是什么装扮都没有,我也是愿意的。”

    戚禾眉眼温良,吐出的话语却并不内敛含蓄。

    他以温和平淡甚至是乖驯的态度说着侵入的话语,若是他的眼眸有神,恐怕早已透露出侵入感。

    林织似笑非笑道:“行,那日必叫你出尽风头。”

    “师父受累了,一会儿我给师父凉凉手。”

    戚禾的手指触碰到了林织的手腕,不轻不重地揉了揉。

    戚禾的话里有话,他说的岂是今日收拾衣服的受累,那日弄的师父手酸,他自然要道歉。

    这次只给师父凉凉手,绝不往他手里塞滚烫之物,让他皮肉都被磨红。

    那日的光景又如同春日浮冰那般在脑海中浮现,戚禾越发烦扰自己瞧不见,若是能看见,他定然已经将师父被蹭的唇瓣宛若抹了口脂般的靡丽场景映入眼中。

    林织戏谑道:“我见你倒不是想让我凉快的模样。”

    顶起的布料,如同少年的情意一般放肆。

    第199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戚禾说到做到,只给林织凉凉手,并未做别的事情。

    行李在随行之人的身上,他们俩共乘一骑,朝着钦鹤谷的方向而去。

    林织挑选的路线是水路转官道,和海烨在半途碰面。

    洗剑大会的规模比不得比武大会,但也同样热闹,比的不是谁的武艺高强,而是评判剑术。

    其中更有许多奇珍宝剑展出,可以让江湖中人挑选趁手的武器。

    林织包了条中型的商船,当然对外是如此,事实上这艘船就是他的,里外的人无论是船夫还是厨娘,也都是他的人。

    他站在甲板上,看着水天一色的美景。

    戚禾在屋内练功,离钦鹤谷越近,戚禾的话便越少。

    这是需要他自己解开的心结,林织并未多干涉,只有那些人都死了,戚禾才会放下。

    风帆鼓动,船顺江而下,行进的速度很快。

    天很快黑沉下来,船上挂着的灯笼一盏盏亮起。

    林织回了房内,戚禾已经点了灯,即使他不需要,也总是为林织备着。

    船上不好放冰,云运输也不方便,所以房间里没有冰盆,戚禾把窗户都打开,让江风吹入,减去些夏日苦闷。

    用了饭后,林织洗浴了一番,披着湿发坐在了椅子上,戚禾动作轻柔,帮他擦拭着头发,等到擦的差不多的时候,伸手帮他揉按。

    习武之人对于穴位向来熟悉,戚禾掌握的更是透彻,为林织舒缓。

    林织闭眼假寐,放松着身体。

    风吹的灯罩内的烛火轻轻晃动,贴近的人影也跟着晃动。

    林织的思绪清明,却什么也没想。

    在从前林织很少有这种时候,他像是习惯性不停下运转的机器,纵使有时候确实已经没什么事情可做,他也会吸入一些兴趣之外的知识。

    什么都有可能背离,唯独知识不会,可当没什么可以追逐却又无法停下来的时候,人的心里总是会不免产生倦怠与厌烦感。

    这种情绪并不针对什么事物或者什么人,又或者说它针对一切事物与人。

    如今林织已经习惯这种什么也不做却也很安然的状态,因为时间轴被拉长,他在戚禾身边停留了很久,久到他在戚禾身边已经足够懈怠。

    毕竟这不是九日也不是九月的光阴,而是九年,快要十年。

    “时间过的可真快。”

    低叹声从林织的唇齿间溢出,在这温柔夜色中生了几丝现实与幻梦交织的迷蒙。

    戚禾揉按的动作轻柔,道:“身处其中,确实叫人不知不觉,想到与师父的初次会面,场景恍然如昨。”

    戚禾还记得他们在苗寨住的那间屋子,记得潮热的瘴林,记得弥漫着血腥味的虫罐,记得年年岁岁的练习。

    他也记得高低不一的木桩,错落的山峰,陡峭的崖壁与松动的山石,记得院落内的桃花与总是自创招式的先生,时常嘱咐他多吃一些的霍夫人、

    因事情绊着,他们还没能回去看时日无多的霍先生与霍夫人,他的另外两位先生,一位已经长眠于苗寨土坡里,一位前不久被他埋在地下。

    戚禾的手一顿,莫名有些齿冷,并不是为这人间无可奈何的离别,而是升腾起一种令他骨髓生寒的担忧。

    他的声音有些艰涩,道:“若是那日有什么变故,师父记得护好自己。”

    即使这样说了,戚禾也不放心,浑然未觉这师徒身份颠倒之景。

    世间师者,多为徒弟弹尽竭虑,舍身相护,如师如父之人,怎会弃小辈于不顾。

    戚禾焦虑了一会儿,又安定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他总会在师父身前。

    林织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忧虑,有些好笑地抬头说:“不放心我?”

    戚禾的指尖因林织的动作而微动,青丝滑动触感如锦缎,他笑答:“在我心中师父的能力世间无二,自是放心。”

    “师父,今晚我可否与你同眠,有师父在我身边,我心总安定些。”

    戚禾毫不掩饰依赖之情,话语中并未有太多过界意味,如同孩童时的诉求。

    可他早已不是稚童,少年的眉目疏朗,携着清风明月,这般低喃,带着些情意缱绻,那般全身心的依赖,藏匿了锋芒,恰似圆润冷玉,让人生不出拒绝之心。

    林织心知肚明,戚禾哪里会因为即将要发生的事情而心里不安定,可偏偏戚禾高超之处就在此,哪怕他的理智如此分析着,情感上却倾向了戚禾,忍不住觉得他仍是少年,年幼失怙又双眼有疾,血海深仇即将得报,他心绪不定自然正常,加上他一向依赖他,想和他一起睡好安心也合情合理。

    瞧瞧,多可怕,情感背离了理智,自顾自地将武力高超的剑客,当成柔弱不能自理需要呵护的模样。

    林织端起来桌上的茶盏,啜饮了一口雨前龙井,新叶特有的清苦香味从舌尖蔓延,好茶。

    “可以。”

    林织允了,毕竟是自己养出来的情人,总是要宽待些。

    戚禾笑眼弯弯,一副十分满足的模样。

    时隔多年又能和师父睡在一张榻上,戚禾却没有多余的心。

    那些关于欲的蠢蠢欲动的心与和师父相拥而眠的热切相比显然有些不值一提,心被阵阵热意填满,戚禾嗅闻着师父身上传来的甜香气味,坠入了梦中,唇角始终带着笑。

    林织次日睡醒,戚禾的睡姿还是和小时候那样,侧着拥着他,明明身量已经比他高,却还是垂首靠在他的肩上,紧紧地贴在他身上,显得又乖又温驯,可握着他腰的手却带着不容他挣脱的意味。

    林织一动,戚禾便跟着醒了,蹭了蹭他的肩,才唤了声师父。

    刚刚睡醒的少年声音低哑,呼吸落在耳旁,朝着耳朵里钻。

    林织应声,从床上坐了起来,戚禾同样起身,动作显得有些迟疑,但这异样转瞬即逝,林织背对着他并未发现。

    戚禾穿好鞋,转头望向了窗子的方向,缓慢地眨了眨眼。

    他好像能看到一点光亮了?

    戚禾闭了闭眼又睁开,更加仔细地感受到了明暗的差别,按下心中的激动与喜悦。

    他还是看不见东西,只是眼里的灰蒙变得明暗不一,他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林织,怕让师父和他一块空欢喜。

    等到他能瞧见的时候,再告知师父。

    洗漱好后,师徒二人用过早膳,站在甲板上看江景。

    这是一艘商船,船上的人不少,但都没露面,只有寥寥几人守在重要的位置上,以免有人从水下潜入。

    为了避开赤羽门耳目,林织和海烨约好在船上见面,因此不用中途泊船。

    东江是这一片的主支流,若干河流顺着水汇聚于此,沿路船只众多,有乌篷小船缓缓过,亦有华美船只香风透,更有些洒脱的人,乘坐竹筏顺流而下。

    林织看见了不远处的竹筏上站着的一男一女,瞧着有些眼熟,但距离太远,有些看不太清。

    竹筏上女子运起轻功,手里短剑钉在了船的桅杆上,丝线在阳光下仿若透明,女子借力飞起,翻身落在了甲板上。

    林织微微抬手,阻止了手下现身。

    “林大哥!果然是你们,这也太巧了,居然又遇见了!”

    严亦萱穿着身玄色衣衫,对着林织和戚禾露出笑容。

    林织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严亦萱立刻对着竹筏上的人招手,大喊:“曲梓珩!快过来!”

    曲梓珩衣不带水,上了船板。

    林织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们两个,几日没见,曲梓珩和严亦萱诉说着见闻,让他明白了缘由。

    几日前他们俩顺着姜彦的方向追寻,但没有得到结果,听闻钦鹤谷召开洗剑会,便从港口出行,他们出发的晚,竹筏速度不比船只,所以此刻正好遇见。

    严亦萱开心一笑:“说明我们就是有缘分!”

    戚禾颔首:“的确。”

    不过若是可以,他其实并不想遇见他们,甚至不希望他们出现在洗剑大会,此行古怪凶险,戚禾并不希望相识之人牵扯其中,尤其曲梓珩和严亦萱都是心思纯善又纯粹的人。

    曲梓珩打了招呼后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看着林织说了出来。

    “林大哥,这几日我们听到了一些关于你们的不好的传言,不过我们相信林大哥你们不是那种奸恶之辈。”

    严亦萱想到这些风言风语就生气,冷哼道:“那些人根本也没有和你们相处过,就把你们说的多么不堪,气的我和傻瓜剑跟他们吵了几架,什么乱七八糟的屎盆子都往你们身上扣,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你和我们待在一块的时候,上哪儿去杀他朋友。”

    曲梓珩抱剑道:“林大哥,小禾,你们放心,我们为知交好友,自然不会因风言风语而心生罅隙。”

    “关于我们的传言确实有很多不实,但有些也不是空穴来风,如你们所听闻的那般,我确实是苗疆之人,也是所谓的蛊教圣子,但我自认并未滥杀无辜,小禾和蛊教更是没有关联,他并未碰过蛊。”

    林织看着两位朋友道,这些事瞒不住,也没必要瞒,都快走到尾声,不必遮掩。

    曲梓珩和严亦萱嘴唇微张,显然没想到这居然是事实,他们的朋友是传闻中无恶不作的邪门歪道中人。

    看他们因不知所措而有些怔愣的模样,林织贴心地给了他们反应的时间。

    “我们相信。”

    曲梓珩和严亦萱几乎是同一时间说出这句话,对着彼此笑笑,又对林织和戚禾展颜。

    “旁人说的哪有我们亲自看的感觉的可靠,反正我们门派名声也没好到哪里去。”

    严女侠爽朗道,她出身亦正亦邪的清影派,门派中的叔伯们也不是没有和魔教中人交好,与朋友交,不亦乐乎,殊途同归即可。

    “我虽是名门正派弟子,但师父教导过,交朋友不应该看出身,朋友间投缘最重要,我自始至终相信林大哥和小禾不是传言中凶恶之辈,但若有一日我们分道扬镳,刀剑相向时无需手下留情。”

    曲梓珩知道自己的武艺不如戚禾,但他亦有名门弟子的骄傲,不说自己不手软,只让他们别留情。

    “怎么就说到这里了,呸呸呸,不吉利!”

    严亦萱拍着曲梓珩,不希望气氛太紧张。

    戚禾弯唇:“曲大哥向来磊落,如此坦诚我们都放心,无论未来如何,但求问心无愧。”

    曲梓珩朗笑:“便是如此,但求问心无愧!”

    气氛便又松快下来,林织让他们在房内落座,让人上茶。

    谈话间,他们又不免说到了姜彦。

    “我们没能找到他,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样,但想来连我们也是不想见的,如此便算了。”

    曲梓珩叹气,神色间有些苦闷。

    严亦萱也有些愁绪,说:“他伤的那么重,别说不能习武,恐怕要完全好起来都难,他又躲着我们,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碰上。”

    戚禾作为最后碰到姜彦并且还断了他一指的人,丝毫不见异样,只是随着他们叹息了一声。

    他并没有打算把事情告诉曲梓珩和严亦萱,他们的身份和心性都注定了他们不适合掺和进这件事,姜彦的身份特殊,是赤羽门的叛棋也是西域圣教的人,他们二人知道了除了徒增烦恼外,也没什么作用,起码在眼下是如此。

    如果告知了他们真相,他们不仅不会离开钦鹤谷这个是非之地,反而更往里钻。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林织声音平静,也算是劝慰。

    严亦萱看着椅子上坐着的美丽青年,同他们初遇时相比,林织并未有太大的变化,如今更是平添几分她说不出的韵味,十分迷人眼。

    严亦萱看的入神,惹得曲梓珩猛地咳嗽了几声。

    他这动静不小,惹得严亦萱去看他,拍着他的背说:“怎么了,你被口水呛着了?”

    “你以为我是你那么笨吗?”

    “你说谁笨,你皮痒了是吧?”

    两人没说几句就掐了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有朝气。

    戚禾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推测几分,在桌下握住了林织的手,将计划提上日程。

    离抵达钦鹤谷还早,曲梓珩和严亦萱毕竟男女有别,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待在一块,戚禾挨个和他们谈心。

    在严亦萱面前以谈笑口吻道:“曲大哥离开后还有女侠追到我们这边问他的去向,托我问曲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严姐姐你看见曲大哥去哪儿了吗,我好找他。”

    严亦萱的短刃出鞘,咬牙切齿道:“我怎么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和我又有什么干系,喜欢仙女都不关我的事!”

    好一会儿严亦萱才反应过来戚禾并不是问她,语气生硬道:“我不知道他在哪儿,谁和他似的天天跑来跑去,招蜂引蝶!”

    戚禾故作迷茫地打算告辞,还没走出去就被严亦萱叫住。

    身后传来严亦萱带着些别扭的声音:“小禾若是你问到了,就知会我一下,我就是好奇,再说了身为朋友,我知道了也好帮他物色物色。”

    戚禾点头,到了曲梓珩跟前却不是这么说的,只是叮嘱曲梓珩好好照看严亦萱。

    曲梓珩立刻紧张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有谁要害她?”

    “却也不是,我只是听见有人放言说要娶她,又听见一些不怀好意的人的污言秽语。”

    戚禾措辞委婉,曲梓珩却听明白了,不仅有人对严亦萱势在必得,还有人用龌龊想法臆想她。

    曲梓珩气的猛地一拍桌子,厚实的木桌轰然倒塌。

    曲梓珩怒不可遏:“谁这么大放厥词,告诉我名字,我非得一个个教训过去,打的他们满地找牙!”

    戚禾抱歉道:“我瞧不见,所以也不知道他们是谁,直接告诉严姐姐也不太好,还污了她的耳朵,所以让曲大哥注意些。”

    虽然不知道那些人姓名,曲梓珩却不会怪戚禾,反而因为自己疏忽了这点以及戚禾提醒他而连连道谢。

    之后严亦萱来找戚禾,戚禾也只是摇摇头说自己没机会问,严亦萱闷闷地走了。

    船上的气氛变得极为古怪,详情便是曲梓珩离严亦萱特别近,堪称亦步亦趋,严亦萱则是离得远远的,让曲梓珩滚远点。

    “严亦萱你不识好人心!”

    “别离我这么近,我可不想被人当成眼中钉。”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觉得什么意思就什么意思,离我远点!讨厌!”

    曲梓珩较上劲,严亦萱非不让,他就非要杵在严亦萱跟前。

    严亦萱用轻功在船上跑,曲梓珩就在后边追着,气的严亦萱想跳江走人。

    “有本事你就跳,你跳了我就下去捞你。”

    “你有病啊,你又不会凫水你捞什么捞!”

    “那我跳下去让你捞。”

    一阵叮叮当当声音响起,想来是打起来了,安静的船上变得十分热闹,藏在暗中的护卫和装扮成商客的人竖起耳朵听热闹。

    林织悠悠地喝茶,挑眉道:“你的杰作?”

    戚禾替他将有些松散的发挽好,低声道:“只是说了几句见闻。”

    他靠的近,唇瓣有意无意地擦过了林织的面颊。

    林织未躲开,神色不变。

    戚禾胆子便大了些,轻吻落在师父的面颊上,又去寻师父的红唇。

    林织感受着他小心翼翼的亲吻,笑眼盈盈。

    他的唇瓣微张,从容地将茶盏放在了桌上,向后靠在椅背上。

    戚禾痴痴地深入,同林织唇齿勾缠,这是在他和师父都清醒的情况下的亲吻,让他如何不沉迷。

    房间里的窗半支着,内中景色可以从缝隙中窥见一二。

    为了躲避曲梓珩潜行过来想告状的严亦萱下意识抓紧了衣袖,不敢发出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

    严亦萱只看得见他们依偎的背影,那是远超师徒间的亲密。

    她慢慢发现那似乎不止是依偎,戚禾垂首靠的那么近,那姿态分明就是……分明就是……

    有人忽然在背后出现,严亦萱下意识想惊叫,却被捂住了唇,被带离了这里。

    到了甲板上,严亦萱下意识拉着曲梓珩的衣袖,脑袋发懵地吸气呼气。

    “曲梓珩……我我……他……他们……林……小禾……”

    严亦萱几乎没法完整地说出一句话,他们可是师徒,要是被其他人发现就糟糕了!

    严亦萱从没想过他们是这样的关系,只以为戚禾眼盲所以林织多宠着他,加上师徒二人年龄差距也不是很大,所以更显亲密,却没想到是这样。

    她看着曲梓珩脸色不变的样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说:“你早知道还不告诉我?”

    “也没有早知道,只是有点感觉。”

    曲梓珩没有太过惊讶,反而有些意料之中。

    他早就感觉到戚禾对于林织有着极大的占有欲,他们初遇时,戚禾就有些对他微妙的不喜,尤其是他靠近林大哥时,为此曲梓珩还特地多多靠近,来验证不是错觉。

    不过那时候他没多想,只觉得是小孩对师父的依恋,可再见时情况不改反而越发严重,他但凡靠近林织一些,还没碰上,戚禾就会隔开他们。

    曲梓珩一直觉得古怪,不过没想到那个地方去,刚刚才恍然大悟,难怪难怪。

    曲梓珩低声道:“这事咱们保密,别往外说。”

    “我还用你教,”严亦萱瞪着曲梓珩,发现她都快靠曲梓珩怀里了,赶紧退后一大步说,“别离我那么近!我可不想让人误会!”

    曲梓珩微恼:“你怕谁误会?”

    “谁喜欢你谁就误会呗,我们只是朋友,干嘛要靠那么近,我可不想别人来问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我什么女子都不喜欢!我……”

    严亦萱错愕:“你也喜欢男子?”

    严亦萱何止是不可置信,恨不得跳江跑走算了。

    “不是不是,我不喜欢男子。”

    曲梓珩头摇成拨浪鼓,比严亦萱还要惊恐。

    “管你喜欢什么,都和我没关系!”

    “可你喜欢谁和我有关系!”

    “怎么和你有关系了……唔……”

    严亦萱捂住嘴唇,下意识拍了曲梓珩一掌,运起轻功就跑。

    曲梓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他傻笑着摸了摸嘴唇,又表情痛苦地按住了胸口,严亦萱那一掌可没留情,拍的他差点吐血。

    “外边可真热闹。”

    林织舔着微肿的唇,声线沙哑。

    方才的气息他们也察觉到了,但因外边人看不见什么,所以没多开口。

    “他们性子一向如此。”

    戚禾仍觉不够,轻松地将青年抱了起来,让他坐在了自己身上。

    与青年相比,少年的身形更具压迫感,他将人搂在怀里后并未急切地亲吻,而是声音低低地请求垂怜:“师父,再亲亲我。”

    林织看着少年的面庞,心中无声轻叹。

    这并非是不满,只是对情人手段的无奈纵容罢了。

    他这般,叫人怎么舍得不给。

    这么多性格各异的情人,被他养大的戚禾算是其中最温吞又最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个,倘若他不言语,他的存在感极其微弱,可偏偏他极有心机,以这种方式缠着人的心。

    向来是他算计别人的心,唯独这里,是戚禾在算计他的心,他甚至能让人怜惜他的算计。

    无论是谨小慎微亦或步步为营,都是为了贪图他给的情。

    早些年兴许还有为了他的利,如此除了心便无其他了。

    他分明没有说过太明显露骨的情话,甚至到此刻都不敢莽撞地戳破,可他又分明无时无刻都在表露,期许着爱意。

    林织的手搭在戚禾的肩上,含住了他的唇。

    他的眉眼风情动人,眼盲的少侠却瞧不见。

    戚禾握着林织腰肢的手收紧,即使看不见,他也足够亢奋贪恋。

    他最敬爱最仰慕的师父,他最想侵入最想囚困的心上人。

    …………

    时间悄然流淌,转眼到了用晚膳时。

    严亦萱的椅子上仿佛有刺,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她谁都不看,闷着头吃饭。

    曲梓珩坐在她旁边,不停给她夹菜,严亦萱放在盘子里不吃,曲梓珩却固执的很,两人用筷子你来我往交锋,最终严亦萱输在了脸皮上,不好意思在友人面前这样胡闹,愤愤地扒饭。

    林织和戚禾都面带笑容地吃东西,并未开口说话。

    这夜他们依旧同睡,戚禾同样什么也没做,只是在睡前缠着林织要了个吻,便心满意足地揽着林织入睡。

    次日,林织好好布置了一番,等着客人前来。

    他并不打算告知严亦萱和曲梓珩海烨的身份,只说有客人来访,对方身份并不太光明,让他们去屋里避一避,以免被人误会了。

    严亦萱和曲梓珩自然是不怕被误会,但听见林织话语见都是为他们考虑,也感动地依了。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回房间,就听见了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

    林织唇角微微下压,这代表他的情绪不算很好。

    戚禾也不自觉皱起眉头,这是蛊师的腰铃,准确的说是苗寨银饰的铃声,并不是特制的蛊铃。

    一道紫色身影落在了甲板上,来者是名十六七岁的少女。

    她的外貌出挑,杏眼柳眉,给人一种活泼俏皮之感。

    她梳着同中原女子不同的发髻,上身是苗疆的短衣,露出胳膊和肚脐,下身是及膝的短裙,身上缀着大大小小的银饰,腰间别着短笛。

    严亦萱第一次瞧见这样算是露骨的打扮,忍不住多看两眼。

    深浅交叠的紫色以及绣纹让人一瞧便知道少女的出身,她的右臂上有着黑色的臂钏,但细看会发现那是一只盘旋的小黑蛇。

    因为得知林大哥的身份,面对眼前的蛊女她倒是没有太紧绷,而且在心里也猜出了她的身份,曲梓珩亦然,他没顶着姑娘瞧,只是让看漂亮姑娘的严亦萱回神。

    “我来啦舅……”时隔多年终于看见舅舅真人而不是书信的林棠很激动,看见舅舅身边还有陌生人后,急忙停住了话语,亡羊补牢道,“就今天的天气还真不错啊。”

    在场之人沉默,林棠尴尬笑道:“是不是太生硬了点?”

    曲梓珩和严亦萱默默点头,林织开口替她解围:“这二位是我的友人,他们都知道我的身份,你不必顾忌。”

    林棠松了口气,跑到了林织的面前,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那就好那就好,舅舅我可想你了,这么久没见我,你有没有想我呀?”

    那日他们出了寨子后,林棠就只能收到书信和礼物了,她离开寨子来闯荡江湖的时候是为了寻舅舅,但她遇到了一些人一些事,得知舅舅没什么事后就没急着寻了,但心里还是惦记的。

    曲梓珩和严亦萱无意打扰,和林织他们说了声回房了。

    “一晃眼,我们棠棠都这么大了。”

    林织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模样变了些,性子倒是没怎么变。

    “舅舅也和从前不一样了,更好看了,还有小禾哥哥也是,让我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林棠看着身边比她高许多的少年剑客,有些感叹,以前小禾哥哥还和她差不多高呢,转眼就长的这么高大了。

    “而且我还听说了你在比武大会上的威名,你真厉害!”

    林棠夸奖着戚禾,然后想到什么似的往后望,说:“舅舅,这次我是和我朋友一起来的,只是我等不及跑的很快,他应该也马上就到了。”

    “他和中原人不一样,和我们也不一样。”

    林棠的语气欢快,话语间的意味又让林织心里皱眉。

    他不希望严亦萱和曲梓珩搅和进烂事里,自然更不想林棠蹚浑水,他甚至觉得自家单纯的小丫头被人利用而不自知。

    也是他的疏漏,他派去的人只是为了防止林棠出事,却也没让他们事无巨细地向他回报,江湖本就是要自身闯荡,林织没打算拘着,没想到却让个麻烦靠近了林棠。

    “他人很好,救了我一次,也教了我不少东西,他说要来找舅舅你谈事情,我肯定要跟着来,不过舅舅不是我和他说的你和小禾,你嘱咐过我不能说,我谁都没说,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他说他对你们没有恶意,想要和你们合作。”

    林棠说着拉了拉林织的袖子,看着他的脸色,生怕他不高兴。

    她一动身上的铃铛也跟着动,悦耳动听,娇憨模样仍如幼年时那般。

    戚禾冷不丁说道:“若是我们对他有呢?”

    海烨想要用药培养圣教势力,这对于中原武林来说大大不利,他们必然不会坐视不管,云虚道长也是这个意思,可他也不愿意见中原武林因一张药方而引起腥风血雨,让戚家的惨事重演。

    可是趋利是人的天性,这等珍物只要有人知道必定藏不住,虽然他们现在打算和海烨合作,但药方一事,他们必定有摩擦,这不是几个人之间的事,而是武林大事。

    林棠一愣,望向了舅舅,见他默认,顿时着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见自己说的人来了,便没再开口。

    来人一副中原人打扮,戴着斗笠,遮住了样貌。

    当他掀开斗笠的时候,林织便明白林棠说的不一样是为何。

    海烨的眉眼并不是传统的西域人的轮廓,但他有一双碧绿色的眼,宛若上等的玉石。

    “林兄、林少侠,闻名不如一见,久仰。”

    海烨的中原官话说的极好,问候的方式更是中原人做派。

    他明知道戚禾的事,却也没有这么点破。

    打完招呼后他才对林棠笑道:“你跑的可真快,我都追不上你的影子。”

    林棠想着戚禾刚刚的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也没有和往常那样和海烨笑闹,只是傻笑了一下。

    海烨眯了眯眼,看向了带着同样的笑意却都格外冰冷的师徒,笑着进行解释。

    “为了避免误会,我便没有在信上细提,我认识阿棠在得知你们之前,还望你们切勿误会。”

    海烨的言辞诚恳,林棠犹豫了一会儿说:“舅舅,他的确没有问过我你们的事情。”

    林织轻轻带过了这话,并不想在林棠面前讨论什么信或不信。

    就算海烨是在知道他们之前认识林棠,海烨不好好在他的西域待着到中原来结识了蛊教圣女,再想着五十年前圣教与蛊教勾连中原魔教入侵中原武林之事,他的动机就很难清白。

    为了表达合作的诚意,海烨并没有带任何下属前来。

    林织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但并未对他这诚意有什么表示,只请他屋内一会。

    林棠知道他们三个有事情要商量,没有跟进去,在门外不远处发呆站着,梳理思路。

    她讨厌太过复杂的事物,对着远处的海叹气,有些不知怎么办,低头看着手臂上的小蛇,摸着它光滑的鳞片,低声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她又叹气:“想你也不知道,真头痛。”

    屋内,林织、戚禾与海烨详细地商量了这次的合作。

    他们都清楚,赤羽门这次摆这种阵仗,一定会动手,海烨会为他们提供一些名单,也会帮忙对付赤羽门,他要的报酬就是那株冰玉莲。

    林织答应了,三人又商谈了些细节,这次的合作便这么敲定。

    海烨的长相太引人注目,此次他不会与林织他们同行,只打算在暗处。

    林织自然不会让林棠跟着海烨离开,在林棠开口之前让她留下。

    林棠一向听舅舅的话,没多犹豫就点了头。

    话别时,林棠听见海烨问她:“见到你舅舅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见你一直心事重重?”

    林棠心头一跳,垮下脸说:“舅舅想让我回去,可外边这么好玩,我不想回去。”

    “可能他也是担心你安全,可惜了,本来还说想邀请你到我家去做客。”

    海烨那双碧绿的眼眸里流露出惋惜,林棠叹气,苦闷更明显了。

    戚禾将他们的话收入耳中,转告给了林织。

    林织点头:“还算不傻。”

    他本是担心情窦初开的少女一头扎进情海里听不进别人的话,好在林棠还拎的清。

    船在次日上午会停在港口,骑马小半日即可抵达钦鹤谷,洗剑会也是后日正式召开。

    这种盛会通常会提前半个月发帖,避免有些人赶不到,钦鹤谷这次的时间卡的很紧,不过人家以小打小闹试试作为理由,倒也能说得过去。

    林棠本想在戚禾那里问清楚事情,可见他们不说,干脆也不问了。

    下了船骑马的时候,心不在焉的林棠才发现她是人群中的异类。

    不仅仅是她的张扬,舅舅和戚禾共乘,那名曲少侠和严女侠同行,只有她孤身一人骑马。

    严亦萱本也不想,但曲梓珩死皮赖脸说要贴身保护她,严亦萱勉为其难才同意了。

    进入钦鹤谷后,周围的江湖人士多了起来,因为这次洗剑会邀约了各路人士,包括赤羽门和问缘派,因此鱼龙混杂的很。

    不过纵使如此,林棠在其中也打眼的很。

    苗疆妖女这样的议论没有停歇,林织和戚禾也算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见他们和林棠一起,更是坐实了他们蛊师的身份,见他们如此不遮掩,笑话比武大会第一名是个魔教中人的声音越发大了。

    不过说归说,也没人敢跑到他们跟前来闹事,正派人事杀人还得师出有名,魔教中人可不顾忌这些,他们可不想找死。

    到了客栈,房间已经不多了,只有三间上房空着,普通一些的都被订完,剩下的就是大通铺。

    “那我一间,舅舅你和小禾哥哥一间,曲大哥和严姐姐一间。”

    林棠开口,自我觉得分配十分合理。

    “等等,我为什么和他一间,我和你睡一间吧。”

    严亦萱说完,又有些后悔。

    她虽然不觉得林棠会害她,但是对蛊师还是有些忌惮,很怕睡着后床上爬满了虫子,场景让她想想都头皮发麻。

    “你们不是夫妻吗?”

    林棠有些迷茫,看向了林织,眼里写满了困惑。

    严亦萱羞恼:“谁跟他是那种关系!”

    曲梓珩嘴都快笑歪了,说:“可以是,我们一间房,我打地铺,守着你睡。”

    “我才不需要你守着,别小瞧我的武功。”

    “没小瞧,可我需要守着你才安心。”

    曲梓珩还记着戚禾的话,生怕谁惦记上严亦萱欺负她。

    曲梓珩说的这么直白,严亦萱丢下句“随便你”便不好意思地往上走了,曲梓珩追了上去。

    “他们感情真好。”

    林棠有些歆羡地说,虽然这两人吵吵闹闹,但这种欢喜冤家的感情也叫人羡慕了。

    “对了舅舅,我出门前我娘叫我问你,若是定下来一定要带回寨子里让她瞧一瞧,这么多年了,我还没有舅母吗?”

    林棠很是困惑,不应当啊,在她心里舅舅可是很让人喜欢的。

    而后她更困惑了,她明明是在和舅舅说话,为什么小禾哥哥对她笑的那么温柔,笑的她浑身发毛。

    第200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对于林棠的话,林织只是笑着应声,并未在这个时候给戚禾名分。

    林棠也没有多在舅母这件事上投以注意力,即使她不知道内情,也知晓舅舅此行是有大事要办。

    因地形特殊,钦鹤谷时常有些新鲜玩意,林棠打算四处转转,戚禾与她同去。

    “小禾哥哥,你怎么想给我买钗子,太客气了吧。”

    想着戚禾刚刚说的话,林棠有些受宠若惊地说。

    “没事,应当给你买的,快去挑吧。”

    戚禾握着剑,姿态柔和。

    他可还记着林棠小时候说想要舅母给她买绢花扎头发的事,这些事他不能做,但以长辈的身份给孩子买个珠钗也是应当的。

    林棠忍不住摸了摸手背,将那种怪异感压下。

    怎么回事,为什么感觉那么奇怪,但又好像说不出哪里奇怪。

    想着戚禾的话,林棠还以为戚禾是代舅舅给他买东西,便也欢快地去挑选东西。

    她的打扮虽然惹眼,但在今时今日的钦鹤谷也算不上古怪,林棠开开心心地挑了珠钗,又去水粉铺子买了几盒香膏,心想小禾哥哥真是大好人,浑然不觉她的小禾哥哥在想着怎么让她改口。

    明日便是洗剑会召开的日子,不少人翘首以盼。

    和比武大会能获得的名不同,洗剑会若有名次,便有实打实的利。

    次等些的刀剑斧钺,还有些锋利的宝器,不过钦鹤谷这次的规模较小,也没什么名剑当头彩,但因为钦鹤谷陈城主广结良缘,门客众多,不少人前来捧场。

    林织还在客栈里遇见了算是熟人的应双,当初在比武大会上和戚禾斗了一番的灵山派弟子。

    上次一别数日不见,应双和曲梓珩相见热闹了一阵,约好明日一起去洗剑会。

    客房内烛火亮着,林织喂完了蛊虫,看见了01在脑海中呈现的提示,有人在朝着他们的方向快速前进,转瞬间便到了窗外。

    戚禾有所察觉,握紧了手中剑。

    “圣子、戚少侠,我家主人请你们到城主府一叙。”

    窗外的人身形如鬼魅,声音浑厚低沉。

    戚禾听见这道声音下颌线条收紧,周身气息骤冷。

    这个声音,他不会忘记,即使与几年前有了分别,却也没有太多改变。

    戚禾从没忘记,甚至还记得他说过的那些威胁与逼问之语。

    “戚小公子,我们也算是故人重逢,你想见到的那些人尽数在府中等着与你叙旧。多年前我们没找到你,如今你却是迫不及待地要找上我们,那便在今晚做个了结,过时不候,明日洗剑会开,我们散去四方,此后你想再寻到我们可没那么容易了。”

    戚禾脸色越发冷了,指间铜板飞射而出,朝着窗外人影而去。

    薄薄的铜币划破窗户纸朝着男人喉间打去,男人立刻躲避,却也被划破了脸部肌肤。

    他翻身离开,没再留下只言片语。

    戚禾竭力压制着怒意,虽知对方在刻意激他,好叫他立刻追上去报仇雪恨,但他还是压下了这种冲动。

    林织看着并未被仇恨冲昏头脑神色寒凉的少年,握住了他的手。

    “原来重头戏在今晚。”

    布局之人摆明是要请君入瓮,钦鹤谷是外层,城主府才是内层,明日就是洗剑会,无论是活着从里面出来还是死在里面,这群人应该都有话说。

    他这么想是因为他们不会不去,显然布局之人也知道这一点。

    以仇人的下落为饵,让人难以抗拒。

    何况戚禾的仇人不止一个,他也不想漏掉任何一个。

    血蔷薇不是蠢货,想来蠢货也无法再中原江湖主事那么久。

    “我去找小棠和海烨,你去同曲梓珩他们交代。”

    戚禾点头,他们师徒见到默契在此刻便显现出来,他们无需交流太多也明白彼此的意思。

    林棠听见林织交代的事,被许多信息冲击,她毫不犹豫地想跟着林织一块去,却被林织阻止了。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而且非你不可。”

    林织长话短说地告知林棠面对不同情况的应对之策,仔细叮嘱。

    林棠很快明白过来,道:“舅舅放心,你交代的事我一定会办好,你和小禾哥哥要注意安全,若是明日没见到你们,我就将那城主府翻个底朝天!”

    曲梓珩那边,骤然得知了友人身世的二人又气又急,也要跟着戚禾一块去。

    “大事当前,我们怎么可能顾忌着性命就不相助?”

    江湖侠客重义轻生,曲梓珩和严亦萱断然没有看友人陷于危险中而不顾及之理。

    “曲大哥,严姐姐,你们不能去,若是你们出了什么事,我们更是有嘴也说不清,你们一定要保证自身的安全,要小心任何人,哪怕是你们门派中人都不可尽信。”

    戚禾劝道,他不需要曲梓珩他们帮忙报仇,但他需要他们活着。

    赤羽门不止想要将他灭口和拿到冰玉莲,他们也想将往事彻底埋葬,为此他们会不惜代价地让有可能知情的人闭嘴。

    戚禾言简意赅地说了事情的严重性,那边林织和林棠说完话已经开始了暗中布置,又和海烨碰面。

    夜色微沉,天黑了才不久,街上还热闹着。

    林织和戚禾朝着城主府而去,门口有人在候着,恭敬地请他们进去。

    屋檐下的灯火煌煌,将阴影衬得更加浓重。

    林织他们被引到了厅堂,却没见陈城主的身影。

    厅堂内也不是林织他们设想的那样,进去便满是人与刀光剑影,内里十分安静,只有两个男人坐着。

    一个面上带着血痕,身材瘦长,另一个身材魁梧,蓄着络腮胡。

    那络腮胡大汉见只有他们二人前来,眼睛瞪得像铜铃,声如洪钟道:“不知说你们是狂妄还是找死,明知这是陷阱,居然就这么来了,那些娘们唧唧的人还怕的要死,真是可笑,一会儿老子先会会你,毛都没长齐的小瞎子,竟然也能让哪些人这么忌惮,真是白混了。”

    林织在他说话的间隙看了脑海里的地图,这里看着是两个人,但地图上代表着人的红点却密密麻麻。

    林织看向了脚下,这时旁边的瘦长男人扭动了机关,脚底下微微震动,不一会儿旁边原本平坦空旷的地面忽然裂开了一个大口,厚重的石板向两旁打开,震落了灰尘。

    瘦长男人开口说:“不仅仅是当初的往事,我想你们应该也很想知道戚横断那个老疯子的下落……”

    男人并未说完,而是故意笑了一声,朝着洞里跃去。

    大概是戚禾的那枚铜钱吓到了他,林织能感觉到他离开的急切,丝毫没有络腮胡壮汉的底气。

    “走这么快,”大汉嘟囔着,拿起自己的两个铜锤,望向了林织他们继续说,“那就到下面去过过招吧。”

    他的视线落在林织的面上,嘿嘿笑道:“放心吧美人,一会儿招呼你的时候,我肯定避开你的脸,这么漂亮的脸,脑浆要是给砸出来可就难看咯。”

    大汉的话刚一说完就顿了一下,因为他感觉到了一股极为冰冷的杀意。

    机关底下,许多人向上张望,等着戚禾他们下来。

    瘦长男人忍不住摸了摸脸上结痂不久的血痕,神色阴狠道:“一会儿人下来就动手,务必不能留活口。”

    很快便有东西从上面掉了下来,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扬起了尘灰。

    尘灰散去后大家定睛一看,瘦长男人瞳孔放大,其他人也有些惊骇。

    小肉山一般的壮汉一动不动,眼睛还挣的很大,头颅因为落地而砸的微瘪,血浆黏在他的络腮胡上,心口被开了个大洞,已然是死透了。

    有人的身影从上方跃下,盲眼少年眼上白绸因风动,剑尖滴落仍有余温的热血。

    如林织所料,他在地图上看见的那些红点都藏在地底下,底下并不只有三米长宽的窄下空洞,十分宽阔。

    随着一声“杀”,许多人拿着武器冲了上来。

    城主府内,陈城主从暗处踱步而出,伸手扭动机关。

    厚重的大石版缓慢地复原,就在这个空档里,数道影子忽地先后跃了进去,让他惊骇不已。

    当沉闷的声音响起,地面恢复如初时,陈城主心里依旧在狂跳。

    哀嚎惨叫与刀剑碰撞的声音被隔绝,城主府又恢复了寂静。

    底下燃着火把,断肢与血肉齐飞。

    林织吹着蛊笛,操控着几只蛊虫钻入人的伤口,他站定的地方在角落,戚禾就在他的身前,竹色衣衫染上了敌人的血。

    几道身影落地,二话不说加入了缠斗。

    来人中有林织安排的两个暗卫以及海烨和他的随从,让林织微微惊讶地是出现在此处的应双。

    应双便挥舞长枪边道:“这等热闹,我自然是要来凑凑的。”

    灵山派弟子绝不错过任何可以装高手的机会!这就是他们人少还成功的秘诀!

    情况瞬间逆转了,从戚禾一个人踩蚂蚁,到几个人一块踩,众人几进几出,很快便将这里的人的解决的差不多。

    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了满地,那个瘦长男人还有着一口气,看着拿着剑上前的少年忍不住向后退,毫不掩饰面上的恐惧。

    “当年之人都来了?”

    “都来了都来了,我可以为你带路。”

    男人忍住剧痛,声音颤抖,只想着保住命,逃到堂主那里去。

    下一刻男人便觉得有些发冷,呆呆地看着和自己分离的躯体,好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男人飞出去的头颅滚落在地上,还保留着死前的茫然。

    戚禾仍然是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可气质却与先前温柔模样相去甚远,透着血腥气。

    林织握着他的手,带着他朝里走。

    这抹热意不仅染上戚禾的掌心,也爬上他的心尖,他沉默着反握。

    长长的巷道里,烛台间相距略远,灯光昏暗,宛若幽幽鬼火。

    戚禾指尖弹出铜钱,钉在地面上,道路两侧忽地射出细密的暗箭。

    戚禾一格格试过了机关,推开了石门,迎面便是掌风。

    戚禾抱着林织的腰向后,躲避了袭击。

    林织的暗卫先行,持刀进入。

    在一阵混乱打斗中,戚禾并未看见主事人,这些不过是赤羽门派出来消磨他们的人,真正的硬骨头还在后边。

    林织的视线落在了海烨的身上,这位明王的武功十分高超,在他看来不输戚禾,思及他知道药方的事,林织想他可能也服用过药丸。

    海烨用的是掌法,被他拍到的人皮肉似乎都被灼伤,没一会儿就倒地暴毙。

    这么过了三轮,林织的两名暗卫和海烨的随从受了点伤,戚禾身上的青衣已经被血迹覆盖了大半,连蒙眼的白绸上都有着斑斑血痕。

    推开最后一道石门,宽阔的大堂内坐了十余人。

    主座上是个穿着深蓝色罗裙的女人,挽着妇人发髻,面颊清瘦,透着冷厉感,她的手指上带着一枚银制的蔷薇戒指,同林织视线相对。

    林织忽地觉得眼熟,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为何似曾相识。

    那个当初偷走控心蛊死在他手里的蛊师,和眼前女子的相貌有几分相似。

    原来血蔷薇就是多依的妹妹,难怪多依会偷控心蛊逃跑,当时他让姐姐调查过,多依没有情郎,但她有一个失踪的妹妹,但因为没有其他线索,林织也只好讲这个暂时搁置,现在却也明了。

    果然和他当初推测的一样,控心蛊的去向和戚禾的事情有关,只是不知道血蔷薇把控心蛊用在了谁的身上。

    虽然那个身材瘦长的男人死前提过戚横断,但林织觉得并不是这位老爷子,若是他,他不会这么久都销声匿迹。

    “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我想见的人都齐聚一堂,动手。”

    女人转动着手上的蔷薇指环,没多废话。

    坐着的十来人和暗中出现的人攻向了被围在中央的几人,林织运气轻功躲避着袭击,吹响了蛊笛。

    这里四面都是石墙,阻隔了虫蛇的进入,林织可驱使的只有几只蛊虫。

    不过那些人并未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主要攻向了戚禾和海烨。

    林织的笛声急促,他在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坐着的其中几个人的身份,他们都是各大门派中人,现在便能解释为何戚家人死状各异,武功都出自不同门派。

    那或许不仅仅是搅乱局势,而是动手的人本就是各门各派中的圣教之人。

    林织很快就想通,这些人都是以参加洗剑会的名义而来,无论这些人是死是活,都能往他们身上泼脏水,将他们变成武林公敌。

    好算计,林织冷笑,蛊虫在他的驱使下钻入了旁人血肉中。

    蛊虫的进入让那人在破绽百出,很快死在了戚禾的剑下。

    一二十名高手齐攻,林织的暗卫很快便折损了一个,另一个也受了伤仍在他身前护卫。

    海烨的随从也受了伤,应双也是如此,但长枪挥舞的动作却不停。

    戚禾的剑法鬼魅莫测,配上他飘逸的身法,即使眼盲也未曾落下风,海烨掌风强劲霸道,随着杀戮越多,那双碧绿色眼眸里充斥着血色,越发邪异。

    林织操控着蛊虫为他们助力,在主座上的女子动身的第一时间拦住了她。

    两人飞快对掌,林织向后退了几步,女人的罗裙飘扬,飞快朝着林织袭来。

    “我本打算最后杀你,我要留着你的命好好折磨你,以祭我姐姐的在天之灵,没想到你这么不识相。”

    女人的右手手指枯瘦细长,同她的年纪极为不符,宛如八十岁老妇,皮皱皱巴巴如同树皮,呈现暗紫色。

    林织以匕首抵挡,利刃与女人的手指相交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女人生生折断了匕首,林织侧身躲避,吹响了笛子。

    蛊虫朝着女人飞去,被女人捏死了一只。

    女人的神色嫌恶,似是极为反感。

    她再次攻击而来,林织的护卫强撑着与她缠斗,女人却邪门的很,她的手如同利刃,直接穿过了人的肚皮。

    林织扔了毒雾遮掩,扶着护卫去一旁,点了他几个穴帮他止血,闪身去到一旁迎敌。

    他捏开了几颗蛊丸洒在地上,又滴了血进去,以短笛应对。

    戚禾在混乱中听见了师父不对劲的气口,反手一剑插进来人腹部,挑着人将尸体扔向女人的方向,移形换影到了林织的身旁,揽着他的腰将他护在怀中。

    戚禾嗅闻到了血腥味,有些急切地问:“师父,你伤到了没有?”

    “无碍。”

    林织受了点小伤,但并不致命。

    有刀袭来,戚禾抬手以剑应对,手腕扭动以刀法破势。

    林织自觉这样妨碍他对敌,让他松手。

    “师父在我身边,总比我看不见师父要好些。”

    戚禾却很固执,他环着林织的腰单手对敌,运起轻功依旧没有妨碍。

    “师父陪着我,我才安心。”

    戚禾的声音一如既往温软,带着些恳求意味,手里的宽剑却没有留情,被割喉之人的血飞溅,落在了戚禾的面上,他的唇角却仍然带笑。

    戚禾的脑海中已经没有别的想法,只有一个念头。

    杀光这里的人,报仇雪恨,保护师父。

    这状态已然是有些疯魔,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有人看着盲眼少年怀中还护着一人,自觉找到破绽,朝着他怀中攻去,却没想到戚禾的攻势反而更甚,比刚刚还要凶厉。

    剑卷起凌厉的风,战斗中被摔碎的茶盏碎片被吸附,打进了人的身体里,叫人痛不欲生。

    应双看的目瞪口呆,这样也行?

    海烨看着不远处的人神色有些复杂,抬手迎向了圣教旧部的领头人。

    林织嗅闻着戚禾身上越发浓厚的血腥味,催动蛊铃操控蛊虫帮忙。

    钦鹤谷中,月色如常。

    林棠和曲严三人却不太安定,在城主府外观察着情况。

    “这些人真是卑鄙。”

    林棠来回踱步,十分气愤。

    “我还道那城主是什么好人,没想到竟然是这种货色,气死我了。”

    严亦萱还叫过城主世伯,现在只想把人骂一顿。

    门外传来的敲门声让三人微惊,曲梓珩打开房门后便面露惊喜。

    “掌门!”

    接到信便赶来的云虚道长对这些小辈们颔首,让林织安排的为他引路的人一起进来,询问具体的情况。

    城主府底下的石厅内,戚禾的一身青衣已经快被染成血色,林织身上亦不能幸免。

    戚禾受了伤,他却被护的很好。

    饶是如此,林织也没有为了戚禾好而让戚禾放下他。

    戚禾若是看得见他不必如此,可戚禾看不见,越是看不见他就越会想,到时候走火入魔才是危险至极。

    铃铛声在厅内响起,饶是海烨也忍不住脸色微变,因为这一声并不是从林织那里传来的,而是从血蔷薇的手上。

    林织吐出一口气,被下了控心蛊的人就在这里,他早有察觉,因为有一个红点从未动过,而且他大概能猜出那个被下了蛊的人是谁。

    随着银铃摇晃,暗处走出了一个穿着黑衣的高大男人。

    他看起来并不年轻,两鬓微白,眼神显得有些空洞。

    女人下令:“杀了他们。”

    男人拖着大刀,刀在地面上留下痕迹,挥舞时席卷着巨大的罡气。

    林织在他动的时候就在戚禾耳边说:“这可能是赤羽门门主崔险,我会注意保护好自己,你专心对敌。”

    情况不同林织要做出不同的应对,此人和其他人不同,需要戚禾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他的武功在排行榜上屈居于云虚道长之下,乃是武林第二人。

    因其武功和行事作风,哪怕这么些年他不怎么露面,赤羽门中人也不敢互相闹的太过,也是因为他的存在,赤羽门才能成为中原第一魔教。

    只是武功越高的人对于蛊虫的抵挡能力就越强,林织退到后方扶了一把伤的不轻的应双,盯着血蔷薇。

    她手上的银色戒指沾了血,像是开的更艳丽了。

    崔险用的乃是赤羽门的独门刀法,刀风冰寒,进一步验证了林织心中的猜测。

    女人看着倒在地上或气息已绝或奄奄一息的属下,皱眉道:“一群废物。”

    她走近了还活着的下属,那是醉月门的一个长老,林织曾经在比武大会上见过他。

    见堂主走近,男人眼里燃起希望,想让主人救他。

    可转瞬丹田剧痛,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将手插进他丹田中吸走他内功的女人,吐了一口血气绝身亡。

    应双吸了一口冷气,震惊道:“你看她的手。”

    林织看见了,血蔷薇那只枯枝似的右手,似乎因为吸饱了血气而慢慢变成丰盈白嫩的模样,显得格外古怪。

    崔险以一敌二,拖住了二人的脚步,血蔷薇就这么一个个将自己还留有一口气的下属都杀了,她手上那枚蔷薇戒指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

    她运气之后,并未多看角落里的人一眼,朝着二人袭去。

    这里都是她所厌恨之人,她恨新教主杀了她所效忠的老教主,恨戚禾不知好歹没真的死在数年前。

    在他们顶上,城主府迎来了客人。

    陈城主看着深夜到访的云虚道长,露出来一抹勉强的笑容。

    所有的声音被隔绝,云虚道长询问戚禾的下落,丝毫不觉地底下正在进行殊死搏杀。

    戚禾和海烨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彼此间对敌也并无默契,但也没有落下风。

    戚禾的剑越挥越快,同崔险的刀擦出火光,一方剑术卓绝一方刀法霸道,从地上到用轻功达到半空,桌椅皆因为他们的内劲冲击而炸开,石壁上也留下深刻的刀痕或剑痕。

    相比这边,海烨那边似乎要吃力些。

    海烨与血蔷薇用的都是西域圣教的心法,因而并没有讨什么便宜,血蔷薇吸了内力强行对打,海烨拍了她一掌,他也被洞穿了左腹。

    女人像是恨不得连着他的肠子一块扯出来,丝毫不顾伤势朝着海烨冲过去。

    应双正在调息,还不忘和林织说两句功法。

    林织却无心应答,只看着戚禾。

    戚禾和崔险打的不相上下,石厅似乎都不够宽阔,一角被戚禾以内劲击碎。

    戚禾判断着崔险的招数,攻向他的命门,崔险横刀格挡,不知为何恍惚了一下,变得有些迟钝。

    林织看的分明,崔险的眼眸缓缓变得有神,他从蛊虫的控制中挣脱了。

    这不是个好消息,如果清醒过来的崔险执意要杀他们,只会比傀儡的他更危险。

    只是清醒过来的崔险没有立刻对戚禾挥刀,而是转身去护了血蔷薇,替她挡了海烨致命的一掌。

    这一掌海烨用了十成的功力,崔险踉跄了一下,唇角流下血。

    崔险动了动唇:“婉月……”

    婉月并未感激他的舍命相救,反倒是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二人先前是情人,后来崔险发现了她西域圣教之人的身份,希望她专心为赤羽门做事,甚至想要将她囚困起来,她自然不愿,给他下了控心蛊,想要操控他。

    崔险为了清醒时常闭关修炼,他们这些年没少打斗过,婉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还替她挡了一掌。

    她真是搞不懂这人,她死了他不就解脱了么,自然,她是不想死的。

    崔险内府翻涌,提刀回头看向海烨。

    海烨已然有些脱力,暗自调息向后退。

    崔险向前走,下一刻却摇晃了一下,用刀撑着身体,不可置信地低头。

    他的心口贯穿了一只手,一只女人纤细柔嫩的手。

    “我早说过了,你这么心软,怎么做得了天下第一。”

    崔险伤重,不一定对付的了这两人,婉月不喜欢波折,干脆她亲自动手。

    这个情况让众人错愕,应双更是低叹可怕。

    林织倒不觉得可怕,谁又规定女子必须要因情字心软,诚然虽然他不认可她的手段,但比起崔险,她或许更适合当赤羽门门主。

    应双有些焦急地问:“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这样下去,他们可能都会死在这个女人手里。

    林织没答,只是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银铃。

    海烨被婉月几乎撕下了一块皮肉,那双碧绿的眼眸都有些暗淡,戚禾攻上婉月,让他避免了丧命的结局。

    女人吸收了崔险的全部功力,几乎是透支着性命攻击,那双满是血渍的手和云月剑相碰,让剑身染上血痕。

    她握着云月剑想要将它折碎,戚禾干脆脱手,以掌攻击。

    婉月的右手白皙宛若少女,同她正常的左手形成对比。

    五指勾为爪,划破了戚禾的护体罡气,在他手上留下了深深的血痕。

    林织的眉微微皱起,摸着铃铛的动作焦躁了些。

    戚禾在和崔险对敌的过程中已经耗费了不少内力,如今对上婉月有些勉强。

    应双想去救戚禾,被婉月一掌拍的吐血,虚弱地倒在了一边,脸色有些灰败。

    眼见婉月的手就快捅进戚禾的腹部,以内劲催动的银铃声响起。

    婉月猛地跪在了地上,捂住了腹部,失控道:“不可能,你什么时候给我下了蛊!”

    情况瞬间逆转,从逆境转为顺境。

    林织并没有答话,只是淡着神色催动着蛊铃。

    蛊虫搅得女人疼痛不已,难以运气。

    戚禾起身,他的衣袍已经被染成了血色,蒙着眼的白绸也被他取下。

    海烨开口道:“等等,这是我教之人,我希望能让我带回去处理。”

    教内还有人不太安分,将女婉月带回去,别说是中原旧部,教内那帮人也该歇了心思。

    戚禾问:“我爷爷在哪里?”

    女人因蛊虫而痛的浑身发抖,闻言露齿笑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她恨恨地看着林织道:“我就应该先杀了你。”

    她根本没感觉到蛊虫近身,完全不知道林织是什么时候给她下的蛊。

    戚禾不喜欢受制于人,也断然没有被这人以不知真假的消息吊着的道理,眼也不眨地杀了婉月,确认她断气才拔出来剑。

    海烨欲言又止,林织看向他,对他晃了晃手腕上的蛊铃,意味很明显。

    他没有资格提要求,不然也尝尝蛊的滋味。

    他并没有直接对婉月下蛊,武力越高的人对这类事物就越敏感,他在婉月吸收第一个人的内力的时候,便让天星飞到了还活着的人身上,顺势钻进了婉月的身体里,并且一直在等待时机。

    海烨不说话了,他也不知道林织是何时下的蛊,这种难以防备的感觉让人不喜。

    大仇得报,戚禾心里却没有快意,只有无穷无尽的疲惫。

    跌撞着拥着师父时,戚禾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些。

    “师父,我替我爹娘报仇了,可是为何却高兴不起来。”

    支撑着他的仇恨如同生长在他的骨髓中,如今被抽走了,除了松快以外,只有空茫。

    明明他设想过许多次,到这个时候他要如何折磨他的仇人们,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痛苦中忏悔他们曾经做过的错事,可情况是他只想快点杀了他们,不能容忍他们多呼出一口气。

    林织扶着戚禾染着血的长发,他这么聪慧,怎会不知心境为何如此,只是他需要一点安慰,又或者关怀,足以能让他走出阴霾的温情。

    他轻叹道:“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

    戚禾闭着眼眸,听着师父的心跳,感受着他手掌力度的轻柔,好一会儿道:“师父,陪我回趟家吧。”

    “好。”

    应双已经昏迷了,海烨倒还撑着,对婉月的尸身有些恋恋不舍,很想带走。

    有01在,林织很容易找到出口,当然对外他是以蛊虫探路。

    戚禾背着应双,林织本想自己扶着,戚禾却不想师父扶别人,干脆自己背着了,至于海烨,他和他的随从慢慢地往外走,他们不宜现身于人前。

    出口直通一处民宅,他们没急着分道扬镳,外边还守着赤羽门的人。

    林织倒是没问题,但是还有伤者。

    林织让蛊虫飞出去寻林棠,收到信的林棠很激动,带着人赶来了此处。

    这又有一场厮杀,戚禾的人以及曲梓珩他们很是利落,不一会儿就冲破了防线。

    云虚道长依旧在和陈城主周旋,因而城主就算收到了信,也不敢前来。

    曲梓珩看见昏死的应双大惊,赶忙带人去看了大夫。

    戚禾留在客栈里养伤,林织则再次上门拜访。

    因牵扯到各门各派的人,云虚道长立刻修书让其他门派的人前来,至于赤羽门的事,由他们门派的其他人接管,当然云虚道长特地以条件交换,取走了林织说过的几样东西。

    第二日的洗剑会自然是取消了,可武林众人的亢奋不减。

    洗剑会哪有西域魔教入侵中原武林五十载来的让人群情激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赤羽门本就不如何的名声更是一落千丈。

    许多危害江湖的恶人也不齿于背弃中原武林之人为伍,也是人性复杂之处。

    在这件事中,西域圣教新旧之争自然是被隐没,于是在外人看来,便是寻仇的戚禾灭掉了赤羽门的门主,杀了第一堂的堂主,让西域圣教安插在中原门派中的人尽数丧生。

    林织身为蛊教圣子,昨日还有许多人骂他邪门歪道,第二日倒是被人夸赞起有情有义来。

    不仅如此,应双的名声也跟着水涨船高,大家不禁感叹灵山派还真是辈有人才出。

    应双笑眯眯地说着谦词,众所周知他们灵山派弟子向来是淡泊名利的啦。

    关于陈城主勾结赤羽门这一事,云虚道长他们有了秘密的会议,请了戚禾与林织旁听。

    陈城主不算是纯粹的武林中人,他首先是这里的父母官,是朝廷的人。

    云虚道长写信告知了六扇门,让他们来处理这件事。

    各门派心情复杂地走了,打算继续自查看看有没有其他叛徒,一时之间武林中掀起了一阵门派清查之风。

    林织按照约定,将冰玉莲给了海烨。

    海烨伤的很重,暂时没有离开,而是休养生息,林棠在旁照顾他。

    对于这件事,林织倒是有些不知怎么下手,他担心他越为难,林棠反而越不放手,故而只是让人盯着。

    戚禾在养好伤去春沂之前,寻了林棠一趟。

    他没带白绸,但眼睛还是只能感受光亮的区别,不过戚禾对此也很乐观,至少不少又一片灰蒙。

    戚禾问:“你的同心蛊炼好了吗?”

    他还记得曾经谈论到情蛊的时候,小姑娘眉飞色舞地告诉他,她一定会炼出情蛊里最厉害代表着同生共死的同心蛊,给她未来的夫君吃,即使她那是根本不知道何为情爱。

    林棠没想到他会提这一遭,愣愣地摇了摇头。

    林棠低语:“总要有了喜欢的人,才抱着那种心思炼。”

    “那便炼吧,炼成之后,看他愿不愿意主动吃。”

    林棠眼眸一亮,问:“若是他愿意,你们就不会讨厌他了吗?”

    戚禾:“若是他愿意,我们就不讨厌他,但你不能吃。”

    林棠一怔,绞着手指说:“小禾哥哥,我不明白。”

    “男人讨要情蛊吃,可是为了蛊女也吞下蛊虫吗?”

    林棠下意识回道:“自然不是。”

    寨子里也不是人人都炼蛊,若是两人都是蛊师,那就吞下对方给的情蛊,若只有一人是蛊师,蛊师没练出同心蛊自然没有蛊可吞,但她的蛊已是她的情意了,除非蛊死,是不能再炼新的。

    “蛊只是试验,若是无情,靠蛊虫得来的也不是情。”

    林棠认真点头:“我记下了。”

    林棠好奇道:“不过小禾哥哥你怎么这么懂,你有喜欢的人了?”

    戚禾眉眼含笑:“有,日后你就知道了。”

    林织他们要去春沂,走陆路即可。

    临别前,众人挥手告别。

    此间事了,江湖再见。

    抵达春沂后,茶馆里的说书人正在唾沫横飞地说着江湖最近的新鲜事。

    “有言是钦鹤洗剑风波起,戚家少侠死复生,上回说到那戚家少侠以假名参加了比武大会…………”

    听众们兴致勃勃,浑然不觉门外他们正在讨论的人路过。

    林织来之前已经让人打理了戚宅,戚禾重整了父母的坟茔,至于他的那座便填平了。

    戚禾在父母的坟前待了许久,林织静静地看着他,瞧着他真正展颜的模样。

    不过有些出乎林织意料的事,他并没有在戚宅找到猫咪相关的事物,不过他也不着急。

    祭拜完父母后,戚禾和林织便去了霍无双那里。

    可他们等到的只是合葬的坟茔,原来霍夫人在比武大会的时候就已经先走了,霍无双不愿打扰他们,忍着悲痛写下了那封书信,便随夫人一起去了。

    八月的风吹的人有些怅惘,池塘边杨柳依依,送别曲声总未绝。

    “先生走时,应当也是开心的,师父,我们也会如此,对吗?”

    戚禾并未道明是什么,但他们都知道是什么。

    “我自是去哪儿都要带着你的。”

    林织以此当做应和,戚禾笑眼弯弯。

    他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已经薄到没有,亲吻同眠除了没做到最后,几乎都干尽了情人之间而非师徒的事。

    林织自然是不会主动开口,只看戚禾要准备到什么时候。

    又是一年春,四月杏花白。

    戚禾十八岁生辰那日,送出了他准备许久的礼物。

    那是一串精巧的银链,上边缀着特制的蛊铃。

    “我瞧不见做的花样,但昭芸他们说模样好,希望师父会喜欢。”

    而他一个眼盲的人是如何艰难地做出蛊铃,其中艰辛他并未谈论。

    “今日不是你生辰,怎么反倒送起我礼物来了?”

    “想讨师父欢心,好让师父答应我讨要的生辰礼。”

    戚禾肩头落了杏花,他的语气温柔却坚定:“师父,我想要你,我心悦你。”

    少年春衫薄,心意重。

    林织解了手腕上原本戴着的链子,将手放在戚禾的掌心,道:“替我戴上吧。”

    如此,便是允了。

    饶是戚禾也喜不自胜,心满意足地圈住了他的师父。

    不到万无一失的时候,他不会开口,而且他觉得他总要拿出足够多的心意,才能去向师父表达。

    原本的轻吻,到最后也变了样,从屋外到了屋内。

    戚禾虽然是个以下犯上的徒弟,但却又极其守规矩,只想着等到这日再行夫妻之礼。

    不过他没想到的事,因为看不见,他头一回有些急切莽撞也没扶着,导致撞偏了,没能第一时间进去,活像个找不着路的人。

    柔嫩之处黏腻,天资聪颖的少侠从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犯这样的错,浑然将脑子丢在了外边。

    林织笑的浑身颤动,最后忍不住笑出声。

    哈哈哈哈这未免也太可爱了,他确定这不是戚禾精心设计的环节,于是更好笑了。

    戚禾从头到脚都红透了,恨不得现在就恢复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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