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多的是【正文完】
比赛重新开始, 纪幼蓝羞于回学生群里待着,索性去给宗霁买水。
走出篮球场找到自动贩卖机,一共买了六瓶, 再多她也不好拿了。
一路抱回去, 她直接坐到场边的休息区, 抱着宗霁脱下来的西装外套。
下半场赛况看起来焦灼不少, 双方的状态都比上半场更认真,俨然变成荣誉之争。
比分几度追平,饶是纪幼蓝这种不太懂篮球规则的人都看得惊心动魄。
不过她始终相信, 宗霁一定会赢的。
外套口袋里, 他的手机在震动,掏出来看到是江纯的电话,纪幼蓝便接了。
是说让他们晚上没事回家吃饭,她应下。
电话挂断, 场上又爆发一阵激烈的欢呼声。
是学生队那边投中了一个好球。
纪幼蓝为宗霁他们紧张,手指不自觉抠着他的手机。
不会要输吧?
大话都说过了, 要赢给她看。
输了多丢人, 恐怕还要她哄。
乱七八糟想一些,不小心把手机壳扒开, 手机差点从腿上滑落, 纪幼蓝手忙脚乱, 好歹把手机保住。
视线里意外跳进两张浅蓝色的卡片。
夹在黑色的手机壳里。
卡片褪色严重, 正中可爱的花体字尚可辨认清楚,写的是“幸运刮刮卡”。
下面的覆膜边缘有磨损,不过没有被刮开。
这是……属于她的那两张。
原来真的被宗霁拿走了。
还藏起来不让她找到。
她之前有问过他, 他的答复是:“你自己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我怎么会知道。”
纪幼蓝分辨不出来, 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能告诉她。
因为他找到这两张刮刮卡的时机,只能是在找她妈妈的信的时候。
这件事他绝对不会跟她说的。
那一阵窗户纸还没捅破,她尚且不知道他喜欢她好久了。
他看到这两张卡甚至没被刮开,应该会难过吧。
所以才一声不响地直接拿走了。
覆膜底下,他究竟写了什么?
确认宗霁专心在篮球比赛上,纪幼蓝把两张刮刮卡放在他的外套底下遮住,直接用手指甲把覆膜刮开。
她的视线还在他身上,手上的动作轻微又细致,心跳声却盖过场上所有的声音。
拇指摩挲着覆膜被刮干净后的光滑卡片。
她低下头。
第一张的笔迹是模仿班主任成尧的,开头写一个“奖”字,外面画了个圈,是标准的奖励形式。
内容:迟到自由。
这简直是为她度身定制的奖项。
她读书时,最大的毛病就是爱迟到,每天早上总觉得睡不够。
纪善泉疼她,从来放任,迟到就迟到一会儿。
成尧从疾言厉色地教训她,到发现她真的改不过来后,只能破罐破摔,每逢撞见她迟到,二话不说走流程:“周记加一篇。”
她攒了多少账没来得及还呢,一篇篇累加,写到毕业都够呛完成。
有了这张卡,对她和老师都是一个台阶,她没写的周记可以光明正大的一笔勾销。
好可惜,她没有用上。
视线移到第二张刮刮卡上。
字迹是宗霁本人的,没有标“奖”或“罚”,而是让她自己决定——
“纪幼蓝,我是宗霁,我喜欢你。
如果你觉得这是奖励,请你来找我兑换;
如果你觉得是惩罚,那么这项惩罚作废。”
纪幼蓝呼吸一滞。
她根本没有刮开过,因而无从兑换。
那他理所当然会以为,她觉得这是让她不快的惩罚。
这应该就是之前言回透露的“你老公跟人表过白但是惨遭拒绝”。
原来表白对象真的是她。
当时她因为缺课一个月,难免有一些学业压力,话都变得少了。
恐怕也被解读成无声的拒绝。
不用说还有个方玦在……
他写惩罚作废。
意味着不会再喜欢她。
他根本没做到。
场上哨声吹响,纪幼蓝的注意力拉回来,两方队员在友好地握手交流。
结果已定,宗霁他们真的赢了。
他似乎做什么都很容易获得成就,惟有在喜欢她这件事上,留下不少遗憾。
纪幼蓝不动声色把刮刮卡放回手机壳内,站起来把水分给一起打球的老同学。
她贴心地给宗霁擦汗,化身比那些学妹更激动的小迷妹,“老公,你怎么这么厉害!我就说你一定会赢的。”
赢球也没有她这两句话让他开心,“太太,再夸两句,我要膨胀了。”
“就是很厉害,你衣服这么拖后腿都能赢。”
他拿起她买的水,拧开喝了几口,“这么厉害,有奖励吗?”
“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纪幼蓝仰着脸看他,脱口而出,“我对你表白,可以算奖励吗?”
宗霁心中迟疑一刹,这个句式莫名熟悉,但也不是很特殊,她也许是随口说的。
这确实是很合适的奖励。
他拿出惯常的作风,俯身靠近她,得寸进尺:“光口头说喜欢我吗?”
太知道他想要什么了,纪幼蓝踮起脚亲亲他的嘴巴,这时候也不顾及周围还有很多人。
总之首先想满足他,“晚上不分房睡。”
宗霁:“那现在回家吧。”
“……”
“妈妈刚才打电话让我们晚上去吃饭呢。”
“改天吃。”
“我都答应好了。”
宗霁收拾自己的东西,两人跟同学道别,走出篮球场。
走到体育馆门口,正好遇到校长,问他晚上是否一起再吃个饭。
宗霁直说已经有安排了,校长显然还有事要跟他谈,纪幼蓝说自己先去校门口等他。
体育馆正门前的路直通学校南门,他的车也停在外面的停车场。
道路右侧有一排固定的宣传栏,纪幼蓝走得慢,无聊地看两眼。
宣传栏正面张贴的都是些重要通知,到了背面,有一些学生优秀作文或者书画作品。
满分的作文分数让她佩服。
她高中写作文,水平中不溜,好几次成绩吃亏在这上面。
宗霁禁止她对他用比喻句,是有历史原因在的。
她就是写不好。
语文老师也就是班主任成尧,曾经委婉评价:半通不通,奇奇怪怪。
离门口最近的那个宣传栏里,专门张贴已毕业学生的优秀书画作品,最近二十年的都有,纸张不同程度地印上了岁月的痕迹。
只是打发时间,她看得并不仔细,视线时不时往宗霁和校长那边投过去,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讲完话。
再看向宣传栏的一眼,注意力自动捕捉到跟自己有关的字,恍惚好像看到了“小九”。
倏地集中精神,她的手定位这两个字。
在一张书法作品的底部。
纸张泛黄,但写字的墨显然极好,经久不衰。
竖版排列,从左至右,一共四列,每列十个字,写的是毫不相干的四句诗。
明月常在目,明月常在心。
人生屢如此,何以肆愉悅。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人生不如意,十固常八.九。
忽略其中的玄机的话,这幅作品最突出的一点,是四句诗分别学的是楷书四大家的笔法,每一位都习得其神。
大概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炫技的作品,再加上四句诗毫不相干,只被当成是随意挑选的范字。
没人想到其中隐藏着别致的心意。
纪幼蓝的手隔着玻璃逐字点过去,四句诗藏尾四个字:心悦小九。
落款不会是别人。
高三一班宗霽
哇,宗霁同学。
原来你当着所有人的面隐秘地表白过。
但是好遗憾,所有人都没发现。
包括我。
你的才华太突出了,让人模糊了重点。
好在九年以后,因为你,我又抓住重点了。
纪幼蓝在此处驻足,手指隔着玻璃描摹他写下的每一个字。
等回过神来,想找人问问,能不能把这幅作品取出来收藏,这应该是属于她的。
她掏出手机先拍了张照片,背后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又夹杂着微末的熟悉感。
“学姐。”
纪幼蓝一回头,没想到是杨源。
上次他无疾而终的表白过后,很久没出现了,之前言回在游艇求婚,他这个当表弟的也没在。
杨源走近,“可以叫你学姐吗?我也是十九中的。”
当然,这么叫总比他之前叫“九儿姐姐”好。
他保持礼貌不逾矩的态度,纪幼蓝便愿意跟他交流。
只是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客套:“来参加校庆?”
杨源的声音低落:“嗯,上午你的讲座我也在,但是你没有注意到我。”
纪幼蓝:。
这要她怎么回。
她尴尬捋了捋头发,“报告厅人比较多。”
“我明白。我上高中时,你回来参加社团活动,也没有注意到我。”
纪幼蓝感受到他的落寞,但没有义务安慰他。
她当下第一反应,是联想到宗霁。
他曾悄无声息地喜欢她这么久,可是从来没有得到回应。
应该也会难过吧。
杨源的情绪转瞬又恢复,似乎抓到了什么希望,“我已经拿到了天文台研究生院的硕士推免了。”
纪幼蓝展现一个和善温柔的笑意:“那很不错,恭喜你,准硕士杨源同学。”
“等我去天文台读书,我能经常找你吗?”
“杨源,你去读书就读书,研究生院的要求很严格,找我没有任何作用。”她说得没那么直白,不过谁都能听懂。
“九儿姐姐,我……”
称呼又变了,看他的表情似乎要诉衷情。
纪幼蓝直接打断,“有些话你知道说了是什么结果。”
杨源今天和纪幼蓝偶遇,便认定这是上天赐与的一个机会,他从没死心。
“姐姐,你和他在一起真的幸福吗?我喜欢你这么久,难道不值得你衡量一下吗?”
“杨源同学,你不能用时间久来……”纪幼蓝想明白了,要劝退他,话只能说得严重一些,“来绑架感情,那只是你单方面的意愿。”
杨源显然被她的话打击到了。
纪幼蓝接着跟他说清楚:“况且,就算论时间,他也远在你之前。”
“……什么意思?”
他们明明是因为联姻才结的婚,半年都不到。
纪幼蓝伸手指向宣传栏,“杨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杨源不解,视线扫了一眼,看到署名,“这是……宗二哥以前写的作品。他的字很好。”
果然,第一印象都是字的好坏。
“除了字呢?”
“你喜欢写字好看的人?我也学过书法的。”
隔着宣传栏的玻璃,纪幼蓝用手机划出那幅书法作品的重点。
宗霁的表白,光明正大,
宗霁的喜欢,经久不息。
杨源看清那四个字,内心被震住。
他终于认清现实,自己再无一丝一毫的机会。
他原本引以为傲的、对纪幼蓝纯粹的喜欢,在这一刻被战胜。
没有人能赢得过宗霁。
九年前,九年后。
哪一方面,都如此。
杨源离开,纪幼蓝回头望向宗霁。
校庆演出刚刚结束,体育馆门口人潮涌动。
视线轻易捕捉到他的身影。
他在朝她走来。
像他曾经走向她的每一步。
他肯定看到杨源了。
他又要生气。
生气了又要人哄。
他好可爱。
她想哄他一辈子啊。
纪幼蓝也朝宗霁走去,预判他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果然,两人刚到能说上话的距离,他便问:“言回那表弟又来干嘛?”
语气很平常,脸色是明晃晃的不悦。
甚至有些过了,他八成是要借题发挥,尤其最近发挥都爱往床上发挥。
纪幼蓝脸上笑意盈盈,伸手挽住他的胳膊。
她卖关子道:“我跟他探讨书法作品。”
意料之外的答案,宗霁还得接:“什么作品?有什么好探讨的。”
“他的水平不高,我想接着跟你探讨一下。”她挽着他走到宣传栏前,“就这个。”
宗霁站定,熟悉的字映入眼中。
没想到这幅作品学校一直保存,甚至张贴出来了。
她这是发现了,还是单纯觉得新奇?
他转头看她,寻找蛛丝马迹,“探讨什么,我写的字难道还有争议。”
“没有没有,超级棒。”
纪幼蓝背对着宣传栏,回头确认刚好遮住带“小九”的两句诗。
九年前小九没发现,九年后小九当面让他心悦。
“宗霁同学,恭喜你。”
“你九年前的表白,帮助你打败了情敌。”
“打败了所有人。”
她郑重地鼓掌,是在给他喝彩。
原来她发现了。
这东西还打败了情敌。
那他还怎么借题发挥。
他面上云淡风轻,“小意思。”
“宗霁同学,怎么表这么多次白?”
“……你倒是发现一次。”
“还有我没发现的吗?”纪幼蓝指着他的裤子口袋,“不包括你手机壳背后的东西,那明明是我的大奖,你干嘛藏起来。”
原来篮球场上那一出,不是他的错觉。
她在细心地发现,真诚地回应。
“谁让你看都不看。”
虽然语气有点横,但能听出来隐藏在横背后的一咪咪的委屈。
纪幼蓝抱抱他,“老公,到底还有没有,我没发现的,你都告诉我好不好?”
宗霁记不得之前还有没有了,像这种东西他写过很多,保不齐哪天翻旧物,在某张试卷上又能看到。
不仅之前,未来还会有更多。
“多的是,你慢慢发现吧。”
OK,就当是埋藏在过去的惊喜。
纪幼蓝确认以后,开始哄人了。
她拉起他的左手,他今天戴的腕表也是她挑的,和她是情侣对表。
“准备好了吗?”
宗霁:?
“闭上眼睛,嗖——”她拔出表冠,旋转过后,表盘上的日期向后倒退,“回到你开始爱我的时空,假装我们都还穿着校服。”
她做了一系列夸张的手势,作法一样,“啊不行,校服太丑。穿越失败。”
宗霁任她摆弄,无语又好笑,“纪幼蓝,搞什么?”
“如果不能回到过去,那么穿越到未来。”表盘上的日期在飞速前进,“穿越成功,我看到了!”
“……什么?”
她脆脆一声:“九十九岁的时候,纪幼蓝和宗霁仍然相爱。”
她可太会了。
宗霁对这种话一万个愿意相信,“谢谢,再帮我看一下,是帅老头吗?”
纪幼蓝摸摸他的脸:“帅死了,帅到九十九,把我迷到九十九。”
校园广播一直在放歌,切换到一首应景的《慢慢喜欢你》,舒缓的女声流淌出来:
慢慢喜欢你
慢慢地亲密
慢慢聊自己
慢慢和你走在一起
……
慢慢地陪你慢慢地老去
纪幼蓝和宗霁牵着手向校门外走去,落日拉长了影子。
路过的学生偶尔听到一两句成年人的爱情对话,似乎也幼稚得很:
“……你给我写了那么多表白的话,好多都不是你的字迹,还藏头藏尾的。不能怪我没发现。”
“重新给你写。”
“我每天都要,写到九十九岁。”
“你还没给我写过呢。”
“我也给你写。活到老,写到老。”
“爱你到老。”
“爱你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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