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街,嘉德公馆,次顶楼大平层。
明亮的光线顺着整面的落地窗洒入室内,连坐在沙发上的关语兮也被笼罩。
平日里最不喜欢晒太阳的人,现在却无暇顾及,靠着沙发一动不动,对身前的男人催促道:“我累了,想歇会儿,你自己随便看看。”说着,她拿起手机,佯装放松。
陆司衡看了她一眼,抬步往里走。
关语兮眼见男人高大的身影往次卧那边走去,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火速拿起身后的那团衣服,去了生活阳台,把衣服扔进洗衣机,开启清洗。
关语兮回到客厅时,陆司衡正往主卧走。
关语兮跟过去,原本想云淡风轻的介绍一下自己起居的地方,却见床尾的沙发凳上乱成一团,有她前几天拿出来试的衣服,有一叠散落的纸质文件,以及一包用到一半的抽纸,还垂着一条她用作披肩的羊绒毯……
这是她临睡前的办公窝,怎么方便怎么来,昨天在医院陪她妈,也没回来。总之就是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的凌乱。
关语兮深吸一口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任何准备的把陆司衡带到家里来,这简直,处处都是雷。
陆司衡的目光落在沙发凳上,什么都没说,又转向别处。
她怀疑他此刻在思索,为什么会跟一个这么邋遢的女人结婚了。
关语兮忍不住为自己解释道:“我妈这几天生病了,我忙的焦头烂额,没空回来收拾……”
“理解。”陆司衡淡道。
“你自己找地方休息吧。”关语兮顾不上生疏不生疏的,环上陆司衡的胳膊,往他往外拉。
成功把这尊大佛送到门外后,关语兮道,“那我也睡了,我困的不行。”
说完,关上房门。
关语兮靠在门上,抬手揉了揉额头。下次陆司衡来之前,一定先请个家政阿姨,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清理一遍。
关语兮用10分钟把房间收拾好之后,倒在了床上。
昨晚一宿没睡好,这会儿疲惫来袭,也顾不上什么多余的情绪,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关语兮做了一个乱糟糟的梦,梦里背景是在贺兴的董事长办公室,几个股东围着她,一人一句的说,“快把字签了!”“把股份转出去!”“你已经不是贺兴接班人了!”
她不肯签,苏澄突然出现,抓住她的衣领,趾高气扬的给了她一耳光,“小贱人,我忍你很久了!”她儿子从她身后走出来,抓住她的手,逼迫在她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爸……爸爸……”她看到她爸,朝她呼救,但他脸色冷漠,无动于衷。
他们逼她签完字后,把她推倒在地,苏澄抬起脚,高跟鞋踩在她胸口,张狂肆意的笑,“你和你妈怎么斗得过我……我为了今天,谋算那么久……你以为我爱你爸吗,不,我爱的是他的钱!以后他的钱都是我的,你休想拿到一分!”
她儿子俯下身,掐着她的脖子,狞笑:“你最好老实点,我动动手指头就能捏死你。”
关语兮挣扎着将他们推开,跑到她爸跟前,哭着喊道:“你听到没有……他们想要的只是你的钱……”
可她爸的表情那么冷漠,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拖到办公室门口,像丢垃圾一般推出去,“我没你这个女儿,我跟他们才是一家人!”
办公室大门内,苏澄和苏琰,还有那几个股份,举杯狂欢。苏澄手里拿着一把又一把的钱往外洒,“是我的……都是我的……”
“你滚!”那扇门被关贺军猛地关上。
关语兮失魂落魄的转过身,发现自己置身医院的长廊上。
医生推着一辆移动床往急诊室跑,边跑边喊:“你妈快不行了……”
关语兮慌张的跟上去,抓着床喊,“妈,妈……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移动床被推到她看不见的地方,急诊室大门拦在眼前。她跌坐在地,伤心、崩溃、恐惧、绝望等种种情绪如浪潮般,一波比一波更汹涌的向她扑来。
“哎哟,这不是关语兮,关大小姐吗……”李雯穿着一件红色礼服裙出现在她眼前。
他身旁是搂着她的钟恺,钟恺穿着整整齐齐的三件套西装,打着领带,手里还端着红酒杯。
李雯用手指着她,对钟恺调笑道:“还好你把她甩了,你看看她现在,一无所有……跟个乞丐似的……”
钟恺走到她跟前,拿着红酒杯,朝她头上淋下来,笑着说:“宝贝,这是我还给你的……”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打开。
她狼狈的站起身,抓着医生问道,“我妈怎么样了……”
“对不起,病人长期忧思成疾,没救了。”
“不——不可能——一定是你们搞错了——不可能的——”她终于像疯了一样尖叫起来。
当关语兮猛地从这个噩梦中醒来时,浑身惊出一层薄汗。
她呆呆的坐在床头,眼角噙着的泪水无知无觉的滑下来。
窗外,夕阳染红天际,赤橘色晚霞变幻成天马行空的形状。
当她转头看向窗外时,浑噩的大脑不知今夕何夕,梦里那种铺天盖地的悲凉和绝望,再次席卷了她。这一刻,仿佛是世界末日来临。
一声轻响,门锁被拧开,陆司衡握着门把手,往里看,“怎么了?”
她忡怔的发着呆,直到陆司衡的声音响起,将她从那种深渊般的情绪中拖出来。
她看向站在门边的陆司衡,一言不发,眼泪不断往下流。
陆司衡步入房中,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拭去关语兮脸上的泪痕,眉头轻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没有去其他卧室,靠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个小时,醒来后通过手机处理工作。一片寂静中,突然听到主卧传来尖叫声。他迅速起身走来,关语兮没有反锁门,他试着一拧,门开了。
关语兮看着陆司衡张扬又清隽的脸,出窍般的灵魂缓缓回归,仿佛由末世回到朗朗乾坤下。
她起身靠近陆司衡,双臂环抱住他,脑袋埋在他宽阔的肩头。
突然的馨香满怀,令陆司衡脸上有一瞬忡怔。
男人穿着清爽简单的丝质衬衣,身上带着淡淡的清冽沉木香调。她抱着他,犹如溺水的人抱住一块浮木,渐渐止了眼泪,哽声开口道:“我做了一个噩梦……”
“只是梦而已。”陆司衡出声安抚。
对,只是梦而已。关语兮自己也知道,可是这个梦太糟糕,梦里的情绪太真实,足够令人后怕。
未来如果真的像梦里那样,她被小三一家打的毫无招架之力怎么办?如果她妈妈一直困在抑郁中,身体越来越糟糕怎么办?如果连李雯和钟恺都要趁机踩上她一脚怎么办?
关语兮浑身发冷。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自己落到梦里的那副境地。
环顾四周,唯一有可能给她支撑的人,竟然只有这个闪婚来的塑料老公。
关语兮坐起身,对陆司衡道:“不早了,我们出去吃饭吧。”
“嗯。”陆司衡站起身。
关语兮道:“我先冲个澡。”
浴室里,热气腾腾的水蒸气环绕着她,她冲洗掉满身汗渍,也借这个缓冲调整好情绪。
洗完澡,关语兮换了短袖和半身长裙,短款上衣若隐若现的露出小蛮腰,裙子包臀的设计,贴合她起伏的曲线,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柔美窈窕。她收拾好东西,背上自己的小包。
陆司衡在客厅等着她,两人一起出门,走入电梯。
到了停车场,照例是陆司衡坐上驾驶位,关语兮在副驾上翻着美食app,问他,“吃什么?”
“只要不是很辣,我都行。”陆司衡淡道。
关语兮轻笑一声,“原来你还怕辣呀。”
关语兮就近选了一家日料餐厅,打开导航后,陆司衡开车驶去。
十五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商场的地下车库。
下了车,关语兮走在陆司衡身旁。前面一对情侣走过,男人搂着女人的腰,窃窃低语,看起来亲昵又自然。
关语兮的目光瞟向两人垂落的手,这可是她唯一的队友,不能这么生疏。
踏上电梯时,她主动勾住陆司衡的手指,若无其事的看着前方。
起初她只是轻轻拉住陆司衡的两根手指,电梯上到一楼,陆司衡将她整只手扣入自己掌心。
关语兮心跳慢了一拍,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弧度。
但她迅速压平唇角,让自己看起来有着八风不动的镇定。
两人进入日料店的包间门,贴在一起的手才松开。
用餐时,关语兮突然发现,这居然是两人认识以来,第二次单独吃饭。第一次单独吃饭,还是在领证的那天晚上。另外的几次,就是长辈局,闺蜜局,同学局。
关语兮不由得庆幸,自己先下手为强,把他套牢了。不然就他这个工作强度和出差时长,能在一起慢慢谈恋爱都够呛。
陆司衡看着关语兮的表情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问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关语兮垂下眼,看着杯子里晃动的茶水,低声道,“怎么跟你培养感情。”
对面的人没有出声。
关语兮鼓起勇气,抬头看他,“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陆司衡迎着她的目光,不疾不徐道:“所以,你对我没有感情。”
“……”关语兮被他这话整的措手不及。
她明明是准备打直球的撩一下,怎么被他丢了个炸弹过来。
这还怎么好好聊天?怎么暧昧互动?
臭直男!角度刁钻!关语兮在心里骂道。
“有当然是有的……”关语兮努力解释,“第一眼见你,我就觉得你很帅,不然怎么会主动跟你领证……但这种是一见倾心的冲动,两个人要长久相处,还是要培养感情的嘛……”
陆司衡微微挑眉,“原来你对我是一见倾心。”
“……”不知道为什么,迎上男人那双桃花眼,关语兮羞耻感爆棚。
她索性低头盯着杯子里的茶水,仿佛那是最值得欣赏的大师级艺术作品,嘴里继续接着话,“你那么帅,很正常啊,喜欢你的人,肯定很多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陆司衡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淡道,“你是第一个当面对我表白的人。”
他说的是实话,其他人要么不敢,要么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不是,她只是想促进一下关系,撩一撩,怎么就发展成表白了?
关语兮不知道局面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但她无法把对话推翻重来,更不能生硬的否认。
毕竟,这是她很重要的队友。把关系搞僵了,对她百害而无一利。
算了,表白就表白吧,结婚也是她主动提出来的,不差再扛起一次表白的大旗。
这个小家庭,没有她努力经营,得散。
吃过饭,两人离开日料店,关语兮提议,“去超市逛逛,我要买点东西。”
陆司衡随她进入超市,关语兮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又挑了几样她妈喜欢吃的水果。陆司衡陪在她身旁,帮她推着车。
关语兮能感受到,旁人投来的羡艳目光。毕竟身穿六位数的西装,还这么年轻帅气的男人,出来逛超市,很少见。
结账的时候,关语兮的目光不经意落在柜台前摆放的一盒盒款式各异的避孕套上。
上一次做还是一两个月之前的新婚夜,平常难得见面,这次是不是可以安排一下?
她再也不想让等套等睡着这种事情,发生第二次了。
快到自己结账的时候,关语兮佯装惊讶,道:“哎呀,我忘了个东西。”
她求助的目光看向陆司衡,“你去那边水果区称一个榴莲过来好不好?让大姐剥开装好,我妈最喜欢吃了。榴莲营养丰富,做完手术正好补补。”她懊恼的嘀咕着,“刚才给搞忘了……”
“行。”陆司衡利落的应声,转身离去。
关语兮瞧着他的背影走远,果断从架子上拿了一盒避孕套。
收银员为她那些东西结账时,她发现一盒是三支装,想了想,又拿了一盒。
结过账后,关语兮拎着袋子,等待出口外。
等到陆司衡重新排队结账出来,关语兮做戏做全套的解释道:“后面的人催着我,我就先买了,没等你。”
陆司衡弯下腰,从她手里接过购物袋,“走吧。”
他一只手拎着榴莲,一只手提着购物袋,款步前行。
关语兮跟在陆司衡身边,走了几步路后,她从他手里接过那袋榴莲,轻轻挽上他那只释放出来的胳膊。
到底不是真情侣,关语兮感觉这个姿态说不出来的别扭,但她又不好意思调整,就这么硬撑着走到了停车场。陆司衡把买的东西放到后排,两人回到车内。
关语兮道:“先回家一趟,我把一些东西放回去。”
陆司衡发动车子,她继续安排着,“今晚你可以在我那边休息,我等会儿自己开车去医院陪护我妈。”
“对了,你什么时候走?”她扭头看他。
陆司衡望着车窗外的街景,修长的手指把控着方向盘,沉默了片刻,说:“最迟明天晚上。”
“……”哦豁,那么多避孕套,是自作多情了。
关语兮叹了一口气,嘟囔道:“你怎么那么忙啊……”
“结婚前我说过了。”陆司衡淡道。
“……”关语兮扯起一个笑容,“明白,我就随口感叹一下。”
其实她心里是有失望的。培养感情的时间太短暂了,这样怎么发展到情比金坚,赴汤蹈火,不离不弃那一步。
回到嘉德公馆,关语兮把自己补充的日常用品放好,牛奶和果汁饮料搁冰箱,速冻食品放冷藏,纸巾塞抽屉,又把要带给她妈的东西装进一个手提袋里。
整理好之后,她提起袋子,对陆司衡道:“那你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或者你住不惯去酒店也行。我去看我妈了。”
陆司衡由沙发上起身,“我送你过去。”
“不用,我自己就行,你去了还要回来……”
陆司衡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走到玄关,拉开大门,“送你到医院后,我去酒店。”
“……那好吧。”关语兮应声。在她这里住不惯也正常。
两人下电梯到停车场,再次坐在车上。
到了医院,陆司衡把车停在露天停车场,下车去后座拿东西,递给关语兮。
关语兮酝酿了一路的勇气,终于迸发出来,在接过手提袋时,踮起脚,快速亲了下陆司衡的下巴,说道:“谢谢。”
她原本打算亲嘴唇,但陆司衡个子太高,她又太紧张,踮脚的高度不够,只碰到下巴。那一刻,她半是遗憾半是解脱的想,就这样吧,反正心意到了。
她站好后,对陆司衡微笑,“那明天见。”
陆司衡什么都没说,拉近两人的距离,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一只手扶着她的脸庞,低头吻了下来。
比起她那蜻蜓点水般的触碰,这个吻来的更为认真,更为细腻。
他含住她的唇瓣,辗转吮吸,舌尖交缠时,关语兮脚底板直发麻,手里拎着的袋子被她死死攥着才没有掉下去。
吻了好一会儿,还不见他有停下的意思,关语兮实在受不了,用力推开,带了几分委屈道:“手里还拎着东西呢……”
陆司衡睨她一眼,从她手里接过袋子,直接放在车顶上。他捏着她的颈子逼近,关语兮后退一步,靠在了车门上,他低下头,在她耳边哑声道:“现在可以继续吗?”
“……”不是,她不是这个意思。
她刚张口,还没发出声音,嘴巴被他给堵住。
车子在露天停车场的昏暗处,前方是浓密的树荫,左右两侧都是车子,不远处是昏黄的路灯。
关语兮被抵在车门上,双手揪着他后背的衬衣,被迫投入到这场唇齿间的追逐纠缠中,心跳忽急忽缓,一股不知名的电流由味蕾源源不绝的窜到四肢骨骸。
当陆司衡探入短袖内,她紧张的睁开眼,心虚的目光四下游移,怕被人看到。
蕾丝背扣被解开时,她简直快要疯了。
就算黑灯瞎火,也不能这么猖狂啊!
“欸……别……”她别过脸,软软的声音像小猫在叫唤。
陆司衡停住动作,埋在她颈间门,将她紧紧揉在怀里。
紧到关语兮骨头都生疼,但又清晰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
他为她把背扣阖上,却没有马上松开她,而是在她耳畔哑声低喃,“换个地方,行不行?”
“那……那就……”关语兮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她不想这么仓促,但他明天就走了,好像不仓促,也没机会了。
陆司衡打开车门,牵起关语兮的手,示意她坐进去。关语兮迷迷糊糊的上车,陆司衡把车顶的东西放入后座,回到驾驶座。
车子像离弦的箭一般驶出,片刻后,停在附近一家五星级酒店大门前。
陆司衡牵着她的手,全程很淡定的开房,上楼,进房间。关语兮忐忑的跟着他,心里又有一缕期待的小火苗跳跃着。
前面两次她都无知无觉,现在她这么清醒,总不会再错过这次夫妻之间身体力行的交流。
关上房门后,陆司衡没有一秒迟疑,低头亲上她。
关语兮哑着嗓音道:“关……关灯……”
这家酒店不像陆司衡常住的总统套房声控灯那么方便,他不想松开她,甚至故意撕开她的裙子,捏着她的下巴道:“有什么是我作为老公不能看的?嗯?”
关语兮被他se气满满的眼神,惊得脸颊绯红,扭头不看他,捶着他的胸膛道:“快去……”
她实在推不开他,只能威胁道:“不然我走啦……”
陆司衡不想真的把她惹恼,低头咬了她一口后松开手,去关总控灯。路过桌边时,他拿起桌上摆放的避孕t,修长的手指不疾不徐的拆开。
“……”关语兮目睹这一幕,既窘迫又欣慰。
虽然她特地买的没派上用场,至少,不用再次经历临时出门买套的情节了。
黑暗中,陆司衡靠近关语兮,将她圈在身下。
到了最后那一步,他反而不急了,在她耳边问道:“你喜欢谁?”
“……”关语兮被问懵了。
这不是的时候吗?怎么走纯爱路线了?
“回答我。”他嗓音低沉,催促着。
“喜……喜欢你呀……”关语兮应道。
没想到看起来十足高冷的金融大佬,还喜欢这种纯爱游戏。
她听到他满足的一声轻叹,然后沉下身。
关语兮以为她终于要体会到夫妻之间的至高快乐,她情绪饱满,期待值拉满,脚指头都蜷起来了,却在那一瞬间门,化为一声惨叫。
“啊——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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