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梨霜见是昊京扶着自己,忙起身道谢:“谢谢。”说着却本能地退了一步。
昊京眸光微黯,不自然地收回手,面上却笑意温然:“跟我还客气。”
殿内,袭玉瞥见这一暮,眼底闪过冷笑,挑衅道:“呦,这么亲热呐,待在重华宫作甚么?该去司命府才对啊!”
说着,朝银川掩嘴笑道:“你说是吧,师兄?”
银川淡淡瞥了眼梨霜,起身朝后殿行去,面容淡漠得没有一丝波澜,唯有袖口下露出的一截青筋,隐隐凸起。
对于银川的反应,袭玉很是满意,夜起身朝偏殿跟去,下巴高昂,得意得好似一只孔雀。
池畔,梨霜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心里像是被刀剜了,又堵又疼。昊京拳头一紧,眸中闪过刺痛,面上却露出温润的笑意:“别担心,一会儿我会去和帝君解释的。”
“不必了。”梨霜扯了扯唇,笑容有些凄苦。
银川是什么人,他怎会在意这个?
望着女子的神情,昊京的目光沉沉浮浮,袖中的手越攥越紧,许久才点点头,语声温柔:“好,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嗯。”梨霜点点头,眸中露出暖意。
之后几日,梨霜都不曾见到银川,既怨他,又放不下他,连着几日都不曾睡好。
那夜,月明星稀,微风习习。
梨霜披着外衣到院里散心,不自觉走到沉香树下,清凉的月色映得花瓣格外纯白,一如那人白衣如雪。
凝望着朦胧的花影,她的眼眸越发悠远,几乎痴了。
良久,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她本能地回过身子,却撞到一堵坚实的“墙壁”。
梨霜抬起眼眸,撞见一双清如寒玉的眼眸。她呼吸骤紧,心口处如小鹿乱撞,不自禁地往后退,却被脚下的石头绊倒。
电光火石间,对方一把将她搂住。
月华如水,静静洒在银川脸上,如同镀了层浅白的光晕。他脸色稍显苍白,眉眼间含了丝疲惫,却凭添了几分柔和与破碎感。
刹那间,梨霜的心跳都停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抓着他双臂的手也不自禁收紧。
月影阑珊下,她容颜清澈,明亮的双瞳忽闪忽闪,浓密羽睫映出一片浅影,贝齿轻咬着红唇,纯净中透着几分娇媚。
望着女子,银川的喉结几不可查地滚了滚,倏地松开手。梨霜没反应过来,“噗通”摔在地上。
“嘶。”她倒抽了口凉气,拂着痛处爬了起来,动作稍显笨拙。
银川斜睨了她一眼,淡淡吐了个字:“笨。”
梨霜咬了咬唇,低头立在那里,手中局促地揪着袖子。
瞥见她受伤的神情,银川的眸光缓了几分,瞥了她一眼,径直从旁边走过。
梨霜低着头,正好瞥见他袖口流下一缕鲜红,刺得她心头一跳。
“帝君,你受伤了!”她大惊。
银川顿住脚步,将手臂转了转,淡然道:“无妨。”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说的轻松,梨霜的心却悬了起来。银川是天界独一无二的战神,更是仅存的上古神邸,能将他打伤的,必定是极厉害的角色。
然而,让梨霜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翌日上午,天帝竟降下御旨,封赏她。御旨言,梨霜恪尽职守,德行出众,特擢升为璧月仙子,掌管天镜阁,司布星之责。
得知此事,整个重华宫哗然一片,梨霜也蒙了。她在天界不过一个不出众的小仙,连上仙都不够格,哪里就突然入了天帝的眼?
青鸢则由衷的为她高兴,拉着她兴奋的不得了,好像得到封赏的人是她。
思虑良久,梨霜得出一个结论,偌大的天界只有昊京会这么帮她。她当即赶到司命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昊、昊京...”
昊京立即放下手里的命薄,端了杯茶给她:“怎么这么急?快喝口水缓缓。”
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茶,梨霜长长舒了口气:“天帝御旨,擢升我掌管天镜阁。昊京,一定是你在帮我,对不对?”
昊京眸光微滞,片刻后露出怅然的笑意:“那日我见你在袭玉那受了委屈,确实想去求天后,却得知帝君已为你求了恩典,代价是西荒妖王的首级。”
“西荒妖王!”
梨霜胸口似被撞了一下,神情大震。当今妖界有四大妖王,西荒妖王为其中最强者,传闻他与现任魔尊乃同胞兄弟,后来兄弟二人阋墙,他才叛离魔界成为妖王。
传闻他的实力深不可测,就连先战神紫萸神女也惧他三分,银川竟取了他的首级?难怪昨晚他受伤了,看来必是西荒妖王所为。
梨霜定在那里,脑子里乱糟糟似麻团越揪越紧。
以银川在天界的地位,若要提拔旁人,易如反掌,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是了,他为人淡漠疏离,从不牵扯人情,此番有求天帝,亦是如此,所以才以西荒妖王的首级作为交换。
念及此处,梨霜心头一刺,双手越攥越紧。
望着她揪住的眼眸,昊京薄唇微紧,眼底闪过一丝痛色,他吸了口气,绽出温然的笑意。
“去吧。”
“...”梨霜怔了怔,露出犹豫的神情。
“不要怕,做你想做的,这才是你,不是吗?”
男子的目光如春日暖阳,照得她瞳孔都亮了起来,她的心忽而变得踏实而坚定。
“嗯!”梨霜定定点头,绽出一抹明媚的笑容,提起裙裾往外跑,堪堪跑了两步,身后传来昊京的声音:“梨霜!”
她回首望去,明亮的日华下,昊京一袭银衫负手而立,如玉雕琢的面容熠着温润的光泽。
他扬起唇畔,笑意如清泉浸人心扉,语声轻柔却透着坚定:“不论发生什么,只要你想回来,司命府就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凝着他清澈深邃的眼眸,梨霜恍了恍,心头似有潮涌弥漫而来,温暖而潮湿,眼眶也随之酸热,脑海里似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却抓不住。
她深吸了口气,含着泪,绽出最明动的笑靥:“昊京,谢谢你,能认识你是我最大的福气,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最亲的兄长。”
雨后梨花般的笑意在昊京的瞳孔里颤了颤,他收紧拳头,眼底似被刺了一下,尔后露出最温暖的笑容:“嗯。”
他点点头,声音不高不低,却含了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梨霜笑了笑,心底生出一股巨大的勇气,提起裙裾飞奔而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重华宫,在众目睽睽之下,闯进了主殿内室。
刚进屋,她就震住了。
床榻旁,银川已褪下外袍,露出光洁的上半.身,只见他肤色白皙,肌肉平滑紧实,轮廓修长,若是以往她必定羞的无颜见他,可此刻,她的心却揪住了。
因为银川胸口上有好几处纵横交错的疤痕,皮肉鲜红,如针芒刺入她眼中。
她知道他受了伤,却不曾想竟伤得这么重!
若是为了提拔她,那代价未免太大了...
她心中猛地一痛,眼眶瞬间红了,拔脚跑到他身前,颤抖的伸出手,想抚摸他的伤口,却又不敢。
看着那刺目的殷红,梨霜的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如珠子般顺着脸颊滑落,一滴又一滴。
她颤着唇,喉咙哑得说不出话,最后一把将银川搂住,虽然她极力压制,依旧发出颤抖的呜咽声。
银川身子一绷,抬了抬手,半晌才轻轻放在她肩上。
“别哭。”淡淡的两个字,却含了丝少有的温和。
听到这两个字,梨霜泪珠一凝,却似打开了阀门,哭得更汹涌了。她不再压抑,像是要把曾经的泪水全部哭出来。
银川的手紧了紧,却只叹了叹,闭上眼眸任她抱着。
许久,梨霜终于止住哭泣,银川这才推开她,神色依旧淡然,却不似以往那般清冷。
“哭够了?”
“嗯。”梨霜点点头,抹去脸上的泪痕:“昊京说,是你取了西荒妖王的首级,才让天帝封赏我的,对吗?”
“是,不过...”银川点点头,却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银川抿了抿唇,没有解释。
望着眼前的男子,梨霜眼眶陡酸,心里又是喜悦又是酸楚。不管他想说什么,但他终于承认了,是为她才去杀那西荒妖王的。
梨霜吸了吸鼻子,极力压住汹涌的泪意:“帝君,为何你每次都是这样,闷声不吭。若非昊京告诉我,我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事是你做的,还是说,你怕我知道你做了这些事之后,会一直缠着你?”说到最后,她的眼眶再度绯红,喉咙也变得沙哑。
银川眸光一凝,却没有言语。
这样的反应落在梨霜眼里,如同默认。
她心里似被刀割了一般,痛的发颤,她咬着唇,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帝君!为何每当我觉得你心里也是在乎我的时候,你就要给我致命一击?”
“可你心里若没有我,你为何又为我做这些事?难道你受的伤,流的血,以及在凌虚崖上的种种都是假的吗?”
迎着她咄咄逼人的目光,银川双手一紧,眸底闪过几不可查的异样。他喉头滚了滚,语声微有些沉闷:“不是假的,但本尊做这些,并非出于男女之情。”
“呵,不是男女之情?”梨霜挑了挑唇,眼里泛起深深的凄凉与痛楚。只见她眸光一锐,猛地将银川按在床柱上:“那是什么?你说啊,银川!”
她怒吼,双眸红得滴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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