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霜满脸怒气,用力推搡,挣了几下便昏死过去。


    望着女子惨白的面容,沧凌眉头一蹙,挥手止住她伤口的血流,风驰电掣地飞至九黎军营。


    见他回来,众将士纷纷迎上去:“国师!”


    他却理也不理,径直奔入营帐,运灵力替梨霜治伤。只她伤势很重,方才大动干戈,流了不少血,此刻很是不妙。


    沧凌眸光一沉,将灵力源源不断输送到她体内,良久,梨霜逐渐好转,脸上也有了血色。


    他这才松了口气,汗涔涔的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


    夜幕沉沉,军营里寂静无声。


    梨霜躺在榻上,脸上冷汗涔涔,仿佛魇着了。只见她大喊了一声“帝君”,倏地坐起来,大口地喘息着。


    见她苏醒,旁边的侍女满脸欣喜:“姑娘,你可算醒了!你不知道,国师为了救你,可耗费了不少功力呢!”


    梨霜怔了怔,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沧凌。刹那间,脑海里涌现出银川被岩浆吞没的画面,脸一沉,恨得咬牙切齿。


    她撑起身子就要下地,不料门帘被人掀了起来。


    伴着一阵凉风,沧凌从外面走了近来,融黄的烛光中,他腰背挺拔,眉眼含笑,举手投足尽显狂浪不羁。


    “呦,醒了?”他挑了挑唇,大咧咧走到床畔坐下。


    梨霜蹙起眉头,硬撑着站起来,耳畔却传来他慵懒的话语:“你已被本座下了噬心蛊,你若敢走,不出十丈就会噬心而死。”


    梨霜身上一僵,攥着拳头,踉踉跄跄往外走,只走了几步,胸口便生出一阵刺痛,激得她喷了口血。


    她抹了抹嘴角的血,唇角凝起冷笑。


    好一个噬心蛊!


    她眸光一锐,昂起下巴继续往外走,每走一步痛意便加深几分,到最后便如千万蛊虫在胸口撕咬,痛的她脸色惨白,冷汗如瀑。


    可她依旧强撑着,步履蹒跚,好似走在刀尖上行走。


    终于,当她走到约摸十丈远的地方时,再也忍不住,哇地吐了一大口血,颓然地往地上摔去。


    望着这一幕,沧凌的眉头紧蹙,嗖地闪过去,将她扶住:“疯子!”


    梨霜扯了扯唇,挑衅地看着他:“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你以为本座不敢吗?”沧凌猛地扼住她的脖子,眼里杀气毕现。


    梨霜淡然一笑,缓缓阖上眼眸,望着她这幅坦然赴死的模样,沧凌眸底一恍,倏地松开手,轻蔑道:“你想死?本座偏不让!”


    说罢,抱着她走进帐篷,然后将她往床榻上一扔,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强自将灵力渡给她,待她好转才松手。


    望着他疲惫的模样,梨霜翻了个白眼,冷声道:“别以为我会感激你!”


    沧凌耸耸肩:“本座可不稀罕你的感激,本座只想...”他眸光一烁,忽而搂住她的腰,坚实的胸膛紧紧贴在她身上,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梨霜脊背一凉,连忙挣扎:“放开我,你若动我一根汗毛,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沧凌却扼住她的手腕,眼底满是狂傲:“你放心,本座从不用强,总有一天,你会全心全意的臣服与我!届时就是你求着我怜惜你了。”


    “切!恬不知耻!”梨霜嗤之以鼻,看都不看他。


    沧凌也不生气,只似笑非笑:“不若你与本座打个赌,就以一百年为期,若那时你还是不曾对本座动心,那本座便放你走,如何?”


    梨霜笑了笑,眼底蕴起浓得化不开的凄凉:“何须要一百年,你现在便杀了我吧。”她抬起头,缓缓闭上眼眸,皎洁的脸庞笼着淡淡的云雾,忧伤而脆弱。


    瞳孔的身影颤了颤,沧凌眉头一怔,好似想起了什么,扼着她的手逐渐松开。


    “是因为他吗?”他薄唇微抿,眼底掠过一丝莫明。。


    梨霜的手紧了紧,没有言语。


    “他没有死。”


    “什么!”梨霜唰地睁开眼眸。


    “本座已施术探过火山,里面没有银川和那女子的气息,想来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让他们逃脱了。”


    “当真?”梨霜眸光一烁,猛地抓住他的胳膊。


    沧凌瞥了眼她的手,没好气道:“本座骗你做什么。”


    听到他的回答,梨霜眼眶骤红,又想笑又想哭,身子一软,颓然地跌坐在那里。


    银川没死!他没死!


    巨大的酸楚与喜悦从心房里漫开,化作一滚烫的热泪,沾湿了她的脸庞。


    见她如此,沧凌目中一冷,讥讽道:“还哭呢?你别忘了,他可为了那女子弃了你!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他却选择了别人,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


    此话如同一记重锤,猛地砸在梨霜胸口,震得她五脏六腑都碎了。


    是啊!银川弃了她,为了别人弃了她……


    落梵是天后唯一的女儿,是整个天界最耀眼的明珠,那么美,还那么善良,这样美好的女子,若换了她自己,说不定也会偏爱她吧?


    只是心为什么这么痛?痛的好像都不是自己的……


    她笑着,泪水跟断线的珠子似的,扑扑直落,指甲也抠进了肉里,浸出一缕殷红的血丝珠。


    她望着沧凌,扯了扯唇,咙哑得不像话:“我不怪他,真的...”话音刚落,又哇地喷了口血,整个人如同被抽空的木偶,往地上栽去。


    沧凌一惊,忙将她扶住。


    看着女子脸上斑驳的泪痕与鲜红的血迹,沧凌眸中一刺,拳头越攥越紧。


    .


    梨霜仿佛陷入了极为漫长的梦境,时而回到凡界,和时雍相依为命,时而又到了天界,忍受银川的淡漠无情。


    她心也跟着光影的变幻起伏不定,时而在云端,时而跌入万丈深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醒了过来,


    一缕明亮的光华映入眼眶,刺的她连忙遮住,片刻后才看清自己仍在帐篷里,对面的小榻上,沧凌躺在那里,双眸紧闭,胸口均匀地起伏。


    望着他,梨霜眸光一锐,拔下发簪,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然后猛地朝他脖子上插去,就在发簪即将戳进他的脖子时,却又顿住。


    沧凌此人祸苍生,此次更差点将银川害死,若是是以往,她必定毫不手软结果了他。


    可他连着救了她两回性命,纵然她并非自愿,但他终究是救了她。


    所以,她一时竟下不了手。


    迟疑片刻,她咬了咬唇,蓦地收回手。


    罢了,且放他一马。


    不料,沧凌忽然睁开眼眸,眉梢眼角蕴着得意。


    “本座就知道你舍不得杀我。”


    梨霜面上一冷:“谁舍不得了!我们天界之人,素来恩怨分明,你救了我两次,我权当回你了,若是下次再让我寻到时机,我绝不会心慈手软!”


    “是吗?那本座可等着瞧哦!”


    似笑非笑的样子,令梨霜生死一股无名火,瞪了他一眼,大刺刺走开了。


    这边沧凌起身,正要逗弄她,九黎国主却领人闯了进来。


    “国师,不好了!将士们不知怎的,都突然手脚发软,瘫在那里动不了了!现下正是我九黎与天族决一胜负的时候,你可得救救孤王啊!”九黎国主扑过来,紧紧抓住沧凌的胳膊。


    不曾想沧凌却把手抽了回去,好以整暇地坐下去:“对不起,本座也无能为力。”


    “不可能!这药是你给孤王的,你怎么会没有法子?”


    沧凌挑了挑唇:“俗话说天上不会掉馅儿饼,若非本座赐药,九黎焉有实力与天族一战?王上既得了便宜,可不就得出点血。”


    九黎国主身子一晃,脸色煞白:“这岂是一点血,这是要亡我九黎啊!”他眸光一厉,揪住沧凌的衣襟,怒斥:“既然你知道会这样,为何还要给孤王药,撺掇孤王谋反?”


    沧凌眼里露出厌弃,重重将他甩开:“你若不想谋反,本座撺掇你也无用,怪只怪你太过无能!”


    “你!”九黎国主气的脸色铁青,拔出佩剑就往沧凌胸口刺,沧凌冷然一笑,徒手抓住佩剑,一掌拍在他胸口上。


    “咔嚓!”


    伴着肋骨断裂的声音,九黎国主喷了口血,瞪着眼珠子,倒地身亡。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众将士都懵了,反应过来后,纷纷举着兵器朝沧凌攻去。


    对于这些小虾米,沧凌连理都不理,带着梨霜瞬间消失了,徒留一众没头苍蝇似的的兵将。


    云端上,梨霜黛眉紧蹙:“难怪世人都说你心狠手辣,九黎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害得人家国破家亡?”


    沧凌勾了勾唇,笑的漫不经心:“那是他们太过贪婪,他们若本本分分归附天界,本尊纵有三头六臂,也做不了梗,你说呢?”


    梨霜面上一滞,噎得说不话来。


    沧凌不再理她,携着他往西面飞去,约摸过了半日,才带着她驰往下界。


    但见黄沙漫漫,绵延千里,天地尽头一轮落日缓缓下沉,夕阳如血,映得大漠格外荒凉。


    面对这样的地方,沧凌居然展开双臂,长长地吸了口气,一副极为陶醉的神情。


    见他如此,梨霜嘴角抽了抽。


    似是察觉她的神情,沧凌唇角一勾,抱着双臂慵懒道:“本座知道,你瞧不上这个地方,但你可知,数万年前,这里也曾水草丰茂、绿树成荫。”


    “嗯?”梨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不信?”沧凌瞥了她一眼,随手挥出一面光镜,里面战火纷飞,天族士兵和妖族打的你死我活,为首的正是沧凌和紫萸神女。


    紫女神女一袭银甲,身姿飒爽,将手里的银剑舞的所向披靡。


    沧凌且攻且守,与之打得难解难分。


    紧接着,画面一转,天族众将将妖族围的水泄不通,半空中,几位天将将一个硕大的玄铁炉鼎倾倒,火红的岩浆如洪流般铺天盖地,将一众妖族活活吞噬。


    伴着漆黑的浓烟,原野上响起一阵阵凄厉的嚎叫,此起彼伏,震破九霄。


    望着这惨烈的场景,梨霜整个人都呆住了。


    “是浑天炉!”浑天炉是太上老君锻造的,里面承载着数不尽的红莲业火,燃之吞魂噬破,焚化八荒。


    “不错,正是浑天炉!”


    沧凌冷冷一笑,眼里蕴起刻骨的怨毒:“那一役,本座与紫萸足足打了十日,都没分出个高下,天族为了速战速决,竟不惜红莲业火,对付我妖族。”


    “可那里不仅有妖族的将士,更有无数无辜老弱妇孺,他们就那样被活活烧死了!世人都说我狠辣毒绝,但是与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神仙相比,本座还真是自惭形秽呢!”


    他咬牙切齿,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梨霜面上一僵,抿着拳头没有出声。


    沧凌继续道:“也就是那一役,本座被那群臭不要脸的神仙设计偷袭,逼到了绝境。或许紫萸也耻与他们同流合污,手下留情,放了本座。可本座元丹受损,法力失了大半,只得寻了处秘境修养,好不容易养好了,又被银川那竖子追杀。”


    “若非本座的法力只恢复了七成,以银川的实力,如何能胜得了本座?”


    听了他的话,梨霜的唇越抿越紧,半晌,才幽幽道:“所以这次你煽动九黎叛乱,就是为了报仇,而你设计将银川引入那火山,也是因为当年天界用红莲业火对付妖族?”


    “不错!”


    短短两个字,彻底让梨霜陷入沉默,她知道天族与妖族的那场大战,却不知背后还隐藏着这样的秘辛。


    在她心里,神仙都是以护卫三界为己任的良善之辈,可按沧凌的话,天界的手段与妖魔又有何异?


    望着她的神情,沧凌挑了挑,眼里闪过一丝讥讽,举步走向远方。肃杀的寒风中,他一袭玄色衣袍,身姿端傲,火红的头发随风飞舞,如同红莲烈火般夺目。


    梨霜静静地望着他,依稀看见他是如何在那场惨烈的战役中,浴血厮杀。


    她的手越攥越紧,心口好似被石头压着似的,又闷又堵,直到沧凌回头扫了她一眼,才默然跟上。


    她不是不想逃,而是逃不掉。


    绕过几处山丘,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不远处有一片湖泊,湖畔绿草如茵,一座古城巍峨矗立,远远便能听到喧嚣的人声。


    “绿洲!”梨霜眼前一亮。


    沧凌点点头,带着她入城,在她的映像中,妖魔都是各自为战,成天不是抢夺地盘,就是寻着邪魔外道修炼,那种本本分分想成仙的,则窝在山野密林里,如同她成仙之前。


    可放眼望去,沿街尽是摊贩商肆,叫卖之声不绝于耳,除了小妖们的模样有些渗人,和凡界的城镇无异。


    “这...我没看错吧?”梨霜满脸惊诧。


    沧凌挑了挑唇,抱着双臂很是自豪:“你没看错,这边是本座治下的西荒,像这样的城池,在西荒不下几百座。”


    梨霜颔了颔首,东看看,西看看,跟着他进了王宫。见他回来,众妖纷纷迎上去,有两个年老的更抹着泪,一顿哭诉。


    沧凌安抚好众妖,命一位黑衣侍女将梨霜带进后殿安置好,自己则留在前面处理事务。梨霜待了半晌,有些无聊,便随意漫步,不知不觉走到一间宫殿,透过窗户看到沧凌正与两位大妖议事。


    “主上,你出事之后,北荒、东荒便伺机作乱,幸而靠着您之前布下的阵法,才躲过灾祸,现下你终于回来,请您一定要为大家报仇!”


    王座上,沧凌摩挲着玉扳指,眼里闪过厉色:“好一个东西二荒,本座知道了。”


    见人家在商谈要事,梨霜也不好听墙根,正要离去时,脚边却是一寒,似是有什么滑了过去。


    她低眉望去,却看到一直红斑银蛇,正昂头吐着信子。她素来怕蛇,顿时吓得汗毛竖起,嗖地跳起来:“啊!”


    听到动静,沧凌嗖地飞出来,见是她,摸着鼻子揶揄道:“原来你怕蛇啊!”


    见到他,梨霜好像看到救命稻草似的,连忙跑过来,抓着他的胳膊,瑟瑟发抖:“救、救命!”


    沧凌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将银蛇吸到手中,在她手上蹭了蹭:“这有什么好怕的,你看,多滑溜!”


    梨霜身子一僵,脸都白了,飞也似地往外跑,却被沧凌伸手吸了回去。


    “真的有这么可怕?”


    “嗯!”梨霜连忙闭上眼皮,头点得好似捣蒜。


    沧凌偷偷一笑,凑到她耳畔道:“只要你亲本座一下,本座把蛇拿走。”


    梨霜面上一怒:“休想”,她本能地睁开眼睛,看到银蛇后,忙又闭上眼睛,满脸恐惧。


    见此情形,两位大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契地退下了。


    沧凌笑了笑,将蛇丢了出去:“好吧,就不逗你了。”说着拉着梨霜往里走。


    梨霜紧绷的心弦这才松开,片刻后,二人进了内殿,沧凌随意地坐在王座上,拿起一枚苹果咬了一口。


    “站那么远干嘛,怕本座吃了你?”


    迎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梨霜顿时明白了他的潜台词,颊上倏地红了,淬道:“你胡说什么,我、我想问你一些事。”


    “哦?”


    梨霜抿了抿唇,半晌,才鼓起勇气:“你能不能和我说一说……紫萸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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