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霜眼中似被针扎了似的,酸痛滚胀,豆大的泪珠止不住地往出迸,一滴又一滴。
她笑着,却比西荒的风雪更凄凉:“对,是我自作多情,是我恬不知耻!”
“你走!我不要你管,纵然魂飞魄散,那也是我活该!”
她大骂着,眼眶猩红。
银川攥着拳头,眸底浮浮沉沉,越缩越紧。半晌,沉沉一叹,语声里多了些无奈。
“别闹了,好不好?”
梨霜甩开他的手,抹了抹眼泪:“我没有闹!我知道我救得了他一时,救不了一世。可是帝君,当初我身陷西荒,是昊京拼死救我,还差点命丧黄泉。”
“也是他不顾天规,想用乾坤镜救我,才落得这般下场。如今我没了命珠,再也改不了他的命了,我能做的,便是能护他多久就护多久,哪怕丧命也在所不惜!”
“这是我欠他的,你懂吗?”
她红着眼眶,面上笼着深深的痛楚与歉疚。
银川瞳孔一颤,本能地抬起手,顿了顿,却又放下攥成拳头。
“你说的,我都懂,但我不能看着你死。”他薄唇紧抿,眼底似有烟云掠过。
“我都说了,我的生死与你没有关系,你能不能不要多管闲事了!啊?”
梨霜黛眉深锁,气的跺脚。
银川眸中一刺,脊背僵得笔直。
“你说,我多管闲事?”他喉咙滚了滚,有几分喑哑。
“是啊!既然你忘却前尘,那你我之间,除了尊卑,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关系,所以我求你了,走吧!”
梨霜满脸不耐,说完转身就往回走,银川眉头一锁,猛地将她吸到怀中,紧紧扼住。
“本尊会走,但你得跟本尊一起走!”
说罢,抱着梨霜纵身飞上云端。
刑场上,昊京被定在那里,双眸瞬也不瞬地锁在梨霜身上。望着她快速消失的身影,他眼底一揪,逐渐变得猩红。
片刻后,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眼眶悄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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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即墨后,银川将梨霜带回了重华宫,禁锢在他屋里。梨霜出不去,心里又气又恨。
这一耽搁,昊京必定被斩首了。
想着他作为方池这凄惨的一生,梨霜鼻尖骤酸,忍不住泪如雨下。
天黑时,银川终于回来了,瞥了眼她不曾动过的饭菜,他蹙起眉头,端起来加热了,默然走到近前。
“吃。”淡淡的语气,却是命令的口吻。
梨霜朝他瞪了眼,转身不理他。
银川脸一沉,将碗扔在桌子上:“爱吃不吃。”说罢,冷冰冰地走了。
偌大的屋子沉寂下来,只剩梨霜一人,她瞥了眼饭菜,心口似无数虫蚁在啃噬着,泛起丝丝缕缕的痛意。
她吸了吸鼻子,忍着泪躺下了,可脑海里一会儿是昊京,一会儿又是银川,思绪如野草般疯涨。
她辗转反侧,心里越发气闷,最后索性坐起来,抱着膝盖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她转头望去,却只有斑驳的窗影。
她眸光微黯,咬着唇将头埋在双臂里,肩膀微微颤动。
片刻后,黑暗中传来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之后便归于寂静。
这般被关了几日,梨霜实在憋闷的慌,乘着银川过得来的时候,猛地攥住他的手臂。
“银川,你到底要干嘛?”
银川朝她撇了撇,没有说话。
梨霜竖起眉头,怒斥:“昊京已经死了,你还关着我做什么?”
“那他那一世呢?”
“...”梨霜面上一僵,抿着唇陷入沉默。
昊京注定要经历十世劫难,若再遇到这种生死关头,她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银川看着她,眸中泛起莫明之色:“他虽然过得辛苦,他只有二十年寿命,算起来也就剩一百年了。届时他自当自然脱离苦海,你又何必执著?”
“一百年?”梨霜冷笑,目中泛起深深的凄凉:“对你而言那不过是短短的几世,可对他而言却度日如年,哪怕多一分一秒都是生不如死!”
“我自认位卑无能,无法让天帝收回成命,但我至少能让他过得不那么苦,只要他能好过些,我便算是死了,也是心甘情愿!”
迎着她的目光,银川瞳孔一刺,掠过阵阵暗影,他薄唇紧抿,猛地扼住她的手腕:“他就那么重要吗?”
“对!在整个三界中,他都是我世无其二的,最重要的人!”
梨霜昂着下巴,眸光坚定如磐石。
银川死死盯着她,腕上青筋凸起,几乎将她的骨头都捏碎了。
“好!”
他眸中闪过一抹锐色,松开手,蓦然往外行去,脸色阴沉,笼着冰冷的气息。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梨霜身子一晃,瘫坐在那里,拳头越攥越紧,眼眸也随之变得猩红。
傻子!这世上谁对我最重要,你还不知道吗?
她挑了挑唇,缓缓阖上双眸,暗淡的天光中,一滴泪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悄然滑落。
往后的日子,银川好似消失了一般,再不曾出现过。梨霜依旧被困在大殿里,她向送饭的仙侍询问,对方也缄口不言。
期间,青鸢过来看她,也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
一个月后的晌午,梨霜正倚在榻上打盹,却被几声异响惊醒,她转头看去,见大门霍然打开,金灿灿的骄阳中,银川走了进来,长身端立,白衣如雪,眼底似寒冰浸凉。
紧接着,一抹银衫出现在他身后。
刹那间,梨霜心头突地跳了跳,倏地站起来。
“昊京!”她眸光大震,不可置信地看着银川身后。
“是我,我回来了...”昊京温然一笑,跨过门槛,翳翳然走到她面前。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户,映在他轮廓分明的面容上,如同镀了层薄薄的光晕,衬得他温润得好似洗尽铅华的暖玉。
听着他熟悉的声音,梨霜鼻尖一酸,猛地搂住他,泪水如雨般滚落。
“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昊京眼尾泛红,迟疑了片刻,抬手拂着她的背,语声沙哑而颤抖。
“对,我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了...”
梨霜点点头,抹着泪笑道:“那你可说话算数,以后万万不可那般莽撞,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她眸光微黯,满是歉疚。
昊京恍了恍,扬唇,轻轻按住她的肩膀:“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迎着他温柔的眸光,梨霜心头压着的石头终于落下,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望着二人目光流转的模样,银川眉心微蹙,薄唇越抿越紧。
“既然已经回来,便去天帝那述职吧。”
这话自然是对昊京说的。
昊京朝银川拱拱手:“是。”说罢,凝了梨霜一眼,翩然离去。
待他远去了,梨霜才转身看向银川,眼底缭绕着复杂的情绪。
“多谢。”虽然银川和昊京没有明说,但放眼天界,能让天帝收回成命,放过昊京的只有银川。
银川斜睨了她一眼,漠然走到主位上坐下。
“不必。”
淡漠的神情刺的梨霜心头一揪,她收紧拳头,默然上前。
“我知道你怪我,但昊京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不能眼看着他受磋磨。若被贬历劫的人是你,我...也会那么做的...”
银川拳头微紧,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却没有言语。
“上次你与天帝闹成那个样子,他必定提了什么条件,才答应释放昊京。想来你也不想告诉我,这份恩情,小仙...铭记于心。”
梨霜抿了抿唇,双手抵着额头,蓦然跪倒在他面前。
望着女子瘦弱却坚定的身影,银川瞳孔一颤,拳头越攥越紧,静默了半晌,曲膝将她起来。
梨霜双臂一绷,抬眸望着他,四目相对的瞬间,世界都静止了,只余彼此的目光纠缠着、碰撞着,似疾风徐徐,似骤雨淅淅。
梨霜的心跳都漏了半拍,呼吸渐渐粗重。银川抿着唇,光滑的喉结滚了滚,颊上晕起一丝极浅淡的驼红。
这一刻,梨霜仿佛溺死在一片暖软的海水里,整颗心充斥着饱胀、酸涩又甘甜的滋味,让她惶恐又迷恋。
鬼使神差的,她缓缓闭上了眼眸,似是在期待着什么。
清浅的阳光似丝缕覆在女子面上,照得她眼皮几近半透明,小巧圆润的瑶鼻、白皙中透着嫣红的脸颊以及那微抿着的饱满红唇,娇艳欲滴,引得他渐渐恍惚起来。
他不自禁地伏过去,越来越近,呼吸也随之加重,当双唇即将贴合时,他一个激灵,猛地站起来。
梨霜一怔,抬头望着他,见他下颌绷的笔直,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你走吧!”他蓦地转过身,语声冰冷。
望着他冷漠的身影,梨霜的心揪住了,越扯越痛。
她绕到他面前,眼眶通红:“银川,为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银川双手一紧,却没有回头。
“你走吧。”依旧是那三个字。
梨霜鼻尖骤酸,抹了把眼泪,倔强道:“我不走!”
银川蹙了蹙眉,立即往外走,刚走了两步,却被她从身后抱住。
“银川,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梨霜啜泣着,滚烫的泪水冲破眼眶,她吸了吸鼻子,含泪笑道:“只要你心有我,我什么都不在乎了,以前的事我只当从未发生,不要走,好不好?”
她恳求着,眼里蕴满深深的希冀。
银川浑身绷的僵硬,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半晌,硬将她的手掰开。
“本尊说过,对你并无男女之情。”
“你骗人!”
梨霜眸中一揪,将他扳过来,死死盯着他。
银川薄唇紧抿,眼皮低了几度:“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本尊不喜欢你。”
梨霜勾了勾唇畔,泪水浸满眼眶:“那好,你告诉我你喜欢谁?是喜欢公主吗?”
银川眉心微凝,默地抬起眼皮:“是!”
掷地有声的字眼,如同一把刺刀将梨霜的心戳了个大窟窿,森寒的风呼啸而来,把窟窿割的越来越大,殷红的血一缕缕,将她的世界染的血红而苍凉刹。
胸口处,好似有什么摔得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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