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吉时已到,我来接亲。
四周万籁俱寂, 所有人屏息敛气,不约而同地看向大殿正门的位置。
桑家的迎亲队伍就停留在那里,正前方, 一袭大红色婚服的桑清衍长身而立, 面容清逸出尘,墨色的长发与衣袂在空中随风翻飞,映衬着白皙的肤色,鲜艳的色彩对比竟叫人生出一种不敢逼视的错觉来。
他平时穿惯了浅色的外衣,乍然换成如此热烈的大红色, 却也没有丝毫的违和,反倒让他看起来愈发高贵冷傲,仿佛天生就适合这样炽烈的颜色。
唯有当他开口说话时,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才像是冰雪消融般有所缓和,再看过去, 便觉得那种不可接近的高冷也染上了一丝人间烟火气。
他说:“吉时已到, 我来迎亲。”
一语落下, 周围才像是从某种静止的封印中挣脱出来,笑闹声、恭贺声同时响起, 喜庆的氛围再度席卷全场。
清玄仙尊大婚,来盛家观礼的宾客也极多。
那些不够资格, 没被邀请去桑家的, 都想方设法给盛家这边递了帖子。哪怕筛了又筛, 此时大殿里也站满了人, 将偌大的场地都衬出了些许拥挤。
一旦他们同时说话,那可真是有够吵的。
盛千婵听着周围响成一片的溢美之词, 嫌吵的时候却也忍不住生出了一丝好奇。
在听到站在身侧的侍女连着感慨了两次“清玄仙尊可真好看”后, 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悄悄将大红盖头掀起了一个角。
她偷偷摸摸望出去。
视线从那些身着华贵服饰的宾客身上扫过,沿着那条被无形空出的道路看向尽头
桑淸衍正沉稳迈步,一步一步向着她走来。
她的目光无遮无挡,恰好与他对上。
桑淸衍的表情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眼角眉梢都看不出即将成婚的喜悦。与她对视的下一秒,他的眉心便不由地微微一跳。
落到她藏在袖中捏着传讯符的左手上,他的眉头更是不由自主地微微蹙起。
他一时想不明白,刚才来的时候为什么鬼使神差回了这女人的消息。
大概是这几日被她吵得有些恍惚了吧。
他压下那一缕烦躁,目光定定地看着盛千婵。
盛千婵也不躲不闪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没有无限的深情,只有充满刀光剑影的眼神在无声地展开交流。
老实点,别折腾。
我没作妖。
那你在看什么?
看你长得帅,不行啊?
……
桑淸衍眯了眯眼,冷眼看着盛千婵的举动。
就见她撩起大红盖头的那只手,艰难地变化着,最终变成四指紧握,朝着他竖起了一根骄傲的大拇指。
桑淸衍:“……”
他不清楚这个手势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此时他觉得他好像看懂了。
可在这种情况下,那看起来不像是在夸他好看,倒更像是在挑衅他一样。
这么想着,桑淸衍眉心的皱痕更深了一些。
一切交流只在刹那之间。
盛千婵身侧的侍女也在这时发现了她的小动作,连忙将她的手扯下,重新为她整理了盖头的边缘,压低了声音劝诫道:“二小姐,按照规矩,这盖头是不能自己掀起来的!”
不仅不能自己掀,还必须在典礼仪式完成之后,由新婚夫婿用喜秤亲自掀开,否则盖头一掀,便易生祸端。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
盛千婵不以为意。
比起虚无缥缈的传言,她更想看看桑淸衍今天到底有多帅嘛。
就算之后进了洞房也能看到,但在这会儿的场合下,大家都能看到他一步步走过来,只有她一个人看不到他在走向她,那是会遗憾的好不好。
“这么重要的时刻,身为当事人,怎么能错过呢。”她也小小声地辩解着,换来侍女无奈又生着闷气的一个眼神。
红色的盖头再度遮挡了视线,只凭着感觉,盛千婵也意识到桑淸衍即将走到她的身前。
她直视着前方,目光好像透过阻隔又看到了那张清冷似仙的脸。
桑淸衍今天比她之前见过的任何一天都要好看。
当他向着她缓缓走来,一级一级踏上高台的时候,她竟然真的生出了一种自己是带着期待,幸福且甘愿地嫁给这个男人的错觉。
一想到这里,盛千婵的心跳蓦地快了两拍。
她深呼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不再去动红盖头,任由侍女搀扶起她的手,也缓缓地朝桑淸衍走去。
两侧都是人,无形的目光落在盛千婵身上,那种令她不自在的感觉又来了。
幸好,当在桑淸衍在她面前站定时,那些探究的眼神又全都收敛了。
空气中充斥着清甜的花香,唯有一股有些山间初雪般清冽的气味顺着风扑面而来。
盛千婵动了动鼻尖,思绪下意识跑偏。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桑淸衍还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呢?
“咳。”
侍女在背后一拱胳膊,盛千婵立刻回神,抬头挺胸,肃整以待。
周围有礼官唱着祝词,声音绕梁盘旋,余音不绝,遥遥听来带着几分不真切的感觉。
当最后一句祝词唱完,迎亲的流程也差不到走到了尾声。
再接下去,就该是新娘上花轿了。
桑家的八抬大轿就在殿外候着,只等新娘上轿,就要即刻启程,通过横跨虚空的那条通道去往新郎的本家,完成婚礼最重要的几个环节。
盛千婵脑袋空空,早把侍女讲的大婚流程忘得一干二净,等到祝词唱完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身体微微侧向桑淸衍,等着他们嘱咐下一步该干什么。
桑淸衍隔着盖头与她对视。
盛千婵没动。
他也一动不动。
气氛顿时陷入了僵持。
“你不会也忘了要干什么了吧?”盖头下,盛千婵的声音小声声地飘了出来。
“没有。”
声音听不出丝毫心虚。
两个呼吸后,桑淸衍率先收回视线迈开了脚步,声音淡淡道:“走吧。”
盛千婵从善如流跟上。
他们并排而走,脚下生风,看起来默契十足。
唯独侍女急得在背后咬牙。
“仙尊”侍女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提醒道,“您要牵着二小姐的手……”
……
一番科普。
桑淸衍终于牵起了盛千婵的手。
女子柔软纤细的手蜷缩在他的掌心,衬得他的手更加宽大修长。微凉的温度与他的体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他不免生出了一种握着一块温润冷玉的错觉。
盛家的侍女满意地看着这对新婚夫妻终于有了小两口的模样,功成身退,安安静静地退到了一旁。
在场众人也以为他们之间暧昧丛生,交握的双手必定是令人心跳加速。
然而,只有桑淸衍清楚,在他掌心包裹之下,那双灵巧的手正不安分地扭动着,不断地试图挣脱,想要反客为主,发现挣不开,便用指尖暗戳戳地戳他的手掌……
他长眉微挑,加了点力度,一直忍到花轿边,才终于松开盛千婵的手。
“不是,你干嘛,懂不懂什么叫牵手啊?上来就用这么大力,以为在掰手腕呢?”
盛千婵甩着手,开口就是一顿抱怨。
她都看到她手腕起了一圈淡淡的红印了。狗东西,知不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啊?
显然,眼前的狗男人并不知道。
他只会冷酷无情地吐出两个字
“上轿。”
……
将人接进花轿后,盛家这边的婚礼流程就算是结束了。
今日天晴,阳光正好,空中飘飞着无数由花童洒下的各色灵花花瓣。香气与灵光交织,将隆重布置过的盛家映照得犹如世外仙境。
桑淸衍贵为仙尊,并不需要向在场之人行礼,但他并非目下无尘、傲慢无礼之徒,便朝众人抬了抬手,全了礼数,这才告辞离去。
盛家老太爷也不在乎这位名义上的孙女婿的态度,看着随桑淸衍来的一行人抬着花轿飞入虚空通道里,笑得见眉不见眼。
再面对周围之人的恭维声,他也慢慢地挺直了腰杆,把玩着手里的玉质手杖,话语里不经意多出了一丝傲气。
攀上桑家,合该有底气些。
一行人说说笑笑,呼朋引伴地回到了盛家。
大婚的两位是走了,可这边的宴席还得继续呢,人情往来么,这吃吃喝喝间,不就把感情联络起来了?
就是修士也免不了俗。
很快,附近的人走了个一干二净,只有盛思言还盯着尚未闭合的虚空通道,抿紧了嘴唇,神情有一丝挣扎。
他知道嫁过去的那位不是从小认识的千婵姐姐,可那种感觉又让他觉得,她们就该是同一个人。看着她被迫嫁人,他心里也同样的难受。
明明千婵姐姐好不容易跑掉了,怎么又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人来替她经历这一切呢?
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又怎么能快乐……
都是盛家!
就为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就能随便把人卖掉
盛思言带着隐忍仇恨的目光回头望去,漆黑的眼底倒映出锦绣繁华的一座座亭台楼阁。
而在他怨憎的注视下,盛家某座院落里,突然有一道黑影冲天而起,伴随一声又惊又怒的长啸,朝着虚空通道的方向猛冲而来。
路过盛思言,那黑影还在他头顶踩了一脚,借了力,飞得更快更高了。
盛思言:“……”那是什么玩意儿?
他怔怔地回过头,顺着黑影前进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只黑漆漆的丑鸟像被火燎了屁股似的,慌慌张张一头扑进正要闭合的虚空通道里。
那凄惨的叫声连他都好像听懂了。
似乎在说,等等它?主人成婚不能没有陪嫁?
盛思言:“……哈?”
……
离开盛家,坐进花轿里,盛千婵就扯下了红盖头,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似的瘫软在卧榻上。
这花轿本身也是一件法宝,自然有飞行的能力,外面抬轿随行的人也都是桑家的高手,一路行来可谓稳当得不行。
盛千婵放松了一会儿,躺得是舒服了,可又觉得无聊了。
她想顺便修炼一下新的功法,却发现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太静得下心,遂只能放弃,转而开始打量花轿的内部装饰。
观察完一圈,她又开始盘点自己身上的物资。
等到这些都做了一遍之后,无事可做的她终于想起好像差了点什么。
于是,她滚到窗边,掀起帘子。
桑淸衍就随行在花轿旁边,随着她招手,表情看不出来心情好不好,但也还算给面子地凑了过来。然后,他就听见盛千婵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看见赤天了吗?”
桑淸衍面色不变。
事实上,他根本没想起来过这只一早就踹了旧主投向新欢的傻鸟。
盛千婵瞅着他的脸色,愈发感到心虚:“我们……是不是把它忘在盛家了?”
是的。
桑淸衍语气冷淡,说:“没事,它认得回家的路。”
要是不认得,那就流浪去吧。
正说着,虚空通道的后方忽然传来了一阵波动,几股诡异的乱流以一种绞杀一切的架势横扫而过,搅得虚空通道都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状态来。
而在逐渐湮灭的通道后方,一只黑色的大鸟鬼哭狼嚎,连飞带跑地扑腾着,赶在那足以把万物化作齑粉的力量触碰到翅尖前,一个弹射,猛地撞进了盛千婵的怀里。
盛千婵原本就因为遇到乱流,被颠簸得晕头转向,遭到突如其来的一记撞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彻底昏死过去。
短短的半个时辰,像是耗尽了她这辈子的力气。
她只能抓着花轿里一切能抓住的东西,跟躲在她怀里的大鸟一起随波逐流,直到周围的晃动渐渐平息。
轿帘忽然被人掀开。
一张仿佛看见世界毁灭也不会有丝毫惊慌的脸出现在盛千婵眼前。
她巍巍颤颤地伸出手,问:“安、安全了吗?”
“没事了。”
桑淸衍平静的语气在此时特别能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他顺手将赤天揪起来丢到了轿子外,又用灵力将盛千婵体内被震得有些紊乱的灵气运行路线梳理了一遍。
待她情绪稍稍平稳,这才说道:“刚才遇到了点意外,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到桑家了。”
哦,原来还没到啊。
盛千婵瘫在软垫上不愿起来。
伸出去的手她还没收回来,想了想,她拽住桑淸衍的袖子,在他冷眼注视下,她试探地问了一句:“那……到你家后,我可以缓两天再接着拜堂吗?”
桑淸衍端详着这张面色惨白,还有几分惊魂未定,但依旧显得格外娇艳出众的脸蛋,冷哼一声,心想她可真会异想天开。
“少做梦。”
“哦。”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洞房,房门我已经焊死了,谁也不许跑(bushi)
另外略微修改了下前文的错字,没影响,不用回看,今天的更新会晚一点发。
第22章 要不然还是回房吧。
临时遇到虚空乱流, 桑家人也不再放心这条通道的安全性,加快了赶路速度,最后居然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提前到达了目的地。
从仪式上来说, 桑家才是这场婚礼正儿八经的办事场地, 比起盛家那边,这里的规矩只多不少,需要经历的流程也更为麻烦。
盛千婵下了花轿,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做了哪些事,又见了哪些人。
她脑子乱糟糟的, 时不时就感觉自己还在那顶晃得她头晕眼花的轿子里,走路时都是飘的,灵力也不知道怎么运转了。
她就像个机械的木偶人,听着周边人的指令提醒,随她们摆弄, 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按部就班地完成一项项任务。
等到繁琐的拜堂仪式终于结束, 盛千婵已经感觉自己半条命都没了。
好不容易送入洞房,走完了最后掀盖头的流程, 等待着桑淸衍应酬完宾客再回来见她。盛千婵坐在柔软的床榻边,都还没躺下, 只是摸了摸枕头, 一身力气就去了十之七八。
她合着嫁衣软绵绵地躺倒, 眼睛几乎睁不开了。
刚倒下, 又被侍女扶起来。
“我还不能睡吗?”
侍女无声地摇摇头,用坚定的目光拒绝了她的请求。
盛千婵痛苦闭眼。
她以为终于可以休息了, 可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枯坐。洞房的事, 真的没必要急于一时吧。
可是没人能体会她的心情。
就在盛千婵等了又等, 盼了又盼,困到迷离的眼睛逐渐开始出现重影时,前院终于传来了消息她不用继续傻坐着了,她可以先去沐浴!
接到新任务,盛千婵下意识复述了一遍。
“你说,是仙尊大人叫我先去沐浴?”
“是,仙尊他还有些事要与几位长老商谈,夫人沐浴完再等不迟。”
来传话的是一位看起来上了年纪的老婆婆,看着年迈,但从她体内隐约透露出的气韵就知道,这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她看着盛千婵,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对晚辈的慈爱:“夫人请随我来。”
盛千婵混沌的思维勉强运作了一下,试着猜了猜对方的身份,猜测无果后果断放弃了运转,脚下老老实实地顺着指引去了附近的一座偏殿。
桑家的底蕴到底有多深厚,恐怕没人能说得清,但仅从一间浴室就能看出这是其庞大财力的冰山一角狗大户居然在偏殿里修建了一座温泉池!
哦,不对,不能用修建这个词。
那分明是有人强行拘了一条灵脉过来,以阵法固定在地底的岩浆之中,汇聚天地之灵气,久而久之,沸腾的灵气液化才形成了一口温泉。
盛千婵脆弱的心灵受到了一次暴击。
她就不该多嘴问侍女!
不管在哪个世界,亲眼见证他人的富裕,都会让她对自己贫穷的家底默默流泪。
世上的有钱人那么多,为什么就不能多她一个呢……
就看这浴室的装潢,她都能生出一种自己仿佛身处皇宫大院,等会儿洗白白了就要被裹上被子送去侍寝的错觉。
“好了,可以了,不要再说了。”
盛千婵看着七嘴八舌还想继续科普的侍女们,五指一抓,握紧成拳,面无表情地说:“收!”
……
婉拒了那位婆婆叫人伺候她的好意,盛千婵屏退众人,默默地滑入温泉中。
哪怕是在从前的世界时,她也从来没有去过大澡堂和其他同性坦诚相见,更不要说让一群陌生人待在一旁围观了。
或许,这种不喜欢别人服侍的心态也是阻碍她成为富婆的因素之一?
盛千婵胡思乱想着,充斥着灵力的温热泉水没过身体,洗去了她一整天的疲惫,暖洋洋的感觉舒服得让她开始昏昏欲睡。
这么一想,她干脆翻了个身,让自己仰面躺在泉水上,手枕着脑袋,放空思绪,目光无意识地盯着大殿的藻井,脑海里又浮现出之前见到的桑家的全貌。
来到桑家之前,她以为盛家就大得很夸张了,没想到桑家竟然还要更胜一筹。
如果说,盛家是一片宫殿群的话,那么桑家就是一座城池。连片的亭台楼阁围绕着最中心的宫殿式的建筑向远处延绵而去,只靠肉眼甚至看不见边界在哪。
而除了桑家嫡系所在的宅邸外,其余桑家人生活的一切模式也如同一座人口规模偏小的城市一般。走在井然有序的街道上,两侧商铺开得满满当当,几乎覆盖了日常所需。
虽说生活在秘境中已经算是自成一方世界,但能发展成桑家这种程度的,盛千婵觉得应该还是极少数。
……这一声狗大户还真是叫对了。
……
漫无边际地想了一圈,盛千婵张口打了个哈欠,朝站在外边叩着门扉向她示意的侍女招了招手。
“有事?进来吧。”
侍女端着食案进来,将一壶灵果酿造的清酒和一些精致的糕点放在了汤池旁边。
盛千婵有点疑惑:“这是?”
侍女脆声道:“是长老们吩咐我送来的。”
“哦,这样。”
盛千婵没有怀疑,接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自从开始修行,她其实就不太感觉到饥饿了。但人有口腹之欲也是天性,美食那么多,干嘛非得为了担心那一丝红尘浊气逼自己戒了呢?
于是她仍然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也没有辟谷的自觉。
这会儿看到侍女端进来吃食,盛千婵还觉得桑家挺贴心,可当她拿起酒盏,嗅到其中某几味熟悉的灵药气息时,她就知道是她想多了……
合卺酒里下促进小夫妻情趣的药,这是看不起谁呢?堂堂清玄仙尊的能力还需要质疑吗?
笑话!
盛千婵替桑淸衍抱了一句不平,瞅瞅清澈中微微泛着绯色的清酒,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岔了,便问小侍女:“这是只给我的,还是仙尊大人那也有?”
簪着双环的苹果脸小侍女乖顺答道:“仙尊那自然也送了。”
哦,他们还真的在质疑桑淸衍。
盛千婵得到了答案,再想一想这段时间听说的有关桑淸衍的八卦,想到他一直以来都没娶过亲,也没见他和什么人亲近过,又感觉桑家族老们对他不放心也能够理解了。
而且,她可能也的确需要借助外物做点准备。
盛千婵摩挲着酒盏边缘的纹路,压下心中的忐忑,又随口问了小侍女一句:“仙尊大人回来了吗?”
在池子里泡了这么久,也不见人来催她,再这么拖下去,天都该亮了吧?
盛千婵倒不在意这一夜的春宵会不会被浪费,她只是觉得泡在灵力充沛活跃的汤池里实在过于舒服了,每过一会儿,就能察觉到自己的修为像是被拉了进度条似的,“嗖嗖”往上窜。
要是桑淸衍还没回来,她想再多赖一会儿。
侍女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以为她是急着入洞房,小脸微微一红,声音也低了几分,说:“仙尊大人还在书房与族中的几位长老商谈要事,黎婆婆刚才支了人前去提醒,想来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言下之意就是再等等。
“好的。”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盛千婵又问:“那我在这里等着,多沐浴一会儿,应该没事吧?”
没听说有谁规定新娘必须待在婚房里等着对吧,再说了,这还是桑淸衍先前的吩咐呢。
“自然可以,等仙尊回来了,我再前来提醒夫人。”
“对了。”
看着小侍女躬身退下,盛千婵想了想又叫住了她,露出一个温婉而贤惠的微笑:“方便的话你给仙尊大人传个话,就说让他不要急,慢慢忙。毕竟,正事要紧。”
有本事忙一辈子算了。
……
“你在看什么?”
从黎婆婆第三次遣人来到前院的书房后,易子钰的眼神就忍不住向外飘。
大婚之日,洞房花烛,他们这些外人都知道该着急,不能让新娘子久等。然而,某位仙尊却好像一无所知,不仅对候在门外的侍从视若无睹,连带着许多平日里不关心的杂事都多问了两嘴。
就像是在拖延时间一样。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话题又回到迎亲路上遇到的那一波虚空乱流上,易子钰只是稍稍分神了那么片刻,便被逮了个正着。
他叹口气,微笑提醒道:“仙尊,外面已经是第三次来人了。”
再不赶紧洞房去,他都怕明日一早被族老们的唾沫给淹死,就说他办事不知轻重,为了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杂务居然耽误桑淸衍办正事。
易子钰一开口,还在书房里的几位长老也连忙附和。
“是啊,仙尊,今日大婚,您还是赶紧回去见新娘子吧。”
“您提到的疑点我们会再派人去检查的,眼下,还是正事要紧啊!”
“就是就是……”
桑淸衍看着摊开在桌案上的书册,还是感觉今日的遭遇有些可疑,面无表情地说道:“盛家的传送阵是我亲手布置的,桑家这边是温长老在负责,以我二人的实力,不该出现纰漏才对。”
“虚空乱流本来就没个定数,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因为不可控制嘛……”
“宸长老说的在理……”
“当务之急还是仙尊您的洞房花烛夜,您觉得这事可疑,那这些问题我们明日再议也是可以的嘛……”
“就是就是……”
桑淸衍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催促,眼里闪过一丝烦躁。
可惜,那烦躁之色消失得太快,谁也没有留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在场众人只觉得仙尊今日有些紧张,没看那脸色都变冷了些吗?
长老们心中感慨,唯独易子钰看着他丝毫没打算走的样子,转头看向书房外逐渐走来的儒雅老妪,再次提醒道:“仙尊,你该回去了。”
再不走,没准新娘都要亲自来了。
桑淸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落在老妇人含笑的脸上,目光凝了凝,这才一把丢开笔,起身离开。
“我先去沐浴。”
……
修士有灵力护身,不染尘垢,哪怕是脏了,往往用法术就可以搞定,是以很少会像凡人一样慢条斯理地进行洗漱。
然而,等到桑清衍梳洗完出来,却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他枕着软垫靠在床头边,手里不知从哪找了本书出来,正漫不经心地翻看着。
等了等,不见盛千婵出现,他抬头问矗立在门外的侍女:“她人呢?”
平日里,桑清衍在桑家待的时间也不多,更讨厌周围来来往往打扰他清净,因此只要他在家,所有侍从都是不允许靠近主院的。侍女极少见他,乍然被问话,感觉激动的同时又有几分畏惧,小声地回答道:“夫人在偏殿沐浴。”
虽然桑清衍没有指名道姓,但能让他问起来的也就只有盛千婵这个新娘了。
侍女说完,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是仙尊您之前传话回来,夫人才去的。”
两个时辰前去的,比他还能待。
桑清衍“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径直让侍女下去了,也没说要遣人去将盛千婵叫回来。
又看了会儿书,还是不见盛千婵出现,他再次将侍女叫来问道:“她还没回来吗?”
“回仙尊,还没有。”
仙尊大人说了,不用特意去叫,便真的没有侍女去提醒盛千婵。而他们的新夫人似乎也忘了,今晚上还有洞房这件事。
等了半天不见人影,桑清衍终于忍不住了。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始洞房。
他合上书站起来,决定亲自去偏殿逮人。
一进门,带着浓郁的地火之力的灵气便扑面而来。
桑清衍没有在意这铺天盖地的灵气,透过蒸腾在汤池上的朦胧水雾,直直地看向那个趴在池边睡得香甜的女人,然后轻轻地呵了一声。
让他在房里等了半天,居然是睡着了?
他走过去,没有遮掩自己身上的气息,一股高阶修士的威压缓缓出现,让原本睡梦正酣的盛千婵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扑通一声,她摔进了水里。
咕噜咕噜喝了两口水,她挣扎着冒出头,看清眼前的人脸后,整个人都惊了。
“桑、桑清衍?!”
环顾一圈,周围一个侍女也没有,似乎全都默契地退到了外面,把场地留给了他们。
盛千婵有点慌,咽了咽口水,她捂着胸口又往池水里缩了缩。
水面上飘着花瓣,还有飘飘渺渺的白色水雾,勉强能遮住她泄露的春光。
“你怎么会在这里?”藏身在水里,多了些安全感之后,盛千婵胆子也略微大了那么一点点,“你想干什么?赶紧出去,没看到我在洗澡吗?”
偷看女性洗澡,还要不要脸!
桑清衍有点不耐烦,可又不能不理她,只得说道:“记住你的身份,你是不是忘了今天还得要洞房?”
他们已经是行过礼,正儿八经的新婚夫妻了,为什么他需要出去?
桑清衍的确不知道普通夫妻应该如何相处,但显然任何一对夫妻都不需要如此的避讳。
再说了,之前在银湖秘境里的时候,她穿的也没比现在多多少。这会儿才觉得这样不妥,是不是太晚了点?
“我当然记得……”
盛千婵有点心虚,睡着之前她还真的以为今天晚上桑清衍不会回来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觉得也是。他们俩已经拜过堂行过礼,是实打实的夫妻俩了,人家真正的小两口该干的事,她也必须要经历。
属实是没必要让桑清衍滚出去。
忍着再下一次药试试看能不能药翻桑清衍的冲动,盛千婵将目光从岸边的衣物上收了回来,
桑清衍大概猜到了她的想法,已经提前将放在衣服上的储物袋和储物戒拿了起来。她想做什么都不行了。
就这样吧。
盛千婵又做了一遍心理建设,深呼吸几次,而后抬头看着桑清衍,一咬牙,提议道:“既然这样,那你下来吧,我们就在水里。”
在水里……洞房。
盛千婵丝毫不觉得自己提出了一个高难度的建议,某位仙尊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只想快点完成他的目的,过程并不重要。
甚至,仔细看去,他的脸色还有几分勉强,像极了盛千婵原先的世界里某些会所里面遇到富婆被赶鸭子上架的小年轻。
盛千婵被自己的联想惊了一下,然后就见桑清衍听了她的话,从善如流地取下了发簪。
眼看他真的准备脱衣服下水,在最后关头,盛千婵又有些怂了:“等等!”
“又有什么事?你最好一次性说完。”
盛千婵没有理会他冷冰冰的语气,不安地搅着发丝,怂兮兮地试探道:“我觉得,要不然,我们还是回房里再洞房吧?你说呢?”
第23章 修炼ing,勿扰。
等了大半夜, 从浴池又折腾回到寝殿,饶是桑清衍心性平和,此时也不免生出了一丝火气。
眼看盛千婵还在一旁磨磨叽叽解她的发饰, 他冷冷地指挥道:“上床。”
盛千婵觑着他的脸色, 默默地挪到床边。
怎么会有人能把上床这么暧昧的事说得跟上坟一样。明明她才被逼嫁的那一个,怎么看起来像是她强迫他似的。
要是不想娶,早说啊,她也可以不嫁的嘛。
“知道了知道了。”
无声地撇撇嘴,脱了鞋, 盛千婵一个翻身上了床,像条毛毛虫似的咕涌到床的内侧。
她仰面躺平,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余光盯着桑清衍,见他也跟着走到床塌边上, 顿时脚趾都紧张地绷紧了。
“桑清衍。”
清冷禁欲的仙尊大人瞥她一眼:“干什么?”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四目相对, 盛千婵腾地一下翻身起来, 面对面坐到他对面,“你看啊, 我婚也结了,人也已经在你桑家了, 答应你的事都算做到了, 但实际上我还是挺没有保证的对吧?”
不等桑清衍说话, 她就从储物戒里掏出一份契约, “啪”地拍在他面前,接着说道:“所以呢, 在正事开始前, 我们还是先把这份契约签了吧!”
契约书, 是上次在南明圣宗,盛千婵跟桑清衍摊牌时,向这位大佬一口气列举了诸多要求,并提议落字为安,桑清衍这才以秘法强行显化的。
由于那会儿内容还没来得及填上去,所以此时看起来仍然是一片空白。
这也是盛千婵原本的用意,她打算趁还没彻底敲定,再好好想一想,争取别留下漏洞,尽力争取最多的好处。
现在,她觉得,是时候了,该签就早点签了吧。
随着盛千婵念头闪过,空白的契约书上就显现出了一行行文字。
文字还在闪烁着,只有当她确认定下来的时候,那些字眼才会慢慢地由虚化实。
桑清衍冷眼看过去,只见第一行就写着:“该契约建立在双方平等自愿的前提下签订,以延续桑家凤凰血脉为条件,契约婚姻双方必须遵守以下几点……”
他没看完,文字还在闪闪烁烁,始终没能落成正文,看得出来盛千婵心思杂乱,念头分分钟在变。
桑清衍不太理解她的想法,签不签契约,盛千婵都是桑家的家主夫人,权势、地位,她该有的都会有,他也没有兴趣再找其他女人来给自己添乱,她所担心的那些事根本不会发生。
他只觉得盛千婵在拖时间。
“如果你再定不下来,你就别指望我会签这东西了。”他警告了一句,耐心即将告罄。
“等等等等,马上就好”
盛千婵大脑飞速运转,立刻把能想到的一切有利条件都列了上去。
又等了片刻,等到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哪里有什么疏漏的时候,她才拿着最后看起来满满当当的契约书拍在桑清衍面前,说:“行了,签吧。”
桑清衍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一目十行地从契约书上扫过,最后以指代笔,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行了。”
看见盛千婵在他下方同样龙飞凤舞地签上名字后,他伸手一点,实质的契约书顿时再度化作了无形的微光分别投向他们二人。冥冥之中,一种看不见的神奇感应将他们联系了起来。
契约已成。
第一次经历契约成立的感觉,盛千婵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应那种隐藏在大道之下的规则,就听桑清衍一贯冷淡的声音带着催促之意响起。
“好了,开始吧。”
……
这回终于是认真的了。
盛千婵紧张起来,盯着桑清衍垂下的手指,咽了咽口水,感觉心跳犹如擂鼓。
咚咚咚。
好像在安静的寝殿内都能直接听到一样。
桑清衍也是一袭繁复的大婚装扮,长发半簪半披着。之前在汤池边他取下了玉簪,此时满头的墨发散落下来,还有几根散乱的发丝贴在白皙的脸上,让他出尘脱俗的气质里也多出了一丝魅惑之感。
看着看着,盛千婵莫名生出了一点奇怪的感觉,微微红了脸,低下头不敢多看。
如果理论知识也算经验,那她无疑是一位大师。可要是论实战经验,那她就只能是嘴强王者了……
盛千婵揪着被褥,紧张不安地等着桑清衍的下一步行动。
当见到桑清衍解开腰带,脱下那件大红的婚服时,她又憋不住了。
“再等一下”
如果眼神能杀人,这会儿她可能已经死了。
顶着桑清衍仿佛结了冰一样的眼神,盛千婵弱弱地举起右手,坚持说道:“我真的还有一点事……”
“说。”
最好真的是有事。
“我,我今天还没喂赤天,我想去喂完它再,再回来!”盛千婵一开始还有点底气不足,说着说着,渐渐的理不直气也壮了。
她这几天和傻鸟朝夕相处,已经感情甚笃,想到刚进洞房时,傻鸟还试图跟进来,结果被桑清衍无情丢出去,还派人拿链子锁在了外面,她就觉得心疼。
而一心疼,她就没心思做别的了。
盛千婵心里这么想着,将脊背挺得笔直。
她要去喂鸟,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歹毒主人虐待!
桑清衍的眉毛已经快拧成死结了,他哪里看不出盛千婵搞这么多小花招就是想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它饿了自己会吃。”
别说身为凶禽后裔几个月不吃都饿不死,就说桑家的人那么多,谁还能真饿着傻鸟了不成。
也就是看它这几天愈发的不着调了,心思变野了,还想进婚房瞎掺合,他才给它一个教训,让它老老实实待上几天,又不是真准备做什么。
“那不一样!”
“……”哪又不一样了?
桑清衍周身的气息愈发冰冷,眼见盛千婵一副“你不同意我就据理力争大不了你嫩死我”的态度,他眯了眯眼,最后冷哼一声,在将这个不肯安分的女人绑起来与让她滚之间还是选择了后者。
“我从一数到百,如果到时你还没回来”
“够了够了!”盛千婵连滚带爬扑下床,朝着大门的方向跑得飞快,“仙尊大人您先做准备,我马上回来!”
……
原本桑清衍以为这个女人还要继续拖延,没想到刚刚数到二十,她就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了。
鞋一蹬,整个人利索地跳上床,直挺挺就倒下了。
“我好了,这回真的可以开始了!”盛千婵望着床顶,大声说道。
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还不如早点开始早点结束,反正早死早超生。
桑清衍满意于她的识趣,眼中的冷意终于淡化了一些,指尖微微一勾,两侧的床幔便自己落了下来。
气氛渐渐暧昧。
盛千婵搅着手指,又小声叭叭了一句:“不能熄灯吗?”
“随你。”高冷的仙尊大人大约是不想跟她废话,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整座寝殿就陷入了黑暗。
修士都能夜视,谁也不差那点烛火的光亮。
盛千婵睁着眼,还是能看到那道颀长的身影慢慢走到她身边盘腿坐下,心里刚刚生出不自在的感觉来,然后就听那冷淡的声音跟着吩咐道:“坐起来。”
盛千婵不理解,但还是有样学样坐了起来。
“不是,第一次是不是还是保守一点比较好?”这个姿势看起来,好像难度有点高啊。
吐槽归吐槽,她还是乖乖地盘腿坐好。
几个呼吸之后,她见到桑清衍伸出手,一指点在她的眉心。
一道清凉却温润的灵力从头顶瞬间传遍了她的全身,而后便自发地在她体内按照某种既定的路线运行起来,连带她自身的灵力也一同开始运转。
盛千婵:“?”
她抬头,皱眉:“能解释下,这是在做什么吗?”
“敛声。”桑清衍似乎不想解释,只言简意赅地继续下达指令,“闭眼,凝神静气,随我灵力指引运转功法。”
盛千婵一头雾水,下意识地照做。
也许,这是这个世界的修士洞房花烛夜之前的既定步骤吧。入乡随俗,入乡随俗。
片刻之后,盛千婵睁开眼。
不对啊,怎么还是没后续呢?
她瞄向桑清衍,轻咳一声,问道:“我们这是在干嘛?”
不是要洞房吗?她都把那不知名的功法运转好几遍了,怎么还不开始洞房?不知道拖久了,她的心理建设就白做了吗?
“双修。”
桑清衍也睁开眼,似乎对她中途停下来的行为有一丝不满。
“继续运转功法,修炼时不可随意停止。”
呃。
盛千婵挠挠头,感到更加迷惑了。
“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功法吗?”
这还用问?桑清衍平静的眸子里明晃晃闪过一丝鄙视,淡声答道:“道侣双修之法,出自名门正派之手,并不是一般用于采阴补阳的邪法。”
正规的啊,那没问题。
盛千婵刚想要点头,忽然又顿住:“你等等,我们就这么修炼,不洞房吗?”
“不是已经开始了吗?”
桑清衍的眉头又皱起来,他怀疑眼前的女人贼心不死,又想瞎折腾。
眼下这情形,可由不得她胡来。
“别废话,继续,等你能完全自发运转这功法的时候,我们之间才能做到同步协调,这对你的修为也同样有益。”
虽说是正道的功法,可双修的对象是他,以盛千婵那低了不是一星半点的修为来说,也是便宜占大了。
桑清衍以为他解释完后,盛千婵多少应该积极点了,哪知等了一会儿,她还是愣在那里,一脸纠结的表情。
桑清衍只得又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盛千婵不知道该怎么提这个话题。她抠着手指,人也跟着扭来扭去。
理论告诉她,这洞房大有问题,但世界都换了一个了,没准和她的常识不一样了呢?毕竟修仙世界,一切皆有可能嘛。
“想说就说。”别耽误时间。
盛千婵“哦”了一声,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道:“桑清衍,你确定洞房是这样的吗?”
不这样,还能是哪样?
桑清衍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
“当然。”
“那你能讲讲,我应该怎么样……嗯,延续那个凤凰血脉?”
桑清衍打量着她脸上充满求知欲的表情,一时不知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随口就解释道:“自然是依靠双修之法,阴阳交感,化生万物,此乃天地之道。”
说到这里,他扫了一眼盛千婵,说:“你好歹也是食气期,怎么连这么基础的修炼常识都不知道?”
“……”我他妈能知道才有鬼啊!
盛千婵稳了稳心绪,说道:“我没经验,不太确定,再问问,总不要紧吧。”
边说,她边闭上眼,再度开始运转那所谓的双修之法。
其实想想也没错,没看神话里都说谁谁谁有感而孕就生下孩子了吗?圣灵大陆都能修仙了,生孩子的方式神奇一点,也挺合理的吧?
……合理个屁啊!
盛千婵猛地睁开眼,表情有一丝龟裂。
早知道这样,她干嘛要趁着去给傻鸟加餐的时候给自己下药啊!
保险起见,她又再问了桑清衍一遍。
“仙尊大人,您确定我们这样双修就是在洞房了吗?这样真的能生出孩子来吗?”她怎么就觉得那么不靠谱呢,好像忽然之间就保住了自己的清白。
进度又被打断,桑清衍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不少,盛千婵只能赶紧保证:“我就问这最后一句!就一句!问完就继续!”
他这才平和了一点,一翻手,一本宝册出现在手里,而后径直丢给了盛千婵。
“这是功法的原本,你有空自己看。”说完,他眼含威胁,警告地看着盛千婵说道,“别再浪费时间,不然”
“知道了知道了!”盛千婵顶着渐渐开始发红因而显得愈发娇艳欲滴的一张脸打断他,也不知道从哪摸出几粒清心明神的解毒丹药,咔咔就往嘴里塞,一边塞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早说是这么个洞房法啊,我还慌什么啊……”
“你说什么?”
“不不不,没什么!”盛千婵咽下丹药,气沉丹田,说道,“来吧,继续!”
不就是打坐修炼一整晚吗?这有什么难的。
……
一个时辰之后。
“桑清衍,休息一下再开始吧,我不行了真的呜呜呜……”
“这件事不能半途而废,继续。”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等等!你他妈是人吗?你居然还绑我?放开我,快点”
……
两个时辰之后。
“仙尊大人,生孩子真的没必要急于一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强迫双修是没有好结果的!我真的不行了,放过我吧,求你了,实在不行让我换个姿势吧……”
“别偷懒。”
“……”
……
整整一晚,寝殿里的声音就没停下来过。
起先还有侍女远远地主院里候着,后来也都红着脸躲到了外面,看着黎婆婆掐动法诀,将主院笼罩在了结界之内,这才听不到那些脸红心跳的声响。
“仙尊和夫人也太……太……”侍女羞红了脸说不下去。
“毕竟仙尊这么多年来,头一回亲近女子,和夫人也是……那很正常嘛。”
“就是,别人都说头一回是这样呢……”
她们窃窃私语着,谁也想不到寝殿里的当事人双眼失神地盯着床顶,在得到今晚洞房终于可以结束的喜讯时,缓缓倒在床榻上,活动着僵硬的身体,无言地朝某位仙尊竖起了一根手指
居然用一个姿势强迫一个妙龄女子一整晚,狗东西,你不是人!
第24章 这件事解释不清了。
第二天醒来, 盛千婵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
修士别说熬夜了,就是十天半月不睡觉也照样精力旺盛。但显然她是个例外,被桑清衍折腾了一晚上, 一觉醒来就已经睡到了日上三竿。
盛千婵顶着一双青黑的眼倒在床上不愿意动弹, 手里翻着桑清衍丢给她的那本双修功法,一边懒洋洋地看一边叹气,身体跟没有骨头似的,都快陷进床塌里了。
桑清衍不知道是有什么事,天刚亮就离开了。他在时, 侍女们向来不会主动靠近主院,现在他走了,便该来伺候盛千婵了。
然而,周围的侍女见她看书看得认真,又时不时伸手揉一揉酸痛的腰, 一时也不好意思过来打扰, 只是私下里目光落在她憔悴的面容上, 心里都不由自主地感叹仙尊到底是仙尊。
这才头一回,就让她们夫人连床也下不了了。
得亏盛千婵听不见她们的心声, 不然非得骂街不可。
有本事试试被人强迫修炼一整晚试试?还是她完全没学过的双修法门,教两遍就试图让她立刻大成,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她不过就是觉得累了想缓缓, 认为双修应该考虑到修炼双方的客观差异, 好歹让她先适应两天, 桑清衍那个狗东西就觉得她是想临阵脱逃。
她就稍稍地反抗了一下,那一脚都没踢到他脸上, 狗东西居然就玩不起了, 直接一道封印把灵力化为了绳索将她捆了起来。
整整一个晚上啊!
她就一动不动地被捆着, 以盘腿修炼的姿势在桑清衍对面坐到了天亮。
任由她怎么哀求,狗东西也只会面无表情地一指点在她眉心,强行带着她运转灵力,让她振作精神。
……就算是到了现在,她也感觉耳畔仿佛还回响着那道冷淡到无欲无求的声音在念经似的讲解功法修行的要诀。
简直就是酷刑。
幸好到天快亮时,桑清衍终于像是良心发现做了一件人事,让她多少睡了会儿,要不然这会儿她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真的要累晕了。
……
盛千婵悠悠地叹了口气,努力让自己涣散的视线聚焦在手中的功法宝册上。
已经研究了大半个时辰,她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桑清衍再按照昨晚的方式和她双修,那就是修炼到天荒地老也不可能生出一个崽。
功法是正经功法没错,也的确是给道侣双修所用。
但问题就在于它太正道了,用词一看就很讲究,只按字面意思去理解呢,也很合理。
阴阳交合,相辅相成,要是双方境界相近,实力相差不大,还能更好地形成良性循环,妥妥的双修利器。
可要是按盛千婵所知道的常识去理解,那就好像有另外一个意思了。
什么阴阳调和,平衡之道……咳咳,明显是在暗指男女之事。
单纯地把它当成一本功法去修炼,能修,阴阳之道指的自然也就是天地之间的阴和阳。可想要生孩子,盛千婵觉得那多半还是得按她想的那样来。
毕竟,回过头来想一想,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的凡人,要是真靠所谓的阴阳交感来化生万物,那还繁衍个屁啊,不会修行的人都该绝后了。
不过,瞧瞧桑清衍在她躺倒之后还在一旁接着修炼的勤奋劲儿,盛千婵觉得他不懂这些似乎也情有可原。
一门心思都放在修炼上了,也难怪他能成为圣灵大陆最年轻的一位仙尊。即便天资再妖孽,也同样离不开日复一日的努力付出。
像他这样满心满眼都是修行的正经人,看这功法看到的肯定也是正道的路子。
至于,会不会桑清衍说的其实是真的,孕育凤凰血脉就得按照这种方式来……这个嘛,盛千婵只能说,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关她什么事呢?
除了被迫修炼累了一点外,她又不用付出别的,保持现状其实也不错。
反正她都提醒过几次,还反复跟桑清衍确认过生孩子是不是就这样,他也没否认,那要是到时候生不出崽来,可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桑清衍不行,她已经尽力了。
盛千婵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合上功法宝册收进储物戒中,一手撑着床,一手扶着腰,艰难地自己从床上拔了起来,朝着急步过来的侍女伸出手。
“嘶……劳驾,麻烦带我去汤池洗个澡,谢谢。”
……
带着满身的疲惫泡进灵泉里,出来时盛千婵又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虽然不太情愿,但和桑清衍双修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比如说,以他高了自己几个大境界的修为,一夜下来,她也沾光提升了一个小境界,已经隐隐约约摸到照神境的门槛了。
尽管托原主血脉的福,那颗血色珠子融入她的体内之后,就让她拥有了一定的修为,但在修炼一途上,她可是实打实的从零开始。
别管是不是有机缘,能有现在的进展,按照天赋来说,她也足够称一句出色了。
只是盛千婵实在不适应这个世界动辄不眠不休的修行方式,按照她习惯的作息来,她反倒觉得灵力的运转更为顺畅。
这或许是她并非土著的缘故吧。
盛千婵伸着懒腰,活动着脖子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昨晚她是在桑清衍的寝殿里度过的,但或许是桑家的宅院实在是太多了,所以身为家主夫人她也有属于自己的寝殿。
和桑清衍的住处离得倒是不远,中间只隔了一个小花园。周围还有几处较小的院落,看起来似乎是为侍妾之类的存在准备的。
不过桑清衍至今都只有她这一个名义上的夫人,这些院落自然也用不到,目前全都空置着。
盛千婵也不关注这些空置的院子什么时候会启用,反正按照她和桑清衍的契约来看,至少短时间内他是没这个机会了……
她现在只关心自己的住处是什么样。
桑清衍的住处显然是专门按他喜好布置的,一看就冷冷清清,半点多余的装饰物都没有,说是闭关修行的静室她都信,住人就没那么合适了。
这也是盛千婵一听她不用时时刻刻住在那里,当即就快快乐乐拔腿就走的关键因素之一。
……
到了住处,盛千婵在自己的寝殿里粗略转了一圈,心里就满意了几分。
她指挥着侍女将盛家送来的陪嫁随便找了个角落放下,又将柔软的床铺收拾收拾,整个人便迫不及待地滚了上去,裹着被子将自己卷成了一条毛毛虫。
“啊……”真好。
盛千婵惬意地发出一声感慨。
不用和桑清衍同床共枕,不用被他逼着修炼一晚上不能睡觉的感觉,真快乐。
心情一放松,困意又上涌。
盛千婵没有抑制自己的睡意,任由体内的灵力按照《养气诀》的运行路线自行运转,自己则抱着枕头,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眯起眼睛。
就在她渐渐陷入黑暗,将睡未睡之际,昨晚有过一面之缘的黎婆婆忽然寻了过来,并且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乌灵薇准备随师门返程了,想跟她当面道个别。
盛千婵“噌”地睁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遗漏了什么。
那些复杂繁琐的婚礼典仪弄得她晕头转向,中间还遇到了一次突发事件,种种因素加起来,她都忘了昨天婚礼上都见过哪些人了。就连想着要跟乌灵薇再叙叙旧的想法,也在被桑清衍折腾一夜后彻底抛到了脑后。
她打了个哈欠,忍着困意坐起来。
按地位看,别说乌灵薇了,就是她师尊也是不够格来观礼的。是她跟桑清衍要求之后才顺带给他们发了一份请帖,现在既然人家来了,那总不能不见。
黎婆婆面带笑意,和和气气地说:“夫人要是太累了不想见,我代为出面去送乌姑娘也是可以的。”
那哪能啊。
盛千婵虽然还不清楚这位老妇人的具体身份,但也猜到她肯定是那种扫地僧一般的存在,说不定还是从小看着桑清衍长大什么的大佬,哪敢使唤她。
连忙摇头道:“不用不用,我说好了要见她的,我自己去就行了。”
见她这么说,黎婆婆也没再坚持,很快就把人带到了院子里。
……
一段时间没见,盛千婵也好,乌灵薇也罢,两人谁也没觉得生疏,寒暄了几句,话题一转,不知怎么就聊到了盛千婵的身份上。
“当初见你身份被识破,我还担心你会过得不好,现在看你嫁给清玄仙尊后生活得还算自在,也就放心多了。”
说起这件事,乌灵薇其实有些愧疚。要不是见她被清玄仙尊他们制住,盛千婵原本是有机会继续藏下去的。
既然都逃婚了,那说明她并不喜欢这门亲事,可因为她们一家,最终她还是走上了老路。
每次这么一想,乌灵薇就内疚一分。
哪怕后来盛千婵告诉她,她不是正主,这内疚也没有丝毫变化。
“别瞎想,这都是桑清衍那个狗东西的错。”盛千婵大度地摆摆手,并不觉得乌灵薇说的是什么大问题,“后来这婚能结成,原因也是多方面的,一言难尽。”
“再说了,换个角度想,其实还是我连累你们了呢。”
当初她毫无顾忌,不知道自己被通缉前,大大咧咧就报了自己的真名,后来发现大名上了通缉令,乌家人也没多过问一句,她就知道这也是默默保护她的方式。
不管她是不是,他们都当作不是,不知晓,这就是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
“那倒也不是……”乌灵薇小声地解释了一句,“清玄仙尊并不是那种人,他们只是利用我引你现身,实际也不至于迁怒我们。只不过那时你受到心火影响,一时被冲动所制就……”自己跳出来自爆了。
事后作为补偿,乌灵薇还从桑清衍那得到了一株天材地宝,足够让她在进入下一个境界时,使自己的修行更为圆满。
所以她们根本就是有惊无险,回报还异常丰厚。
盛千婵:“……”这么看,真正的冤种只有她一个?
她感受到乌灵薇对桑清衍隐隐的推崇,心里有些不忿,咬了咬牙,决定坦白一部分真相诋毁他。
“你别给那家伙说话,我跟你说,他一点都不干人事,昨天晚上的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
盛千婵将桌子拍得“啪啪”作响,“我被他折腾了整整一夜都没睡好,他真的太过分了!”
“……”
乌灵薇欲言又止。
顿了顿,她止言又欲。
看着盛千婵红润的脸蛋,以及她下意识揉腰的动作,乌灵薇只能委婉地劝道:“听说刚开始都是这么不知节制的,你忍一忍,以后仙尊他肯定就有数了。”
盛千婵:“?”
盛千婵:“等等,你好像有什么误会?”
作者有话说:
我也好想……日万……啊_(:з」∠)_
第25章 她一点也不贪图桑清衍的美色!
好说歹说, 总算让乌灵薇勉为其难地相信她和桑清衍只是单纯地双修了一个夜晚。
盛千婵看着她一副“啊对对对你说的是真的我信了我真信了”的表情,深呼吸一口气,决定不再为难自己, 转而问起了另一个关心的问题。
“所以, 通过这样的双修方式,在阴阳交感之下有可能生出崽么?”
尽管在理智的判断之下,她已经得出了这不可能的结论,但她到底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又没有过这种经历, 保险起见,还是得找个当地人确认一下。
“哈?怎么可能。”
乌灵薇觉得听到了一个笑话:“又不是孕生法宝之灵,血肉之躯的繁衍当然要靠男欢女爱啊。”
笃定地说完,她咂咂嘴,又补充了一句:“不过, 倒是有过传说, 像我们这些体内拥有一丝圣灵血脉的人, 其实都是祖上在圣灵气息的熏陶下,经年累月, 合乎了自然阴阳之道,才在无数人体内化生出了一丝稀薄的血脉。”
“但这也只是传说而已, 连理论上的可能都几乎没有, 实际追溯起来我们这些人也并不能算是圣灵的后裔。所以, 按你说的那样, 是绝对不可能生出孩子的!”
盛千婵听完她斩钉截铁下达的结论,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接着她就听到乌灵薇好奇问道:“你从哪看来的歪理邪说, 这么离谱, 你居然还信了?”
桑清衍说的。
盛千婵想这么说, 但是想想为了不让乌灵薇担忧,她没把这桩婚事背后的交易说出来,刚才也只是澄清了自己和桑清衍修炼一夜的真相,便选择了闭嘴。
反正,说出来也乌灵薇也不会信。
桑清衍平日里无所不能的仙尊形象已经过于深入人心了,没人会相信他在床笫之间有着截然不同的表现。为了避免多费口舌解释,就任由她误会吧。
于是盛千婵随口说道:“我没信,书上看到的,想起来就正好问问你了。”
犹豫了一下,她取过茶壶,小心翼翼地乌灵薇茶杯里添了茶,客客气气端到她面前,又小声问道:“说起来,我还有个问题……”
乌灵薇也没跟她客气,端起灵茶就喝了一口。
“你说。”
这桑家的灵茶就是好啊,喝一口赶得上她修行大半个月。
“是这样的。”盛千婵清清嗓子,正色说,“首先我是个正经人,其次,我真的没有什么歪心思,最后我只是出于好奇心嗯,你那里有没有……那种不那么正道的双修功法?”
……
很巧,乌灵薇那还真有一本据说是从欢喜宗流传出来的合欢功法。
浮云仙宫整体实力平平,但是在情报搜集方面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厉害,乌灵薇作为内门真传弟子,搜罗的功法五花八门,各方面都涉及到了一点,那真的完全不奇怪。
顶着暧昧的眼神送走了乌灵薇,盛千婵捧着新到手的功法窝在床上,想到对方刚才一脸”我都懂”的表情,不爽地“啧”了一声。
懂什么呀,她是真的想研究一下别的双修功法有什么不同好吗?
干嘛用那种“还说昨晚只是单纯修炼我看你就是想换点新花样”的眼神看着她,可恶,他们明明什么也没干啊!
盛千婵气得哼哼唧唧。
反手摸出桑清衍给的功法,将两本书册并排放在了一起。
乌灵薇拿到的双修功法自然不是原本,没有附带什么独特的神韵,翻看的时候也不会感觉有助于修行的神妙之处,但内容和原版却是一字不差。
才翻了几页,盛千婵就明显感觉到这本功法和正道功法的差异了。
用词那叫一个简单粗暴。
更别说,里面不仅有文字描述,还贴心地配上了插图,图文并茂,看起来真叫人小脸通黄。
最重要的,则是它强调了想要双修的效果达到最大化,就必须做到肉/体、神魂、灵力三方面同时交融,而不是像桑清衍的功法里只是简简单单以一句“阴阳交感”一笔带过。
就跟数学考试一样,只往卷子上写一个答案,省略了中间步骤,那批卷老师也是不可能给全分的。
不过,也不能就因此下结论说正道功法就逊色了,能落到一位仙尊手里的功法怎么想也不可能差劲。
只是,那一本相对欢喜宗的功法而言有一些门槛,唯有掌握了双修的基础知识后再按照其法门修行,才能一日千里,体会到其中的无穷玄妙。
但话又说回来了,那本正道功法的创作者恐怕当初也没想到后世用它双修的人中居然还会产生这么神奇的误解……
只能证明,桑清衍活到这么大,看过的书都太正经了些。
……
盛千婵目光清澈,表情严肃。
她像是进行着某项重大研究一般,郑重其事地将书册翻到了最后一页,然后用余光瞥了一圈候在屋外的侍女们,趁着谁也没留意她这边,手速飞快地将这本《阴阳欢喜真经》塞进了储物戒。
做完这一切,她才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随手将桑清衍给的《阴阳天典》丢进了储物袋的某一个角落。
对待有用和没用的东西,她一向会做出明确的区分。
……
桑家坐落在一个半开放的秘境之中,还是那种刚诞生就成为洞天福地,没有任何危险绝地的秘境。
经过桑家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无数岁月积累下来的人为改造,如今,整个秘境风调雨顺,灵气充沛,别说自然灾害了,就连恶劣的天气都少见。
盛千婵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躺在床上将灵力按《养气诀》的运行路线运转了几次,感受到因为灵力过快提升后有些不太稳固的心境,思索了一会儿,还是从床上蹦了起来,朝门口的小侍女招了招手。
“仙尊大人在哪?我有事找他。”
苹果脸小侍女不太确定地说:“早上仙尊去见几位长老了,这会儿兴许还在前院。”
她报了个地名,见盛千婵一脸茫然的模样,用比她高不了多少的修为催动灵力,在空中凝聚出一副半透明的地图来,为她指出了方向。
盛千婵“哦”了一声,说:“那我过去找他,没问题吧?”
“夫人在自己家,自然想去哪都可以。”小侍女脆甜甜地答道。
大约是自信于桑家的守卫力量,也或许是她近些天看起来十分配合,整个桑家竟没有对盛千婵做出什么限制,连侍女们都像是真拿她当家主夫人看待了。
他们不知道桑清衍在她身上留下的那个小小印记,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那份契约让盛千婵现在根本不会想着逃跑,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这么放心,多少让她有些觉得稀奇。
“行吧,那我去找他。”
朝跟在身后的侍女们摆了摆手,盛千婵有些无奈地说道:“不用跟着,我自己随便走走,顺便认认路。”
说完,倒是没人再亦步亦趋地跟着了,但离远些还是有人随时候着。这些侍女平时没机会伺候桑清衍,难得有了一个女主人,总得积极表现一下。盛千婵也不管她们,自顾自地往小侍女给出的方向走。
她不是突然心血来潮想念桑清衍了才想去找他,而是刚刚修炼的时候让她意识到了双修之法的一种弊端。
真正的双修应该是全方面的相互融合,而她和桑清衍只是单纯的以灵力双修。
他的实力又远胜过她,尽管一夜下来能一口气将自身修为提高不少,说不出去不少修士都得羡慕得眼红,但由于没有同时对肉身和神魂进行提升,暴涨的力量反而会让她有种无法自控的虚浮感。
就像小孩子抡大锤,没有匹配的基底,这些无法掌控的力量很可能会反过来威胁到她自身。
哪怕现在只是察觉到了这个苗头,盛千婵也不得不提高了警惕
她要去找桑清衍聊聊,说服他降低一下夜晚双修的频率,起码得让她自身能够适应力量增长的幅度,排除掉潜在的隐患。
至于要不要告诉桑清衍,真正三位一体的双修是什么样的……
盛千婵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
现在的生活她觉得挺美好的,有吃有喝有穿有住,还有免费的修炼工具人可以帮助她提升修为,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打破这种平静了。
她是个有原则的人,她一点也不贪图桑清衍的美色!
……
盛千婵还在盘算着见到桑清衍时该说点什么来打动他,但走了一段路后,她就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好像有一道不怎么友善的目光在盯着她。
盛千婵回头看了两次,侍女们都只能远远地看见几个身影。隔得那么远,只凭肉眼恐怕都看不真切,别说让她感受到那股实质性的压力了。
是谁?
盛千婵歪了下头,一时没发现端倪,只好压下疑惑回头继续前进。
可没走一会儿,那道视线又落在了她背后。
如此反复几次后,盛千婵也恼火了。
她干脆在花园里停下来,借着凑近摘花的时机,悄悄从储物袋里摸出了一颗升级版的“中招一定丸”捏在手里。
这颗小球模样的东西还是从前的手/雷造型,但成分却经过了改良,效果更加爆炸。为了应景,她还给取了一个名字,并在其中寄予了自己的美好期望。
现在,实验品二代到了验证自己威力的时候了。
盛千婵将折下来的花枝顺手插在了发髻里,用灵力化出一面水镜映照着自己的模样。
果然,正当她伸手抚摸鬓角,调整着花朵角度的时候,她注意到身后右侧方一棵树的树梢忽然动了动,隐约露出了一抹艳丽的红色。
哦豁,在那。
盛千婵眯了眯眼,也不转身,径自将手中的爆炸小球往树的方向一抛。
能出现在桑家还形迹可疑的人,身份多半也不简单。而桑家守卫那么多,若是对方却是来头不小,那面对危险,肯定也能及时阻拦,不至于真的闹出大事来。
所以,她觉得不爽,该出气就直接出气,反正闹大了还有桑清衍给她兜底。怎么说,她也是新晋的家主夫人,在夫君家里随手扔了点小玩意儿,这不过分吧?
盛千婵心安理得。
眼看着“中招一定丸”砸到树冠上“嘭”地一声炸开,还没等四周的桑家守卫赶来,盛千婵就看到那抹隐藏其中的红色飞出来,落到了附近的另一棵树上。
树叶沙沙作响,晃动的树丛间,一个有些灰头土脸的脑袋拨开枝叶露了出来,瞪着圆圆的眼,气鼓鼓地冲盛千婵喊道:“你这么恶毒!哥哥一定不会喜欢你的!”
盛千婵:“……?”
在说什么鬼话?
她循声望去,只见郁郁葱葱的树丛间,红衣少女探出了半个脑袋。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脸上也脏兮兮的像个小花猫,但她五官生得极好,虽然年纪不大,可一看就是明艳张扬的长相。
就是神态略微傲娇,配上此时气呼呼的模样,让盛千婵觉得有些手痒。
……好想捏捏她的包子脸。
“喂,你是谁?干嘛偷偷跟着我?”
盛千婵质问道,边问边向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后方的侍女和守卫正匆匆赶来,她回头看了一眼,视线又落在少女的脸上。
“还有,你刚才说的哥哥”
话音未落,少女凶巴巴地打断她:“才不告诉你!”
……该不会是桑清衍吧?
盛千婵还没说完的话停留在嘴边,眼睁睁看着少女在树干上剁了一脚,鼓着一张河豚生气似的小脸蛋飞走了。
她跑得很快,盛千婵都没来得及拦住她,后面的守卫看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也没人冲上去拦住。只有苹果脸小侍女走上来,小声地在她耳边解释道:“那位是二小姐……”
盛千婵点头:“嗯,看出来了。”
那张漂亮的脸蛋跟桑清衍还挺像,他又没有孩子,那就只能是妹妹了。
不过,盛千婵有点不理解她对自己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难道是遇到了兄控?可看着好像也不是很像呀。
盛千婵挠了挠头,决定把这件事记下,等找到桑清衍再说。
她被他妹妹伤害到了脆弱的心灵,跟他要点补偿很合理吧?别的就不多要了,就先把今晚的双修计划取消吧。
……
盛千婵接着在桑家乱转。
一时找不着桑清衍,她就当免费参观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得住在这,总要把地方认认熟,要不然这地方这么大,哪天迷路了怎么办。
就是桑家真的太大了。
哪怕是只有嫡系才能住的地方也大得可怕。
盛千婵逛了半天,脚都感觉有点累了,还是没见到桑清衍。万幸,等到她逛到一座陌生的院落时,总算感觉到了不同。
守卫全都在外围的竹林外候着,里面静悄悄一片,气氛显得有些不寻常。
她指指院子里,问守卫:“仙尊大人是在里面吗?”
见守卫点头,她又问:“那我可以进去找他吗?”说完,就见到守卫让开了位置。
盛千婵满意地点点头,用带着鼓励的目光看了这名识趣的守卫一眼,随即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站在外面听,院子里是一片寂静,可等走进来,传到耳畔的声音就丰富多了。
盛千婵听着那熟悉的鸟叫声,揉了揉耳朵。
也不知道傻鸟经历了什么,怎么叫得凄惨,难道又是被他主人虐待了?
她抱着质疑的心态加快了脚步,等循着声音绕了几圈,她才终于见到了一棵巨大的梧桐树。约有三四人合抱那么粗,枝繁叶茂,树冠厚重宽大得像是一把撑开的巨伞。
而她找了半天的桑清衍,此时也正在树下。
嗯……好像是在喂鸟?
第26章 以后不能让她带孩子。
之所以用“好像”这个词, 是因为以盛千婵的所见所闻来说,她也不太能确定。
郁郁苍苍的梧桐树下,桑清衍正坐在石桌边喝茶。他坐得端正, 身姿挺拔, 哪怕只是喝口茶都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优雅。
他的身前,照例放了一本书,看起来像是在阅读,然而他的手却没有落在书页上,唯有那一本不知名的书籍凌空自翻着。因此, 当他放下茶盏,空余的手便可以顺势从桌上拿起一枚灵果递给一旁的大鸟。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画面倒也算得上温馨。
但盛千婵的目光落在赤天身上的时候就深深地沉默了。
大鸟蔫头耷脑地趴在石桌下,被不知道什么材质制成的细链拴住了脖子,链子的另一头就系在那棵梧桐树的树干上。
桑清衍递过去的灵果都戳到它的嘴了, 它也不肯吃, 抗拒地飞起来, 又因为有细链的束缚根本飞不远,只能扑棱着翅膀, 围绕着那棵巨大的梧桐树不断盘旋,像一面飘扬的黑色旌旗。
大鸟屈辱又不甘地鸣叫着, 如泣如诉。
之前她听到的凄惨叫声, 不用想, 多半也是这么来的。
……
盛千婵沉默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一时踌躇,脚步停驻在了原地。偏偏大鸟眼尖地看到了她的身影, 冲着她所在的方位更加卖力大声地叫了起来。
……有点聒噪。
盛千婵脑海里刚闪过这道念头, 就见枝干盘根交错的梧桐树树丛里忽然飞出了一道橘色的身影。
一只橘白色的猫踩着凌厉的猫步落在大鸟的头顶, 挥爪“啪啪”就是两拳。然后它灵巧地一纵身,落到石桌上,又跳到桑清衍的肩头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窝了下来,金色的猫瞳瞥向盛千婵的位置,带着一点警告似的“喵”了一声。
下一刻,桑清衍的视线也转到了她这边,看起来似乎早就发现了她的存在,眼中并没有任何意外之色。
“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原本盛千婵还有点纠结要不要过去,被他这一问,倒是没有犹豫了,三两步就走到了树下,大剌剌往石凳上一坐,取过茶壶就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灵茶。
成了婚就是自家人,在自家客气什么?
桑家可是狗大户,不吃白不吃,反正多她一个也吃不垮。
盛千婵心安理得,一派从容。
倒是赤天看到她,就跟看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当即从半空中落了下来,缩着翅膀往她的方向贴了贴,可怜兮兮地叫了几声。
盛千婵看着它一副寻求亲人依靠的模样,一时没忍住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轻声安慰了两句,原本想跟桑清衍说的话也忘记了,再出口就变成了:“它到底怎么你了,还要把它锁起来?是不是有点过了?”
这态度,活像她才是赤天的主人似的。
桑清衍瞥了这依偎在一起的一人一鸟,端起茶杯,淡淡地说道:“它近日有些没规矩了,不叫它长长记性,恐怕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所以它到底哪没规矩了?这不是很乖吗?”
盛千婵与那双委屈的小眼睛对视了一眼,觉得桑清衍实在过于严苛了。人家赤天是大了点,丑了点,馋嘴贪吃了点,可它有什么错,它只是一只鸟而已啊!
桑清衍听得无语,望着盛千婵开始像老母鸡护犊子一样维护起傻鸟,也只能放下杯子,屈指敲了敲桌面。
“它从昨夜开始绝食,还一直跟人犟到现在……你觉得不应该管?”
事实上,这傻鸟的所作所为还不止这么一点。从让它镇守秘境结果玩忽职守开始,傻鸟接下来的每一步几乎都踩在了桑清衍的雷区。
包括但不限于将盛千婵引进了银湖秘境中的镜像世界;让它将功补过去找人,结果转头就和盛千婵亲亲热热;死皮赖脸偷吃别人丹药,害得他不得不赔出去大把天材地宝;当着盛家人的面,将他的脸面直接丢到了地上……
说实话,这些行为,桑清衍还能忍。
他也没跟盛千婵一一道来,只是简短地提了下大鸟这两天干的混账事不就是不让它进婚房,没收了它那些糖豆似的丹药么,居然就嗷嗷叫着开始绝食了。
侍女仆役轮番去喂食,还被它挥着翅膀掀翻了,就连他亲自上阵,也一点都不买帐。
这态度,再不治治,岂不是要翻天了?
……
“啊……”盛千婵听完,感叹了一声,觉得好像有几分道理,可她又感觉自己的专业水平受到了质疑。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研究出来的丹药对于赤天在内的妖兽来说是如同糖豆一般的存在,但她可以肯定,那些灵丹吃不死人,也肯定吃不死鸟。
而且从功效上看,她的丹药也都是只有正面的效果,还没有寻常丹药会有的丹毒之类的副作用,就是当饭吃,吃多一点怎么了?
“赤天爱吃就让它吃啊,孩子嘴挑一点又不是什么大问题。”盛千婵想了想,无所谓地说道。
桑清衍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盯着她仍旧一副要维护到底的表情,心想,要是他们以后有了孩子,最好别让盛千婵接手教育,慈母多败儿,宠溺无度的特质在傻鸟这儿就开始体现出来了。
桑清衍冷冽的目光又移到赤天身上,傻鸟微微一抖,又往盛千婵身后躲了躲。
啧。
搞得他真像是歹毒的父亲一样。
桑清衍微微眯起眼,要不是傻鸟不能开口,真该叫它自己来解释。
他缓缓敲了两下桌面,沉吟几瞬,还是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下:“赤天血脉不纯,必须定期以特定的灵果为食,只有这样才能催化它的血脉,帮助它成长。其他东西偶尔解个馋可以,但绝不能替代主食。”
盛千婵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所以,赤天平时吃的都是什么样的灵果?”
桑清衍将刚才没喂出去的灵果丢给了她。
这是赤天必备食谱里的一种,恰好盛千婵最近看了很多书,恶补了不少炼丹知识,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灵果。没别的,就俩字,难吃。
再一问其他的灵果品种,也都是效果虽好,但口感略差的那一类。
按理说,灵果嘛,总该是充满灵气、入口即化、口味清甜的,但在圣灵大陆却不是这样,很多种类的灵果大概是觉得我功效已经这么神奇了,长相也颇有神异之处,所以往往会生得口感比较随便。
换个角度想,这或许也是灵果自我保护的一种手段。
虽然对于人类来说,好不好吃有时候并不是那么的重要……
……
盛千婵研究完,看向赤天的目光里就多出了一丝同情。
从小到大就被逼着吃这些难吃的东西,那得多抑郁啊,难怪把她捣鼓的那些实验品都当个宝呢,害得她老怀疑自己炼丹时加糖了。
她也不管这个结论是不是真相,基本就这么认定了,摩挲着赤天小脑袋的手也加了几分力道。
“桑清衍。”她突然出声。
“嗯?”
对上桑清衍那双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眸子,她跃跃欲试地提议道:“这样,你说我把赤天吃的那些灵果也炼制成不同口味的灵丹再喂给它,怎么样?”
看来以后的确不能让她带孩子。
桑清衍莫名地看看她,又看看仿佛找到靠山底气都足了不少的蠢鸟,手指轻点,身前的书籍徐徐翻动,最后停在了某一页,这才神色不辨地说道:“随你。”
这女人,明明之前还嫌弃赤天贪吃呢,也不知道怎么忽然间就投缘起来了。宠成这样,这鸟多半是废了。
仿佛是察觉到他的心理变化,一直安静趴在他肩头的橘猫蓦地跳到桌上,贴着他的手指蹭了蹭,甜甜地叫了一声。
“喵~”
蠢鸟不值得关心,主人的宠物有它就够了!
……
盛千婵喝完了一杯灵茶,又毫不客气地将手伸向了桌上的糕点。
反正桑清衍不吃也是浪费,珍惜粮食如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种暴殄天物的行为而不管呢?
正边吃边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自得,还在考虑该炼制什么样的丹药,随着这一声猫叫,盛千婵的注意力就忽然从大鸟身上转移到了眼前的橘白色猫咪身上。
奇怪,刚才竟然把这猫都忽视了。
盛千婵歪了下头,有点疑惑明明一开始见到这猫的时候还印象挺深刻的,怎么就一会儿没盯着,连它趴在桑清衍的肩头都差点忽略了。
“你的猫?”
“嗯。”桑清衍应了一声,轻抚着猫头,修长的手指捋过橘色的长毛,那猫开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
“哦……”盛千婵拖长了音,问,“有名字吗?”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是,桑清衍个狗东西居然还养猫?不是说狗和猫不能和谐共处吗?
理智让她克制住了目光与嘴巴。
“叫橘云。”桑清衍还是冷冷淡淡地回答着。
“怎么姓叫呢……哦,橘云啊,那没事了。”盛千婵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问到一半就意识到不对赶紧改口了。
听完这名再看那猫,她觉得也挺合适的。
是和赤天同出一源的取名方式没错了,而且只看毛色也有些形象。那猫的背面都是橘纹,只有腹部是乳白色的,毛发偏长,柔软又蓬松,乍一看,真有点像朵橘白色的云朵。
盛千婵一下子就变心了。
傻鸟虽好,但撸起来,手感能有猫猫好吗?
显然不可能。
于是,盛千婵避开了大鸟的主动贴贴,向着趴在桌子上享受着桑清衍抚摸的橘猫伸出了罪恶的小手手
“哎?”
那橘猫居然一扭头,避开了她的手,还用一种高贵冷艳的目光看着她,昂起头哼了一声似的,贴着桑清衍的手臂走了两步,又跳回了他的肩头。
盛千婵不可置信:“我居然被拒绝了?”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桑清衍看着她的反应,不是很能理解。
在他看来,这才是正常的发展,像某只似乎忘了自己真正的主人是谁,只会一个劲拿头蹭人小腿,还飞到桌上来想要继续蹭蹭的傻鸟,明显属于特例。
甚至,他都不想承认那是他一手养大的鸟。
“橘云不喜生人。”
桑清衍面上不显,对橘猫的反应还是十分满意的,都像某只鸟那样倒贴,那让别人怎么看怎么想?
盛千婵被那只橘猫一副“凡人不要碰我”的高傲姿态看得有点牙痒。
她舔了舔牙,还是很想强行逮住猫撸一顿,但看着桑清衍看过来的淡漠的眼神,以及橘猫冲着她亮起的尖锐猫爪,她遗憾地搓了搓手,只得选择放弃。
没事,日子还长,她就不信以后没有机会,现在先放过它一次。
……
化悲愤为动力,盛千婵接着开始横扫石桌上的糕点。
糕点的味道很不错,但味道只是其次,里面蕴含的灵气异常得充沛,吃一口顶得上苦修一天。到底是传承了数万年的隐世大家族,做盘糕点用料都这么讲究,她敢说,这碟糕点里随便一样食材拿到外面,都能引起无数人争抢。
桑清衍也太好命了,有那么惊才绝艳的天赋就算了,还出生在这么厉害的家族里,他的起点是多少人努力一辈子都到不了的终点啊。
盛千婵越想越觉得不爽,连吞咽的动作都带上了一丝杀气。
直到她准备再度伸手给自己倒一杯灵茶的时候,视线一直落在自动翻页的书籍上的某个人却突然阻止了她。
“你干什么?”
盛千婵眼看着他指尖微勾,就引得灵气一阵波动,不仅把茶壶和盛放糕点的碗碟拉出了她能碰到的范围,还化作一个透明的圆型结界罩在了上面。
什么意思?
还真怕她吃穷桑家啊?
桑清衍的目光对上她因愤怒而变得更加亮晶晶的眸子,微微一顿,解释道:“……不能再吃了,你修为太低,短时间进补太多,灵气在体内得不到消化,结局要么是爆体而亡,要么就是强行突破境界却导致根基不稳。不管哪种,都对你修行不利。”
懂了,还是她菜。
盛千婵的怒火慢慢平息,她托着腮坐在桑清衍对面,看看他肩上的橘猫,再瞅瞅自己脚边的傻鸟,心里不免生出了一些落差感。
才安静了没一会儿,这种怅然的感觉刚浮现不久,她就听到桑清衍问道:“你刚才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可不觉得盛千婵真的是来找他闲聊的。
“诶”
对哦,她来找桑清衍的事还没说呢。
盛千婵闻言猛地回过神来,也不再故意拿话堵他了,而是正经地说道:“没错,桑清衍,我有两件事要跟你说。”
作者有话说:
作息调整计划大失败,我再努力改改叭
顺便问一下,封面真的很不ok吗,都觉得不行的话那我就换了qwq
第27章 桑家人都喜欢养鸟当宠物?
来找桑清衍的路上, 盛千婵就已经打了半天的腹稿,这会儿说起正事,她也是张口就来。
“第一件事, 我觉得我们晚上双修的频率是不是可以降低一点?比如说, 今晚咱们就各睡各的?”
对上桑清衍质疑的目光,她诚恳地解释道:“真的不是我想偷懒,但是修为增长太快了我感觉自己把控不住,必须得缓缓。”
桑清衍的面色微微缓和,眸子也带上了一丝思索之色。
盛千婵见他有所意动, 赶紧再接再厉,伸出爪子拉住了桑清衍的手,跟在村口唠家常似的,语重心长地跟他说:“生孩子这事我虽然没经验,但我问过别人了, 这不是光靠一个人努力就能办到的事, 得双方同时配合才行。”
“而且, 他们都说心情很重要,越是不情不愿, 越不容易生出崽来,我觉得也的确是这么回事。”
桑清衍一开始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看着她手伸过来也没躲, 一时不察被她抓住了手, 眉心跳了跳, 迟疑了一下还是没甩开,只是看表情就看得出他有些不爽。
盛千婵假装没看到, 继续宣扬着自己的歪理。
“所以, 我的建议是, 最多三天双修一次,今明两晚让我先稳固一下境界……”
又说了没两句,她终于听到桑清衍带着一丝忍耐的声音响起:“松开。”
“仙尊大人,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盛千婵嘴角翘起,露出一个纯良的微笑。
敢说不同意,她就不撒手。
“……嗯。”
这一声“嗯”像是轻哼出来似的,桑清衍盯着被她摸过的地方,眉头微微皱起怎么还把糕点的渣子蹭他手上了?她就不能先擦擦手?
反复看了几眼,他忍着当场就用清洁法术的念头将手收回来,又看向盛千婵,说:“你的话有几分道理。”
还没等盛千婵眼里的星星亮起来,他又接着说道:“但是今晚不行。”
“为什么?”
“等你什么时候把《阴阳天典》修炼到大成了,就什么时候按你说的来。”
桑清衍说完,看着对面那张秀美的脸上浮现出一缕郁色,心情忽然愉快了不少。
他哪里看不出盛千婵是找了个借口想偷懒,实际上他也不愿意日日夜夜花时间在双修上,但她花了一个晚上才刚摸到那功法的门槛,真按她说的来,停下两天,只怕她短期内都别想有所进展了。定下一个目标,多少也给她点压力。
盛千婵不知道他的想法,盘算了一下,觉得这个要求还算合理。
修炼嘛,她的天赋肯定比不过桑清衍,但也是被乌灵薇盖章过不错的程度,还有桑清衍在旁指点,修炼到大成说难也不难,修炼途中还能顺便问问怎么稳固境界,反正总比被一口回绝了要好。
当下盛千婵就应了声。
“行吧,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还有第二件事。”盛千婵趁热打铁提出了第二个要求,“我想知道我在桑家的活动范围有多大?”
这么问是有原因的。作为一个逃过婚的新娘,盛千婵深知自己在很多人眼里被打上了不可靠的标签。明面上或许没什么人会不长眼地说出来,但暗地里肯定会多多少少防着她,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一些举动就招来误会。
万一她只是随便走走,就被认为是准备跑路提前踩点呢?那闹起来多尴尬。
最重要的是,她要修行,肯定不能待在自己院子的一亩三分地里坐井观天。当咸鱼是很爽,但在修仙世界里追求长生和力量才是更高级的快乐。
盛千婵觉得自己也是个有梦想的人,不说满世界乱跑寻找机缘吧,起码身处桑家所在的秘境里,她得拥有自由活动的权利。去藏书阁翻翻功法秘籍啦,去深山老林找找灵药之类的,这些行为事先得了桑清衍的首肯,那就没人能多说什么。
桑清衍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在她配合完婚,又定下契约之后,他就没再关注她的动向了。不说能不能在整个桑家的势力下偷溜出去,就算跑了,凭借他留下的印记以及契约的感应,再去找人也不会像上次那样大海捞针。
何况,桑清衍也并没有将人锁在院子里的打算。
“除了一些禁区之外,桑家任何地方你都能去。”桑清衍不紧不慢地说道,像是猜到了盛千婵要问什么,提前一步解释了一句,“你的实力低微,去禁地会有危险。”
盛千婵点点头,没有再提出疑问。
这话听起来扎心,但的确都是大实话。至于哪些地方尽量不要去,等回头问问那个叫桑蔓的苹果脸小侍女就好了,她只是想找些方便修炼的地方,也没有挑危险之地进行冒险的念头。
不过,这只是在桑家的秘境世界里,外界又怎么说?
“北方的山脉中有自由出入的通道,不过只有照神境之上的修为不受任何限制。”桑清衍淡淡地说道。
桑家毕竟隐世而居,虽然此地是个半开放的秘境世界,但也不是人人都能自由来去。真放任所有人随意进出,又谈什么避世?
再者,以桑家血脉的特殊性而言,让那些实力平平的桑家子弟去到外界,不说会不会给家族招来什么麻烦,他们本身就存在危险。
设下限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盛千婵欲言又止:“……那我?”
“一样。”
行吧,反正托那枚血色珠子的福,她一来就跳过了修仙入门的启明境,现在已经隐约摸到照神境的边缘了,再努力个把月,应该能达到最低标准。
盛千婵这边刚要点头,又听桑清衍那标志性的清冷声音说道:“如果你现在就想出去,也可以告诉我,有高阶修士陪同的情况下可以例外。”
也就是说她一个人是出不去了,但是被大佬带着能出去的意思?
盛千婵沉吟了一下,还是摇头拒绝:“算了。”
她的实力确实有点不够看,还是先稳一阵把实力提升起来再考虑出去浪吧。
她也只是因为乌灵薇的话以及书中的描述对这个世界有些好奇,反正修士的寿数大多漫长,随便闭个关就是几年几十年的功夫,不差这一时半会。
……
谈完了两件正事,盛千婵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两手撑着两颊支在石桌上,目光不太聚焦地落在桑清衍脸上,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发呆。
桑清衍身前的那本书还是在自动翻页,他的视线随着那一行行文字在动,眉毛却不由自主地扬起,显然不能对盛千婵没有任何遮挡的目光视若无睹。
又看了片刻,他终于忍不住抬眼,问:“还有事吗?”
“没事了啊,我就坐一会儿,不犯法吧?”
盛千婵摆摆手,示意他别管自己,在储物戒里掏了掏,也摸出来一本书,自顾自地拿起来翻开,一副准备对坐阅读的架势。
这棵巨大到令人一眼就感觉神异非常的梧桐树枝繁叶茂,葱翠的树冠几乎遮挡了所有的阳光,却还是有那么几缕光线从树缝间倔强地穿透下来,在桑清衍脸上投影出破碎的金色光斑。
他一抬头,眨眼间,犹如凛冽深渊的黑眸顿时浮光跃金,碎星涌动。
盛千婵没有被那双漂亮的眼睛蛊惑,她甚至没有抬起头,非常悠闲地就进入了阅读状态。
这里灵气浓郁,风景秀美,虽说外面看是个院落,但走进来却仿佛自成一方天地一般,除了那颗梧桐树,不远处还有一个莲花池,小桥流水,九曲回廊,景致比桑清衍的主院好看了不知道多少。还安静,没有闲人打扰,无聊又可以撸鸟,盛千婵坐下就不太想走了。
难怪桑清衍特意跑到这边来看书呢,狗大户确实会享受。
盛千婵心下感慨,一目十行地看着手中的圣灵大陆杂谈异闻,边看边像是招待客人似的说道:“你接着看你的,随意点,不用管我。”
桑清衍:“……”
沉默了下,他也不再任由书册浮空翻页了,而是拿到手里慢慢翻看起来。
肩头的橘猫歪头盯着书页看了两眼,随后不感兴趣地甩了甩尾巴,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站起身,冲着盛千婵不太欢迎地“喵”了一声,见不被搭理,在石桌上走了一圈,干脆一跃身又跳回了梧桐树上。
树丛簌簌抖动了两下,橘黄色的身影渐渐隐没,却在刚刚平息不久,又小幅度地抖了抖。
一只浑身赤红如火的小鸟从树丛间冒出了头,站在树梢上,凶巴巴地看着底下那个仿佛赖在这不肯走的漂亮女人。
“啾!”
还不走!
几乎在她露头的瞬间,桑清衍就回过了身。
他没有什么表情,眼神也是淡淡的,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对视了一眼,红色小鸟似乎跺了跺脚,不乐意地又“叽叽”两声,翅膀一振,又飞回了梧桐树的树顶。
等盛千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出现赤天之外的第二声鸟叫,循声望过去时,只看到红色小鸟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转身飞走的背影。
盛千婵:“?”
她歪了下头,总觉得这个画面有点眼熟。
好像……不久前才在哪里见过?
“这也是你养的?”
她顺口问了一句,在记忆里翻翻捡捡,很快就找到了相似的回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这只像火焰一样的小红鸟的神态,和不久前见过的桑清衍的妹妹有点像。
……不会是他妹妹的宠物吧?
嘶,仔细想想,神态还真差不多,不是都说物似主人形么。
很合理,没毛病。
就是有点奇怪,他们桑家人都喜欢养鸟当宠物吗?
想到这里,盛千婵觉得自己想起来刚才忘记问什么了,她原本打算再问一嘴桑清衍妹妹的事呢,结果一打岔,准备好的问题都丢到不知道哪去了。
于是她没等桑清衍回答,就接着之前的问题又问道:“对了,我刚才来的路上看到你妹妹了,她”
开口的同时,桑清衍也恰好回答了她前一个问题:“嗯,她是我妹妹。”
“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两道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
“……!”
盛千婵在脑海里自动回放了一下自己听到的话,扒拉了一下关键词后,眼睛慢慢瞪大。
“等等,你是说,刚才那只红色的小鸟儿是你的……妹妹?!亲妹妹?”
那她在花园里见到的那个傲娇少女又是谁?不也是桑清衍的妹妹吗?短短一会儿时间,这就大变活鸟啦?那俩真是同一个人?
桑清衍像是看不到她的震惊一样,淡定地沏了杯茶,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这才颔首道:“你在花园见到的也是她。”
第28章 突然之间弟妹双全。
盛千婵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她有太多话想问了, 这活人变鸟的戏码对她来说有点刺激,以至于她暂时失去了语言能力。无数的疑问堆在心头,等到张口, 她的第一句话就变成了
“你妹不是人吗?”
刚问完, 她就看到了一道如同看傻子似的目光。
桑清衍:“……”
盛千婵:“……等等,你先别说话,让我琢磨琢磨。”
盛千婵快速地把已知信息倒推了一下,整合起来看,桑家是上古时那位圣灵繁衍至今的后裔, 桑家人身上都流淌着凤凰血脉,那只火焰似的红色小鸟是桑清衍妹妹,她肯定也拥有嫡系的血脉。
所以,那看起来只有两个巴掌大的小红鸟其实是凤凰的形态?
凤凰血脉大变活鸟?
盛千婵试探着提了一句,就见桑清衍淡然颔首, 直接承认了是与桑家的血脉有关。
“阿焰身上的血脉最为纯粹, 但出生时先天有损, 觉醒得不彻底,因此一直以来都不能很好地掌控自身的力量, 展现出来的样貌也会有所变化。”
“所以她一会儿变成人,一会儿变成鸟, 就是这个原因?”
这可真神奇。
“没错。”桑清衍点了点头, 这会儿倒是一点也不吝于解释。
盛千婵若有所悟。
“哦……”
要这么说的话, 好像也能够理解了……个鬼啊!
盛千婵揉了揉脸, 感觉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自己的世界观崩塌重组的次数好像有那么一丢丢的频繁。
她重新捧着脸, 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哎。”
……
桑清衍的妹妹大名桑如焰。
按照桑清衍的说法, 其实大婚当日她也有去现场观礼。
只不过那会儿盛千婵被大婚典仪的各种流程弄得晕头转向, 整个人直到被送进婚房前都是懵的,根本想不起来见过哪些人,对在人群中只露了个头就消失的桑如焰毫无印象,说实话也很正常。
盛千婵托着腮思索了片刻,实在不记得当时混乱的婚礼现场有没有桑如焰的身影了,只得选择放弃,问了另一个好奇的问题。
“那你妹妹那副小红鸟的样子……”她比划了一下,有点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传说中凤凰的形态么?”
堂堂四大圣灵之一,真身当然不可能那么平平无奇。
在桑清衍的解释下,盛千婵总算是明白他妹妹展现出来的红色小鸟模样是怎么回事了。
说是凤凰吧,不能算错,可也不能算对。那只是由于血脉过于纯粹所导致的一种返祖现象,有一丝凤凰之形,但离凤凰真身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更准确的说,在这个世界上,除非最初的凤凰圣灵复活,否则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与祂完全一样。
凤凰的血脉也只会随着一代代繁衍传承而逐渐被稀释,像桑如焰这样纯粹而浓郁的凤凰血脉,放在桑家嫡系中都算得上少见。
“你的意思是,这种变来变去的能力只是包括她在内少数人的特权?而评判的依据就是血脉的……呃,浓度与纯度?”
大约是说起了自己妹妹的话题,又或者是觉得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总得让妯娌之间互相了解一下,盛千婵感觉桑清衍的耐心也比平日里好了一些。
“你这么说倒也可以。”
桑清衍说着,抬头望了眼树冠,某只红色小鸟又从树丛间钻了出来,对他怒目而视,似乎极为不满他还和人在这里占着地盘聊天的行径。
桑清衍只当没看到,又收回了视线。
“阿阳与阿焰一母同胎也没有化形之能,纵观桑家上下,拥有这般能力的人,也不过一手之数。”
而那些人,无一例外成为了桑家的最强者。
如果桑如焰不是出生之前就先天有损,导致孵化出了意外,以她的潜力与天赋,恐怕早就成为仅次于桑清衍的桑家第二人了。
回忆起过往,桑清衍的面色淡了一些,眼里也多了一丝冷厉。
盛千婵没察觉到他的变化,只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另一个名字:“阿阳又是谁?”
桑清衍被她一惊一乍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挑了下眉,像是在疑惑她为什么会不知道:“我弟弟。”
“你居然还有个弟弟?!”
“……你不知道?”
“当然!不知道啊!”盛千婵震惊拍桌,“都说了我不是正主了,不知道这些事情很奇怪吗?问题不是你没告诉我吗?”
身边也没人和她提起过,外界关于清玄仙尊的各种消息又大多与他本人相关,鲜少又涉及到家庭信息的,能提几句桑家的事就不得了了,谁能知道他还有一对弟妹啊?
桑清衍:“你也没问。”
“……”好像,有点,道理?
盛千婵逐渐冷静下来,提出了一个补救办法:“那,咱们现在先对一下各自的基本情况?”
虽然婚都结了才开始了解对方的家庭成员有点迟了,但先上车后补票嘛,这问题也不大。
桑清衍自无不可,顺着她好奇的问题言简意赅地讲起了关于弟妹的事。
……
其实故事也不复杂。
桑清衍的这对弟妹是和他一个妈生的龙凤胎,唯一特殊的地方就在于他们俩生下来是两颗蛋。
桑家虽然是凤凰后裔,也一直为体内的血脉而自豪,但本质上还是人族,九成九生下来都是人类婴儿的模样。像这种一出生就是蛋的形态的情况,只能说明其血脉非凡,潜力巨大。
只不过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变故,桑如焰和桑如阳兄妹二人出生之前就受到了损伤,导致之后的孵化并不顺利。
桑如焰在梧桐树的树心处足足待了近百年才终于诞生,但因为觉醒不彻底,形态总是变来变去,因此也不能离开这里太远。
而她的同胞哥哥虽然比她早了几十年出生,可由于天生体弱之类的缘故,也没有留在桑家,而是被送去了一个叫天元学宫的地方,平时很少回家,甚至连桑清衍大婚时都没抽空回来一趟。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的特殊情况,这对兄妹在桑家的存在感都不高,知道相关情况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消息自然也就不可能传到外界了。
……
桑清衍的讲述保持了他一贯的简短风格,盛千婵听得一知半解,虽然能感觉到他似乎有意模糊了一些关键的信息,可问了两次没等到更详细的解答之后,再一看桑清衍冷冰冰的脸色,她就闭嘴安静地当一个听众了。
直觉告诉她,桑清衍没有详细解释的那些关键点最好别多问。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她和桑清衍的关系说白了就那样,要不是被所谓的婚事绑着,他们连坐在一起聊天的机会也不会有,何必去触人家逆鳞。
实在好奇的话,大不了事后再跟其他人偷偷打听一下嘛。
盛千婵无声地在心中往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然后举起手,提了一个话题之外的问题:“你说的那个天元学宫又是什么?”
她这段时间了解的关于圣灵大陆的风土人情大多集中在南境这一块,能够确定的是南境肯定没有一个名为天元学宫的势力。偏偏这个名字隐约让她有一丝熟悉,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在哪本书的犄角旮沓里瞥过一眼。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应该是一个很牛逼的地方。
“天元学宫不在南境,它在大陆的中心。”桑清衍答道。
整个圣灵大陆大致可以分为五个部分,桑家所在的是南境,另外三个方位则依次是东原、西荒和北疆。
这是曾经四大圣灵统治下的四大神朝所在之地,但随着神朝分崩离析,多年过去,如今,在大陆的中心地带又重新划分出了一块地盘,名为中土。
盛千婵好奇的天元学宫就在中土境内,大夏王朝的首都。
那里也是唯一还能以单一王朝统治整个疆域的地方。
桑清衍大约是觉得解释起来太过费劲,想了想,他伸手一翻,不知从哪翻出来一块玉简,又顺着石桌,递到了盛千婵手边。
“天元学宫虽然在大夏首都,不过与大夏的关系倒不大。传闻它是除去四大圣灵外,曾经的第五位圣人所建。”
“从成立之初,天元学宫便广开门庭,立下规矩,不论身份来历都可以前去学宫学习,甚至各个宗门的弟子只要愿意,也同样能去那里进修。这是它不同于其他任何宗派的地方,也是它能够傲立至今,成为无数修士心中圣地一般的存在的缘故。”
“你要是感兴趣,可以看看这块玉简,里面有不少关于天元学宫的记载。包括你之前说修炼了许多功法都感觉不合适的问题,也或许能在其中找到答案。”
桑清衍依然还记得被她用垃圾信息刷屏的那几日,拜自己过目不忘的好记性所赐,就算到了现在,不仅那些问题一个没忘,连带着盛千婵唠唠叨叨让他速去娶她的废话也一句不落。
甚至他一闭眼,就仿佛能看到铺满了整面水镜的“在吗”二字。
“……”
盛千婵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懂他为什么有一瞬间的沉默。
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她接过玉简,并顺手塞进储物戒里。
“谢啦。”
盛千婵豪不吝啬地露出一个笑脸,觉得今日的所有目的都已达成,差不多该走了。正要站起身,余光瞥见树梢的红影,顿了顿,又坐回去。
“对了,刚才的问题你还有一个没回答我呢。”她一点也没有克制音量的意思,指了指头顶的梧桐树树冠,既是在问桑清衍,也是说给某只傲娇小红鸟听,“你妹妹,为什么好像看我不顺眼啊?”
话音落下,不出所料,头顶的鸟叫声变得激烈起来。
匍匐在盛千婵脚边的赤天抬头望了一眼,小眼睛眨了眨,默默地把头塞进了翅膀里主人的妹妹不行啊,怎么骂来骂去只会一句话?
哦,不对,她在骂小仙子呢,不行,它还是当作听不懂好了。
无人在意一只傻鸟的心路历程。
桑清衍面色不改地放下茶杯,无声无息间,一个静音结界笼罩了梧桐树,隔绝了桑如焰的叫嚣。
盛千婵睁着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看着他。
桑清衍也回望着他。
“……”
“……?”
沉默了一瞬,桑清衍眸光闪了闪,像是在揭自家孩子短一样,有些迟疑地说道:“阿焰她……可能是有点误会。”
“误会啊……”盛千婵点点头,并没有见好就收的准备,“展开讲讲,我这里一般不让误会过夜,有什么问题早点说开,省得生出来更多麻烦。”
这话一出,桑清衍是没法敷衍了,只好直白地说道:“阿焰以为我是被族中耄老逼迫,为了延续桑家血脉才不得不顺从圣物指引娶你的,所以对你有些不喜。”
盛千婵想了想,说:“有区别?”
没记错的话,他们俩结婚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吧。
“当然有。”
“嗯?”
“没有人逼迫我。”桑清衍答得很干脆:“我是自愿的。”
以他的实力,的确整个大陆都没有几个人可以强行逼迫他做什么事。
“…………”
盛千婵抽抽嘴角,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很好,这个区别真的非常大。
差一点就说服了她。
……
盛千婵忍着无语翻白眼的冲动站起身。
这回她是真的准备走了,桑清衍是不是自愿,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她其实不是很想关心。
看得出他本人实际上也不怎么乐意,但还是选择这么做了,那只能说明延续桑家血脉的背后是为了更重要的事。
有时候知道太多秘密也不是好事,她还是先安心混着,努力提高自己的修为再说吧。
盛千婵迈开步子,在赤天依依不舍的目光逐渐远去。
一步,两步……已经到三丈开外了。
桑清衍注视着她离去,挥手撤去了刚才布下的静音结界,听着桑如焰忿忿指责他的声音,才低下头将书翻到下一页,一道阴影忽然落在了文字上。
他蹙着眉抬起头。
身前,盛千婵去而复返,一脸纠结。
那种无来由的不爽感又出现了,桑清衍忍着“啧”一声的冲动,屈指敲敲石桌,问:“又怎么了?”
盛千婵站在他边上,两手搅着衣角,声音别别扭扭。
“我保证,这一次,真的真的是最后一个问题……”
她努力过了,但是她真的很好奇,如果不能知道答案的话,她整个人的心灵都会遭受巨大的折磨。
她用一种真诚的眼神与桑清衍对视,换来后者一个不善的眯眼。
“说。”
“咳咳,是这样的。”盛千婵假意咳嗽一声,“桑清衍,你说你妹妹是因为体内的凤凰血脉所以才可以变来变去对吧?”
“你想问什么?”
“我就是很好奇,你也可以变成鸟吗?”
“……”
看着那张一瞬间变得冷淡又危险的脸,盛千婵心里的警报疯狂作响。没有任何犹豫,她猛地弯腰,道歉,转身,然后拔腿就跑。
“我没事了,打扰了,再见!”
……
她跑得很快,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就离开了这座院落。
所以她也没有看见,当她离开之后,红色小鸟从梧桐树上飞下来,落在石桌上,还没有张口,就被一双手捂住了眼睛。
“啾?”
大哥?
“一会儿就好。”
桑清衍仰起头,闭上眼。
直到默数十声之后,他才再次睁开眼,手掌上的黑纹褪去,一缕火焰般的赤色从他眼眸中缓缓消退,最终恢复成他一贯波澜不惊的幽黑。
而地上,似乎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根特殊的羽毛。
第29章 帅哥你谁,已婚不约。
有目标就有动力, 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
为了能拥有一个可以一觉睡到天亮,不用被逼迫双修的美好夜晚,盛千婵拿出了当年高考时的学习热情, 终于在短短的十天内, 将那本《阴阳天典》从入门修炼到了大成。
那一晚,盛千婵差点喜极而泣。
而桑清衍的喜悦看起来一点也不比她少。
不知道是高兴于终于能够摆脱头疼的教学任务,还是高兴他们距离桑家后代的出生又近了一步,反正他露出了比平时更加和善的表情,连语气都温和了许多。
他说:“好好修炼,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也不要懈怠。”
盛千婵笑到一半,停住:“哈?”
多问了两句,她才知道桑清衍有事要外出,接下去几天都不在桑家,并且还叮嘱她在家要安分一点。
盛千婵摸了摸下巴, 不由陷入沉思那她这么努力地参悟双修功法是干嘛来着?当事人之一都不在家了, 那不就是她一个人霸占整张床?还不需要挑日子。
后悔是来不及了, 不过晚死早死都是死,盛千婵想了想, 觉得这几天的努力也不亏。
在不同功法的相互印证借鉴下,她的修行之路走得比先前顺利了不少, 原本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突破的照神境的那道坎, 如今也像是跨过去了半只脚, 想来能够自由出入秘境通道的那一天指日可待。
于是, 她重新露出了笑容,拍着胸脯跟桑清衍保证道:“这个家交给我您尽管放心, 我一定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地修行, 保证让家里在您出门前什么样, 回来还是什么样!”
桑清衍沉默了一瞬后说道:“……最好是这样。”
但是说归说,他显然还是不能放心,是以临走之前又特意找到窝在床上的盛千婵,丢下一句话
“实在有事就找易子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让他来处理。”
……
找易子钰是不可能找的。
桑家人多,事也多。
但不管什么事,似乎都轮不到盛千婵来操心。
桑清衍是当代的家主这没错,但他贵为仙尊,该忙的事多到数不过来,桑家也只是压在他肩上的责任之一。
所以,除了那些会影响桑家未来走向,必须要他拍板做决策的大事之外,他很少插手桑家的日常事务。
桑家的长辈们大多任了长老之职,又养了一大批从小纳入桑家的外姓天才当客卿,再往下就像其他修仙门派一样划分了各个部门,各司其职,大小事务都处理得十分妥善,委实也没有拿琐事来叨扰他的意义。
盛千婵嫁到桑家成了家主夫人,但一来她年岁小,治家经验不够老道,修为更是平平无奇,那些族中的耄老不会拿大事来请教她;二来日常琐事还没等递到她面前就被解决了,根本用不着她出面。
再加上,桑清衍的父母似乎都不在了,没有直系的长辈需要她侍奉膝下,她本身的身份地位也足以避免一些不长眼的人来找麻烦。
因此,盛千婵这些天的生活真的只有“清闲”二字可以形容。
没出事,自然也没有易子钰的用武之地。
只是这么平静地度过了两天,盛千婵就已经差不多把桑清衍的叮嘱抛到了脑后
按这样的日常发展下去,过个百八十年都不可能出什么幺蛾子。
……
照常结束了一天的修行,盛千婵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一旁的侍女立刻奉上了瓜果茶水,还有人贴心地给她打着扇,只差将灵果都剥好塞进她嘴里了。
盛千婵吃了块看起来像桃酥一般的糕点,又喝了口灵茶,这才从堕落的豪门世家生活中回过神来,望着窗外湛蓝澄澈的天空幽幽地叹了口气。
“好了,你们自己忙去吧,我去藏书阁转转。”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真怕习惯了这种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生活,会让她失去修行的动力。
万一以后不在桑家待了怎么办,一切还不得自己动手?所以,绝对,绝对不能够产生依赖思想!
盛千婵怀着雄心壮志踏出了自己的院门。
这两天除了继续修炼那本大路货《养气诀》外,她只要有空就会泡在桑家的藏书阁里。
桑家历史悠久,传承又不曾断绝过,他们的藏书阁堪称是一片书的海洋。这让喜欢看书且习惯从文字中寻找重要信息的盛千婵感到非常欣喜。
要不是还惦记着自己那张柔软舒适的床,她甚至想直接在藏书阁过夜。
而这样的用功也不是白费功夫。
把藏书阁的一楼大致转了一圈后,盛千婵就已经对整个桑家的情况有了更加详细的了解。
比如,整个秘境的山川河流走向,桑家在秘境中的大致分布,各个部门的职能与掌权者,桑家的高手与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等等。
其中,涉及最多的内容还是桑家的历史。
游记也好,修炼心得也罢,只要是桑家人撰写的,多多少少都会涉及到桑家的一些情况,拼拼凑凑,加上正儿八经的史料记载,已经足够还原这个家族数万年来的变迁历程。
不论桑家曾是四大神朝的掌控者,如今也依旧在无形地影响着南境的发展,还是桑家内部的几次重大变故差点引发外界的动荡等等,这些真相虽说乍一看有些震惊,但也不至于让盛千婵多么好奇。
真正引起她兴趣的还是关于桑家血脉的秘密,以及为什么明明更久远的历史都记载的尚且明晰,但到桑清衍这几代,反而用词模糊、语焉不详了呢?
前者在盛千婵的抽丝剥茧下,倒是发现了一些端倪,大概可以确认是和一个无比巨大的封印有关。
桑家的血脉,或者说,凤凰之血,是某个封印得以存续的关键,所以桑家人在繁衍血脉这件事上都颇为积极,这也是从最初便承传下来的使命之一。
而后者,盛千婵就有些摸不准头脑了。
说是避讳现任的家主吧,好像记下来的东西也不少,但说记载详细吧,从桑清衍出生到他弟妹降世之间又有一段空白。
此外,关于桑清衍母亲的来历也只是草草交代了一句“来自外界,无门无派”,至于他父母后来是去世了还是怎么了,记载中更是完全没有提到。似乎中间没有任何过渡,等到桑清衍一步踏入聚灵境时就自动继承了家主之位。
类似的空白在桑清衍父亲,也就是前任桑家家主继任前,也有过几处,不过相对没那么惹眼,很容易忽略过去,唯独到了桑清衍这边,记录的内容都像是说话只说半截似的,看得人难受。
盛千婵好几次都被八卦的欲/望驱使着,差点给桑清衍传讯问个究竟了,还好最后关头理智摁住了她,让她合上了手中的史书,转头走向了另一旁的功法区域。
笑话,连桑家自己都记得模模糊糊的内容,她跑去亲自问当事人,那不是老虎嘴上拔毛,自寻死路么。
好奇害死猫,她的求知欲也可以不那么旺盛的。
……
盛千婵就这么定下心来,在功法区扎了根。
这两天沉浸在书海里,除了让她进一步了解桑家之外,也让她对自己未来的修行之路有了大致的想法。
按照书中记载所述,这个世界的多数人都受到四大圣灵的影响。或直系血裔繁衍而来,或在圣灵气息笼罩下天长日久蕴生出了一丝血脉,归根结底,都是与圣灵有所关联。
血脉的力量赋予了这些人修仙的优势,他们会更容易感知灵气,从而开启修行的道路。
但这优势也是无形之中的一种限制。
拥有血脉的人所感知到的灵气的五行属性会更偏向自身血脉的来源比如,桑家人天生亲近火属,他们开始修行后,修炼的也多为火属相关的功法秘术;而盛家的源头则是青龙,因此他们就会更偏向木属。
这是血脉自带的可以说是天赋一般的效果,后来被大众认知之后,对此逐渐演化出了一个名词:灵根。
五行相生相克,圣灵血脉相交相融,展现出来的灵根也自然不同。
不少宗门也因此把有无灵根当作判断一个人是否具备修行潜能的标准。虽然它不是百分百准确,但大多数时候都非常适用。那些没有灵根,也就是没有蕴含哪怕一丝圣灵血脉的人,往往一辈子也摸不到修仙的那扇门。
这类人,被称为无灵根者。
但换个说法,这些人又应该被称为“五灵根者”。
按照一些大佬的说法,在不受血脉影响的前提下,每个人体内都是五行俱全的,对五行任何一种属性的感知也都十分均衡,也许相比之下这确实会导致入门困难,可不能否认,他们同样拥有修仙的机会。
桑清衍曾经在她几次三番提议要换功法时,给她举例过的某个一朝顿悟立地化仙的大佬就是如此。
“灵根”能带来的只是最初的开启修仙之路的助力,后续的发展看的还是个人真正的天赋。没有悟性,血脉也帮不了太多。
看整个桑家,如今也只有桑清衍一个人到了化仙境就可以知道了。
不过,盛千婵也无暇关心天赋的问题,她的注意力只在书页上写着的“天元学宫”四个字上。
这是在桑清衍提到过的天下修士心目中圣地一般的存在,也是那个立地化仙的大佬所在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看书上的意思,好像天元学宫里有很多像她一样不受血脉影响且五行均衡的人。似乎,学宫主要招收的就是这样的弟子,而且他们还有着专门的修行法门?
“天元学宫这么牛逼的吗……”
盛千婵喃喃着,正准备捧着书去窗边找个位置坐下仔细看看,一回头却差点撞到人。
一道颀长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边上,悄无声息的,要不是对方和她同时退了一步,这一撞指定是撞结实了。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盛千婵嘴一快,小声的抱怨就飘了出来,等到她大脑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失礼的时候,看对方的神情表现得显然是已经听到了。
哎,也不能怪人家,都是修士嘛,走路的确不可能有脚步声。说到底,也是她的警惕性太差了,居然都没感知到有人靠近。
念头一闪而过,盛千婵已经准备打个招呼就将这事揭过了,却不料对方朝着她拱手一礼,含笑道:“是我唐突,原先只是看到夫人想来见上一面,没想到险些惊扰了夫人,实在不该。”
第30章 “仙尊叮嘱我要照顾好夫人。”
说话的是一个穿了件月白色锦袍, 外面罩着松鹤纹大氅,腰间别了一把折扇,只看年龄像是在三四十岁的男人。
他肤色偏白, 却不显病弱之感, 只叫人觉得斯文和气。再看五官,也同样俊逸,尤其长了一双漂亮的瑞凤眼,说话时眼尾优雅地微微上翘,眸光潋滟, 天然就自带了几分笑意。
这是一个看起来就十分温和儒雅的男人。
都说修仙世界找不出几个丑八怪,但能一眼就让人觉得出挑的也是少数。眼前的男人虽然看得出年龄不小,但当他含笑看人的时候,就连眼尾的细纹都令人觉得格外的好看。
此时他面带微笑地向自己赔礼道歉,态度又周全礼貌到挑不出一丝错处, 让盛千婵看了都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她盯了几眼, 扭捏地撇开视线, 摆摆手,说:“别这么说, 又不是你的错,我自己看书太认真了也没注意到。”
男人又是一笑, 拱手道:“谢夫人包涵。”
啧。
盛千婵有点难为情地咬了下嘴唇。
被一个叔系大帅哥像是在调侃一样笑眯眯地看着, 任谁都会觉得有点害羞。
她干脆岔开话题道:“你刚才说是看见我才来打招呼, 那不知前辈你是……?”
其实盛千婵心里隐约有些猜测。修士的容貌虽然大多显得非常年轻, 甚至有些上千岁的老怪物看起来也跟弱冠青年似的,但依然不能真正做到青春永驻, 本身的寿数与修为也会影响到展现出来的外貌。
眼前的男人已近中年, 实力又给她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那只能说明他真实的年龄也不小了,很大概率是桑家的长辈。
而且盛千婵总觉得他眉眼之间有一丝眼熟之感,没准大婚那天,她还在典仪上见过对方。
果然,她问完之后,桑温就笑了。
“在下姓桑,单名一个温字,是如今族中小小的一名长老。夫人记性不错,婚礼典仪那日我也去观礼了,夫人下花轿时的迎亲队伍里就有我。”
他边说边指引着盛千婵一起到窗边落座。
很快,周围就有侍者送上了花茶。
桑温端起茶盏,以茶代酒,向着她隔空敬了一杯。
“我主司族中内务,本应早些来正式面见夫人,只不过前些日子被琐事缠身,一直拖到今天,恰好在藏书阁遇见夫人,这才冒昧上前搭话,幸好没有惊扰夫人。”
“没有没有,没惊扰没惊扰……”
盛千婵懵懵地跟着他的节奏走,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了桌边,只能跟桑温一样端起茶盏示意。
桑温,温长老。
其实说到桑温这个名字时,她就有些印象了。
这几天的课也不是白补的,她对桑家的情况不说了如指掌,也是摸得七七八八了,有哪些人要重点记,她也都给记住了,里面就有这个被众人一致推崇的温长老。
生得好看,实力又强,为人风度翩翩,待人接物温和有礼,那时光看文字描述,盛千婵就对这位温长老生出了两分好感。
只不过桑家到底人太多,一时半会她也没机会把文字和人对上号,直到眼下对方自报家门,那些储藏起来的记忆才再度浮现。
而温长老所说的他被琐事缠身没能来见她一事,实际上也不太准确。
盛千婵心虚地喝了口茶,心知肚明这是对方在给她台阶下。
大婚后的第三天,桑清衍其实和她提了一嘴,问她要不要见见桑家负责内务的几位长老。但是那会儿她正跟那本该死的双修功法较劲,又听桑清衍说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见也可以,她就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早知道会有今天这一出,当时就该去见一见、认认脸的。
桑温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了然地笑了笑,直接转移了话题:“仙尊外出之前曾叮嘱过我,让我务必照顾好夫人,不得有一丝怠慢。方才我见夫人有些愁眉不展,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桑清衍还会说这种话?
扯呢。
就算真说了,他的原话多半也是“盯着这个女人别让她乱跑瞎折腾”之类的,到这位温长老嘴里说出来,百分百是经过了美化。
盛千婵自我认知十分明确,丝毫没有被自家夫君的“关心”感动。
不过,桑温的问题倒是正好让她有些意动。
桑清衍不在家,侍女们修为也高不了多少,没有人能充当她的人形百科全书,她想知道些什么都得自己翻书查,可这藏书阁的书籍浩如烟海,靠她一个人得翻到什么时候去?
正好有个看起来好脾气的大佬送上门来,并且还是一副愿意为她解疑答难的态度,要不然……就请教一下他?
盛千婵念头转得飞快,做下决定的同时,问题也已经出口了。
“难题谈不上,只是对天元学宫有些好奇……温长老了解这个地方吗?”
“自然。”桑温颔首,一双笑眼在提到天元学宫时都带上了几分柔和的色彩。
“我年轻时曾经去学宫求学过,在那里待过相当长的一段时光。仙尊他在晋升化仙境之前,也是学宫的常客,如今还在学宫挂了名,加上二少爷常年待在学宫鲜少回来,仙尊往那边跑的次数没准比回家还勤快。”
见盛千婵听得认真,温长老说到这里,顿了顿,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顺口提了一句:“二少爷身体不好,留在学宫也是不得已之举。不过虽然二少爷没能赶上仙尊大婚,但也托人送来了贺礼。之前为了方便清点,贺礼都放到厢房去了,不如我等会儿就派人送到夫人院子里如何?”
贺礼?
盛千婵愣了愣,也没在上面纠结,点了点头就说:“行啊。”
反正结婚的人是她,贺礼有她一份,就算桑清衍不在家,她也可以自行处置……吧?
小小地做了下心理建设,说服了自我之后,盛千婵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上。
“温长老既然在天元学宫求学过,那想来应该也知道那里的主修功法了?”
盛千婵摩挲着茶盏的边缘,说话间也有点迟疑起来:“实不相瞒,我听说学宫的修炼法门与其他地方的不太一样,似乎是专门为了那些不具备血脉天赋的普通人撰写的,所以有些好奇……”
温长老笑着摇了摇头,说:“这多少有些以讹传讹了。”
“嗯?不是吗?”
“天元学宫实际上并没有为弟子准备主修的功法,那里有的只是一部修炼总纲。而且那也不是为谁撰写的,任何人想要修炼都可以。”
温长老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唰”的一声展开,轻摇起来。
他本就温润如玉,哪怕能看出年纪,也给人一种翩翩浊世佳公子之感,此时扇起扇子,更添了几分风流潇洒的气质。
他温声说道:“那部修炼总纲就像世上人手一本的《养气诀》一般,对谁都没有设下门槛。因为它是直指大道的存在,没有具体的修炼之法。”
“之所以会有人觉得它是为没有血脉天赋的普通人所撰写的,可能是因为将其修炼到一定境界的人,大多是普通人而已。”
“可是,这也只是误会。”
盛千婵若有所思:“所以,从数据上来看,那些五行均衡没有哪一项突出的人,修炼这部总纲的成功概率确实比身负圣灵血脉的人要大?”
温长老怔了一下,随即莞尔笑道:“只看人数的确如此。”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学宫和其他地方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学宫从来不看血脉之上的天赋,那里招收的没有圣灵血脉的普通人也是最多的。”
在那里,一切都很公平,血脉的优劣不会成为评判一个人上限的标准。
努力与悟性,才是学宫最看重的东西。
回忆起记忆里的那个修士圣地,温长老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
盛千婵没有留意到他的笑容,还沉浸在他说的内容里,思索了片刻后,才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温长老也修炼过那部总纲吗?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内容,或者桑家的藏书阁里有相应的备份吗?我近来修炼遇到了一些瓶颈,翻阅了不少资料,感觉学宫的修行总纲或许会对我有些帮助。”
温长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歉意。
“我的确修炼过,但却不能告诉你,藏书阁中也没有相应的抄本,夫人的请求,我恐怕完不成了。”
“嗯?是因为有‘法不可轻传’之类的限制吗?”盛千婵随口问道。
却见温长老摇了摇头,说:“修行总纲只在学宫内,是圣人以大法力将道韵印刻上去的,只能当面参悟,即使学会了,不到圣人的境界也很难将那种神妙化作文字复现出来。”
好嘛,修仙界第一防伪手段,完全杜绝了手抄本的存在。
盛千婵挠了挠头,说失望嘛,好像也谈不上,反正她很快就能突破到照神境,大不了日后去外界了,再想办法去天元学宫溜达溜达。
平心而论,她对那个一视同仁还会对弟子因材施教的天元学宫还挺感兴趣的。
桑温不知道她的想法,看她沉默,还以为她有些失落,便又说道:“总纲虽然没办法看到,但夫人有兴趣的话也可以看一看学宫独创的秘术,刚好我记得一些,等回头抄录下来了便送到夫人院里。”
咦?这么贴心?
盛千婵惊了一下,随即就笑得眉眼弯弯。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多谢多谢,大概什么时候能好呢?”
“……”
温长老笑容不变地定下了一个日子,正好有手下急匆匆来找他,附耳轻声说了两句,他就站起身朝着盛千婵拱了拱手,提出了告辞。
“没事没事,温长老去忙吧,我一个人在这里看书也挺好的。嗯,桑清衍那里你不用担心,最近我过得挺愉快的~”
说到最后,盛千婵的尾音都扬了起来。
看得出来,她的心情是真的很不错。
温长老温和地笑了笑,转身正要离开,盛千婵灵光一现,突然又有了个问题。
“等、等一等,温长老”
看着温长老没有任何不耐烦地回过头,盛千婵再次默默地为他的好脾气点了个赞,然后就听他和善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桑家的灵田大多在西南侧的群山间,虽然有专人看守,秘境内也没有大型的妖兽,一般并无危险,不过夫人要去的话,还是多带些人,以防万一。”
桑家灵田的位置,盛千婵早就从小侍女桑蔓那里问到了,现在再问一遍温长老,也不过是打着报备一声的主意,因此闻言便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
没有其他的事再来阻拦,这一回桑温终于走了。
盛千婵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一排排书架间,收回目光落在眼前的书页上,刚看了几行字,又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眨了眨眼,她顺着余光瞥到的那一抹绯色望出去。
只见窗外隔着随风飘扬的柳枝,一袭绯色外衣的易子钰朝着匆匆出了藏书阁的温长老快步走去。
两人碰面低声说了几句话外,易子钰拱手告退,又很快离开了这里。而温长老也带着来找他的手下,转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盛千婵看得久了一点,小侍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望见了两人的身影。
她轻轻的“咦”了一声。
盛千婵被她的声音惊醒,回过神,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小侍女被她天天带在身边,也没什么不能乱说话的规矩,被问了就干脆的回答道,“只是很久没见到易大人和温长老一起出现了。”
她是内宅的小侍女,平时都很少见到桑清衍,更别提他身边的客卿与长老了。
盛千婵给了她一个继续说下去的眼神:“有什么特殊的吗?”
“没有呀。”桑蔓羞涩地挠挠头,声音都小了几个调,“就是易大人和温长老都很好看,站一起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呀。除了咱们院子,其他院里的姐姐们也都很喜欢易大人和温长老呢!”
提到偶像,她的话又多了几句。
“听说易大人最初还是温长老捡到从外界带回来的呢,一晃这么多年了,虽然不是由温长老带大的,但可能就是缘分吧,两个人看起来都很温柔。”
小侍女说完,在心里委委屈屈地瘪了瘪嘴只有她们仙尊,永远那么高冷,她也想去其他的院子值守嘛!
“原来是这样。”盛千婵摸了摸下巴,感觉又为刚才的一个疑问找到了答案。
她就说为什么看着桑温长老的时候,总隐约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想来除了婚礼现场有过一面之缘外,更多的还是因为他和易子钰有些相似吧。
虽然五官截然不同,但是眉眼间含笑看人时的神情,真的很像。
盛千婵点点头,默默地肯定了自己的看法,然后合上书,伸了个懒腰,也站了起来。
原本想接着看书的,但是思路被打断了,那不如干脆去干点别的事。
“夫人,要回去了吗?”桑蔓自然而然地接过书,圆溜溜的眼睛透出一抹光亮。
盛千婵不喜欢她们随时随地跟在身边服侍,回去她咸鱼躺的时候,她们也能放开了去玩。所以现在看完书回院子就等于摸鱼时间到了。
嗯,“摸鱼”这两个字也是盛千婵教给桑蔓的。
可以算是异世界文化输出了。
不过,今天桑蔓要失望了。
“不回去,时间还早呢。”盛千婵摸摸小侍女的头,捏了捏她的丸子发髻,朝着窗外西南侧的方位一挥手,豪气道,“走,我们去灵田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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