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默默点根蜡烛

    “我跟你说, 今天刘丹香一定要跟我走。回去找警察同志说清楚。那个录取通知书是她要卖的。跟我家老大没关系……”

    这话没说完,就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传了出来。

    白棠冲进二院的时候,刚好就捕捉到了这些声音。

    接着, 她就看到刘家门口被几个穿着朴素的人影给团团围住。而发出怒骂声的,则是一个看起来大概五十上下的老大妈。

    老大妈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衣裳。身材消瘦, 头发花白, 颧骨高耸,看起来就不是个好相处的。

    至于老大妈身后,则是两个三十多的女人,还有个三十多的男人。

    而这些人对面站着的,则是刘家的陈大妈以及刘丹香的儿子天天。

    今天是工作日, 刘丹香早就上学去了。刘家唯一的成年男人刘大爷则是去上班。刘家下一辈的男人刘丹华, 今年才 2 2岁, 还在小学上着课。至于刘丹香的男人贺包田。前段时间被庞大爷介绍,进厂里暂时给搬运组的人顶班了。

    对峙双方这样悬殊,就显得刘家人势弱起来。

    然而, 平日寡言的陈大妈,这会儿战斗力可不弱。

    “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这么不要脸的人,我要是你根本就不敢冒头。黑了心肝的老娼妇,居然把我女儿的录取通知书给卖了。嘿嘿, 活该你那儿子被警察给逮了。”

    陈大妈一边骂着一边用视线朝院子周围扫视。

    这个点, 大院的男人都去上班了。至于女人, 很多都出去买菜了。所以这会儿她一边骂一边也懂得四处查看。

    等看到白棠带着一堆人冲进来的时候, 立刻就松了口气。

    这悬着的心放下后, 陈大妈火力全开。

    “你个黑心肝烂肺的, 别以为做了那些烂事没人知道。哼, 学校的人不是瞎子。你们那什么公社书记都要倒台了。你还敢在这里嚣张。你再嚷嚷, 再嚷嚷多两句。信不信我那些老邻居就把警察找过来……”

    这是白棠嫁进大杂院以来,第一次听到陈大妈一口气不带喘地骂人那么久。

    她刚冲进来还以为会打起来。

    现在发现只是在摔刘家大门口放着的东西。看样子,打人是不敢的。

    这样她也能松口气。

    难怪胡同不少邻居进来看热闹,也没上去制止。

    一听到要找警察,贺家老二就怂了。

    天知道,那天警察呼啦啦上门。把那个在公社上班的大哥带走时,他都快被吓坏了。

    平时这大哥在家里趾高气扬,他作为老二就很不忿。都是一个爹妈生的,凭啥爹妈把家里的资源都用在老大身上。这下好了,老大被警察带走了,贺老二心里就爽歪歪。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卖录取通知书的事情,最后会弄得那么严重。就连他老爹的支书帽子也被人给摘了。这就影响到贺老二的利益。

    所以一向滑头的他,才会带着媳妇一起。跟着亲妈、大嫂坐火车北上。来找老三媳妇娘家的麻烦。

    听说城里人都要面子,只要他们撕破脸大闹一场,说不定这老三媳妇就屈服了。

    哪成想好不容易摸到这座大杂院。发现老三跟老三媳妇不在就算了。结果这老三媳妇的亲妈骂起人来,虽然不带脏字,但那话听起来太难听了。简直跟村里那些嘴碎的婆子有的一拼。

    这让贺老二相当头大。

    同时他也意识到老三媳妇的娘家不好惹。

    于是,滑头精明的贺老二,拉着自己的媳妇儿就慢慢躲在了角落。

    而一直维持着高输出状态的陈大妈,见到二院又有人涌进来后,终于开始反击了。

    白棠站在不远处,就看着陈大妈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了一兜子鸡屎。朝着老贺家的人兜头兜脸就砸了过去。

    白棠动作迅速后退几步。她可不想被鸡屎淋着。

    冷不丁被鸡屎淋了满脑袋,贺家老太跟贺老大的媳妇儿都疯了一样,朝着陈大妈就扑了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侧面伸出两把长长的笤帚。直接朝着两人打了过去。

    一直围观的邻居们,十分有默契地把通往大门的道路让了开来。

    先是鸡屎淋头,再来笤帚赶人。

    贺家婆媳就像两只鸭子一般,被两把大笤帚直接赶出了大院。

    “我呸!”

    把举着的笤帚放下,徐大妈一手叉腰,一手握着笤帚,站在大杂院的门前。

    跟她有着同样动作的,还有一起帮忙赶人的孙大妈。

    两位大妈就像怒目金刚一般,把大院门给堵得严严实实。

    “我呸!也不去这四九城打听打听。我们大杂院是好欺负的吗?居然小猫三两只,就敢上门来闹事!这时间选得还挺准儿的。你们这些瘪犊子,再早点来,直接让你们满地找牙……”

    “就是。我们大院你们都敢来撒野,简直是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以后来我们大杂院找茬儿,得先打听清楚。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我……”

    “我……我……”

    贺家婆媳这会儿都让两把笤帚给打蒙了。这……这城里人咋比他们村里的泼妇还要泼。

    胡同里不少邻居目睹了这婆媳两人的惨状,没有一个同情的。

    大家都知道刘丹香的录取通知书被婆家的人给偷了。即使他们平时有些小心思,甚至会嫉妒邻居过得比自己好。

    但面对刘丹香婆婆这样的外来人,可是十分团结一致的。

    白棠并没有跟着出去,当然没看到徐大妈跟孙大妈发威的那一幕。

    但刚二院的那一场热闹,也让她看了个清楚明白。

    “大妈,你得给丹香提个醒。小心那老贺家的人上丹香的学校闹……”

    一直拉着媳妇躲在二院角落的贺家老二,听到白棠的话后,连忙摇头。

    可惜,看到他动作的只有他媳妇。

    “我们回家咋样……”

    贺老二媳妇见来到城里没有便宜可以沾。而且这大杂院还人多势众。就琢磨着拉着丈夫一起先跑回家才是在理。

    这主意跟贺老二一拍即合。

    夫妻两人趁着外头热闹的功夫。悄无声息瞅着二院通往后院的门可以进出。就从那悄咪咪溜走了。

    白棠占着地利,把这夫妻两人的打算看了个清楚明白。

    刚就有人跟她说过这是贺家的二房。现在看来,对方也不是个傻的。

    前院里,一身鸡屎又打不过徐大妈、孙大妈的贺家婆媳,也灰溜溜地先走了。至于去哪里,就没人在意。

    看了这么一场好戏,胡同的邻居一时半会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大家三三两两凑到一起,说起这老贺家的事情。

    “陈大妈,你这亲家可不是个东西。得让你女儿、女婿分家出来……”

    陈大妈也有这个想法。

    这老贺家的人是今天忽然冒出来的。不然,她都不知道这些人居然敢跑来算账。还说什么要她家丹香把卖录取通知书的罪名给背上。不然,就让女婿跟她女儿离婚。

    哼,她才不怕啥离婚。离婚了,下一个更好!

    没见隔壁牛家的胜男,二婚嫁得比头婚还要好!

    ——

    到了中午,大院的男人们回来后,一听说有人来找茬,气得要死。

    小院里,白棠也跟何天成说完了贺家来人的目的,以及被打跑的全过程。

    “看来,那边也抓得很严啊!”

    “可不是嘛!不然我看那家人也舍不得花钱买几个人的火车票过来。”

    这年头,火车票的价格虽然不贵。但从安省到京市都有一千公里出头。折算下来,四个成年人的火车票花费,怕是要用掉一个农村家庭半年的收入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些做了坏事的人得到报应。想来之后再搞冒名顶替之前,他们会掂量掂量。”

    老刘家里,中午放学回来的刘丹香跟贺包田,在知道老贺家来人后,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妈,他们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胡同的邻居说看那样儿是朝火车站走的。”

    “包田,你看看这事儿你要怎么处理?”

    很少说话的刘大爷忽然对沉默的女婿问了起来。

    来到城里工作了好些天,虽然只是个顶班的搬运工。但贺包田觉得自己学到了很多。

    就家里干的事情,拿到哪里说都是不对的。但从小到大的教育,又让他没法儿说亲爹妈的坏话。

    只能嘴唇动了几下,最后下定决心:“我们可以分家……”

    刘家人在这里说着话,看趋势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而去。而大院的正房里,从那次被庞志祖丢出来后,就一直十分低调的苏玲玲。这会儿心里却不怎么平静。

    这些天那些大学生去上学,她也没闲着。

    开始满城溜达,然后做点小生意。就这样的小打小闹,就让她赚了上百块。这让她坚定了自己的做法。只是,这刘丹香的事儿,好像闹得挺大的。听说大院这些上大学的,都考了入学考试。这不会……

    想到自己做的事情,苏玲玲有点紧张起来。

    大中午的喧嚣如同往常一般。大家说着老贺家的事情,猜老刘家的女婿会不会跟家里闹掰。反正,边吃饭边吃瓜,时间就过得飞快。

    等吃完饭午休过后,大院的工人们就准备回厂里,继续今天的活儿。

    只是他们刚出门,就跟迎面而来的几个警察同志给撞到一起。

    “哎哟,同志。这是来干啥!”

    走在前头的是二院的花宝强、花宝安几个年轻人。见到穿着制服的警察,都下意识紧张起来。

    白棠听到动静从自家走出来。就看到几个警察站在大门口。领头的那个是他们这片胡同附近的派出所警察。后头跟着的两个,她就没见过了。

    “发生啥事儿?”

    落后一步的何天成从白棠身后走了出来。看到几个警察正被堵在大门口,就走了过去。

    “安同志,这是来我们大院找人?”

    安同志就是他们这片区的警察。听到何天成问题后点头:“何同志,你们院儿是不是有个叫苏玲玲的女同志。参加过去年年底的高考。”

    何天成一听是关于高考的事儿,又是找的苏玲玲。心中一个念头闪过,接着就是不可置信。

    按捺住心中的惊讶,何天成说道:“对,她就住在二院。我给你们带路。”

    何天成说着就把人直接领到了二院。路过有点呆愣的花宝强,他还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交代了一句:“先去厂里跟一大爷说说这事儿。”

    花宝强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还是听何天成的安排,立刻拉着人就朝厂里跑去。

    “几位同志,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苏玲玲屋门被警察敲响,一开门看到穿制服的。她的心就是一个咯噔。不过,面上装无辜的问道。

    警察同志见多了苏玲玲这样子的。你没有跟她多费口舌,而是直接把来一说了出来。

    “苏玲玲同志,你涉嫌参与买卖录取通知书的非法活动。现在依法对你进行传唤。”

    听到录取通知书几个字,苏玲玲就知道事情被发现了。

    不过,穿越过来后吃瘪太多次了。她早在干出那种事情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于是,从何天成的角度,就看到苏玲玲一秒变脸。眼泪哗啦一下就流了出来。

    “警察同志,我是冤枉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被学校录取。哪个杀千刀的,把我的录取通知书偷走?警察同志,求求你们帮帮我。”

    二院不少邻居在听到警察过来的时候,早就出来看热闹了。

    等听到警察跟苏玲玲之间的对话后,大家都下意识相信了苏玲玲。

    因为他们不相信,这年头居然会有人傻到把自己读大学的机会卖出去。要知道只要大学毕业,就妥妥一个国家干部没跑了。

    几位警察同志显然是查到些实质性的证据才过来的。并不跟苏玲玲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任何口舌之争。

    “现在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这么一句硬邦邦的话,那苏玲玲知道这一趟非走不可。

    等苏玲玲被几个警察带走后。留在大院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之哗的一声惊呼出来。

    “天啊!她这是疯了吗?”

    “不是吧!难不成苏玲玲还真把自己的录取通知书给卖呢?”

    “我不信。她有这么傻吗?”

    “她这是卖了多少钱啊!”

    在人们的议论声中,何天成跟白棠低声说了几句后,就先朝厂里跑去。他得把这事儿跟庞大爷提一提。

    留在大院的白棠,看着邻居们脸上一直没下去的震惊表情。简直不知道该说啥好。

    这个时候徐大妈突然蹦了这么一句话:“看来,这苏玲玲比付七妹还会折腾……”

    到了下午三点多,一大妈也就是现在的黄大妈。急匆匆一个人赶了过来。不久之后,请假的庞大爷也从学校把庞志祖叫了出来。

    一家三口来到大院后,就拉着大院的邻居打听事情的具体经过。

    听完后,庞志祖难得地朝厚重的墙壁大力锤了一拳。

    “她这是想钱想疯了……”

    显然苏玲玲被警察这样带走后,大部分人都默认了她把自己的录取通知书给卖了。

    ——

    这样一件事情,显然比老贺家的人来找茬更加耸人惊闻。

    一整个下午,大院一直有人进进出出,都是过来打听消息的。就连白棠家,时不时也有人敲门想打听情况。不过白棠都当没听到,在自家院子装腌菜。

    去年年底买冬菜的时候,白棠就做了一批泡菜跟一批腌菜。泡菜的保存时间比较短,都吃完了。但是腌菜还有不少。

    这段时间她有空就会把大缸里面的腌菜,用干净的筷子夹到已经用热水烫过的罐头瓶子。到时候拿去自由市场卖。

    白棠现在已经积累了一批忠实的顾客。客人在吃过她做的卤肉后,都会回头来买。偶尔看到带过去的腌菜或者辣椒酱都会带上一瓶回家。

    就这样慢慢地,白棠在家里做的这些东西都有了销路。虽然还比不上之前跟郭雄合作时那样大的数量。但白棠已经很满足了。

    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等到傍晚太阳落山,苏玲玲依然没有回来。大家更加确信她这是偷偷卖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了。有人甚至跟还没离开的庞大爷、黄大妈提议。直接把这个人从大杂院赶走。

    因为,苏玲玲自从嫁进来,实在惹了太多事了。

    直到第二天,大家依然在猜苏玲玲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而白棠已经带上了今天要卖的东西,继续前往那个自由市场。

    今天,扫帚大妈依然在那卖扫帚。看到白棠过来,十分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我还在想你今天过不过来呢!刚有人跟我打听,想要买你的卤肉。”

    白棠一听,下意识以为对方说的是江大妈,。于是笑道:“江大妈昨天才买了那么多卤肉。今天又要买?这家里是有好事呢?”

    “哦呸!她家哪里有啥好事?”

    白棠一听立刻意识到是哪里出事了。

    “我跟你说,你还不知道吧!昨天江家那个上大学的女儿,昨天被警察同志带走了……”

    扫帚大妈眉飞色舞地跟白棠描绘当时的场景。

    “你是没看到。大早上的大家都在吃早饭。就看到江家那个小院有警察走了进去。接着没过多久,江瑶那姑娘就被警察同志带走了。啧啧。这大学没上几天。也不知道犯傻事儿呢,居然就被警察抓走……”

    这样的场面似曾相识。

    昨天警察过来压走苏玲玲的样子,可不就是这样吗?

    难不成那江大妈的女儿,跟苏玲玲卖录取通知书有关?

    白棠想到这里,就先摇头。

    世界不会这么小吧!

    ——

    世界就是这么小。

    三天后的周末,在众人热闹聊天的大白天,苏玲玲被街道办的程主任、片区警察安同志,还有几个街道办的工作人员押送回来了。

    “程主任……”

    “程主任,她这是没事儿呢?”

    “程主任,到底出啥事儿呢?”

    程主任带着这么多人一路上从街道办走到大院,就吸引了不少人跟过来。

    这些人跟着程主任一起,统统挤进了大院。白棠这会儿跟何天成正好锁门来到二院,正在二院跟其他人商量去乡下买鸡崽养鸡的事情。

    冷不丁见那么多人涌进大院,十分诧异。

    这样大的阵仗,就是抓偷鸡贼那会儿都没那么夸张。

    程主任对于这座大杂院都有点麻了。

    辖区那么多大杂院,就数眼前这座大杂院屁事儿最多。这次居然还有人牵扯进录取通知书的倒卖中来。简直是丢尽了他们大杂院的脸面。

    要不是这大杂院没有管事大爷、大妈。程主任可真不想跑这一趟。

    他让人把苏玲玲押送到二院,然后自己站在二院垂花门的门槛上,居高临下示意大家噤声。

    然后,一个堪比连环剧情的案件就从程主任嘴里蹦了出来。

    听完后,白棠只想给苏玲玲默默点个蜡!

    她都没见过这样又蠢又毒的人。

    原来,这一次刘丹香的录取通知书被盗事件,不止牵扯出了有人冒名顶替上大学的事情。

    因为这个事情,一场突如其来的入学考试,筛选出不少成绩有蹊跷的学生。

    于是,从这些学生入手。警察很快顺藤摸瓜找到了录取通知书的原主人。而且,这中间还牵扯出好些专门帮人修改户籍资料、制作各种假介绍信的团伙。

    白棠听完后,直呼好家伙。

    原来,这种顶替人上大学的事儿,真的是全国都有发生。

    站在上头的程主任没有在意大家震惊的表情。自顾自把今天的话说完:“本来这考上大学是一件光荣的事情。但就是有人不懂得珍惜国家给予的机会……”

    “虽然苏玲玲同志还不承认售卖录取通知书。但是已经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她参与了这件事情……”

    “所以,关于她的处罚结果已经出来了。”

    “鉴于苏玲玲同志态度不诚恳,派出所跟我们街道办商量后,暂时把她监管起来。惩罚的措施是对这片胡同的两个公厕进行清洁工作。时间持续六个月。六个月后,看苏玲玲同志的思想是否有进步再做决定……”

    程主任这头话还没说完,白棠忽然就听到院子外传来一阵叫骂:“苏玲玲,哪个是苏玲玲……”

    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声喊着苏玲玲的名字,拨开挡路的众人,直接从外头冲进了二院。还把正在大讲特讲的程主任给撞得差点摔倒。

    冲进来的女人对着大院众人大喊大叫:“哪个是苏玲玲……”

    没人回答这个女人。不过女人已经从众人的视线发现站在前头的苏玲玲。

    于是,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女人已经冲到苏玲玲跟前,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朝下大力一拉。

    接着,苏玲玲那张憔悴的脸蛋直接暴露在众人眼前。

    然后,“啪……啪……”两声脆响,直接把苏玲玲那张脸蛋打得肿了起来。

    没来及得阻止这一切发生的邻居们,在看到苏玲玲脸上迅速浮现的红肿手印。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白棠更是抖了抖,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头。

    其他人可能惊讶苏玲玲被个疯婆子打了。

    而白棠惊讶的是,正在对苏玲玲左右开弓的疯婆子,居然是她的老主顾江大妈。

    只见江大妈打了苏玲玲两巴掌后,还不满足。即使她马上被街道办工作人员以及安警察按住。嘴巴依然大力地朝苏玲玲啐了两口。

    看着苏玲玲因为脸上忽然出现的浓痰,而趴在地上干呕的样子。白棠瞬间跟着反胃起来。

    这江大妈以前每次来跟她买卤肉,都穿得体体面面的。这会儿这样的行为,实在过于反差。这让白棠更加恶心。

    何天成已经注意到媳妇儿的异样。拉着她不动声色退到院子的角落。同时不由庆幸今天家里两个娃儿,被他妈带着一起,跟弟弟去动物园玩了。

    不然现在大院这样的乱象,简直是让人没地儿下脚。

    那头,被压住的江大妈开始口吐芬芳。把苏玲玲从头发丝到指甲盖都侮辱了一遍。

    而苏玲玲的亲妈被这阵仗气得,直接冲到家里拿了把菜刀出来。就朝江大妈砍了过去……

    白棠看着安警察动作迅速夺下菜刀,微微松了口气。

    “你这个该死的老女人,居然敢打我女儿。我要你死……”

    苏玲玲她妈情绪十分激动,简直跟之前的低调判若两人。

    围观的邻居们在这个时候,终于有点同情起苏玲玲母女两了。

    不过,同情归同情。

    事情忽然闹得这么大,那个忽然冒出来的女人也没人认识。

    安警察见事情混乱,索性让街道办的人配合。又点了几个大妈帮忙。这才把苏玲玲母女两人、以及那个依然在骂骂咧咧的江大妈,一起压回派出所。

    这样一场闹剧,闹完一个又一个。简直让大院的人目不暇接。甚至,大家都忘了要买小鸡崽养的事情。直接跟在安警察后头,准备去派出所继续看热闹。

    白棠跟何天成回到家里,两人各自喝了杯温水后。何天成这才问道:“那个后来出现的老大妈,你认识?”

    白棠点头:“对,是在自由市场卖卤肉认识的。那人搁我这买了不少卤肉。”

    白棠把自己跟江大妈那点渊源大致说了一下。

    接着不可置信地感叹:“那天我去卖腌菜的时候,那个扫帚大妈还跟我说江大妈那个上大学的女儿,被警察带走了。当时,我就想着不会那么巧吧!”

    “结果,偏偏就是这么巧。”

    事情现在想来,白棠都觉得不可置信。

    两方人她都认识,这么巧就因为一张录取通知书联系起来了。

    “刚安警官的话,是不是说那个买了苏玲玲录取通知书的人。就改了名字叫苏玲玲啊!”

    何天成:“肯定是改了的。这种时候大家都有大名、小名。就说上学的名字跟在家的名字不一样,也没人会在意。哎,我好奇苏玲玲为什么做这种事情。”

    虽然恶心舒玲玲的为人,但何天成觉得目前来说,苏玲玲并不缺钱。庞志祖再是无视她,也好好地每个月房子交租金。还出钱养着她们母女。

    如果苏玲玲知道何天成的想法,肯定会说,她真的缺钱啊!

    而现实里,苏玲玲在派出所这会儿早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就是卖个录取通知书,居然会牵扯进什么团伙作案。而自己的事情倒霉被一起翻了出来。

    她不过是想把那个垃圾学校的入学机会卖掉换点钱而已。反正高考明年还能考。到时候她可以考个更好的学校。这个垃圾学校卖出去是废物利用。

    卖录取通知书换来的五百块钱,被她拿来做本钱。在外头收了不少古董字画。还有一部分用来当做创业基金,已经给她带来了不少进账。

    被叫过来坐在苏玲玲对面的庞志祖,看着对方眼中依然没有消退的贪婪。忽然觉得很累。

    他就想不明白,钱有那么重要吗?

    听派出所的人查出来,苏玲玲把自己读大学的机会卖了五百块。庞志祖简直无法接受。

    五百块,就把自己的前途卖了。

    现在被抓,就连未来的人生也完了。档案花了,别说继续高考,以后所有公家单位都不会请她。

    “你到现在还嘴硬。买你通知书那家人说了,是你自己上门卖给人家的。你的录取通知书不是丢了,是你自己卖的。”

    苏玲玲并没有理会庞志祖,而是继续想着怎么让自己能够以最小的代价离开。

    这一次她是卖了录取通知书,但有其他大案子。加上她卖的又是自己的录取通知书,碍不着人家。最多就是批评教育。

    只是那个教育的方式是扫厕所,她是不愿意干的。

    再有一个以后不准她参加高考。

    对于这个苏玲玲更加无所谓了。之前那么努力,只不过是想看看能不能走通另外一条道路。

    现在发现原来钱那么容易就赚到,不像后世那样啥也不好做。

    苏玲玲考虑了很久,觉得自己不上学没啥的。直接下海经商得了。至于庞志祖,被对方拒绝了那么多次,她都点心累。

    但心累归心累,她是不会离婚的。

    她拖也要把庞志祖拖死。

    于是,在庞志祖说出要跟她离婚的话时,苏玲玲直接拒绝。

    “不可能,我一辈子都不可能跟你离婚的。你的东西永远有我的一半……”

    前半句听起来好像对他充满感情,后半句却赤果果展示了对他财产的欲望。

    庞志祖看着眼前的苏玲玲,实在想不明白。他一个京市没房子没自行车的普通职工,怎么就吸引了苏玲玲这样视财如命的人呢?

    “不愿意离婚我也不会再管你的事情了。从这个派出所离开后,你在大院的租金、生活费我一分都不会再给你。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丢下最后通牒,庞志祖扬长而去。同时,在心中下了决定。

    ——

    关于江大妈、庞家母女最终的处理结果,白棠是在傍晚的时候知道的。

    蹲守在派出所,致力于拿到第一手信息的赖大嘴、徐大妈等人。呼啦啦从外头冲了进来。

    白棠一家这会儿正在吃着晚饭,就听到二院传来几个大妈叽叽喳喳的声音。

    “那个冲进来的老婆子,姓江。听说就是她买的苏玲玲手里的录取通知书……”

    “哇,五百块还挺多的。都能够买个车间工人岗位了。”

    “你都说车间工人了。哪里比得上国家干部……”

    “哎哎哎,你们别聊。你们不想知道苏玲玲跟她妈的结果吗?”

    白棠就听墙的那头,徐大妈那神神秘秘地语调。

    “那个姓江的老婆子,安警察说要拘留她个三天再放出来。苏玲玲跟她亲妈,估计晚点就出来了。”

    “哎,你咋不说志祖那小子,上派出所跟苏玲玲聊过了……”

    纷纷杂杂的信息一直朝白棠的耳朵里面钻。听得她简直要叹为观止。

    这些人,实在太会折腾了。

    但凡他们把精力放在努力赚钱上来,说不定能成为第一批万元户。

    白棠目前的小目标,就是在今年年底,成为一个万元户。

    ——

    与此同时,城南江家。

    经历了被警察带走、询问最后又放了回来的江瑶,这会儿都没发现亲妈不在。

    从派出所回来后,她就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她怕别人笑话自己。

    这个时候,她听到开门的声音。那动静一听就知道是自己的爸爸。

    于是,江瑶眼泪一抹,就从屋里跑了出来。

    “爸爸,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我的大学没得读了。”

    男人一身匪气,听到女儿的话后,表情放松了不少:“咋回事?”

    江瑶叽叽喳喳把事儿一说,接着气愤地说道:“那个卖我录取通知书的,简直害死我了。妈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一整天都没个消息……”

    江瑶说着说着,想到派出所的经历,又抖了几下。

    男人不在意地说道:“明年你老爸再给你弄个名额……”

    说着,男人进屋换衣服。

    就在他换衣服的时候,屋门被敲响。

    江瑶不情不愿去开门,发现来人居然是他们这一片胡同的巡逻员。

    “江瑶,你妈在城东一个派出所里面别拘留了。你们家要是想送东西过去,就赶紧送。好像要拘留几天……”

    大妈说着,把脑袋往里面挤了挤。试图找出些蛛丝马迹。

    她刚看到好像有个男人进了这屋。要知道,这江家可是一个寡妇带着个十八岁小姑娘。可不能让什么人混进来。

    屋里头正在换衣服的男人,听到江大妈被关进派出所,眉头皱了起来……

    等那大妈离开后,男人立刻偷偷从后门离开了。至于他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不过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大杂院那苏玲玲母女居住的屋子,就被人翻墙进去打砸了一通。

    第62章 各家矛盾

    寂静的夜晚, 任何声音都会被放大很多倍,更加不用说打砸的声音了。

    打杂声响起的那一刻,很多人家就清醒了过来, 纷纷打开了自家的灯。

    白棠跟何天成也在睡梦中惊醒。夫妻两人面面相觑,一个照顾孩子。一个起身换衣服, 拿起手电筒跟木棍就朝外头走去。

    二院里, 不少当家的男人已经起身。跟何天成一样,一手电筒、一手木棍打开自家屋门。视线同时看一下正房靠东边的那一间屋子。

    那里,正是苏家母女现在居住的屋子。

    今天,这母女两人被警察带走后。听说傍晚就能放回来。但是直到睡觉,两人都没有回来的意思。大伙儿当时都在猜, 这两人要么被警察拘留在派出所, 要么就是没脸回大院见人。

    不过现在那半拉屋子里, 在手电筒的光照下,能够清晰看到窗边有几道黑影。正举着木棍子四处敲打。随着木棍子的落下,打砸声此起彼伏。显然不知道从哪里摸进来了几个人, 正在对屋里的东西进行打砸。

    众人看到这样的情景。气愤的同时不免感叹一句这苏家母女的好运气。看屋里头那伙人打杂的动作,显然跟苏家母女有着很大的仇怨。

    “屋里的人到底是谁?赶紧出来。”

    大院的男人们聚集到一起,对着那间屋里正在打杂的人喊道。

    屋里面打杂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听到外头的吆喝声并没有理会,反而加快动作。

    何天成见状意识到不对劲。伸手拉过身边站着的花宝安。让他赶紧去胡同那边的派出所喊人过来帮忙。

    同时, 他开始指挥着大院的男人。对半拉院子进行围堵。但并不冲动闯进去。

    “砰……砰……呛……呛……”

    打砸声音一直没有停歇, 外头围着的邻居们听到这样的动静, 都有点肉疼起来。

    这得糟蹋多少好东西啊!

    好在花宝安跑得快,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的样子, 安警察带着另外一个警察冲了过来。

    与此同时, 屋内带头砸东西的男人。见到这半拉屋子的东西砸得差不多了。开始跟手下人打手势。

    来之前已经做好计划, 这几个壮汉十分迅速地从屋子正对着后院的窗户离开。

    这扇窗户外头就是一小片空地, 再往后就是二院跟后院的院墙。

    两座院落之间的空地,这一次成为了这些犯罪分子逃离的最佳途径。

    何天成在打杂声停止的一瞬间,就意识到这伙人要溜了。于是他看向安警察。见对方正在跟另一个警察打手势,就知道他们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们大杂院是一座典型的三进四合院。每一进院落之间都有很清晰的分界线。

    按照何天成对大院的熟悉程度,他估摸着那伙人应该是从二院跟后院之间那个空隙逃跑。只要从那里跑到围墙。再攀上墙头往外头胡同跳,就能很迅速逃走。

    何天成把自己的猜测跟安警察一说,对方就带着人朝着围墙那边跑过去。

    围观的邻居们都听到何天成跟警察的对话,纷纷表示要一起过去围堵贼人。

    何天成虽然觉得有点危险,但想着大家这么多人也没拒绝。所有人分成两队,一队去前头堵。一对去后头包抄,务必把那些人全都留下来。

    黑暗中,那几条逃跑的黑影听到了四面八方传来的脚步声以及吆喝声。

    领头的那个男人暗暗骂了几句娘。接着就指挥手下分成两队,朝着不同方向奔逃。

    何天成带着人,从后方进行包抄。

    这人才刚刚到达后院所在的胡同,就看到墙头有人往下跳。

    他想也不想立刻吹响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在脖子上的哨子。

    哨音响起的那一刻,不止周围睡觉的邻居都听到了。就连站在墙头准备跳下来的贼人也吓了一大跳。

    有个倒霉蛋甚至从墙头一头栽了下来。

    众人见状,一窝蜂冲过去把人给压住。

    “你这小毛贼胆子还真大。居然敢来我们大杂院撒野……”

    “哈,这贼可真好抓。胆子大当人傻……”

    “别说,大半夜都累死人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

    何天成耳边听着大院男人的嘀咕,眼睛却一直盯着夜色中逃离的几道黑影。

    其中领头的那个高壮男人,那身影他怎么看都觉得有点熟悉?

    ——

    “所以,一共抓了三个贼,跑掉了四个。”

    第二天一早,何天成就把昨晚抓贼的经过大概说了下。昨天何天成弄得很晚,她早就睡回去了。

    “对,跑掉的那四个人里头,我觉得领头的那个人影有点眼熟……”

    白棠看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经有了目标人选。她也没多问,反正等男人弄清楚后会跟自己交代。

    “今天你别出门,我估摸着派出所那边会安排人上门问询。”

    两人说好话后,何天成接过接送孩子上学的任务。白棠则是把早饭的碗筷清洗干净后,就去了二院。

    二院也不平静。

    这大半夜发生的打砸事件,就发生在他们院子。由不得他们轻松。

    “真是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大半夜上门干这种事情。”

    “幸好这苏家母女两都不在……”

    “听说昨晚抓到的贼身上,都搜出了大砍刀……”

    白棠听到后头那句话时,额角抽了抽。

    何天成这个臭男人,居然不把这事儿告诉她。虽然知道对方是怕自己担心。但这大砍刀确实太危险了些。

    公/众/号:月/下*看/书/人

    昨晚那样黑灯瞎火,要是对方抄起家伙。他们大院这些普通人分分钟就要吃大亏。

    “怎么样?成子没事儿吧!”

    牛家只有牛大爷、牛大妈两个老人家。昨晚那么大的动静,喊打喊杀的。两老都紧闭门窗,不敢出来,怕给年轻人拖后腿。

    “没事,他能有啥事呢?昨晚咱大院人可不少。”这又是一个居住在大杂院的好处了。

    当危险降临的时候,那么多的邻居,一人一脚也够犯罪分子好受的了。

    “有人进去里面看看吗?”

    白棠看着正房东屋那半拉屋子,屋门被关着。但有好几个邻居站在外头说着话。

    至于跟那半拉屋子就隔了一道薄墙的庞家三房。因为昨晚的事情,夫妻两人干脆就没上班。

    这会儿庞家老三媳妇程意林,正拉着孙大妈、徐大妈、练大妈等几个大妈诉苦。

    “大半夜的被人寻仇,我真是要被吓死了。这次那些贼人没有走错门。要是下次呢?我家就在这苏玲玲屋子隔壁。两家本来就是一间屋子改建的。我这心啊,从昨晚开始就没有平静下来的时候。”

    程意林说着,单手按着砰砰乱跳的胸口继续:

    “我想着这次一定要把这姓苏的赶走。不然,以后我们还怎么安心住在这座大院。那人在的一天,就有可能被其他人找上门来。到时候半夜我们谁家被人摸进去。打砸就算了,要是直接被人给抹了脖子。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听着程意林说前半部分的时候,大院的邻居其实还没那么大的感触。毕竟家里被砸的不是他们。但是,对方的后半句话就相当吓人了。

    不少人还保持着睡觉不栓门的习惯。图个方便,觉得没有危险。

    现在听到程意林的话,忽然觉得后脖颈拔凉拔凉的。

    “我知道上次苏玲玲卖了录取通知书,大院就有人私下里说要把她从大杂院赶走。但一直没人同意。这次,我不管了。我一定要让她搬走。”

    程意林越说越激动。根本没有注意到垂花门那头的动静。

    ——

    苏玲玲昨天傍晚,就跟亲妈一起,从派出所被放了出来。

    两人一个卖的是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一个是拿刀威胁阻止有人欺负自己女儿。严格来说,都算不得是什么大罪。

    因此昨天教育批评过后,两人就被放了出来。

    不过,苏玲玲昨天怕回到大院又要听那些老娘们嘴碎。昨晚就索性没回去,直接拉着亲妈赖在派出所。

    因此,她在白天醒来后,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自家的屋子被人给砸了。

    从白棠的角度,就看到苏玲玲跟她亲妈两人朝着屋子冲了过来。然后扒拉开挡在自家门前的几个大妈,直接推门进去了。

    昨晚那伙人好像有会开锁的。一开始就是用工具把苏玲玲家门口的那把锁打开。这才摸了进去。

    “啊啊……”

    众人还没有从苏玲玲忽然冒头的惊讶中缓过神来。就听到屋里对方的尖叫声。

    敞开的屋门里,大家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里头的环境。

    接着齐齐到抽了一口凉气。

    白棠看到后,眼睛直接瞪大。

    只见屋里所有的摆放在桌上的东西,都被扫落在地。所有的柜子、木架子、缝纫机上,都留有刀砍过的痕迹。

    同时,满地的碎瓷片,直接爆掉的两个暖水壶。这样的场景,让不少大妈看了都心疼。

    有人甚至开始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些东西,到底值多少钱。

    白棠却注意到苏玲玲的尖叫声并不是因为这些东西。

    而是里屋的什么东西。

    对方完全没有在意满地的碎瓷片,就往里头冲。显然里头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苏玲玲这会儿心疼得在滴血!

    穿着牛皮硬底鞋进来的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家里所有的能砸的东西都被砸了。

    她只是冲进里间,看着自己好不容易买回来的几件古董花瓶被摔碎。几幅古董字画完全被撕碎。

    这些宝贝,用的都是卖录取通知书换来的钱。她的心血就这样被人毁了。

    从满目疮痍中缓过神来,她又急吼吼地扒拉床底。

    床底有她放着的一个破瓦罐,里面放了好几个金珠子、细碎的宝石。这些东西,都是在她嫁人之前捡漏的。

    现在,这些东西不见踪影。破瓦罐也被摔了个稀巴烂。

    苏母没有牛皮硬底鞋,一路上跟着进来十分艰难。等进来后看到女儿满手抓着破瓦罐的碎片,又哭又叫的样子,简直要吓坏了。

    “妈,没了,都没了。”

    瓦罐里面不止放了那些金银珠宝,更放了苏玲玲这些天以来赚到的钱。可以说,她的全副身家都没有了。

    “啊……”

    苏母听到这话吓得一个哆嗦。

    因为派出所那边是给开了罚单的,要求苏玲玲把卖录取通知书的非法所得上缴。

    现在钱都没了,她拿什么上缴啊!

    而且,昨天庞志祖放话以后不会养她们母女的事情,她也知道。

    本来以为家里还有依仗,没那么害怕。现在家被人砸了,存起来值钱东西都没了。她们两该怎么办啊!

    屋外众人听着屋里同母女俩的哭喊声,面面相觑。

    白棠暗想,这苏玲玲肯定损失很大。

    派出所的警察来得很快。上午九点多就到场,开始跟大院的邻居们询问昨晚的情况,以及这苏家母女是否有仇人。

    然后,负责问话的警察听着大院大妈们,你一言我一句说着老庞家的那些糟心事。额头的青筋就没有下去过。

    作为管辖这座大宅院的派出所民警,其实早就听说过这座大杂院屁事儿很多。只是他们都没想到这些事情会这样的复杂。

    因为这小半年的风气很松。甚至还有大妈提到了庞家老大跟弟媳妇之间那些龌龊事。

    白棠都觉得这些大妈好像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渠道。把有的没的,都爆料出来。不过当警察同志问到她的时候,白棠就捡着一些自己知道有关情况说了下,说完就先回家了。

    反正天成那头也正在追查这个事情,到时候事情的真相如何,她自然会知道。

    ——

    与此同时,上完今天两节课的何天成,骑着自行车直接去了制衣厂。

    这几年跟陆坚熟悉之后,他跟制衣厂保卫科的人也吃过好几次饭。加上他是厂长媳妇前头生的儿子。因此,一到制衣厂大门口,就被值班的人喊着过去喝茶。

    “不用了,今天我有事过来找老陆。他有上班吧!”

    “陆队长今天值班,正在办公室批文件呢!”

    谢过这些保卫科的兄弟,何天成把自行车寄放在保卫科,抬脚就走到了保卫科。

    “大学生不用上课啊!”

    陆坚见到何天成,脸上的笑容就出来。

    “你咋回事?”

    只见陆坚胡子拉碴,何天成就意识到对方是遇到难题了。

    “别说了,就是那婆婆跟媳妇儿的事情。”

    何天成一听,秒懂。不过他家媳妇儿跟亲妈相处得相当好。两人甚至经常约在一起去练摊儿卖东西。他还真没遇到这种困扰。

    因此,他快言快语地打断了陆坚想要开口的询问。

    “那个老巫最近冒头了吗?”

    听到何天成问的是正事儿,陆坚就把自家那点不算糟心的事情给按捺住了。

    “没有。前两年被通缉后,就没人见过他了。怎么呢?”

    何天成就把昨晚大杂院被砸的事情说了下。

    “我怀疑砸苏家屋子的人就是老巫带着人干的。至于动机,联想最近苏玲玲的做过啥事儿,很容易就能猜到。”

    陆坚一听,精神一振。

    “我去跟老战友那头说说。”陆坚的老战友就有公安。之前就在追查老巫的事情。现在有了线索,陆坚相当高兴。当场就给老战友打了电话。跟电话那头的人简单说完事情的经过后。见何天成想要离开,他匆匆挂断电话,就把人给拦住了。

    何天成看着陆坚抬脚把门给堵住,无奈地摊手:“说吧!到底啥事儿。”

    见躲不过去,何天成索性回到椅子坐了下来。

    然后,他就听到了这年头,十分常见的婆媳矛盾。

    “我家那个臭小子你是知道的,特别调皮捣蛋。昨天摔坏了家里的两个大碗。被胜男骂了几句。然后我妈就不乐意了……”

    说到这里,陆坚直接苦笑出声。

    何天成一听就懂了。

    陆坚是快三十的时候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当奶奶就这么一个孙子,疼着宠着很正常。要知道,陆坚的同龄人,早结婚的,孩子都上初中了。

    “你是不知道,这臭小子小的时候还好。我妈跟胜男在他的问题上没啥冲突。但是现在这孩子眼瞧着要上幼儿园。各种小矛盾就出来了。胜男每次要教育那臭小子,我妈就拦着不让。然后,两个人还来找我评理……”

    何天成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

    虽然他没遇到这种问题。但大院不少男人都有这种困扰。

    “有个方法,绝对可以一劳永逸。”

    陆坚一听,诧异地问道:“啥方法?”

    “跟你妈分开住……”

    何天成说完,自己都沉默了。因为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说陆坚本来就是独生儿子。就说他父亲都去世了。他这个当儿子的,再怎么着。都不会抛下老母亲,带着妻儿另外居住。

    他不怕人家说嘴,但是心里的那道坎过不去。

    “我知道不可能……”眼瞧着陆坚一副要揍自己的模样。何天成赶紧解释:“所以,你没有办法解决。只能让大姐跟你妈说开。”

    两人都是疼孩子的,但观念相当不一致,矛盾自然而然就产生了。

    “要不,你这周啥时候有空。带着你媳妇儿过来?”

    何天成相当不客气地锤了陆坚一拳:“我去,你这是拿我媳妇儿当说客?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我才不会让她干……”

    “那我就带媳妇儿回大院去……”

    何天成被陆坚这无耻的操作给恶心到了。直接踹了他一脚就朝外头走去。

    当然,这一脚是没踹到人的。他边走想,陆坚这日子看来也不怎么滋润啊!

    ——

    何天成直到傍晚才回到大院。吃完饭的时候,把关于老巫的情况一说。白棠就知道会是这样。

    她都寻思着大院每次出大事,都跟那老巫有关。而这人严格来说,一开始就是苏玲玲招惹进来的。

    “你不知道吧!原来苏玲玲被放回来,是要上缴非法所得。但她现在没钱了。大早上回到家里的时候,就在那哭了很久。警察同志过来跟她了解财务损失情况的时候。这人又遮遮掩掩不说个清楚明白。”

    对于苏玲玲这个人,白棠已经改变了看法。从一开始的害怕担忧,变为现在的无语。

    这个人,实在是够奇怪的了。

    “听说中午就跑去农业大学找庞志祖了。估计是要从他那里要钱。”

    何天成听完后,叹了口气。这庞志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被这个女人黏上。

    “不说她了。陆坚那老小子,估计这周末放假,就会带着牛大姐他们娘三回来。”

    听到牛大姐要回来,白棠相当高兴。

    因为对方自从嫁到陆家去,两人之间来往就减少很多。主要是两人都有家庭,而且都有工作。加上不再住隔壁,自然就没法儿经常交际了。

    “维维那娃儿我都好些天没见着了。”

    何天成见白棠乐呵的样子,就没告诉她陆家这会儿的矛盾。

    ——

    就在白棠期待周末牛大姐一家的时候,大院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这事儿跟大院的邻居其实没啥关系。就是刘家女婿贺包田,被亲妈跟大嫂直接找到厂里去了。

    事情说来其实挺神奇的。

    那天来找刘家麻烦的贺家人,在知道刘家不好欺负以后。就灰溜溜跑了。

    大家都以为这些人会哪里来回哪里去。哪成想,这贺家老二夫妻是直接溜回了老家。但这贺家老母跟贺家大嫂,就在京市落脚了。

    听说是在城西的棚户区,找到地方住下。之后,就干起了帮人洗衣服的工作。

    留在城里几天后,两人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开始四处打听贺包田工作的地方。

    不敢去找刘丹香的麻烦,但她们两都是贺包田的亲人,还真能找他的麻烦。

    于是,这天一早。正在罐头厂仓库搬运货物的贺包田。就被门口值班的保卫科人员喊了过去。

    等他发现来找自己的人,居然是亲妈跟大嫂时。再跑已经来不及了。

    这两人相当不要脸,直接在厂门口。一个扒拉贺包田的手臂,一个扒拉他的大腿。死都不让他走。

    “儿子啊!你妈在城里没地方住,没饭吃。你在这么大的工厂上班。你咋这么不孝啊!”

    “小弟啊!你大哥被抓去坐牢了。你家几个大侄子没饭吃了。你咋那么狠心啊!”

    一番又哭又叫,直接把罐头厂附近的路人,都吸引了过来。

    这年头的人相当注重品德,对不孝顺的人十分看不起。当下,就有“见义勇为”的大爷大妈,跳出来指责贺包田。

    贺包田本来就是个嘴笨的。不然不会一个小儿子,就成了家里的透明人。

    他也不知道可以向保卫科值班的工作人员求救。

    于是,就在那些围观群众的道德绑架之下,硬生生被亲妈把身上带着的钱给摸走了。

    如果摸走的是一两块钱就算了。不过,这摸走的钱一共有二十块钱。是贺包田这个月给人顶班,对方刚付给他的工资。

    所以,当他回到大杂院时,就直接被陈大妈给问了出来。

    ——

    面对这个在家里住了三个多月的女婿,陈大妈说起话来相当直接:“包田,你这样可不行的。一次被抢了,下次就会继续抢。这以后没完没了可怎么办啊!”

    贺包田也不知道该说啥好。他自己知道自己事。岳家就一间厢房,还让他一家三口住进来。这已经是相当好的了。而且也没跟他要伙食费啥的。这就让他更加愧疚。加上媳妇上大学,每个月都有补贴。家里日子其实过得比在乡下还要舒服。

    就这样,他还是让亲妈把钱给抢走了。贺包田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刘丹香见男人这个样儿,就知道他这是憋着心里了。直接宽慰:“你以后的工资也不要自己拿了。我让爸直接跟你顶班的那个人拿。”

    贺包田觉得可以,拼命点头。

    不过他想好好工作,亲妈却不会让他过舒坦。

    没过两日,这亲妈跟大嫂又跑去罐头厂找他。这次有厂区的工人不知道内情。好心办了坏事,直接把他亲妈大嫂领到了仓库找他。

    结果发现他身上没钱,就想抢了仓库零散的罐头就跑。

    这就让仓库的人相当恼火。

    今天仓库值班的库管是顾立强。

    别看他瘦瘦小小的,见有人来仓库闹事,直接指挥那些搬运工人。一人一个直接把这两个女人拎着丢出去。

    人是赶走了,但这事情相当恶劣。

    那个领着人来到仓库的工人自然被全厂通报批评。而贺包田这个顶班工作,自然也黄了。

    贺包田丢工作的当天傍晚,白棠在二院听完事情的始末后,叹了口气。

    极品亲人,真的是哪里都有。就老贺家那些极品,白棠觉得刘丹香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平静。

    “我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我倒霉,还是你黄大妈比较倒霉了。”

    陈大妈坐在板凳上,边剥蒜头边跟白棠唠嗑。边上好些个大妈也是手里干着活,嘴巴不停。

    “你那极品亲家,是没有老庞家那个儿媳妇那么糟心。”

    徐大妈又捧着一手的南瓜子,边嗑边吐槽:“你是不知道。那苏玲玲跑去农业大学找庞志祖要钱,真是把脸都丢到大学去了。”

    这事儿发生在前两天,白棠自然也是听说了的。

    因为打砸案子的歹徒只抓了几个小喽啰,都是穷人,没钱赔给苏玲玲。加上这些人嘴硬,不开口说出主谋。案子就这样卡在那。

    苏玲玲又要上缴那500块给派出所。最后只能找庞志祖填坑。

    “要我说,这一次志祖就干得好。直接说可以给苏玲玲500块。但是必须要跟他离婚。”

    徐大妈的话没说完,孙大妈就接上:“我平时是不主张离婚的。不过志祖还是赶紧跟苏玲玲离婚的好。这样的人跟自己绑在一起,可真是膈应人。”

    没错,庞志祖已经对苏玲玲完全失去了耐心。即使觉得对不起女儿,也一定要离婚。

    而这个决心,大院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

    “哎,都是钱给闹的。陈大妈你家那女婿是没工作没钱。苏玲玲这头也是没钱所以闹腾。”

    白棠听着大妈们聊八卦,忍不住说道:“其实现在要赚钱还是比以前容易的。”

    大妈们一听,还以为白棠有啥赚钱方法,连忙追问:“咋容易?我们养点鸡生蛋都难得要死。”

    他们大院这两天,陆陆续续有人从外头买了鸡崽回来养。当然知道养鸡的辛苦。

    白棠考虑了几分钟,想到要为自己的事业做铺垫。干脆跟大妈们分析起来。

    “你们经常去自由市场没看到吗?那些卖东西的,哪个不赚钱。”

    徐大妈把手里的南瓜子揣兜里,激动反驳道:“白棠,你这话就不对了。人家那不是卖自家地里种的吗?这种东西还能赚多少啊!又不是天天都有收获。”

    练大妈伸手摸了摸她那头刚刚烫的大卷毛,不赞同:“老徐,你这就是没见识了。你看看我这头发……”

    练大妈说着,把脑袋左转右转,生怕人家看不到她新做的头发。

    自从去年底风气放松之后,练大妈就一直走在时尚的前头。是整个胡同第一个烫头发的。现在她头顶着的大卷毛,已经是她今年烫的第二种卷发了。

    白棠看到对方美滋滋的模样,忍住嘴角的笑意。

    徐大妈就不服气了:“我怎么没见识,你去外头说说,谁不知道我徐大妈是京市百事通……”

    “嘿,你还真别不服气。就像白棠说的,现在赚钱可比以前容易了。就我这头发,你们知道一个头多少钱吗?一个头就要收三块五。你自己算算,那理发店的老师傅,一天能烫几个头?”

    虽然现在的理发店都是国营的,但是这个利润是相当之高了。

    白棠当下算了算这里头的账,发现里头的利润率,真高得吓人。

    “所以,白棠说的话没错。”

    话题又兜了回来。大妈们问起白棠,到底有啥营生能够赚钱。其中,陈大妈是最着急的。

    毕竟贺包田一个大男人,天天搁家里也不是个事儿。

    “要是他不怕丢人,可以去自由市场练摊儿。”

    一听练摊儿三个字,大院这些工人家属纷纷邹紧了眉头。

    “你们也别嫌弃丢人。那活儿真干下来,确实有钱赚。不过,得好好想个营生。”

    事情点到即止,白棠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转了话题,夸起了练大妈的大卷毛。

    陈大妈面上不显,但心中已经暗暗把白棠的话记下。

    趁着晚上吃饭的时候,直接提了出来。

    刘大爷作为老工人,自然第一个不同意。

    “不行,练摊儿都是些街溜子。包田去干太丢人了。”

    “但是,老头子……”

    “你别说了,老子还是能养得起女儿女婿外孙的。”

    之前还有点犹豫的刘丹香,听到亲爹这句话,立马看向了自家男人。

    然后,她就发现男人的表情很纠结。之后说道:“我想试试……”

    刘大爷被女婿这难得地开口给惊讶到了。惊讶过后,却不知道该说啥好。这女婿说到底是个外姓人,又是快三十的人了。有些事情他还真不好管。

    老头子最后嘴硬地丢下句:“你们爱干啥就干啥。”然后把碗里的饭三两口吃完,就往外头走了。

    “妈,这……”

    贺包田见岳父这样的反应,有点担心自己惹到老人家不高兴了。

    “别急别急。你爸这是嘴硬呢!”

    熟悉自家老头的陈大妈,见老头松口,终于高兴起来。

    不过这练摊儿是确定了,但卖啥呢?

    贺包田听到陈大妈的问题,马上回道:“妈,我想卖霉豆腐。”

    其实,白天大院的女人在院子里说起练摊儿的时候,他就有点意动。也是想了整个下午,他刚刚才能那么迅速做决定的。

    他人是嘴笨了点,但是他有一门手艺。是以前奶奶在的时候教他的。就是做霉豆腐。

    霉豆腐是他们那的特色食物,他来到京市这三个多月,也没见哪里有得卖。如果这里的人喜欢的话,那就能卖出去了。

    于是,在白棠不知道的时候,这贺包田开始在家里做起了霉豆腐。

    当然,在霉豆腐还没发酵好前,周末来临了。大院不少人都回来了,然后又开始热闹起来。

    一大早,白棠就听到胡同那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孩童声音。没过多久,自家的屋门就被拍响。

    白棠笑着让团子过去开门:“团子,你维维弟弟来了。”

    团子这会儿正吃着妹妹塞过来的蛋黄。听到妈妈的话,苦着脸说道:“妈妈,维维弟弟太调皮了……”

    “哈哈,维维那臭宝宝,上次还把哥哥的铅笔头全部都折断了……”

    团子上学后,特别爱护自己的文具。陆维维小盆友来过家里几次。每次都能把他藏起来的文具翻出来。然后就拿着铅笔,在本子上画起来。每次都能把所有铅笔都画断。

    偏偏他还是一副我画画送给哥哥的乖模样,让团子想指责的话都说不出口来。

    “哥哥,哥哥,开门。我是维维……”

    刚满两周岁的维维,说话那是相当得利索。

    团子没法儿,把口中的鸡蛋黄吞进去。因为太着急,差点给噎着。白棠赶紧给这孩子倒了杯牛奶。这才把卡着嗓子的蛋黄顺进喉咙。

    打开屏门把陆家一家四口迎进家门。陆维维已经挣扎着要从陆坚的怀里下来。去找他的团子哥哥玩了。

    何天成笑着看陆坚苦着脸,把怀中的大胖小子放下。然后看着他像颗炮-弹,朝团子冲过去,就想发笑。

    “哈哈,老陆。每次看到维维,我都能想象你小时候的傻样儿。”

    陆维维小朋友跟陆坚长得简直一模一样。不过,也因为这样,陆坚的亲妈秦女士才会这样溺爱这个大胖孙子。

    说笑了一番过后,牛大姐就提着东西先回娘家去了。

    陆坚见牛大姐走开,女儿、儿子又在院子那头玩。就小声跟白棠说道:“成子她媳妇,就是我有点事想拜托你……”

    第63章 到底谁才是那个傻子

    “陆坚你个臭小子……”

    见陆坚真找自家媳妇询问怎么解决婆媳问题时, 何天成不客气地锤了陆坚一拳。

    陆坚也不躲开,生生受了这一拳。龇牙咧嘴地继续说道:“这事儿只能拜托弟妹了……”

    白棠瞪了自家男人一眼:“你说吧!我听着……”

    “我是真想不明白。维维这小子虚岁都三岁了。我妈还整天心肝宝贝喊着。胜男让他自己吃饭,我妈就一定要追着喂孩子……”

    “还有, 天气现在不是热了吗?胜男把孩子的棉袄给换了件薄的。我妈又不乐意了……”

    ……

    “哎,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陆坚说完后, 沉重地叹了口气。一米八多的大高个, 面度亲妈跟媳妇对于孙子不同的教育理念,手足无措。

    虽然早知道陆坚今天来多半会问的问题是啥。但当白棠听完后,依然觉得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

    那些事情在外人听来很普通的事情。但搁在牛大姐跟她婆婆身上倒是放大了。

    从白棠的角度来看,两个人都没错。观念的不一致, 是导致冲突的最大原因。

    “我是没有这些矛盾的……”

    白棠想到自家婆婆石香叶, 平时过来玩过来吃饭是有。但基本不留宿。最多就是小叔子李天林在家里住一两晚。就这, 还是跟自家团子、圆子一起玩的。

    婆婆也不会干涉自己怎么教孩子。甚至偶尔还乐得看孙子、孙女吃瘪。

    跟牛大姐的婆婆相比,是个相当开明的婆婆。

    彼此之间的空间界限,把握得相当准确。

    这样一对比, 白棠不由庆幸自己的好运气。

    白棠的话没说完,院门外就响起了牛大姐的声音。

    “你说啥呢!就这种小事你还好意思拿出来烦人。”

    牛大姐从外头大步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是不赞同的。

    白棠了解牛大姐。那就是个受苦都不会往外说的主。

    于是,赶紧站起来, 伸手挽住了对方的手臂。

    “大姐, 你来得正好。我昨天在自由市场买了两只风干鸭。你待会儿回家的时候拿一只回去……”

    两人进了屋里后, 牛大姐看白棠忙前忙后, 去翻仓库里面放着的吃食。忍不住说道:“行了行了, 不用忙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

    白棠其实就是想找个借口把牛大姐叫进来, 说点贴心话。

    知道牛大姐是那种不愿意家丑外扬的个性。因此, 白棠并没有说她的婆媳矛盾。而是把话题放在自己的生意上来。

    “大姐,你是不知道。现在整个京市的自由市场有多热闹。很多东西以前买不到的,现在在自由市场都能买得到。我跟我家婆婆偶尔会过去练摊儿,卖点自己做的卤肉或者糕点,卖的很快。”

    牛大姐好些天没跟白棠聊天了。说到这个倒是来了兴趣。

    不过等听完白棠的生意经后,叹了口气。

    白棠注意到对方紧绷的脸放松了下来,就知道事情有门了。

    “行了,行了。大姐也不跟你说虚的。不就是跟我婆婆那点事儿吗?我是羡慕你跟你婆婆关系那么好。就是去练摊儿,她也乐意陪你去。不像我家婆婆,跟我说不上几句话。”

    其实以前刚结婚的时候,婆婆还不是这样的。改变是从儿子出生后开始。

    牛大姐知道婆婆没有坏心。但平时上班,好不容易轮休的时候,就教儿子说话、走路、吃饭、穿衣服这些。但婆婆却要管着。

    最让牛大姐生气的是,她好不容易教会儿子自己吃饭。结果去上班没两天,这儿子又变回了不喂饭就不吃的状态。

    简直气得她肝儿疼。

    但是她也不能怪老人家。人家好心帮忙带孩子。她才能有时间上班。要是婆婆不带孩子,到头来她得辞职回去。这她也不愿意。

    对于牛大姐来说,当一个没有经济来源的家庭妇女,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出来的。话出口后,才反应过来白棠就是一个家庭妇女。

    好在,是一个有经济来源的家庭妇女。

    白棠看懂了牛大姐眼神中的歉意,不在意地摆摆手。

    “大姐,我觉得你应该给你婆婆找些精神寄托。不要一味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孙子身上。这样,可能你们的矛盾就没那么大。”

    白棠说着,又以说笑的口吻说道:“要不,就让她跟我家婆婆一起。周末跟着我去练摊儿。又能赚到钱,又能出来走走。人的眼界一开阔了,很多事情也就不一样了……”

    ——

    中午在娘家吃过饭后,牛大姐牵着女儿的手。看了看身边抱着熟睡儿子的陆坚。

    陆坚被媳妇的眼神看得一个激灵,立刻问道:“怎么呢?”

    今天他去跟成子媳妇说家里的事情,显然让媳妇不高兴了。这会儿陆坚都有点担心自己被媳妇嫌弃了。

    没问道解决方案,倒是让媳妇撞了个正着。陆坚相当沮丧。

    “没事,我知道你为难。其实我也不是要跟婆婆顶着干。只是维维眼瞧着下半年就要上幼儿园了。要是不早点学会自己吃饭、穿衣服、上厕所。到时候去到幼儿园,又是一件麻烦事。”

    “我懂,我懂……”

    陆坚苦笑。他就是太懂了,所以更加为难。两个女人都是他生命中的重要角色。夹在中间的滋味很难受。

    见陆坚表情这样,牛大姐倒是因为跟白棠聊了一场后,心情开阔了起来。

    “我准备下个周末调休。到时候跟着白棠去练摊儿。你跟妈说说,让她跟我一起去瞧瞧?”

    ——

    “练摊儿?不行不行。多丢人啊!”

    秦大妈见到宝贝孙子回来后,立刻过去要亲香。不过陆维维小盆友这会儿正睡得香,她就只能瞧着孩子被送到屋里睡觉了。

    哪成想,孙子没抱到,倒是儿子跟她提起了去练摊儿的事情。

    开玩笑,这去练摊儿的,都是些没工作的小年轻,或者是乡下进城卖自家农作物的。她一个退休工人,还真不想去干这事儿。

    要是遇到熟人的话,多丢人啊!

    陆坚早知道亲妈会是这个态度,赶紧劝道:“妈,人家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哪里丢人呢?你说丢人,我们李厂长的媳妇儿也去卖过东西咧。”

    秦大妈是知道石香叶的。不过,对方并没有住在家属区。两人的交情就停留在见面打招呼的程度。

    “不会吧!”

    见自家妈松口,陆坚赶紧解释:“石阿姨的儿子儿媳妇你不认识吗?人家儿媳妇偶尔会在家里做些好吃的拿去卖。听说卖得不错。这也不是奔着赚钱,就是打发点时间。别整天闷在家里。”

    虽然对于练摊儿还是有顾虑,但秦大妈其实挺听儿子的话。见儿子一脸诚恳,半推半就决定先去找石香叶问问情况。

    咋厂长夫人的儿媳妇,居然还要去练摊儿赚钱!

    当石香叶见到专门来问自己的秦大妈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但听完后,大概知道这里头的门道。心中暗自笑话儿媳妇鬼机灵。面上却一脸严肃地说道:

    “秦姐,我是有空就陪儿媳妇去练摊儿打发打发时间。我不像你,家里还有个那么小的孙子。这男人上班,儿子上学。一个人在家也无聊。当然跟儿媳妇一起去外头走走好啊!”

    见秦大妈表情的变化,石香叶更加确定这秦大姐是跟儿媳妇有冲突了。

    牛胜男那姑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性子那是没得说。会跟自家婆婆闹矛盾,肯定是有啥原因。

    石香叶也不多问,而是跟秦大妈说着外头现在的变化。

    秦大妈自从男人去世,儿子回来后,几乎除了买菜做饭就没离开过制衣厂家属区。生活重心一直放在儿子身上。好不容易儿子结婚,儿媳妇生了孙子。生活重心又转移到孙子身上。

    她还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去外头走走了。

    现在听石香叶描绘外面世界的变化,十分惊讶。

    怪不得这两个月上外头买菜,那些人穿衣服的颜色都多样了起来。还有几个老娘们,居然烫起了那种老式大卷发。简直让秦大妈吓坏了……

    饶是这样,现在听完石香叶的话后。秦大妈忽然对外面世界的变化有了一丝好奇。

    于是,在新的一个周末来临时,白棠发现自家一早就来了不少客人。

    自家婆婆带着小叔子来就算了。陆坚这一家子过来又是咋回事?

    “哈哈,成子。我们这一大家子,今天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何天成这会儿正在把今天要卖的腌菜,固定在自行车上。上次白棠去自由市场卖腌菜,有不少人回头想要再买。

    不过她手头上没多少罐头玻璃瓶了。于是,今天干脆用那种小的瓦缸。装上一瓦缸,直接送过去卖。

    到时候让买的人自己带碗来装,还能省下罐头瓶子。

    “你来都来了,自由市场就在那,我还能把你赶走啊!”

    两人这头说着话,那头家里又有人进来了。

    这一次进来的是陈大妈跟刘丹香。两人不好意思地凑过来:“白棠,待会儿是直接坐车过去?”

    关于刘家女婿贺包田失业后准备练摊儿的事情。一开始是白棠提点了几句。接下来几天贺包田就躲在老刘家里头做霉豆腐。

    白棠也不懂这霉豆腐怎么做。只听说老刘家找关系买了一板豆腐。之后就是发酵什么的。反正上周几乎很多人都好奇这霉豆腐是啥玩意儿。

    当大家看到豆腐上头长毛的时候,有些人甚至觉得这玩意儿不能吃。吃了要坏肚子。

    不过,等到前两天霉豆腐发酵好。贺包田用他家乡的做法,做了些霉豆腐挨家挨户送后。大家就觉得这生意有门了。

    因为这霉豆腐在经历油煎,加上辣椒糊的调味后,那滋味……别提有多好吃了。

    特别是霉豆腐有一种新鲜豆腐没有的味道。不少人吃过后还想再吃。

    不过贺包田这是做了卖钱的,大家也就不好意思开口。

    之后,他们一家又提着鸡蛋上门来跟白棠请教练摊儿的事情。白棠见状,索性跟他们商量,这个周末带着他们一起去卖东西。

    当然,因为白棠熟悉的自由市场在城南。他们这一趟去的就是那里。

    ——

    一行人除了因为要送腌菜,骑自行车的何天成之外,其他人呼啦啦一大群,全部上了公交车。

    真正出发的时候,人员就不止白棠一家四口、陆家一家五口、刘家一家三口了。还有大院没事儿干的大爷大妈,都有跟着出来瞧热闹的。

    白棠自己倒是没啥不好意思的。凭自己双手赚钱不丢人。

    不过,贺包田这个汉子,好像还挺腼腆的。被众人看着都不好意思的起来。

    这让白棠有点担心这位仁兄,待会儿的买卖要咋做。

    自由市场一如既往的热闹。

    众人下了公交成后,就跟着白棠往里头走。

    白棠一边走一边跟他们介绍这些摊位上大概卖的是啥东西。等到了她平时经常买东西的地方时。扫帚大妈看到她立刻热情地招呼:

    “哟,白妹子。你这是带了多少人来啊!”

    “哈哈,大妈。这是我一个邻居。今天过来卖霉豆腐的。”

    扫帚大妈是个见多识广的。一听霉豆腐就拍大腿:“哟,这玩意儿好些年没吃过了。咋卖?我老婆子买上一块尝尝。”

    霉豆腐因为要用油煎,又要家辣椒糊调味。卖的价格自然不会太便宜。

    白棠也不知道老刘家怎么定价,就没回答。倒是陈大妈人老经验足。意识到眼前这个大妈是这一片的老江湖。立刻过去跟人套近乎起来。

    徐大妈、孙大妈、练大妈这一次也跟着过来瞧热闹。

    三位大妈见陈大妈跟人套近乎,也凑过去听八卦。

    白棠没怎么注意这些老大妈的聊天。指点刘丹香几句怎么摆摊,然后就拉着自家两个娃儿,逛逛这个自由市场了。

    “妈妈,那有玩具……”

    圆子走在前头,很快就发现有卖玩具的摊子。

    白棠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娃儿是想要玩具了。

    “等妈妈卖完今天的腌菜就给你买玩具。不过,你得帮忙一起卖。”

    虽然不差买玩具的那点钱,但白棠不像养成孩子要啥给啥的坏习惯。

    倒是团子人比较细心,开始四处观察起这些摊位。然后凑到妈妈身边,小声说道:“妈妈。这里卖东西好多人买啊!

    白棠乐得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小脑瓜:“对,这里买东西不要票。肯定好卖……”

    母子三人说了一会儿话,何天成就骑着自行车到了。

    于是,白棠带着孩子回到扫帚大妈隔壁的空位。让何天成把自行车停好,然后一家人开始卖起了腌菜。

    隔壁的贺包田夫妻,已经支起了小摊。正把霉豆腐放在铁锅里煎起来。

    油汪汪的大铁锅,上头还铺着这么香喷喷的东西。周围路过的人都不由地停下脚步。就是没钱买,也想闻闻这油水的味道。

    白棠见贺包田不怎么敢吆喝,而刘丹香倒是吆喝得起劲时,就知道今天这摊位的生意不会差。

    果然,等白棠这头腌菜开张。隔壁的霉豆腐摊子也已经开张了。

    而陆坚一大家子,则是凑到铁锅边,掏钱买了些霉豆腐。等贺包田用竹签穿起来,撒上辣椒糊后。这一家子就站在那吃起来。

    这样一来,就让路过的人更加嘴馋了。

    “你看看陆坚那老小子,说过来帮我们卖腌菜。现在倒是在那吃得乐呵。”

    石香叶这会儿拉着秦大妈两人,正在自由市场逛了起来。

    秦大妈还没来过自由市场。一来她不缺票,二来她觉得自由市场跟黑市一样,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所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热闹的市场。

    “这热闹得跟我小时候赶集那样。”

    “可不是嘛!你瞅瞅这里卖的东西。种类很多,而且还不要票。就是价格比百货商店贵一点,那也划算。你是不知道,我经常在这里买到实惠的好东西……”

    秦大妈一听有好东西,眼神就亮了起来。刚来到自由市场记挂孙子的心,忽然就没那么焦虑了。

    ——

    于此同时,徐大妈、孙大妈、练大妈三位大妈,这会儿早忘了跟过来的初衷。

    跟扫帚大妈一搭话,四人眼中闪过同道中人的色彩。

    于是,四个大妈开始愉快的聊了起来。

    除了扫帚大妈打听白棠的时候,被大院三位大妈岔开话题之外。其余时间,四人聊得那叫热火朝天。

    就连有人过来买扫帚,扫帚大妈都把人给打发掉了。

    开玩笑,老娘又不差那几毛钱。

    把客人打发掉后,扫帚大妈开始跟这几位新认识的老姐妹,聊起了他们这一片最近最大八卦。

    “啧啧,你们是不知道。前段时间,我们这有个大学生被警察抓走啦……”

    压低的语气,神神秘秘的表情,加上又是大学生被警察抓走。徐大妈立刻追问:“到底啥情况啊!哎呀,老姐妹你别吊人胃口。赶紧说说……”

    扫帚大妈得到了三人求问的眼神,满足了那种被人求问的欲望后。扫帚大妈立刻跟三人说起了江家的事情。

    “说起来,这江家是我们这一片的绝户头。早些年江老头、江老太还在的时候,就给女儿江花找了个上门女婿。之后,这女婿不知道为啥,早早人就没了。好在还留个遗腹子。哪成想,等孩子生下来又是个女娃。这老江家的香火算是断喽……”

    徐大妈就喜欢听这种家长里短。听到这话,一拍大腿:“不对啊!这女婿没了,可以再找啊!”

    “嘿,你道为啥不找啊!这江家的女儿不乐意呗。反正啊我是不知道她图啥。一辈子就养着个女儿。不过,她也命好。虽然没儿子的命,但这江老头老太去世的时候,估计给她留了不少钱。”

    寡妇、遗腹子、绝户头还有钱。徐大妈越是听越是感兴趣。

    但隔壁正在卖腌菜的白棠,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嘴角抽动了起来。

    这是啥缘分哟!

    原来她一直躲着不想听八卦,居然是这个。对方口中的老江家,可不就是那江大妈吗?

    何天成在一旁注意到白棠表情的变化,好奇问了起来。

    白棠索性凑过去,小声说道:“隔壁再说那个江家的事情。”

    最近身边跟姓江有关系的,就只有老巫、苏玲玲卖录取通知书两件事了。

    “对,就是那个江家。”见何天成看懂了自己的意思,白棠点头。

    而大妈们的讨论还在继续。已经从江家有钱说到江家那位大学生女儿被警察逮住。之后又放出来的事情了。

    “那姑娘听说被学校开除,又进过派出所。这一辈子也就毁了。然后这事儿还没完……”

    听了一大段跌宕起伏的故事,徐大妈几个还没缓过来。乍一听居然还有后续,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扫帚大妈相当满意她们这样捧场,就越说越大声起来。

    “姑娘被警察放回来,那姑娘的亲妈江花可不就跳脚。听人说,她直接跑去那家害她女儿被抓的人家闹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故事发展到这里,大院几位大妈忽然觉得挺耳熟的。而接下来扫帚大妈的话,更是让三位大妈齐齐傻眼。

    天哟!搞半天,她们这热闹居然看到自家人身上来了。

    那头,扫帚大妈谈兴大起:“听说江花那女人,居然去人家大杂院打人。刚好撞上派出所的警察同志。啧啧。这不是被人抓去派出所关起来了吗?整整关了三天才放出来咧。”

    扫帚大妈越说越乐呵,忽然调转语气问道:“哎,几个老姐妹。你们不是城东吗?有听说过这件事吗?听说那江花打人闹事的大杂院,就在城东。”

    冷不丁被扫帚大妈这一问,三人齐齐愣住。接着纷纷摇头。那摇头的频率,从白棠的角度来看,出奇的一致。

    白棠看着大院三位大妈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她们没遇到过这种热闹说到自家身上的囧事。

    她轻咳一声,对着几人吆喝道:“徐大妈、孙大妈、练大妈,你们不是说要来这里逛逛吗?还不赶紧去走走。不然好东西都让人给买走喽……”

    三位大妈听到白棠给台阶下,纷纷干笑着站起身来。跟扫帚大妈打了声招呼,然后溜得飞快。

    扫帚大妈见自己的听众就这样跑了,有点儿舍不得。

    索性直接伸手拉着白棠,继续说起老江家的八卦。

    搁以前白棠是不乐意听的,不过现在嘛。涉及到那老巫的,她就想多听听。特别是那江大妈,到底是怎么跟老巫扯上关系的。

    不过,听着听着,白棠发现江大妈的保密工作做的相当优秀。扫帚大妈这种耳听八方的邻居,居然都没发现老巫这一号人物出现过。

    白棠想到以前郭雄曾经说过,这老巫其实有好些相好。都是怀着他的娃或者是结婚后跟他厮混过的。

    所以,这人可能在整个京市都有不同的落脚点。这些落脚点有他的姘头跟孩子。

    这些说起来,这位还真是个“能耐人”啊!

    上午就是在这样的热闹中愉快度过。白棠这里的腌菜卖了个一干二净。而贺包田的霉豆腐也卖得差不多。

    眼瞅着都要到上午十一点了,众人就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准备午饭。

    他们这里热热闹闹说笑间,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他们的老熟人,正在不远处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作为退役军人的陆坚,第一时间注意到那种视线。他立刻转头看了过去,只看到一个熟悉的侧脸。他站在原地想了想,终于想起那个人到底是谁。

    于是,他拉过正准备骑自行车走人的何天成走到一边。跟他问了些事情。然后回头跟亲妈、媳妇交代两句。就快步离开了这个自由市场。

    白棠注意到这个异样,见何天成对自己摇头。也就装不知道一般,拉着孩子跟大院的邻居们,一起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

    与此同时,那个盯着大杂院邻居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消失在大家视线很久的季春燕。

    季春燕今天是来这个自由市场买菜的。虽然她现在住在城西的棚户区。但是偶尔手里宽松的时候,喜欢来这个距离最近的自由市场买肉吃。

    今天也不例外,手上忽然多了一笔钱。她就来这个自由市场买肉了。而且,听说这里有一个卖卤肉的小媳妇。那卤肉做得香味扑鼻,就在卖扫帚的摊位旁边。

    于是,她找啊找的,终于找到了。

    然后,她就发现了一堆老熟人。

    这些老熟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跟她有过节。要不是这些人,自己说不定还在大院里安稳地生活。不用像现在这样,住在城西棚户区那种腌臜地儿。

    同时,她也发现那头正在卖东西的刘家人。

    心中暗骂晦气,季春燕转身就回家去。这肉她是不吃了。

    不过回到家里,看到坐在自家屋里抽样的男人,她又后悔了。

    “肉呢?”

    老巫半依靠在老旧的木椅上,见季春燕气呼呼地进来,并不在意。而是问起肉的事情。

    这些天他被那些公安围堵,之前住的江家是不能去了。小弟的家也不能去。老相好的家来来回回换着住。这不,昨天就轮到了季春燕这里了。

    而害得他暴露的,就是那个叫苏玲玲的臭娘们。

    想到这,老巫脸上的狠色一闪而过。

    熟悉他的季春燕,以为这一抹狠辣是针对自己。吓得一个哆嗦。

    “肉没买到,但家里还有条鱼。巫哥,中午咱吃红烧鱼。儿子也爱吃这个。”

    提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老巫脸色缓和了不少。

    “那小子现在在哪儿?”

    “大早上跟邻居家的孩子在外头疯来着……”

    老巫把手里的烟头掐灭,对着季春燕招手。

    季春燕走过去被一把拉到对方的怀中。感受着身上被揉搓的力道,季春燕丝毫不敢反抗。

    “你再等等。等我这里的钱都到手后,咱就带着儿子远走高飞。到时候,你那男人也可以消失了。”

    提到王小明,季春燕心中还有点不舍。

    这男人虽然是个窝囊废,但被劳改那放出来后。到处打零工养活自己跟儿子。就连今天工人周末放假,他也去外头干苦力没有停歇。这种任劳任怨跟牛马一样的男人。对季春燕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只是,她不敢反驳老巫的话,在他怀里不说话。

    好一会儿,外头传来敲门声。她这才从老巫的怀里挣脱。把已经拉开的衣服合拢,走到外头开门。

    “嘿嘿,王嫂子。我过来借个酱油……”

    季春燕不耐烦地看向眼前的乡下女人。忽然想到自由市场看到的那一幕,于是带上了温和的笑容。

    “贺嫂子,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那小叔子娶了个住大杂院的知青。然后把你们打出来吗?怎么,没去找他们算账?”

    一听到这个,贺嫂子就气愤道:“怎么没找。但我那小叔子是个没用的。居然被罐头厂给开除了。真是白瞎了王嫂子的帮忙。”

    季春燕听到这话,赶紧描补了两句:“我这不是看你们乡下来的,见不得你们被人欺负。上次给你们提了提去厂里找人。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没用了。哎。”

    见这贺嫂子眼中闪过的贪婪,季春燕心里撇撇嘴,面上却继续:“我听说你那小叔子是姓贺的对吧!她那媳妇儿姓刘。”

    “对对对……”贺嫂子搓揉着双手,讨好地对着季春燕笑笑。

    她跟婆婆可以在京市落脚,多亏了眼前这王嫂子。所以,她可不能把人给得罪了。

    “我今天上城南的自由市场,就看到有练摊儿的一对夫妻。听人说一个姓刘,一个姓贺。我循着着那外表好像你的小叔子夫妻。你要不去看看?”

    听到练摊儿,贺嫂子一个穷人倒是瞧不起:“那就不是正经事儿,那个姓刘的是个大学生,不会干这种事。”

    季春燕并不在意对方的拒绝,而是继续加码:“哎,我这不是看他们生意不错了。半个小时就卖了五六块钱……”

    本来不在意的贺嫂子一听五六块,眼睛立刻瞪大。然后酱油也不借了,撒丫子就往回跑。不用说,肯定是准备撺掇那个老太婆。准备去城南的市场堵人了。

    季春燕哼着歌,美滋滋关上了破旧的屋门。

    “哟,你还真是个坏东西。”

    老巫虽然不耐烦这些家长里短。但对于季春燕干的事儿,那是相当地赞同。恶人就欣赏恶人。

    “巫哥,你真讨厌……”

    娇嗔的语气,让人听了鸡皮疙瘩蹭蹭起来。但老巫却很受用。要不是肚子饿着,真想拉着人上炕。

    季春燕看明白了对方的表情,麻溜儿杀鱼做饭侍候对方。

    于此同时,已经回到家里的白棠,正在问何天成陆坚到底去哪里。

    何天成把装腌菜的瓦缸从车后座卸下,放到水龙头下准备清洗。听到这话,凑了过来,小声说道:“他在自由市场看到季春燕了。这不是最近在围堵老巫吗?陆坚怀疑对方有可能躲在季春燕那。这不,他就来问我季春燕住哪儿?”

    关于季春燕的地址,还是徐大妈这个走街串巷的大妈打听到的。她甚至还偷偷跑去城西看了几眼。回来在大院跟邻居们,说起季春燕的倒霉日子。

    就因为这个,王小荷还特意给徐大妈送了两个鸡蛋。

    白棠心想,如果真今天抓到那老巫。说不得,徐大妈还是个大功臣。

    ——

    而另一头的陆坚,在离开自由市场后,就找到邮局给老战友那打了电话。

    因为不放心,索性自己先去城西那蹲点了。

    于是,他就看到季春燕开门出来。跟个眼生的女人聊天。之后又进屋不知道干啥。

    他也没走,很快就等到了老战友。老战友这次带了不少人过来。大家看清楚周围的地形,开始进行包抄。

    屋里,老巫正吃着红烧鱼,听着儿子说话。

    这儿子长得结结实实,样子跟自己有几分相似。这让老巫相当满意。

    果然,自己的种就该像自己。像江瑶那个闺女,也是因为长得像自己,才能让自己那么宠爱。从小到大给了江花不少钱养着。

    不过这次江家的点被警察知道了,短期内他也没法儿去那了。

    就在他遗憾的时候,忽然觉得心中一个激灵。然后立刻起身,话没说就准备从事先看好的路线跑路。

    但显然这个小小的棚屋,前后都被包抄了。

    自然,最终他是被好几个警察压着,从棚户区带走的。

    ——

    当王小明拖着疲惫的身体,从扛大包的地方回到家里。就听说白天自家有个男人,被警察压着带走的消息。

    他也没说什么,而是默默吃完饭,然后就坐在门槛抽烟。

    季春燕生怕对方知道什么,连忙解释:“那人我不认识。我跟孩子吃饭的时候闯进来的。要不是警察同志来的及时,我都要害怕死了。”

    王小明听着季春燕的解释,表情着急地问道:“你没事吧!儿子没事吧!”

    听到对方焦急的声音,季春燕这才松了口气。王小明回来的时候,她可是拍着胸脯保证过不会再跟别的男人有来往的。

    一家人好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晚上甚至早早躺炕上恩爱了一番。这让季春燕提着的心彻底放下了。

    她暂时还需要王小明这样任劳任怨的男人,可不能把人的心给寒了。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大半夜男人起床。从一个她自以为隐秘的地方,摸出了一个饼干盒子。

    然后男人打开饼干盒子,把里头的东西一扫而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64章 跑路

    四月的阳光暖呼呼打在身上, 让人不想醒过来。

    季春燕很久没有睡得那么舒服了,主要是老巫被警察抓了。她忽然觉得松了口气。就那样的亡命人,被抓了也好。反正他之前每次来都会给自己不少钱。这些钱加起来足够她过上很长时间的滋润日子。

    再加上王小明扛大包养家糊口, 她几乎不用再操心以后的日子了。

    这样想着,季春燕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不过, 这个笑容在持续到傍晚的时候, 就垮了下来。

    “王家嫂子,今天你家王小明没去上工。仓库那边问我男人了。”

    王小明是给人顶班的,顶班的对象就在京市一家仓库上班。这人今天一天都没去上班。仓库的领班可不就过来问问到底是啥情况。顶班的人不去上班,那岗位的主人就得去。

    “何嫂子,真是对不住了。我问问看……”

    这何嫂子的男人正是那位把工作顶给王小明的。季春燕不敢把人给得罪狠了。

    但她白天醒来, 王小明就不在家里。中午没有回来吃饭。现在傍晚也不见人影。这没去上班, 还能去哪儿?

    这样想着, 季春燕就坐不住了。

    “何嫂子,我现在去找找。我家毛蛋你帮我看看……”

    毛蛋就是季春燕那个生父不详的儿子。刚在外头疯跑了一天,闹着要吃饭了。

    冷不丁手里被塞了个闹腾的捣蛋鬼, 何嫂子气得瞪眼。但她不是狠心的,没法儿真把个小娃丢在这不管。

    只能骂骂咧咧把孩子揪出自家,等着季春燕的回复。

    而季春燕从家里跑出来,就直奔城东的大杂院。

    她思来想去, 发现王小明除了他大姐那, 没其他地方可以去。毕竟他老娘去年人就没了。剩下的亲戚嫌弃他被劳改过, 不愿意搭理。

    一通下来, 除了王小荷这个大姐, 王小明也没其他地方去了。

    ——

    于此同时, 一列从京市开往南方的列车上。在经历了一个白天的准备, 王小明准时登上了这趟半个月一次的火车。

    傍晚的火车人比较少, 他很轻松就找到了自己位置。而且这个位置还不是硬座,而是这年头比较难买的硬卧。

    “小明,我们这样走了真的没有问题吗?”

    “能有啥问题?你就别多想了。还是好好休息。不然,咱的娃儿在你肚子可就要闹腾喽。”

    “哟,小夫妻这是有了娃儿啊!”

    硬卧车厢里,一个老大妈正在给孙子剥鸡蛋。听到这样的对话,就笑着打趣道。

    王小明乐呵呵地回复:“是啊!再过七个月我就要当爹啦!”

    女人见王小明这样乐呵,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笑过之后,其实心中还是担心会被人知道她跟王小明真实的关系。

    没错。

    列车上这一男一女,男的真是季春燕要找的王小明。而女的则是一位年轻的寡妇。

    寡妇住在王小明扛大包附近的大杂院。因为丈夫早早没了,婆家苛待,娘家又靠不住。一来二去就跟王小明认识了。

    之后两人渐渐发展成暗地里的情人关系。直到现在,终于可以由暗转明了。

    女人摸着有点鼓起来的小肚子,嘴角的笑容越发加深。

    王小明把女人安置在下铺,然后满列车忙活。又是装水,又是买饭。一通忙活下来,两人终于吃上了热饭。

    老大妈见这小夫妻的感情这样融洽,又打趣了好一会儿。

    王小明听着老大妈一句句地调侃,面上不显,心中乐开了花。

    他伸手摸了摸被布条捆在肚子的那一大沓钞票,只觉得心中踏实无比。

    有钱有票有媳妇有娃,他王小明总算是活出个人样来了。

    至于女人口中担心的季春燕,王小明表示自己根本不在乎。

    季春燕这女人简直烂透了。一直把他当猴子耍。要不是庞志光那个废人跟自己说。他都不知道自己头顶上带多少绿帽子了。而且,那个儿子居然该死的就是个野种。

    听说南方那边现在已经不限制搞小买卖了。王小明就想去那边重新开始,撤离抛开京市这些糟心事。

    想到这次坐火车南下,火车票还是庞志光给找关系买的。王小明对于这个姐夫的怒气就消减了几分。

    甚至,王小明已经开始期待。当季春燕发现,自己把她从姘头那弄来的钱全部卷走后。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

    被王小明惦记着的季春燕,这会儿已经赶到了大杂院。

    大杂院这头正是热闹的时候。

    昨天大家去城南的自由市场卖东西。可谓是大获成功。

    不说白棠这个熟门熟路的,就说老刘家的女婿贺包田。就上午卖了三个小时,居然就把一板毛豆腐给卖光了。

    大家没有去算他赚多少钱,但东西卖光确是事实。

    因此,昨天不少人就在心中嘀咕起来。

    等到今天傍晚发现贺包田又开始做毛豆腐时,大家的心就蠢蠢欲动。

    “包田,你这毛豆腐那么好卖。咋不一次多做些。”

    “就是啊!这玩意儿我今天看了,可真好卖。要是我会做,肯定也要去卖看看。”

    “哟!孙大妈。你之前不是说练摊儿丢人吗?咋现在就想干啊!”

    徐大妈听到孙大妈的话,不客气地拆台。

    “你懂啥啊!那自由市场那么多人。难不成人家都是丢人的吗?”

    孙大妈想到今天的见闻,很是感慨。

    虽然她没有卖东西,但听了八卦,又逛了市场,简直是大开眼界。

    白棠站在边上,正在看牛大妈家新买的两只母鸡。听到那些大妈的聊天,不由好笑起来。

    “哎,你别说,咱其实可以去卖东西的。包田这小子的毛豆腐,咱没这手艺就算了。白棠不是卖腌菜吗?那玩意儿家家都能做,还不是一样卖出去了。”

    白棠听到话题提到自己,赶紧笑着接口:“那腌菜又不是啥好东西。其实,可以想想自己会做啥吃食。到时候大家一起去练摊儿,赚点买菜钱也好啊!”

    一席话说的很多人心中意动。不过,暂时没人说自己要跟着去练摊儿。

    季春燕就是在这一片欢声笑语中,走进了热闹的二院。

    要不说,认得你的人还是你的仇人。

    王小荷并没有参与这种练摊儿的对话。甚至,身为工人的她,还有点瞧不上练摊儿。也就贺包田、白棠这样没工作的农村人,才会干这种丢份儿的事。

    不过,她的不屑在看到走进来的季春燕时,立刻变为了愤怒。

    她伸手指着刚刚跨进垂花门的季春燕,就大声骂道:“好你个贱蹄子,我说了多少次不能再来我们大院。你居然还敢来……”

    话没说完,王小荷已经抄起不知道哪里摸来的扫帚,就朝季春燕砸了过去。

    季春燕现在可不怕王小荷。

    她跟庞志光的那点事儿,早八百年过去了。现在就是王小荷去找人举报也没用。再说了,现在也没人搞举报那一套了。

    于是,她动作利索闪开的同时,朝着王小荷的腰侧,一脚就踹了过去。

    明明上一课大院还是有说有笑,说着之后练摊儿的事情。

    眨眼的功夫,就变得这样剑拔弩张。

    离垂花门最近的徐大妈,在看到季春燕的动作后,立刻窜了上去。大力推了一把季春燕。

    本来单脚站立,一腿飞踹动作的季春燕,被徐大妈这一推,直接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而那高高举起来的扫帚,马上落在她的身上。

    “啊……啊……”

    白棠看到场景这样混乱,有心把自家两个瞪大眼睛看热闹的孩子拉走。但是这两人打架,刚好堵在垂花门那里。真是让人糟心!

    何天成倒是惊讶季春燕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要知道,听说昨天抓捕现场。季春燕当时也在。不过,因为知道她没有涉及到老巫的犯罪活动。警察那边这才放过了她。

    没想到今天就有精力过来闹事了。

    是的。

    几乎在场所有人,都以为季春燕是来闹事的。

    因此,直到那头王小荷打累了。把扫帚扔到一边。大家这才听到季春燕哆哆嗦嗦地说道:“我不是来找茬的。我是来找王小明的。”

    听到季春燕是来找王小明的,大家显然都愣了一下。

    这王小明,说真的,大院不少人很久没见着了。

    “怎么?你男人不见了,你来我这里找?”

    王小荷不客气地打断了季春燕的话。对现在的她来说,除了孩子,没啥能够让她动摇的。

    “你弟弟今天不去上班,一天不着家。他就你一个大姐,我不来你这里找,我上哪儿找啊!”

    季春燕被王小荷的态度气得怒吼起来。无端端被胖揍一顿,又打不过,她只能低头。但心中对这座大院的怨恨更是上升了一层。

    甚至觉得自己之前挑拨贺家婆媳的事儿,下手太松了些。

    听到季春燕的怒吼,离她不远的徐大妈伸出手指掏了掏被震了一下的耳朵。然后不客气地嘲笑起来。

    “别是你那些污糟事被你男人知道。人家跑路了吧!”

    “哈哈……”

    不少邻居听到徐大妈这句刻薄话,都哈哈大笑起来。

    白棠更是佩服徐大妈的嘴皮子。

    季春燕重来没想过这个可行性,斩钉截铁地反驳:“不可能……”

    无论可能还是不可能,事实证明王小明确实不在这座大杂院。

    季春燕最终只能白挨一顿揍,灰溜溜离开了。

    白棠觉得事情有点古怪,看向何天成。

    何天成摊手表示不知道。确实,没人去在意季春燕这样的角色。

    而在夜色中艰难摸回家里的季春燕,感觉浑身都痛得可以。

    何嫂子听见她家有动静,赶紧把在自家闹腾的毛蛋丢了回来。她是怕了这样的捣蛋鬼。因此也不质问王小明的下落了。准备明天让男人去上班算了。

    季春燕看着闹腾的儿子,平时觉得儿子活泼点好。现在却觉得很烦。

    她浑身都疼,也没吃晚饭。这会儿饿得肚子呱呱叫。

    家里没啥吃的,大晚上也地方买东西。她寻思着拿钱去跟邻居买点挂面回来煮。

    只是当她小心翼翼去平时藏钱的地方摸索了一番。摸出一个不大的铁盒子。

    铁盒子是装饼干的,饼干吃完后,就被她用来装自己的全副身家了。

    抱着这铁盒子,她总算安心起来。

    这些年跟着老巫,其实好处不少。别的不说,老巫出手大方。每次来都会给她一大笔钱。靠着这些钱,她才能在这两年过上还可以的日子。

    只是,今天这铁盒子怎么抱着怎么别扭。

    浑身疼痛的季春燕,就连触觉都不那么灵敏了。直到现在才惊觉事情好像哪里不对劲。

    “这铁盒子,怎么还轻呢?”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季春燕看着平日里宝贝不已的铁盒子。忽然就不敢动了。

    “不会的,不会的。家里除了我,没人知道这铁盒子的存在。不会的……”

    季春燕一边摇头一边在试图说服自己。

    可是,平日里沉甸甸的铁盒子,这会儿居然变得轻飘飘起来。

    再是逃避,肚子里的咕咕叫也让季春燕清醒过来。

    她咬咬牙,就着煤油灯的光亮。一把掀开了铁盒子上头的铁盖。

    只听得哐哐两声物体落地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凄厉的哀嚎。

    “啊啊啊……杀千刀的王小明,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虽然现在才晚上八点钟左右,但这个年代的人晚上没啥娱乐活动,本来就睡得早。加上棚户区这里的人群,根本没有人安装电灯。这不,太阳一下山几乎就不会出来活动。

    而季春燕这一叫,不止把屋外闹腾累了的毛蛋吓醒。更是把她家附近这一片的住户给吵醒。

    能住棚户区的,基本上不是家里成分有问题,就是穷的叮当响的。

    前者还好,缩着尾巴做人。后者有一部分是暴脾气。可不会惯着季春燕。

    三三两两就凑到一起,跑到季春燕家门前。抬脚踹向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木门。

    屋里,季春燕一点儿也不在乎有人上门找茬。

    相反,现在的她连杀了王小明的心都有了。

    天知道!

    她辛苦讨好老巫那么些年,辛苦跟庞志光勾搭上。又辛辛苦苦委屈自己跟王小明结婚。

    这才换来铁盒子里头的钱票。

    现在那些东西,统统都没有了。

    没有了……

    摇晃的煤油灯光下,一个打开的铁盒子空空如也。倒是铁盒子保存得不错。在灯光下还闪烁着细微银光。这些光打在季春燕的脸上。就像凭空甩个了她一个大大的耳光。

    一个她最瞧不起的窝囊废,一个赚钱养她的工具人,居然在背后把她的钱票都卷走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季春燕的心脏就抽抽地疼。疼过之后,就是无边无际的恐慌。

    没有工作,没有钱票,甚至她还是个农村户口。

    以后她拿什么来养活自己。

    这个时候的季春燕,完全忘记了外间被她吓哭的宝贝儿子。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以后该怎么办的惶恐。

    所以,当那些拍门的人直接把门踹烂进来后。看到的就是季春燕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样子。

    这样儿的场景,倒是让这些来算账的人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于是,这些人一个个退出了这座小小的棚屋。心中暗骂晦气。

    而当第二天有人过来想问问情况的时候。他们就惊觉这王家两个大人都不见了。剩下个三岁小娃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

    ——

    白棠是在隔天知道王家发生什么事情的。消息是从城西那传过来的。打听的人还是徐大妈。

    “啧啧,你们是不知道。听说昨天一早,那季春燕家里就有人上门来要个说法。说季春燕大晚上不睡觉,在家里干嚎吓人。不过,这门一推开,听说里头啥都没有了。就剩个娃娃。”

    “不会吧!啥都没有?”

    陈大妈的质疑,立刻让徐大妈不高兴了。

    “你以为我骗你啊!你是不知道。听说那些人进去后,发现这家里的东西能拿的都被拿走了。就剩下个最该带走的娃娃丢在那没人管……”

    “造孽哦!”

    “这都是什么人哟!”

    “哎……”

    大妈们听完后纷纷发表言论,谴责这王家人黑心肠。

    这个时候,王小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忽然蹦出一个问题:“王小明这臭小子呢?”

    徐大妈被身后的传来的声音吓一跳。她拍了拍胸脯不客气地指责:“你干嘛在老娘身后忽然大声说话……”

    王小荷嘴巴说不好意思,面上的表情不动如山。

    徐大妈见她这个样儿,想想她身上的那些糟心事,撇撇嘴回了句:“听说就是王小明先跑路的。被你那弟媳妇发现后,她也跟着跑了。没人知道他们都去了哪里?”

    白棠听到这里简直无话可说。

    搞半天,这夫妻两人都跑路了,就丢下给孩子。

    没人问那个孩子到底会怎样?但大家都很唏嘘事情的发展变成这样。

    哪成想,没过两天,那孩子就被派出所的警察同志,以及妇联、街道办的人一起,直接送到了大杂院。

    这天依然是工作日,距离周末还有两天。大院不少没事儿干的大妈。这些天都在琢磨到底要不要这个周末,跟着白棠他们一起去练摊儿。

    也是因为大家心里有了事情,即使知道王小明、季春燕这夫妻两人分别跑路。大家也没过多关注。毕竟外人的事情再怎么热闹,都比不上自家赚钱来得实在。

    而警察、妇联、街道办的人就是在这种气氛中出现的。

    他们过来的目的不是别的,是把王小明、季春燕两人的婚生儿子王毛蛋送过来。

    王毛蛋小朋友今年三岁多,没有大名。大人都是毛蛋、毛蛋地叫着。

    这些人来的时候,正是大院职工上班、孩子上学后过来的。

    所以,当他们进来的时候,大院的人不多。

    给他们带路的程主任一进门发现大院没几个人。立刻皱着眉头,对着在二院正在跟牛大妈说话的白棠问道:“同志,你们大院的王小荷同志呢?”

    白棠早在这群人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那个被人牵着的小孩。

    现在听到程主任找的是王小荷,加上最近王小明、季春燕夫妻跑路的消息。不用想,那个满脸不驯的小孩儿,估计就是两人的孩子了。

    白棠立刻回道:“这个点都在厂里上班了。”

    “那你去厂里把人喊回来……”

    白棠见程主任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十分理所当然地摇头:“不好意思,主任。我家里还有还多事情。不方便去厂里一趟。要不你直接给厂里打个电话。”

    程主任也是一时着急才没想到可以打电话。白棠这一说,他也顾不上憋气。转身就让跟过来的工作人员,赶紧回办公室给罐头厂打电话。

    而院子里的几个大妈,已经凑过去打听这些人到底来干啥。

    徐大妈更是一马当先,直接开口:“程主任,这孩子不会是老王家的那个吧!”

    作为吃瓜达人的徐大妈,当然马上就联想到了这一点。

    程主任不耐烦地点头:“就是老王家的孩子。”

    白棠想想这个阵仗,再想想那个孩子名义上姓王。忽然就觉得王小荷挺倒霉的。

    这人虽然会算计,但也没算计在自家头上。单单从局外人的角度来看,白棠是十分同情王小荷的。

    但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跟白棠一样的想法。

    程主任的话刚一出口,就有不知道从哪里凑过来看热闹的人,居然拍手叫好:“那就好那就好!听说这娃儿的爹妈都跑没影儿了。这有个亲大姑,好歹有人好依靠了。”

    王小明跟季春燕跑了的消息,这两天这片胡同都知道。毕竟,这两人在他们胡同知名度颇高。不少人都感叹这样的结局很难想象。

    而大概知道些季春燕跟庞志光关系的人,脸上的表情在那两天,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只是现在,这送人过来的公家单位都没开口。倒是这些围观的人开始给出谋划策了。

    白棠在边上都有种听不下去的冲动。

    王小荷就是在这样闹哄哄的环境中,忽然回来的。

    “王小荷同志对吧!”

    妇联的女同志看到王小荷后,也没让人回家。而是直接在二院的院子里,就说明来意。

    “这孩子叫王毛蛋,是你亲弟弟王小明,跟弟媳妇季春燕的儿子。这两人目前下落不明。你作为他最亲近的亲戚。这段时间孩子就交由你照顾了。”

    妇联的同志做过不少这种交托孩子的事情。基本上人人都会欣然答应。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邻居,都会照顾有交情人家的孩子。更加不用说这是孩子的亲姑姑的。

    交代好来意后,这些人就准备离开。

    不过,显然王小荷不是一个普通人。她是一个经历了无数奇葩事件后觉醒的女性。

    于是,在众人转身的那一刻。王小荷直接甩开被硬塞到手里的小手。看着那个被甩开后准备闹腾的王毛蛋。大声地说道:

    “我不养,我没有义务养这个孩子。我已经出嫁了。这是老王家的孩子,你们要送养,也应该送到姓王的人家。”

    “哇……”

    “哇……”

    “哇……”

    这年头很讲究血亲关系,没人能想到王小荷居然直接拒绝了抚养外甥。

    当下,妇联的人还没开口,已经听到动静过来看热闹的胡同邻居,就有一句劝一句起来。大意都是你是孩子的亲姑姑。孩子爹妈不见了,你就有义务要养这个孩子。

    有知道季春燕跟庞志光那点风流事的,更是在人群外头大声调侃:“哟,那孩子说不定还是你男人的种。得喊你一声妈的。你咋能不养……”

    白棠站得比较外头,一眼就认出了说话的人。是这条胡同少数几个老光棍中的一个。好像之前还跟胡小竹想过亲。

    那人也不怕得罪王小荷,嘴巴不干不净地说着庞志光跟季春燕那些破事。听得不好人都皱起了眉头。

    徐大妈、孙大妈等几个大妈听不下去,一个个对着那老光棍就骂了起来。

    见到事情变得这样混乱,带着孩子过来的派出所警察立刻出言制止。

    他们是城西派出所的,那孩子也是当时被邻居送到派出所的。他们花了一天时间查了这个孩子的亲属。目前关系最为密切的,确实是眼前这位王小荷同住。

    妇联的人等围观群众安静下来,立刻开始劝解了起来。

    “这孩子怎么样都是条生命。你是他姑姑。你不养谁养?再说了,这可是个才三岁多的男娃。你养好了,以后等老了还会给你养老……”

    这话听得白棠都想翻白眼儿。

    果然,那头的王小荷不客气地骂了回去:“呸,老娘都有两个儿子了,不缺儿子。你们谁缺儿子就领回去。我是绝对不会养的。没事的话,我得回去上班。不然,耽误的功夫你们赔吗?”

    说完,王小荷不顾这些人的劝说,头也不回就朝厂里走去。

    这下,事情就僵在这里了。

    “要不,把孩子就丢这儿?”

    有个年纪看样子很年轻的妇联工作人员,忽然小声跟旁边的同事说道。

    他们送孩子送多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冷血的亲属。

    白棠在附近听了,直接不客气:“这是孩子不是物件。你们要丢也别丢在我们大院。”

    周围的大妈一听白棠忽然大声说话,有一个算一个都凑了过来。

    一问,知道这妇联的小姑娘出馊主意,一个个对着她就骂了起来。

    这下,妇联的人是不想走也得走。

    甚至,大院的大妈还跟在他们身后,生怕他们真把孩子给丢下。来个硬塞孩子。

    ——

    看着这些人闹闹哄哄地离开大院后,牛大妈忽然叹了口气。

    “这就是大人造孽,孩子跟着受罪……”

    白棠也不知道说啥好。不过,王小荷的做法她是十分赞同的。

    无论这孩子的亲爹到底是谁,显然养着并不是一件好事。

    “对了,牛大妈。刚刚说的猪肉,你家要多少?”

    牛大妈一听,连忙哎了两声:“我就要些五花肉。到时候给你大姐那送一点。昨天我去她家看了看,发现她跟她婆婆好像关系没那么僵了。”

    白棠诧异地看向牛大妈。这大妈还知道这事儿?

    看懂了白棠的表情,牛大妈好笑道:“你们这些小家伙,大妈吃盐都比你们吃米多。就你大姐那倔牛脾气,跟她婆婆顶着干是正常的。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这女儿脾气硬一点好,还是软一点好。”

    白棠想到刚王小荷要面对的事情,立刻说道:“硬气一点好。无论男娃、女娃,做人得硬气,挺直腰板啥都别怕……”

    “哈哈,你说的对。那猪肉到时候你一个人能行吗?”

    何天成跟京郊那边的农户订了一头猪。现在管得不严了,只要有关系,要一头猪不是问题。

    白棠买这猪是准备做卤肉的。但因为现在已经四月了,气温开始慢慢升高。肉太多她也不怕保存不好。就想着要一头猪,到时候分一部分给到其他人。算是大家分摊一头猪。这样她能买到她想要的,其他人也能买到猪肉。

    “这有啥。成子说过两天厂里有车要去京郊那边送货。到时候回程把猪一起捎回来。咱要考虑的是怎么把这猪肉做得更好吃。”

    那天白棠会先坐车去到农户那,现场交钱看杀猪分肉。之后就是把猪肉装好,等着货车来接就行了。

    “好好好,那你到时候注意安全。我帮你问问大院还有谁家要猪肉的。”

    白棠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笑道:“要问也得等她们回来了。”

    这些人都跟着去看热闹了,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

    看热闹的人以为把人送出去就算了。没想到事情还有后续。

    这些人离开大院之后,对王毛蛋的安置出现了分歧。

    有人说送去福利院算了,有人说老王家其他亲戚那,有人说还是该送到王小荷那。

    反正啥都有人说。最后不知道那个促狭鬼,居然说让去问问庞志光。

    就这样,众人就一窝蜂去了罐头厂。

    罐头厂里,庞志光现在可不是肉类处理车间的组长了。

    没了庞大爷的撑腰,他就因为手下人的投诉,最后丢了组长的位置。现在就是个普通的肉类加工员。

    这会儿正在车间挥舞着大刀。冷不丁被人叫出去,说警察带着人过来找他时,庞志光还愣了一下。

    之后,心中就是一阵兴奋。

    他虽然不聪明,但也不傻。多少猜到了警察的来意。想到自己做的事情,兴奋地搓搓手。

    车间的汉子见到庞志光那个笑容,纷纷打了个冷颤。

    “这庞志光咋笑得那样渗人呢?”

    “谁知道呢?估计废了的人,想法会不一样吧!”

    “嘿嘿……”

    听到废了两个字,车间的人都嘿嘿笑起来。要说让他们最为高兴的是啥事,莫过于庞志光不当这个车间的组长了。再有一个,就是对方成了个废人。

    一个压在头顶作威作福的人,不止倒台人还废了,可不是让人兴奋。

    工厂的接待室里,庞志光见到了那个被几个大人簇拥的孩子。心想这些人就这点能耐。到头来这孩子居然往他这儿送。

    “庞志光同志对吧!”

    庞志光搓了搓手,嘿嘿笑道:“对对对,我是庞志光。”

    妇联的人开始讲述了一下老王家的事情,最后问道:“这孩子你们家可以收养吗?”

    庞志光摇头:“不行,不行。我家是我家媳妇做主。你们有啥事去找她,我没法做主。”

    “那让你做主呢?”

    刚刚被大院众人指责的小年轻,不客气地问道。

    “那当然是收养好啊!好歹这孩子还喊我一声姑父。”

    小年轻一听有门,直接说道:“那你去找你媳妇过来。你们夫妻两人好好沟通。”

    厂门外,大院不少邻居都想知道事情的进展。特别是在知道他们是来庞志光后。

    这庞志光自从搬到厂里住集体宿舍,也没人知道他现在的动静。

    “你们说着庞志光不会真要那孩子吧!”

    “又不是他的种,咋要?”

    “你怎么知道不是?”

    关于王毛蛋的亲爹到底是谁,大家都有话说。不过,最倾向于的一个就是这孩子不是王小明的亲儿子。

    众人吵闹间就见王小荷一手揪着庞志光的耳朵,一手指着他骂骂咧咧。

    “你要养那野种可以,我们先离婚。离婚后你爱养谁就养谁。”

    过了两三年没有男人的日子,王小荷发现自己的生活居然比以前有男人的时候更加滋润了。

    以前家里有个男人,她下班后,还得侍候完孩子,侍候男人。没有一点自己的时间。

    这两年把庞志光赶出家门,加上孩子也大了。王小荷忽然发现自己的日子很舒心。

    没有糟心的男人要侍候,甚至她还有时间打扮打扮自己。

    现在这个糟心的男人要养野种,她就成全他。

    离婚!

    反正离婚后,对方该给孩子的抚养费一分不能少。庞志光不给,她是厂里的会计,可以直接申请带领工资,方便得很。

    厂区外头的邻居们没想到事情的走向居然变成这样,一个个傻眼了。

    第65章 离婚

    “所以呢?这事儿最后到底是怎样一个走向?”

    晚上, 白棠夫妻两人躺在炕上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白棠听完何天成说学校的事情后,就把今天大院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说。因为后面厂里发生的事情,也是听人讲述的。

    转述的时候她还一边感叹, 一边为事情的走向感觉到不可思议。

    明明是妇联给送个孩子过来,想让王小荷抚养。谁知道眨眼间, 就变为王小荷要跟庞志光离婚了。

    听到何天成的问题, 白棠耸耸肩:“听徐大妈他们说,今天白天厂里的妇联就给王小荷做思想工作了。好像到她傍晚回来也没啥进展。”

    这厂职工要离婚,一般厂里的妇联就会管上一管。特别是这两位当事人都是厂职工的前提下。

    这年头讲究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姻缘。自然,这妇联的劝说工作肯定是劝王小荷不要离婚的。

    白棠都能想象到那个场面。毕竟当年牛大姐跟吴江离婚的时候, 制衣厂的妇联也冒出来劝和的。

    “我觉得我们厂的妇联肯定不爽城西那边的妇联工作人员。要不是她们忽然硬要塞个孩子过来。她们也不会凭白增加工作量。”

    当然, 最让白棠无语的是, 造成这一切争端的那个孩子。最后居然被送到季春燕的娘家去了。

    傍晚的时候听到徐大妈几个打听回来的情况,她简直是无话可说。

    当然,一说到季春燕的娘家, 白棠不可避免想到了那一片瓜田。瞬间就没了说话的兴致。

    何天成见状好笑地摇头,亲了亲对方的额头,让她早点睡。

    第二天一早醒来,何天成吃过早饭又要去上学。这段时间基本都是这样。团子和圆子上学同样也是何天成送过去。

    走之前何天成交代道:“等我中午去夜校那边帮你把书拿回来。这个周六晚上开始上课。”

    “好, 正好我就不用过去。今天要把家里的东西收拾好。明天去村里那拿猪肉。”

    何天成当然知道白棠的时间安排, 沉吟了一回儿, 说道:“明天我看看能不能请假, 到时候跟你一起去。”

    “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

    说是这样说, 但和天成提出要跟自己一起去把猪肉弄回来。白棠心中还是美滋滋的。

    而这美滋滋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从外头买菜回来。

    菜买回来后, 白棠开始收拾院子。今年院子同样种了不少红薯藤跟青菜。现在四月天, 这些植物正是长个头的时候。白棠就用木栅栏把菜地围起来。好歹挡住羊咩咩、小棉花这对母子的偷吃。

    “咩……”

    “咩……咩……”

    好像知道白棠在嘀咕它们似的, 两头羊依次用脑袋蹭了蹭白棠,表示不满。

    “行了行了,不说你们了……”

    就在这个时候,白棠听到二院那传来了动静。

    “离婚!”

    白棠一边整理菜地一边想着怎么还在谈论离婚的话题。今天王小荷继续上班,估计也会在厂里被妇联拉去办公室劝说一顿。

    不过,依她看王小荷的态度。估计这婚十有八九能离。而且,白棠觉得庞大爷跟黄大妈都不会阻止。

    二院里,大妈们的闲聊还在继续。

    白棠时不时能捕捉到只言片语,什么大院已经有两个离婚的。看样子很快就要出第三个云云。

    白棠想了想大院的情况。第一个离婚的是牛大姐,第二个离婚的是花宝强。前者在两年多前结婚了。后者到现在还是个单身汉。而且还是个快乐的单身汉。

    反正白棠觉得离婚后的花宝强,过得那叫滋润啊!不是钱财上的滋润,而是精气神都比结婚那段时间要好很多倍。

    可见,这离婚不一定是坏事。

    就在白棠胡思乱想的功夫,忽然听到二院响起一阵忽然拔高的声音。

    “离婚,不可能……”

    这声音白棠认得,就是苏玲玲的亲妈。这人自从那次从派出所放回来后。简直成了大院的隐形人。就是白天,也是家门紧闭,没有一点动静的。要不是偶尔能看到她去水槽那接水。白棠甚至都要以为她搬走了。

    倒是苏玲玲经常不见踪影。之前她售卖自己录取通知书的行为,被派出所惩罚,清理胡同两个公厕半年。所以,这段时间白棠也只有在公厕的时候,才能见到苏玲玲。

    至于她欠缴的罚款一直挂在派出所那,时不时就有街道办的人上门来催罚款。

    而苏玲玲之所以交不上罚款,听说就是因为家里被砸,钱都被偷走了。苏玲玲用这个借口,把罚款一直拖着。就不知道现在老巫被警察抓了后。她家被砸的赔款能不能要回一点来。

    之前还听说她跑去农业大学找庞志祖要钱。也不知道事情的后续到底怎样。

    只是现在,为什么苏玲玲的妈会说离婚这个事情。

    白棠心想,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于是,她放下手里的锄头。洗了把手,关上门就朝二院走去。

    ——

    二院里,今天跟往常一样,不少人聚集到院子里。不是洗衣服就是择菜带孩子。反正大家每天要做的事情都差不多。

    不过这样和谐的画面,却硬生生被一个脸色憔悴的大妈给破坏了。

    只见苏玲玲的亲妈伸手抓着徐大妈不放,口中质问:“你说谁离婚?你说啊!”

    徐大妈不是个好惹的,不客气地掐了对方几下,愣是从苏母的手中挣脱。

    “哼,你以为你不说,我们这些老邻居就不知道啊!昨天我去老庞家找他黄大妈说话。刚好就看到志祖回来了。你猜他跟黄大妈说啥呢?”

    这话直接让苏母愣住了。

    关于女儿跟女婿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一些。那次女儿被女婿光溜溜从屋里赶出来的时候。她潜意识就知道女婿这是恶心自家女儿了。

    不然,一个男人怎么会把一个白花花的闺女从怀里推走。

    之后派出所的罚款、家里被砸等等事情撞到了一起。更是让她体会到这女婿的无情。明知道她们母女没有任何收入。居然还狠心地断了她们每个月的生活费跟房租。

    只为了威胁跟女儿要离婚。但女儿苏玲玲已经明确表示过不会离婚。死也要拖死庞志祖的。

    想到这里,她情绪激动地说道:“不可能!玲玲说了不会跟女婿离婚的。”

    “呸,你还挺好笑的。你女儿离婚为什么要跟你商量。”

    反正徐大妈昨天去老庞家打听王小荷跟庞志光的事情,就见到庞志祖回来。还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但她徐大妈还是听懂了。

    不就是离婚吗?

    “不可能……”

    苏母没啥依仗,只能机械地复述着不可能三个字。

    而事实上,这事儿还真是有可能的。

    公厕那那边正在清洗地板的苏玲玲,心中也在想着庞志祖提出来的条件。

    在经历了漫长的拉锯战,加上派出所一直催缴罚款。苏玲玲怕自己再不交罚款就会被抓走。加上清洁公厕太累了。本身她就被罚清扫公厕半年。要是这罚款再拖下去,怕这惩罚又要加码了。

    因此,这几天苏玲玲一直在计算离婚的得失。

    离婚的坏处是一箩筐的。跟未来的首富离婚,简直等于没了暴富的通天路。

    离婚的好处也是明显的。庞志祖答应离婚后,每个月给她十五块的抚养费。这十五块钱,足够她养活自己了。至于亲妈,她已经有了其他的安排。

    再有一个好处,就是庞志祖会帮自己缴纳这五百块的罚款。

    这样自己只需要把六个月的清扫公厕惩罚完成。之后就自由了。眼见着市场开放的日子越来越近,她的档案已经花了,不能再参加高考。那么,继续之前做小生意的日子也不错。

    至于跟首富离婚的坏处,苏玲玲忽然记起前几年自己制定的那个计划。

    计划当时是为了让何家人答应卖倒座房给自己,而量身定做的。

    不过现在,自己手头没有钱。这个计划倒是可以改改。再套用到庞志祖身上。

    要是计划成功,说不定以后庞志祖都会对自己感激涕零。

    想清楚里头的利益得失后,苏玲玲决定中午跑去农业大学找庞志祖。

    这一次,她是去找对方离婚。相信庞志祖不会再拒绝自己了。

    于是,在大院的人还在讨论徐大妈的话时。半下午黄大妈就拉着孙女庞福宝来到大院。跟大家伙宣布了一件大事。

    ——

    “什么……”

    黄大妈的话如同一颗炸-弹一般,炸的人们回不过神来。

    上午她们还在为徐大妈跟苏母之间的争吵而诧异。下午黄大妈居然就直接宣布了庞志祖跟苏玲玲离婚的消息。这个速度简直是让人傻眼。

    白棠这会儿也在二院,第一时间听到了这个消息。心中也是惊讶不已。

    怪不得她下午去公厕那边没见到苏玲玲,原来是去离婚了。

    “诶,不是。你家志祖跟苏玲玲离婚,那福宝怎么办?”

    三岁多的小福宝听到大人叫自己的名字,懵懂地朝对方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这让不少大妈看得都心酸起来。

    这父母离婚,最受伤害的还是年幼的孩子。

    当下就有大妈劝道:“这夫妻俩能凑合就继续凑合,为了孩子也别离婚呐。”

    “就是。这父母离婚,孩子没妈了。然后你家志祖又娶一个后妈进门,最后受伤的就是小福宝了。”

    小福宝听到大人又叫自己的名字,歪着脑袋看了过来。这一眼看的白棠心都软了。

    这孩子被庞大爷夫妻两人教的很好,一点儿都不像苏玲玲那样。

    黄大妈认真听着这些老邻居的劝说,许久之后才悠悠的叹息。

    “你以为我不想小福宝父母双全吗?但是这儿子要离婚,我是不敢再干涉了。”

    黄大妈永远记得当年庞志祖要离婚的时候,自己为了当时还没出生的小福宝,硬生生压着儿子不许他离婚。

    就这件事情导致了后来家里发生了一连串变故。而这一连串变故,让这个家彻底散了。同时也把她给打醒了。

    有些事情不能勉强,特别是这婚姻到底合适还是不合适,只有婚姻当事人才知道。就像穿鞋子一样,你永远不能替鞋子的主人做决定。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心,不过如果志祖离婚之后能快乐一点,我这当妈的也没什么要求的了。至于小福宝,志祖如果要再找一个。我也不会说什么。小福宝我会好好把她抚养长大。”

    在黄大妈的心中,小福宝是她跟自家老头子的责任。这个孩子,是他们强求来的。

    估计是黄大妈的话过于掏心掏肺,一时之间院子都安静了下来。

    而院子里第一位离婚人士的亲妈牛大妈,则是不在意地摆摆手:“这离婚有啥的。我家胜男不也离婚吗?现在过得可比以前要好啊!”

    大妈们想到牛胜男嫁的风光,纷纷点头。

    院子第二位离婚人士的亲妈徐大妈,在听到牛大妈这话,撇撇嘴。她家那个宝强就是倔驴。她就等着这儿子孤独终老,没儿子送终。

    沉默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练大妈冷不丁冒出一句:“要我儿子离婚,我真是要烧高香了。”

    大院不少人,其实并不太清楚老顾家的内情。只知道练大妈跟老顾头闹矛盾,一个住大杂院,一个住厂里。这个矛盾,应该跟顾立强那个一直住在乡下的媳妇胡梅梅有关系。

    但具体里头到底是什么,她们就不清楚了。

    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都闭上嘴巴。只不过练大妈这一句羡慕的叹息,她们明白对方的感受。

    甚至,不少人都在唏嘘顾立强这几年如一日地付出。每个周末放假,风雨无阻地跑乡下去跟媳妇儿子团聚。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现在日子过得滋润,也别去计较那些了。”

    正在被众人安慰的黄大妈,见练大妈神情晦涩,忍不住劝慰道。

    白棠不太乐意大院的气氛变成这样。就把自己今天想要问的问题说了出来。

    “我明天就去乡下拿猪肉。大妈们之前说要的猪肉数量有变化吗?”

    关于白棠家弄了头猪,分出一部分给大院邻居这个事儿,大家都是拍手叫好的。

    现在买猪肉依然要肉票,而且猪肉的供应并没有跟上来。猪肉自然就是个紧俏货。

    即使现在天气开始升温,但能弄多点猪肉回家,用盐腌好,家里也能吃上很长一段时间。

    现在听到白棠来确认猪肉的数量,一个个都顾不上感叹了。开始报自家要买的斤两,生怕落后一步就被其他人给要了。

    大院这头欢乐起来,在派出所缴纳罚款的苏玲玲心情也不差。

    “同志,这就是苏玲玲同志的500块钱罚款。”

    庞志祖从一个布包里掏出一大沓大团结。这些钱是他这些年在大西北积攒下来的。现在为了重回自由,他愿意把所有身家都掏出来。

    安警察大概知道些庞家的糟心事,见何天成过来代替苏玲玲缴纳罚款,心中诧异。面上不显地点头:“好。”

    庞志祖见对方收钱、点钱,填好一张收条,递到自己跟前时。忽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

    那种套在身上多年的枷锁,一下子就消失了。

    因为不信任苏玲玲,离婚证是在缴纳罚款前就已经打了的。现在罚款一交,庞志祖觉得自己重回新生。

    心情好,他就多说了一句:“以后每个月的抚养费跟孩子抚养问题,一切按照离婚协议来办理。”

    在打离婚证之前,庞志祖已经跟苏玲玲签订了一份离婚协议。协议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庞志祖每个月给给苏玲玲 25块的抚养费。而孩子的抚养权归庞志祖所有。

    “放心,我会遵守协议的。”

    亲眼看到罚款缴纳后,苏玲玲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总算她是不用再记挂这个的了。

    至于孩子的抚养权,对苏玲玲来说。就是她现在不管孩子,等孩子长大上班后,照样要照顾赡养她。在后世那种媒体发达的年代,只要孩子不赡养自己。苏玲玲有千百种方法在网上曝光。到时候孩子自然乖乖地赡养自己。

    话又说回来,苏玲玲觉得福宝这孩子旺自己。可不会做出那种弃养老母亲的糟心事。

    两人出了派出所的大门,苏玲玲忽然转身朝庞志祖摊开手掌。

    庞志祖见状,额角的青筋直跳。

    “没钱。这个月的抚养费我早就给过了。从下个月开始,每个月 2号你去我妈那里领 25块钱就行了。以后没事你别来找我。”

    丢下这句话,庞志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苏玲玲撇撇嘴,暗自嘀咕:真吝啬。怪不得以后成为首富。

    钱没要到,苏玲玲也不是很生气,这个月月头,庞志祖给她十多块的生活费,现在还剩下一点。下个月很快就来了,到时候她的日子也能过得宽裕一点。

    这样想着,她好心情地哼着歌朝大院走去。

    ——

    傍晚,家家户户吃完饭在院子溜达。

    而很久没怎么冒头的苏玲玲,在今天罕见地出现了。

    不过,她可能会因为在公厕干活了一段时间,人又不注意卫生。身上总是带着股公厕特有的味道。

    这样的她让白棠有点陌生。

    眼前的苏玲玲给人的感觉已经不像个二十多的小媳妇。倒像个四五十的邋遢中年人。

    “苏玲玲听说你离婚了?怎么,还要继续住在大院吗?”

    徐大妈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第一句话就直戳苏玲玲的肺管子。

    “我住不住跟你有关系吗?离婚咋啦?你儿子不也离婚,当个老光棍。”

    冷不丁被呛,徐大妈有点回不过神来。

    而住苏玲玲隔壁的庞家三房媳妇程意林,这会儿正竖起耳朵,想要听听苏玲玲之后的安排。

    当听到苏玲玲呛徐大妈,她就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句苏玲玲就说道:“这屋子离婚的时候,庞志祖答应跟厂里继续租给我住的。这都算进了抚养费里头的。你也别想打我屋子的主意。”

    只想吃瓜,对屋子没兴趣的徐大妈,冷不丁被扣上那么一大顶锅,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我说你是有毛病吗?就你住的那半拉屋子,谁有兴趣啊!”

    竖起耳朵的程意林听到徐大妈的话,直接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她有兴趣啊!

    她家儿子已经五岁了,家里就半拉正房,根本不够住。现在听到苏玲玲的话,程意林十分不高兴。不高兴的同时,不免埋怨公爹,好好的房子卖给厂里。害得他们这些儿孙没有地方住。

    苏玲玲今天是难得的好心情,并不想被徐大妈给破坏。因此并没有跟她争吵太久时间就朝外头走去。

    “她这是干啥呢?怎么怪模怪样的。”

    院子不少人多多少少了解苏玲玲。见她就这样轻飘飘地略过这一茬,都有点惊讶。

    徐大妈更是做好准备,想要跟苏玲玲大骂一场。结果转眼对方就跑了。

    这让她有点挫败。

    白棠也看到了苏玲玲这个样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过,她本来就挺忙的。也不在意苏玲玲到底做什么。只要不要犯到自己头上。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白棠自然就把大院发生是事情说了一通。

    “那庞志光跟王小荷的离婚还在拖着啊!”

    对于苏玲玲跟庞志祖的离婚,何天成没啥惊讶的。庞志光这一次从大西北回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这样的人不会在苏玲玲身上吃瘪太久的。

    “对。”

    王小荷今天下班回来,直接在院子就抱怨厂里的妇联多管闲事。

    她就想跟个渣男离婚咋就那么难呢?要不是怕这庞志光的名声影响到三个孩子的未来。当时王小荷就想举报他乱搞男女关系。

    “反正啊!我听王小荷描述的,也觉得拦着不让人离婚挺恶心的。”

    白棠边说边回想下午王小荷的那些话。

    厂里的妇联好像都只会说那么一句:都这岁数了,还折腾啥呢?为了孩子凑合凑合,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你们这要是离婚,家里老人该被气坏了。

    这些话听着就让人觉得自己未来没有希望。也不知道那些人为啥让人凑合。未来都没希望,还凑合个屁哟!

    越想越生气,白棠甚至都冒了句有点粗鲁的话出来。

    何天成听着那些劝和的话,也觉得挺窒息的。

    这照顾孩子孝顺公婆,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女同志的责任。

    而庞志祖就当个现成的爹就成了。

    “所以下午王小荷回来,听说庞志祖跟苏玲玲离婚的事情后,特别高兴。我猜她明天肯定要拿这个事情,去打厂里妇联的脸。”

    白棠的猜测没有错误。

    第二天一早,王小荷去到厂里,直接跑到了妇联。把庞志祖跟苏玲玲的事情一说,妇联的人倒是惊讶起来。

    但庞志祖是大学生,档案不在厂里。而苏玲玲则压根儿不是他们厂里的人。他们自然没法儿管。

    只能继续虎口婆心地劝说:“庞同志跟苏同志还年轻,离婚后下家也好找。但你都三十多的人了。离婚后你找的下家条件也不会好到哪里的。说不定比庞志光更加差。”

    妇联的工作人员站在自己工作多年的经验上,跟王小荷科普起这些年做过的妇女工作。

    什么离婚后二嫁的男人,会打女人。

    什么女人离婚二嫁后,发现二嫁男人还比不上前男人云云。

    说了一箩筐话,宗旨就一个:别离婚。离婚不好找下家。不如凑合着过。

    王小荷没啥耐心地听完,不客气地回怼:“我为啥要二嫁?”

    跟庞志光的婚姻,让王小荷彻底明白。有时候女人嫁人可能过得比没结婚还要惨。就像她那样,嫁人就是把自己嫁过去当牛做马。她算是想明白了。

    她都三个孩子,还有一份正式工工作,以后的日子根本不用愁。为啥想不开还要再嫁人。

    工作人员被她的话给怼得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憋出一句:“女人哪能不嫁人的……”

    这事儿看样子还有得拖。

    反正等白棠坐上前往郊区的公交车时,还听说王小荷在厂里跟妇联同志掰扯。

    ——

    四月郊区,一片绿油油的景象。

    白棠所要前往的生产队,还是那个向西大队。何天成今天也会一起来。不过对方现在还没下课。所以她就自己先坐车过来了。

    到了向西大队,那头的猪已经被绑好,就等着白棠过来。然后把猪上秤,结算过后就可以宰杀的。

    她这头刚结算完钱,等着杀猪的时候,何天成就到了。身后居然还跟着陆坚。

    “你咋也过来了?不用上班吗?”

    陆坚有点不好意思地摇头:“今天轮休,听说你们过来买猪。就想跟着过来瞧瞧。”

    何天成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给拆穿了。

    “你别听他的什么轮休。就是跟人换班过来的。他这是准备也来进货呢?”

    听到陆坚是来进货,白棠诧异地挑了挑眉。

    陆坚见何天成拆穿了自己,也就不好意思地解释起来:“这不是我妈跟胜男,也想去练摊儿试试吗?”

    白棠听到这儿,倒是高兴起来。

    这婆媳两人居然有了同一个目标,倒是会减少彼此之间很多的冲突。

    “要卖啥呢?”

    “我妈想着要不就去卖包子,卖不完拿回家还可以自家人吃。”

    包子挺好的,而且卖包子的人不多。毕竟这白面、肉馅啥的都不好弄。做这个应该会很好卖。

    “那你可以在这里买点菜回去。这肉馅也得活些菜才成。还有,面粉的话这里是没得收的。你要的话,只能找找你好兄弟了。”

    白棠的话音刚落,好兄弟何天成就冒头了。

    “你小子,等买完猪肉后,兄弟带你去买面粉。”

    白棠在边上看着这兄弟两人,你锤我一拳,我拍你一掌的,心中直笑。

    两个年龄加起来都过六十的老伙子,每次闹腾起来就像家里的团子、圆子那样。

    不过,有了陆坚这样的兄弟,成子倒是性格跳脱了起来。

    天林这小叔子的年纪还是太小了些。自家男人时长把这弟弟当成儿子来对待。不说自家男人,就是白棠自己。有时候看着小叔子带着自家娃儿一起玩的样子。都要感叹这小叔叔跟个哥哥一样。

    那头,杀猪一般的叫声响过后,就是用滚水烫猪皮,刮毛,开膛破肚了。

    而在杀猪的间隙,向西大队的大队长跟村支书就凑了过来。

    “成子……”

    “彭叔、朱叔,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一个兄弟,也是过来看看能不能买些菜回去的。你这边看看能不能给安排一下。”

    听到是来买菜的,两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春天都过半了,菜自然嘎嘎长得顺溜。

    这不,这些天不少村民就挑着担子进城里卖菜。只是从村里走到城里卖菜再回来,一天的功夫就耽误了。倒是可以坐公交车。

    但买菜本来就赚得不多,再做公交车来回,就等于白搭了。

    现在有人直接上门买菜,他们是一万个乐意的。

    白棠笑眯眯看着陆坚一个大高个,被两个中年老大爷拖着往村里的田地走去。那样儿,真挺好笑的。

    “乐啥乐!”

    “我是想着陆坚这样的人,能跟牛大姐一起,真是不错。”

    何天成见到白棠眼中的快乐,就笑着说道:“是啊!那老小子要是没有夹在老母亲跟媳妇儿中间,倒是快乐得很。”

    白棠不客气白了他一眼:“就你嘚瑟……”

    何天成那是相当得嘚瑟。

    夫妻两人说说笑笑间,那头猪就已经被分割完毕。

    因为事先说好怎么分割的肉,所以白棠他们直接把切好的一大块、一大块猪肉放进带回来的背篓。

    最后在上面盖上几把干草作为掩饰。

    这个时候,罐头厂送货回程的货车也到了。

    三人一共五个大背篓,一起用力抬上货车的车斗。

    何天成跟司机唠嗑几句,也跟着坐上了货车的车斗。

    三人就这样坐着货车,在颠簸中回到了大院。

    ——

    还没到大院,白棠就听到里面传来十分嘈杂的声音。这让她十分诧异。

    等进门一看,好家伙。又是贺家婆媳。

    “她们怎么还敢来啊!”

    上次被整个大院的人打得四处逃窜,白棠没想到她们还有胆子过来。

    “那我们这猪肉还分吗?”白棠看向何天成。

    何天成摇头:“先把猪肉都放我们家先。我待会儿带陆坚去买面粉,回来再跟你一起分猪肉。”

    “你不用回去上课?我这不着急哦!”

    陆坚怕耽误何天成的学业,赶紧解释。反正他家那两位女士要卖包子,也就是想找个事情做做。

    “不差这点时间,走吧!”

    白棠见两人走后,就把家门锁上,来到二院。

    ——

    “包田,你爹真的病了。妈也不多要,你给掏个八十一百的,我们娘两现在就坐火车回去给你爹送救命钱。”

    “我没钱……”

    白棠进来的时候,刚好就听到贺包田大喊自己没钱。

    贺家老婆子哪里相信。之前王家嫂子跟她提了。说她儿子在城南的自由市场卖东西。一天最起码赚了二三十。

    她也不贪心,就翻倍要就好。要到钱后就赶紧坐火车回老家。

    那个经常帮她们婆媳的王嫂子,前两天跑路了。她们婆媳两个外地人,没有本地人的照顾,根本在城西没办法立足。索性这次跟儿子要了钱,就回老家逍遥一段时间。等没钱了,再来要就是了。

    “我说你还要脸不?你儿子没钱你还跟他要?你这不就是跟我们老刘家要钱吗?怎么?你这儿子是要卖给我们老刘家吗?”

    这话让贺家老婆子没法儿接。

    她再是要钱,也不敢说把儿子给卖了这话。儿子可都是老贺家的根。

    “哼,你现在要是不走。待会儿我就让你爬着走。”

    陈大妈没时间跟着老娘们掰扯。她自觉是个好脾气,都快让这个老娘们给气坏了。越是这样,陈大妈就越是心疼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当年在乡下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头。

    贺家老婆子见满院子的老娘们都盯着自己。最终颤抖着打退堂鼓:“那……那你给你老娘买张火车票啊!没票回不了家啊!”

    贺包田见状,终于把手伸进了衣兜。

    练大妈为人精明,立刻喊道:“慢着,要火车票是吧!老陈,你带你这‘亲家’上火车站,亲自买票送她们上火车。”

    这话正中了陈大妈的心思。

    于是,她喊孙大妈、练大妈、徐大妈三人一起。把这贺家婆媳直接压了出去。

    白棠看她们那阵仗,肯定会盯着这两人上火车的。

    不少人看着她们离开的身影,感叹以后再也不用看到这样讨厌的人了。

    当然,不用多久她们就会被打脸。

    只不过现在,麻烦走了。大院留下的几个小媳妇纷纷看向白棠。

    白棠秒懂,见刚刚来看热闹的胡同邻居都散了。这才说道:“猪肉都拿回来了,都在我那。你们现在拿的话,得给我拿钱才行。”

    这些小媳妇都不是当家的,白棠虽然觉得有点直白,但还是十分直接说要一手交钱一手拿肉。

    她可不会贴钱给人吃肉的。

    几个小媳妇听到这话,纷纷表示肉不着急。

    她们又不傻。这肉买回来也是一家人吃的。现在自己掏钱了,要从婆婆那拿回来可就难了。

    白棠见状也没说啥,就笑着过去跟牛大妈说几句。之后牛大妈就从家里提了个篮子,跟着白棠一起回到她家。

    “哎,我真羡慕白棠。一头猪说买就买。”

    看着白棠的背影,有个小媳妇忍不住感叹。

    “你要羡慕也去赚钱啊!”

    “我能干啥呢?就会洗衣做饭带孩子。总不能去给人带孩子吧!”

    “你也能做些啥的去卖啊!”

    这话说得几个小媳妇也行动起来。每个人都开始思考自己能做啥去卖。

    白棠不知道自己不经意间又带起了一波想要赚钱的心思。

    这会儿把牛大妈领到自家,白棠大概把陆坚过来的事情也说了说。

    “那他过来刚好。本来给胜男买的猪脚,你让他一起带回去。”

    牛大妈乐呵呵地说着,接着一拍脑袋:“对了,胜利可能过几天也要回来。到时候还能有猪肉吗?”

    牛大妈是今天接到电报的。发电报的人是牛胜利。说过几天应该会回家,带上在部队娶的新媳妇。

    说道牛胜利的新媳妇,他们都没人认识。

    之前牛胜利没结婚的时候,回家相过几次亲,但都没成。后来,还是部队的老领导给牵线。介绍了一个在部队医院当护士的。之后两人没多久就结婚了。结婚到现在也没过三个月呢!

    “到时候猪肉是没有。不过大妈你要肉的话,可以买鸡鸭鹅。”

    “那就行,那就行。那新媳妇听说家里条件好,我还是怕人家嫌弃我家这小耳房。”

    白棠大概明白牛大妈的担忧,安慰道:“这有啥的。胜利看中的人肯定是个好的。别说了,咱先分肉。”

    牛大妈把自家要买的肉装篮子,给白棠拿了钱就先走了。白棠觉得几个大妈没那么快回来。索性开始处理自己买回来的肉。

    这些肉她准备全部用来做卤肉。到时候卖不完还可以给婆婆那送一些,自家也能吃。

    当然,这肉得在明天卖完。明天是周六,白天卖卤肉,晚上白棠还得上夜校。

    想到即将到来的夜校,白棠是既激动又忐忑。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那遇到新朋友。

    与此同时,几位大妈把贺家婆媳压上火车,看着火车远去后,纷纷松了口气。

    “这下好了,这捣乱的人走了,总算可以松口气。”

    “哎,这糟心的亲戚可真是烦人呢!”

    “可不是嘛!你这亲戚害得我肉都没能选到。”

    她们走之前都看到白棠了。这意味着肉都买回来了。但那两个糟心的东西,害得她们还没能看到那好吃的猪肉。

    四人匆匆地从站台上下来,准备回家去。

    不过,火车站的人-流特别多。她们走得也艰难。

    也因为这样,练大妈眼尖地在人群中看到了她最恶心的女人。

    那女人到底是要干啥?

    人来人往中,练大妈很快失去了对方的身影。想着是不是自己眼花,也就把这事儿抛在脑后。

    几人加快脚步回到大院后,也没回家,立刻冲到白棠家去,各自挑了一块自己觉得质量最好,肥肉最多的猪肉。心满意□□钱回家了。

    这天下午,整个大院弥漫了一股肉香味。

    这股肉香味甚至飘散到整个胡同。

    当然,在这些香味中,白棠家的味道是最霸道的。

    胡同不少邻居下班后,循着香味过来。

    赫然发现白棠家那间开了大窗后一直没动静的小间。今天把窗户给打开了……

    第66章 没有比他更倒霉的人了

    “哟, 成子他媳妇,这是干啥来着?”

    几个刚好下班朝家里赶的工人,凑到敞开的大玻璃窗前, 把脑袋朝屋里凑。

    小小的隔间,跟之前相比已经大变样。从外头朝里面看, 可以看到一张大大的木桌子放在窗下。在外头的人探手就可以接触到。木桌这会儿上门并没有放任何东西, 只是在角落搭着一块布。

    木桌子之后的左边,就是一个家用的煤炉子。煤炉子上方放着一个大大的炖锅。炖锅有盖子盖着,看不清里面煮着什么东西。

    但是,窗外的人可以听到咕噜咕噜的炖煮声音。以及那从锅里飘散出来的霸道香气。

    就是这样一股香气,让他们忍不住停下脚步, 就为了弄清楚里面到底煮着啥好东西。

    “大爷, 在炖卤肉咧……”

    白棠坐在煤炉子的对面, 一边翻着明晚夜校上课用的书,一边在这看火候。

    听到窗外有人问问题,就笑着回了句。

    大爷也是这一片胡同的住户, 同样是罐头厂的职工。虽然不是同一座大院,但大家各自都是认识的。

    现在一听白棠说是卤肉,肚子不知道为啥开始咕噜咕噜叫起来。加上一直往鼻子钻的香气,让大爷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还是站在大爷身后一个汉子, 直接问道:“成子他媳妇, 你这卤肉能给换吗?”

    现在私人买卖还没摆上台面来, 大家都习惯用换这个词语。

    白棠在这个隔间煮卤肉, 最终目的就是卖给胡同的邻居。

    现在听到有人想要买, 直接点头:“可以啊!我这卤肉是自家做着吃的。大哥你要的话, 就给你换一些。”

    有人开了这道口子, 其他几个凑过来的就忍不住了。

    这个时候, 何天成也推开隔间的小门走了进来。刚好听到这几个邻居在讨论要换多少。乐得打趣:“哟!都下班了还不回家。小心大妈、婶子、嫂子出来抓人喽……”

    “成子你个臭小子,说啥咧……”

    第一个带头说要换卤肉的壮汉,笑骂了何天成一句。

    这壮汉是罐头厂仓库搬运组的组长。手下管着不少负责搬运的工人。

    这年头的体力工,待遇其实比普通的流水线工人要高。因为干的是会损耗身体的体力活。厂里一般定的工资标准、粮食补贴等等,都比普通工人要高一截。也就比技术工人要低上一些罢了。

    壮汉跟何天成的关系不错,两人说起话来就没啥顾忌。

    “老汪,你这肉可别换太多了。不然,我怕你回家被嫂子唠叨。”

    “哈哈哈……”

    窗外挤着的都是刚下班的男人。大家一听这话,都忍不住笑起来。老汪这人别看他牛高马大的,特别怕媳妇儿。

    老汪见被人笑,倒是不生气。反而挺了挺胸膛:“哼,你们这些笑话我的人,可不就是嫉妒我媳妇好吗?我可是有个好媳妇的人,才有人唠叨咧。”

    众人一听,又是一阵哄笑。

    白棠在边上拿勺子翻搅着炖锅,听到这话也是一乐。

    这里香味扑鼻又热闹得很,很快胡同就有不少孩子跟女人也聚集了过来。

    女人们有的是来看热闹,有的是抓下班一直没回家的男人。

    一时之间,整条胡同挤了不少人。

    然后,大家就都知道。白棠在家里炖卤肉。现在可以换一些出去。

    有些跟白棠用鸡蛋换过卤水的人,想到卤水的香味,就嚷着要过来换了。

    这人一多,白棠就催着何天成喊那些人排队,受伤就不值得了。

    大家都是老邻居,吆喝过后,一个个开始排队。

    于是,在傍晚这个时间段,白棠家还没开饭。倒是把一整锅卤肉卖了个一干二净。就连最后剩下的一些卤水,也给换了出去。

    白棠锤了锤累了半天的肩膀,发现何天成也跟她同样的动作。夫妻两人相似一笑。

    今天卖卤肉,两人一个负责捞肉上称,一个负责打包收钱。两人配合默契。

    “爸爸、妈妈……”

    坐在小板凳上吃卤肉吃到饱的团子、圆子,见爸爸妈妈还没吃晚饭。就麻溜儿窜起来,一个要给爸妈装饭,一个要给爸妈捶背。

    两个孩子这样懂事,让白棠跟何天成心里更是美滋滋的。

    等吃上晚饭的时候,白棠忍不住感叹:“我还以为最多能卖个三分之一就不错了。早知道这么多人买,咱就先吃饭得了。”

    白棠边吃边看向依然敞开的大窗。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外头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就靠着月光的照射,可以看到外头朦胧的情况。

    “我也没想到大家都舍得买这肉。”

    今天来买卤肉的,都是这一片胡同居住的邻居。倒是大院的人家,因为有白棠带回来的新鲜猪肉。今晚家家户户都吃肉,也就没人上门来买。

    其实,白棠不知道的是。大家之所以那么疯狂买肉。一来是这肉现在不好买,白棠要价不高。二来则是因为他们大院今天一直飘出肉味。家里的老人孩子闻着都馋嘴。

    白棠既然卖卤肉,他们就是买少点,也得弄点尝尝味儿。

    夫妻两人吃过晚饭后,就开始收拾小间。

    何天成刚准备把敞开的大窗关上,忽然看到几道摇晃的手电筒光。

    他诧异地看了过去,等手电筒光的来源靠近时,发现居然是顾立强。不过,他跟顾立强的关系一般。也没直接跟人打招呼。见对方没发现自己,而是径直进了大院,何天成就当没事发生。

    “成子,窗关了记得锁紧。”

    白棠在清洗炖锅,见何天成站在大窗前,叮嘱了几句。

    这个小隔间的就一扇面对胡同路的大窗。还有一个出口就是小门。

    这个小隔间的位置比较特殊,是倒座房最靠近大门的那个位置。当初重新修建围墙的时候,小隔间这一段屋子就没被包裹进去。现在小隔间的门是另外开的。打开门,直通的是大门跟垂花门之间的空地。

    这从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小隔间的安全隐患,不会影响到家里。

    毕竟这玻璃窗开得太大,又正好是路边。谁也不敢保证不会有人破窗进来盗窃。

    白棠叮嘱完后,把隔间最值钱的炖锅、煤炉子,依次从屏门那挪动回了自家院子。

    当然,她从小隔间出来的时候,也没看到顾立强的身影。

    ——

    顾立强这会儿刚到家,隔壁亲妈练大妈就过来了。

    “立强,怎么最近你都那么晚回来?下班后早点回家,别在外面瞎晃。吃饭也多回家吃。国营饭店的太贵了。你还要养着那两个赔钱货,我真是……”

    练大妈是最心疼自家儿子的。

    好端端一个男人居然没那功能。媳妇儿又给他带了绿帽子。生的野种还是亲爹的。这一条条听着都让人犯恶心。

    因此,自从胡梅梅带着顾金宝跑回娘家后。练大妈如果可以,根本不愿意提起这两个人。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直接冲到乡下打人。

    “妈,我没事。最近厂里忙。还有,我吃饭也没在国营饭店吃。就是厂里食堂吃的。你别担心我了。至于梅梅跟金宝的事儿,你不想管也就别说了。”

    练大妈见儿子这个样子,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人人都羡慕她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但她的心病一直没能解决。

    儿子已经是这样了,她也没别的奢望。就希望儿子可以快乐过完下半生。但显然,这些天看起来,这儿子一点儿也不快乐。

    练大妈抱着对儿子的满腔担心回到了自己屋里躺下。完全没有注意到,儿子躺在床上表情空洞无物。

    第二天是周六,工人照例上班,小学生、中学生也一样要上课。倒是何天成这个大学生,今天只有半天课。

    一早起来吃过早饭后,他带着自家两娃儿出门。结果刚好撞上了去上班的顾立强。

    何天成刚想跟对方打招呼,就发现对方行色匆匆地往外头走。

    他收回了想要打招呼的心思,心中却暗自惊讶这人好像有点不对劲。

    ——

    另一头,何天成带着孩子出门后,白棠却不知道今天干啥好。

    本来准备今天卖的卤肉,昨天就卖光了。家里还有其他材料,但她也不太想做。晚上就要参加第一次夜校课程。白棠还是有点小紧张的。

    “白棠,去自由市场吗?”

    屏门被敲响,白棠打开一看,居然是陈大妈。

    “陈大妈,你不是周末才去吗?”

    “这不是家里的霉豆腐都发酵好了。再不卖,另一板也要好了。”

    现在贺包田的霉豆腐摊子已经渐渐走上轨道。他的生意跟白棠的不一样。霉豆腐需要经过最少一周的发酵。产品周期比较长。不过,也因为这个,贺包田已经从每次拿一板豆腐变为两板。

    白棠估摸着这老刘家没地方。不然肯定会多拿的。毕竟发酵的东西也不怕放坏。

    “我没东西卖咧……”

    陈大妈想到白棠家昨天的热闹,也不意外。而且还挺羡慕的。

    这在家就能把买卖做起来,也不用跑外头那么辛苦了。

    哎,她也只能想想。像霉豆腐这东西,虽然好吃但价格也不便宜。大院这一片的人不一定舍得天天买来吃。还是去市场,那里人员流动快,总有人想要尝鲜。

    “不过,我跟着你们过去瞧瞧有啥东西可以买的……”

    在家没事儿干,出去走走看看能不能买点稀罕东西也挺好的。

    于是,大院闲着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一窝蜂跟着跑去了城南的自由市场。

    ——

    苏玲玲这会儿已经把早上需要清理公厕的活儿干完了。刚踏进大院,就发现这里静悄悄的。

    她站在大门跟垂花门之间的空地,抬头看向那被围墙围起来的倒座房。

    就这该死的屋子,她从穿越过来到现在的执念。依然没法儿实现。反而把庞志祖这个未来首富给弄丢了。

    每每想到这,苏玲玲心中就直憋气。

    不过憋气完后,她发现这倒座房也没人。悄咪咪走到垂花门那看了看,发现二院的院子里也没人。

    这样没啥人的大院让她陌生,更让她惊讶。

    如果当初她偷偷爬墙进去倒座房,是选在今天这样的时候,那她就不会翻车了。

    这样想着,她眼中充满贪欲地看向紧闭院门的倒座房。

    不过,最终理智阻止了她的行动。无它,只因为她身上背着洗厕所的处罚。真不想再被送去派出所了。

    “妈,怎么今天院子没人?”

    带着满肚子不甘心回到家里,苏玲玲问躲在家里不出门的亲妈。

    “好像都去自由市场卖东西了。”

    听到都去卖东西,苏玲玲更加郁闷。

    这个时候已经是可以赚钱的好时机,偏偏她被个公厕给束缚住了。

    别看她这个点可以回家换衣服,那是因为她已经扫过一轮公厕了。

    等到中午后需要在扫一次,傍晚的时候再扫一次。

    一天要扫三次厕所。

    苏玲玲看着自己裤脚溅到的黄色屎印子,就觉得恶心不已。

    “玲玲,你赶紧把衣服换了。刚好现在院子没人,妈帮你把衣服给洗了。”

    苏玲玲看着担忧不已的亲妈。闻到她身上清爽的皂角味。白皙带着点皱纹的脸。忽然觉得心中十分不得劲。

    想到自己的安排,她眼珠子一转,边换衣服边跟亲妈说了起来。

    ——

    大院发生的事情,正在自由市场晃悠的白棠暂时是不知道的。

    自由市场好像又比之前多了人一样。今天好多农村人带着东西来卖。

    白棠甚至看到了有人卖鱼虾蟹这些东西。看那个样子,就是自家从河里捞上来的。见那些河虾还活蹦乱跳,在阳光下水珠闪闪的样子。白棠立马蹲下身来,直接把这一小盆河虾给包圆了。

    因为没带工具,最后加了两分钱,连那个半旧的木盆也买了下来。

    “白棠,你咋还买木盆。”

    大老远看到白棠抱着个木盆走过来,几个大妈纷纷问起来。

    等她们看到木盆里面活蹦乱跳的河虾时,一个个打听在哪里买。

    就在众人说话的功夫,白棠就看到徐大妈跟扫帚大妈正在老位置那窃窃私语。

    她走过去等着其他几个小媳妇,之前大家约好一起坐车回家的。

    而当走到扫帚大妈这里时,白棠就听到了她们谈话的内容。

    “真的,你是不知道那个江花。这几天带着江瑶,一直往派出所那跑。”

    “不是吧!她们去那干啥?”

    “听说是去看一个犯事儿的男人。”

    白棠没想到居然能从这里听到老巫事情的后续。

    关于老巫的下场,目前依然在调查阶段。白棠大概从何天成那听说了一点。说老巫涉及到的案件类型很多。查起来十分费劲。再有一个,就是老巫这人当年跑路的时候,家里啥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之后就是居无定所。

    现在他人被抓到了,但这些年积累的非法收入,却一点儿影子都没有。没人相信那么多的钱财被老巫花光。应该有很大一部分账款,不知道被对方藏到哪里。

    这个时候江家母女凑过去,难不成是想要知道赃款所在的地方?

    那头,扫帚大妈的八卦还在继续:“我听说那个男人其实就是江花这女人的姘头。呵呵呵,怪不得这些年死了男人,她又没工作。居然还能把女儿养的白白胖胖的。”

    白棠听着这些没营养的话,注意力一直放在了江家母女身上。

    不过,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那头江家母女两人就凑了过来。

    这是自从录取通知书事件后,白棠第一次见到江大妈。

    对方的衣服依然是过去的那几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不过多了很多白头发,表情憔悴。

    见到白棠,江大妈直接问道:“白嫂子,今天有卤肉卖吗?”

    冷不丁被问到卤肉,白棠愣了愣,接着摇头。

    心中想的却是,对方居然这个时候有心情吃卤肉。

    见白棠这里没有卤肉,江大妈也不逗留。拉着女儿就想去别的摊位看看。

    偏偏扫帚大妈不给江家母女面子。见她们过来,跟徐大妈说闲话的声音越发高昂起来。于是这两人也听到了关于自家的那些糟心事。

    “我呸,我去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个长舌妇。” 江大妈不客气地双手叉腰,对着扫帚大妈就骂起来。

    扫帚大妈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喷了回去。

    白棠见她们吵吵嚷嚷,倒是把注意力放在跟着身后的江摇。

    这江瑶长得不说跟老巫一模一样,那也是二模一样。那样儿,简直一个饼印出来那般。说她不是老巫的种都没人信。

    见到江瑶,白棠就想到了那天被带到大院的王毛蛋。

    那孩子乍一看跟老巫长得有点像。但仔细瞅瞅,又像庞家的人。

    想到这里,白棠直接一个激灵。

    好家伙,要那孩子真是庞志祖的。到时候可就热闹了。

    抛开那点念头,白棠再次把注意力放在吵架的两人身上。

    只听得江大妈大声骂道:“我呸!就你这样的泥腿子,一辈子也就配在这里卖扫帚。”

    说完,江大妈头也不回地拉着女儿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扫帚大妈直接气了个倒仰。

    “我呸,好你个江花。你最好小心点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一场争吵好像就此结束,但白棠主要江家母女的异常。而扫帚大妈则是暗暗咬牙,准备挖地三尺,也得把老江家的秘密挖出来。

    ——

    另一头,去学校上课的何天成十分顺利。等到下课后发现还有时间,就索性骑着自行车上罐头厂领工资。

    他现在处于停产进修的状态,厂里每个月会发基本工资以及一些票补贴。

    这个月他跟白棠都忙,两人都没去厂里。

    骑着自行车很快就到了罐头厂。

    厂里跟以前一样没啥变化。值班的保卫科工作人员,看到何天成还笑着打趣:“大学生这是来厂里干啥呢!”

    大学生何天成乐得瞪了对方一眼:“我就是没事,还能不来瞧瞧你们这些兄弟啊!”

    寒暄了一番,何天成把自行车停在保卫科,就走着进了厂里。

    厂区这边分为加工厂房、办公楼房以及仓库这三大功能区。

    去办公楼房需要经过仓库。四月份厂里的订单并不多。何天成路过的时候,看到有不少装卸工人靠在墙角休息。

    不过,在这些人中,顾立强就显得有点特立独行。

    只见他站在仓库的阴影下,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只手还紧紧插进兜里,看着好像在攥着什么东西一样。

    何天成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先去会计那领工资。

    结果,到了财务室,又听到里头传来一阵阵说话的声音。话题围绕在王小荷跟庞志光的离婚事情。

    这些说话的人见到何天成进来,一个个闭上了嘴巴。

    何天成也不想跟女人争辩什么。拿了钱签了字就先走了。

    倒是财务室剩下的那几个女人,小声嘀咕何天成会不会把她们说的话告诉王小荷。

    王小荷作为财务室的老会计,这些天忙着跟妇联掰扯,积压了不少工作。最后这些工作,又只能分派给同事。所以这些人才会特别不爽。

    何天成摇着头离开财务室,边走边想这些人怎么这么有空,老是在背后说人是非。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放到顾立强身上了。

    从财务室出来,原路返回的时候,何天成再次看到了站在阴影下的顾立强。

    这一次,他看清楚了顾立强在干什么。

    如果让何天成形容现在的感受,他心中只有一个单词来形容:窝草。

    “你是疯了吗?”

    在看清楚顾立强到底在干什么之后,何天成冲过去把他手里抓着的折叠刀打掉。同时,另外一只手紧紧攥紧顾立强另外一个手腕。

    手腕上有被他自己刚刚隔开的伤口,伤口不大。但何天成这一用抓,直接让他痛呼出声。

    两人所站的地方是仓库的背阴处。大部分装卸工人是在仓库大门那靠着休息。倒是没人注意到他们这里的动静。

    何天成听到顾立强的惊呼声,立刻放松力道。同时压低声音再次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许是知道这事儿不能让别人听到。顾立强同样压低声音回道:“你别管我……”

    声音嘶哑中透露点绝望。让一直生活在阳光下的何天成,觉得浑身难受。

    他低头看了看顾立强的手腕,发现还有些微血渗出。又见对方神情中的恳求。何天成咬咬牙,掏出随身带着的一块干净手帕。直接把顾立强手腕上的伤口包上。然后拉着人从阴影处走出来。

    对着靠在仓库大门外墙的壮汉喊道:“老汪,顾立强身体不舒服。你帮他去找领导请假。我先把人带去看看医生。”

    顾大爷也在仓库工作,当他听到儿子身体不舒服的消息出来时,顾立强早被何天成带去了陆坚那。

    ——

    “你不肯去医院,也不肯回家。现在在这里就可以了吧!”

    陆坚的独立办公室里,何天成对着沉默不语的顾立强说着话。同时,示意陆坚去把医药箱拿过来。

    身为制衣厂保卫科科长,办公室常备有各种外伤药物。加上陆坚本身就是军人出身,对一些简单的外伤都能处理。

    来之前何天成以及观察过顾立强的伤口。伤口不深,就是割破了浅表的肉,才显得格外吓人。

    当陆坚给顾立强包扎伤口时,见到对方手臂上那一条条划痕。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生气。

    他们当军人的,哪个身上没有点伤痕。但那是为了保家卫国留下的功勋。

    而眼前这个生活在和平环境的顾立强,身上那些划痕,看刀口位置就知道是自己划的。

    于是,他态度比较僵硬,帮着顾立强包扎完伤口就不说话了。

    何天成给陆坚道了句谢。接着拖了把椅子,直接做到了顾立强对面。

    从被何天成抓到后,顾立强几乎没有怎么说话。就连陆坚给他伤口消毒时,他也不吭一声。

    何天成再次把目光从顾立强手臂上那一道道划痕扫过。

    这些划痕看愈合情况,应该是在这两个月时间内造成的。现在想来,这两个月大家都忙着各种事情。还真没人注意到顾立强的动静。

    “说吧。你到底遇上什么难事呢?”

    不习惯当会聊天的知心人士,但何天成还是努力让自己显得容易沟通。怎么着,这都是一条人命。而且大家虽然不太一起玩,但从小认识到大,情分还是有的。

    见自己问话后,顾立强就跟一根木头一样。何天成也没生气,而是仔细分析道:“你有一份正式工作,爹妈身体健康,没有兄弟姐妹矛盾,更加没有不良嗜好。所以,唯一能够让你痛苦的,应该就是妻儿了吧!”

    胡梅梅那样的女人,何天成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但显然,这个女人对顾立强的影响,那是相当之大的。

    “你要是再不吭声,我是真的会把你的事情告诉你爹妈的。”

    “别……”

    听到告诉爹妈,顾立强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带着那种绝望,让何天成跟陆坚听着都不舒服。

    “他们年纪大了,别告诉他们。”

    “但你总得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割自己了吧!”

    何天成其实想说得硬气点,但显然顾立强的状态让他觉得很棘手。他是真没遇到过这样的场面。

    于是,把求救的目光看向陆坚。结果发现对方跟他一样懵逼。

    陆坚当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要是在部队,对方是他手下的兵,他直接罚他越野十公里。跑完回来后,人的心情就开阔了。自然有啥烦恼都会说出来。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看起来心里特别脆弱的男人。

    两人都对顾立强有点无从下手,但又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

    被两个高壮的男人盯着,顾立强额头开始冒冷汗。冷汗过后,他艰难地继续说话:“我保证不会再割伤自己了……”

    这保证虚假的,就是何天成也能一样看得出来。

    他很无奈,但见对方情绪这样低落,又真不敢去找顾大爷、练大妈。不然,真怕顾立强想不开啊!

    最后,两个大男人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一直跟着顾立强。

    看着拘谨坐在椅子上不说话的顾立强,何天成跟陆坚一直走到了角落,小声商量起来。

    “你个小子,给我找了这种麻烦。”

    “老陆,这不是想着救人吗?”

    何天成烦躁的抓了把脑袋,继续道:“你有认识这方面的医生吗?”

    虽然很少见,但何天成听说过有医生专门跟病人聊天,舒缓情绪的。他们俩都是门外汉,没有办法做这个事情。

    陆坚瞪了何天成一眼:“我去找老战友们帮忙联系,在那之前你得贴身跟着他。”

    何天成无奈点头,寄希望于陆坚那边的关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下午没课。明天一天也放假。一天半的时间,陆坚怎么着也能找到专业人士了。

    “你今天也别上班了。咱今天就在这个办公室陪老陆上班。明天也陪老陆干活儿去。”

    陆坚没想到何天成还带上自己,瞪了他一眼,但也没说啥。

    说到底,一条人命在眼前,是真没法儿不管的。

    于是,白棠抱着一盆河虾,兴匆匆回到家里的时候。迎接她的不是何天成,而是一个电话。

    “那你中午跟下午都在陆坚那?”

    “对。”电话里传来何天成有点郁闷的声音:“情况很复杂,具体的我晚回去再跟你说。”

    挂断电话后,白棠人都有点懵。

    到底是啥情况,能够让何天成跟陆坚两个大男人都感到棘手。

    河虾放太久白棠怕会死掉不新鲜。何天成是不回来了,但这饭还是得做。

    于是,中午白棠一个人做了一大盆白灼河虾。配上自制的蒜蓉辣椒酱作为蘸料。河虾香软弹口,蘸料味美刺激,吃进嘴里简直鲜美得不行。

    白棠见自家娃儿吃得脑袋都抬不起来。好笑地说道:“你们爸爸是没口福喽。这么好吃的东西吃不着。”

    “爸爸去哪儿呢?”两娃听到爸爸,齐声问道。

    “跟你陆叔叔去吃饭了呗……”

    听到跟陆坚去吃饭,两个娃儿还以为爸爸是去国营饭店吃大餐。

    ——

    实际上,陆坚的办公室里,三个男人坐在椅子上。每个人面前放了一个铝制饭盒。里面是简单的大米饭加上点土豆肥肉。

    “厂里的伙食就是这样,你们将就着吃吧!”

    何天成想到打电话回家时,白棠说家里中午吃白灼虾,就忍不住叹息起来。

    偏偏没过多久,李惠明就走了进来。

    “听说你小子一个上午都在陆坚这。都来厂里了,咋不来你李叔那走走。”

    见到李惠明进来,何天成站起身来喊道:“李叔,这不是不好叨扰你上班吗?”

    “嘿,这有啥的?你们三小伙子就吃这么些够吗?”

    李惠明是吃过饭过来的,见三人饭盒的饭量不多,诧异道。

    “这不是陆坚这小子借个饭盒都借了好久。到了食堂也没啥饭菜了。”

    几人说话的时候,顾立强一直没有吭声。

    李惠明人老经验足,立刻注意到了顾立强的不同寻常。

    他也没直接问,而是交代一句:“吃了饭来我办公室一趟。你妈都说你好久没带一家人上门来做客了……”

    ——

    吃过饭后,何天成到了李惠明的办公室。

    “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何天成当下也没隐瞒,把事情一说。李惠明神情立刻严肃起来。

    “你真是胡闹。”

    何天成明白对方的意思。他跟陆坚都不是顾立强的亲人。没法儿担责任。

    “现在给我他父母的电话,我把人叫过来。先私下里说个清楚明白。别做好事,倒染上一身麻烦。”

    何天成诚恳地承认错误,同时把顾大爷跟练大妈的联系方式说了出来。

    于是,就在陆坚负责看着顾立强的时候,顾大爷跟练大妈先后到了。

    两人脸上都是那种不解的表情。不明白为什么制衣厂的厂长要找他们罐头厂的职工。要不是何天成作保,他们可真不会来。

    ——

    李惠明是个雷厉风行的,当下直截了当,让何天成把自己看到的事情一说。之后他不管对面两人的表情,而是诚恳地道歉:

    “两位真是不好意思。我家这小辈做事情欠妥当了。这种事情出来后,怎么着也得第一时间通知你们当父母的。”

    练大妈还沉浸在惊讶当中没有反应过来。倒是练大爷,这会儿已经镇定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已经有在联系这方面的医生。看看到时候医生能不能开解你们儿子。不过,按照他目前的心里状态,我希望你们装作不知道这个事情。等到看医生的时候再说。当然,听说你儿子是一个人住一个屋的。”

    李惠明说着自己的建议:“我是建议你们两位中,安排一个人看着这个孩子。孩子一时想岔了也是有的。尽量避免让他独处。”

    两人忙不迭地应允,同时纷纷对何天成表示感谢。

    无论何天成后面的处理如何,对方确实是第一个发现自家儿子不妥当的人。

    练大妈作为跟儿子住一块的,更是自责地骂自己。

    “都怪我,都怪我。平时都不注意看儿子。”

    何天成心想,现在还穿着长袖,看不出来也很正常。顾立强手臂上的伤口很多,但都不深。更加像是一种折磨自己的手段。

    就是不知道他为啥要这样折磨自己。

    哎……

    当然,被李叔教训的这一顿也不冤。自己确实做事情不够稳妥。

    几人商量后接下来的安排后,何天成就装没事人一样回到了陆坚的办公室。

    一进去,就看到陆坚正在跟顾立强说自己当兵时的那些事情。神奇的是,顾立强居然在认真听。

    这倒是出乎何天成的预料。

    毕竟陆坚跟顾立强可不熟。

    他也没打断两人的对话,对着陆坚微微点头示意后,就坐到角落的椅子上。

    午休时间很快就结束了,陆坚得带队巡逻整个厂房。何天成见一直把顾立强安置在这里也不妥。估摸着那头的顾大爷、练大妈应该已经走了。想了想,干脆把顾立强领回大院。

    ——

    大院里,正是热闹的时候。

    大伙儿看着顾大爷抱着个包袱回来,纷纷诧异地看向练大妈。

    练大妈倒是没啥特别的反应。

    对比起儿子的生命,她对顾老头的那点怨恨微不足道。特别是在过了几年安生日子之后。

    “老姐妹,你这是为啥让他回来啊!”

    徐大妈不知道老顾家的内情,但显然知道肯定不是小事。

    “这是他的家,他想回来就回来。反正也不住我那屋。”

    邻居们都以为练大妈还没原谅顾大爷,对她这句话倒是觉得挺正常的。

    顾立强回来的时候,刚好就撞上这个场景。

    “爸,你不用上班吗?”

    顾大爷摆摆手:“老咯,老咯。这不是上午抬东西扭到腰了吗?就回来休息一下。对了,晚上我这起夜不方便,只能靠儿子你照顾喽!”

    顾立强一听亲爹扭到腰了,脸上就出现担心的表情。

    这让一旁一直关注他的何天成松了口气。

    对家人有反应就好,说明顾立强应该只是一时想岔了。

    不过,这到底是啥事儿,能够让一个快三十的成年人,居然用刀子割手臂来折磨自己。

    这个事情还得顾立强自己说出来。

    何天成回到家里大概把事情跟白棠一说。吓得白棠立刻跳了起来。

    她还真没听过有人会拿刀子割自己。这想想就觉得好疼。

    而顾立强这会儿因为被爹妈拉着说话,又要关心亲爹的腰伤,也没时间去想那些让他痛苦地回忆了。

    他也不是想伤害自己的。

    只是那些事儿真是快让人发疯了。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而且还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那些事情没法儿开口跟别人说,但他又没法接受。只能每遇到一次,就用刀割自己一下。他没想死,就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今天何天成的阻止让他微微觉得一点暖心。而陆坚那样厉害的人说出来的故事,更是让他觉得自己心中还有一团火在燃烧。

    当然,这会儿顾立强没法想太多。

    他只希望那边的人不要再来找自己了。

    于此同时,远在京郊的一个生产队里,胡梅梅正在扒拉着自己这些年存下来的钱。

    这几年,她手头上的钱全部是顾立强的工资。花一半存一半,这几年已经存了将近五百块钱。胡梅梅相信,就是整个生产队的人把家里的钱加起来,都没有自己那么多。

    就在她数钱的功夫,家门被敲响。

    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第67章 吃席

    “待会儿我骑车送你过去。等下课后, 你别自己回来。我会去接你的。”

    白棠今天晚上是第一次去夜校上课。夜校上课的地点,位于一所距离大院大概两三公里的中学。

    “行,下课时间你知道的。别太早来。家里还有两个孩子需要人陪着呢!”

    要不是夜校下课时间早, 白棠还真不放心让何天成来接。毕竟两个孩子再怎么懂事也只有六岁多一点。

    “知道啦!好好去上课,家里不用你担心。”

    白棠当时是这么想的, 到了夜校的课室也是这么干的。

    不过, 显然有人不乐意她过得好。

    这一次的夜校课程一共有三个班,每个班有二十位同学,一共六十人。

    这六十人来自整个京市各行各业,几乎都是工人以及少数初中生。只有白棠跟极少数两个女人是家庭主妇。

    自我介绍的时候,白棠很大方地表明了已婚, 家里有两个孩子, 是个家庭主妇的身份。

    其他同学本来看她长得好看, 穿的衣服也好,就想着过来跟她搭话。只是在听到白棠的自我介绍后,纷纷停下了脚步。

    白棠见状也没觉得有啥的。反正她是来学习, 不是来交际的。

    于是,她就跟其余几位同样的家庭主妇坐在一起聊天。聊天的话题都是些家长里短,还有来学校学习的目的啥的。

    然后,白棠这才知道。原来她们几个家庭主妇, 都是因为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 错过了学习的最佳机会。等到结婚后, 才知道原来即使她们年纪大了, 想要学习文化知识, 还有上夜校这一条路。

    特别是高考的重启, 让大家都意识到了知识的重要性。知识能够改变命运。懂得知识的人, 以后的路子绝对不会越走越窄小。

    加上有了家人的支持, 夜校又是晚上开课,不耽误白天家里的事情。于是才一个个地来到这个学习知识的课堂。

    “说真的,我都以为自己会一直在家带孩子。然后等孩子大了带孙子。一辈子就这样普普通通就过完。哪成想,还有能回到课堂的一天。”

    说话的人就是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肚子都没有办法填饱,更加不用说读书了。现在能有一个学习的机会。这人就显得相当珍惜。

    白棠注意到她桌上的书都是崭新的。但书本旁边摊开一本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

    随意扫了几眼,能够看到都是些自己学习的笔记。可想而知,再来夜校之前,这位女同志也是在家里先好好地学了一遍。就跟自己一样,生怕在课堂上听不懂,错过了吸收知识的最佳机会。

    还有就是,先预习一遍,到了课堂能够更加容易地把知识牢牢记住。

    除了这位女同志外,另一位女同志也是做了满满的笔记。白棠从她的谈吐中,感觉到这人应该有点东西。

    果然,交谈下来,白棠才知道。眼前这位看着平平无奇的女同志,家里有长辈以前是旧社会的女子学校的学生。后来因为家道中落,最后从女子学校退学。

    但是当时学到的知识,老人家一辈子都记得。甚至在孙辈们出生后,还会抱着孙辈们,传授一些宝贵的知识。

    “你们是不知道,我太婆很聪明的。听说当年要不是我太公家道中落,她还能去国外留学呢!”

    说道留学的话题,女同志压低了声音。

    “我以前是不太懂太婆每次说起学习的时候,眼中的那些光芒。但直到长大后,我才越发感觉到知识的力量。可惜,以前小的时候不懂事,加上家里条件不好。没学到多少真本事。这次能来这个学校上夜校,还是我爸废了大力气,托人帮忙才有这么一个机会。”

    “我也不求别的,就希望自己成为太婆口中那种文化人。”

    另一位女同志一听,眼神也更加明亮了。

    “我是想在这里学两年,然后参加高考。”

    这是白棠她们的交流中,第一个明确表示要参加高考的人。白棠的梦里,是知道再过两年,那种全日制的高考就不招收已婚人士了。但是,要读大学还可以有其他的进学途径。所以并说话泼冷水。反而相当佩服这位女同志。

    就白棠自己的计划,一开始她连上夜校的计划都没有。也是被大院几位大学生给刺激到的。现在想来,自己的目光还是短浅了些。

    其他人一听这人的目标是参加高考,一个个看过去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当然,他们这样的小团体说话还是被人给听到了。白棠就听到附近有人嘲笑她们这个家庭主妇圈子的人。但白棠并不在意。有些事情任外人如何嘲笑,自己的学习就必须坚持下来。只有坚持,才能真正学到有用的知识。等知识学到手,其他人也抢不走。

    当然,白棠也从周围人说话的语气中,听出他们都是工厂的工人。因为是只有初中文化水平,就想着过来加强文化知识学习。

    这种人一般都是家里条件比较好的,工作后发现文凭高一点,职级也能晋升得更加快。

    现在的职级升迁跟文化水平多多少少是有关联的。就像她家成子,要不是给厂里干了不少实事。也不会升职得那么快。

    所以,无论在什么时候,人总得有个闪光点。

    不过,很快白棠的愉快就被人打破了。

    有个熟悉的人从外头走了进来。白眼一样就认出了对方到底是谁。但她并不太喜欢这个人。

    这人看到白棠后显然十分惊讶,眼睛瞪得老大。来人怎么都没法儿相信,居然会在夜校里面,看到在路边卖卤肉的女人。这样路边卖东西的人,不都是些泥腿子跟没有工作的街溜子吗?

    白棠随意看了来人一眼,见她表情变换迅速,简直想笑。当然,她也没有理会对方。而是继续跟自己新认识的几位同学说话。这几位同学都很有自己的想法。白棠觉得多跟她们交流,自己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不过,她想当不认识人家,人家却不是那样想的。

    于是,当白棠好好上完课,准备回家的时候。就见班里有同学直接拦住自己。

    “白同志,听说你在城南的自由市场练摊儿卖卤肉的。这是真的吗?”

    拦住白棠的是几个班里的同学,有男有女,都是工厂的工人。

    听到这个问题,白棠直接点头。靠自己双手赚钱不丢人。

    但显然那几个人有点受不住了。

    “你这是资本主义的行为,是不对的。就你这样的人,凭什么跟我们工人阶级坐在一个课堂。”

    这话听得白棠想笑。这些人好像还活在几年前那样。她不客气地打断:“你去问问你们领导,我这样的行为哪里有问题再说。还有,别人家说啥你们就往前冲。你们还不知道吧!”

    白棠说着,笑意盈盈看向不远处躲躲藏藏的江瑶。

    江瑶一直关注着白棠这边的动静,那几个过来找茬的人也是她挑拨的。现在听到白棠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股不祥预感。

    不等她阻止,白棠已经一股脑把她那些烂事说出来了。

    “你们也别盯着我不放。我们班里还有个同学,因为冒名顶替上大学,刚被大学开除没多久呢!”

    几个来找茬的,听到这话都懵了。

    在他们的意识里,能来这里上学的,都是各个单位的积极分子,等学有所成以后。他们将会成为各个单位的顶梁柱。带领各自单位迈向成功的高峰。得到万人敬仰,为祖国做出杰出的贡献。最后能在众人的口中成为一个伟大奉献的工人。

    他们这样的人里面,怎么可能会有冒名顶替上大学这样的思想败坏份子呢?

    但冒名顶替上大学这事儿,那是大家都知道的。毕竟之前整个京市所有大学动静那么大。考试听说一所大学比一所大学要更加困难。就这样,才能把这些思想道德败坏的人给揪出来。

    听说当时抓了不少冒名顶替的人出来。这些人一个个的,都被打回原形。实在是让他们这些看客大快人心。

    现在白棠忽然说他们这样光荣的人群中,居然出现一个冒名顶替上大学的坏家伙,大伙儿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把那个坏家伙揪出来臭骂他一顿。

    当下,这些刚刚还找茬白棠的人,已经一个个都忘了为什么要找白棠的麻烦。而是直接追问到底冒名顶替的坏家伙到底是谁。

    有个年轻点的,甚至直接给白棠道歉。只希望白棠说出坏家伙到底是谁。

    白棠对着已经冲过来的江瑶,笑出八颗牙齿:“那,她这不是来了吗?”

    丢下这么一个重磅炸 2弹后,白棠头也不回,十分潇洒地对着前头骑着自行车过来的何天成招手。

    直到坐上自行车后座,白棠依然能够听到身后江瑶辩解的声音。以及那些同学愤怒的质问。

    “到底发生啥事儿?”回去的路上,何天成担心地问道。

    “没事,就遇到个傻子。”

    说着,白棠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何天成听完后嘴角抽动了两下。

    “这人到底是有脑子还是没脑子?干了冒名顶替上大学的事情,现在又来上夜校的课程。怎么就不懂得低调点呢?”

    这也是白棠最为困惑的地方。

    论理,江瑶这种冒名顶替上大学的罪名。虽然不足以让她去坐牢,但是个人档案肯定已经花了。就这样的人还能够进来夜校。肯定背后不是有关系,就是手里有大把的钱。而白棠倾向于后者。

    何天成也懂白棠的意思,点头表示等明天要跟陆坚提提。毕竟,最近警察都在找老巫那些赃款的去向。

    “明天陆坚要来吗?”白棠诧异地问道。

    “来,怎么不来。”

    顾立强的事情还没完,已经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陆坚。显然会在放假的时候过来瞧瞧。就是不知道那种会跟人沟通的医生,到底找到了没有。

    夫妻两人就这样一路说话一路回家。洗漱过后继续聊着今天发生的事情。那气氛是相当之和谐。

    于此同时,被白棠摆了一道的江瑶,在夜校直接被那些同学骂了个狗血淋头。

    好不容易摆脱那些想要打她的人逃回家以后,江瑶气哼哼地拉着亲妈抱怨:“妈,经常卖卤肉给你的那个女人。居然跟我在同一所夜校上学。妈,为什么这样的泥腿子也能进夜校?不是说这个夜校很难进的吗?”

    江大妈这会儿刚刚数完家里的存款,心里美滋滋得很。

    “那泥腿子你干啥跟她掰扯?让你去读夜校,还不是指望你在夜校找个好对象,别人的事情你也别管那么多,咱们好好的找个好对象,以后的日子就舒坦了。”

    作为过来人的江大妈,觉得女人这辈子找个好丈夫就足够了。让女儿去读夜校,可不是什么去学习,而是去找好对象的。听说能上那个夜校上学的,都是各行各业比较优秀的人才。

    江大妈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唯一的指望就是眼前这个女儿了。她也不贪心,只希望女儿找个优秀的男同志。

    要是女儿没有被大学开除就更好了,大学里那些男同志都是优秀的。

    想到这里江大妈长长的叹了口气。

    白棠是不知道江大妈的想法,知道的话肯定会相当之鄙视。好不容易得来的学习机会,居然满脑子就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接下来去夜校上学时,白棠就发现江瑶好像收敛了不少。最起码看到自己会缩起脖子不说话。其他同学知道江瑶做过的好事,更是对她鄙视得不行。

    反正,这人对于白棠来说,就是个没有威胁的路人。

    白棠这会儿也没有时间去搭理这种人。她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才能兼顾工作、家庭跟学习。

    本来以为夜校的学习任务不会很重。但当真的进入学习状态后,白棠发现自己不满足于老师的讲解。总想着要学得更多,更加深入。

    于是,平时除了夜校老师教授的知识外,白棠开始提起学习后面的内容。这让她在满意的同时,发现自己的时间不够用了。

    何天成见媳妇陷入这样疯狂的学习状态。不知道该不该为她感到高兴。不为别的,这样晚上学习,白天还要兼顾生活,实在太累了。何天成担心时间一长,白棠会受不了这样的工作强度。

    但他不能阻止白棠的学习。只能从侧面一点点的帮补。

    好在,白棠是个聪明的。很快就察觉到何天成的担心。开始慢慢调解自己的学习节奏。这才慢慢平衡了工作学习以及家庭生活。

    “哎,我真怕你会累到。”

    事情过去后,何天成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我有那么傻吗?”白棠瞪了男人一眼,接着就绷不住笑出了声音。

    “我就是刚学习有点上头了。现在不就好了吗?而且我这还算好的了。我学校认识的那几个同学,那才叫疯狂了。”

    白棠想到学校里新认识的几位同学,就觉得人家的学习才叫全身心投入。简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特别是那位励志要参加高考的。白棠看她那个勤奋劲儿,说不定也不用等后年了。明年的高考对方就能考上大学了。

    当然,白棠这样努力学习的事情,被大院的邻居知道后。大家伙那是什么话都有说的。

    大部分因为之前大院出了三个大学的缘故,对于学习多了很多新想法。认为白棠多学习也有好处。

    但也有少部分人觉得白棠又不参加高考。这学习学了也没啥用。还不如把时间拿出来赚钱。

    反正啥都有人说。倒是事情传到了婆婆石香叶的耳中后。对方特意大张旗鼓地拎着一大包补身体的东西上门。

    意思很简单,她知道儿媳妇学习累了。特意带好吃的给儿媳妇补补身体。

    白棠接收到了婆婆的善意,那真是感动得无以复加。

    把外面的邻居炫了一嘴后,石香叶进门就拉着白棠说话。

    “我说你啊你!这学习归学习,也不用那么拼命吧!”

    白棠苦笑。谁知道这事儿还给传得到处是。

    石香叶也不是爱教训人的。在知道白棠已经平衡好学习工作之后,就把话题转到了工作上来。

    “这次来是因为你李叔有个亲戚,家里条件比较好。家里孩子要结婚。想着办个好看点的席面。但又不想去国营饭店,得低调点。就想着问问你们这有没有人推荐?”

    这个时候很多人是不办席面的。有些是没钱,有些是怕太高调。一般人家结婚,都是搞点小仪式。之后给亲戚朋友送点喜糖,就算是公布结婚的消息。只要把结婚证打了,这婚事就成了。

    还是白糖第一次听到有人在外头找好师傅做席面的。

    白棠看婆婆的意思,好像想让自己接这一单生意。但是白棠没有做过大席面。于是摇头道:“我就算了。妈。还没到能做大席面的程度。你那亲戚要是要请大师傅,其实可以找隔壁老梁师傅。他家从祖上就是做厨师的。虽然没到御厨那么夸张,但以前京市有名的酒楼大师傅,就是他家老太爷。”

    隔壁老梁家石香叶也知道,但不熟。

    见白棠这样推荐,索性让白棠帮忙牵线搭桥。也好让白棠从繁忙的学习中换个心情。

    白棠也没推辞。就是牵线搭桥不算啥大事儿。

    于是,傍晚她找了个时间,让何天成跟自己先到了二院的梁大有家。

    梁大有刚刚下班回来,正把从食堂打包回来的饭菜装到家里的盆里。

    见到白棠夫妻两人过来,乐呵呵地问道:“吃了吗?”

    何天成点头:“吃了。咋这么晚还没吃饭?”

    “婷美说今天有事会晚点回来。我也就晚点才打包吃的过来回家。这样食物冷得慢,不用再另外加热。”

    这个时候,加热冷掉的食物只有蒸煮这一个烹饪方式。

    这样的烹煮方式,会很容易破坏食物的口感,让食物变得软烂不好吃。

    何天成看到这里,知道他们夫妻来的时间不对,就想着要不晚点再说。

    还是梁大有说道:“有事儿就说吧!反正也不耽误啥。”

    于是,一旁的梁大有在给饭菜装盆。而另一头的何天成开始讲述了来意。

    “我妈想问问,梁大爷那边接不接席面?”

    现在很少有大厨会在外头接私人席面。毕竟不合适,被人发现之后会有风险。

    梁大有知道自家老爹的谨慎,十分干脆地摇头:“老头子不会接的。要接也是不收钱收礼的那种。”

    这样一说,就代表着要是要请老人家动手,得搭上人情。但他们跟梁大爷还真没啥人情可讲。倒是跟梁大爷的小儿子有情分。

    于是,何天成十分无奈地吐槽:“我跟你有人情啊!但你小子咋还是个小厨子?”

    梁大有被好友吐槽,直接伸腿就想给何天成来一脚。

    “我才二十多好吧!你见过哪个食堂、哪个国营饭店的大师傅才二十多的?你小子混那么久,在厂里不也还是个职员吗?为啥不是厂里的主任呢?你要是主任,我还能抱抱你的大腿。”

    白棠见这两人说话,已经从成年人开始退化到路边小朋友吵架的模式。十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这个时候,游婷美也会来了。

    她在外头就听到自家男人跟何天成的互相吐槽。一进门十分不客气地说道:“你们两个还小吗?咋还跟二院那帮小娃娃似的。”

    “哈哈……”

    白棠不给面子地笑出声音来,觉得游婷美说得相当有道理。

    见游婷美回到家里,夫妻两人也不好在耽搁在人家里。毕竟人家眼瞅着是要一起吃晚饭的。

    两人离开梁家回到自家,琢磨着是不是直接回给婆婆一句事情没办妥。

    只是没想到,一个小时后。游婷美直接拉着梁大有上门来了。

    “之前的事儿还没说完呢?你找我家老爷子去哪做席面?”

    何天成也不是个啰嗦的,直接把亲妈提的事儿说清楚。

    “因为对方是李叔一个关系比较好的亲戚。人家都问到门上了,我妈就想着过来问问。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觉得不能搭人情进去。”

    梁大有知道自家亲爹的原则,自己也不敢去触霉头。

    “要是你妈那亲戚不介意,我倒是可以去做大师傅。”

    “你想得美哟!”何天成不客气地拍了拍梁大有的肩膀。

    梁大有也就是开个玩笑,玩笑过后,十分正经地说道:“这事儿真不行啊!”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何天成也在第二天特意跑了趟老李家。把结果跟亲妈一说。

    不过,没想到几天后,白棠跟何天成一家子都被邀请参加李叔那个远房亲戚的席面。

    一来是是参加喜事,二来是让何天成认认李家的人。不说亲戚不亲戚,大家算是拐个弯的亲戚。认个熟脸也不错。

    白棠是觉得有点小尴尬的,但何天成自己想得很开。

    “去就去呗。人家想看看我,我又不是见不得人。去,咱一家子都去。”

    团子、圆子可不懂啥事儿。知道能去吃席面,欢呼雀跃。

    对孩子来说,席面就是有很多好吃的。而且会有很多人来,很热闹。

    于是,一家人在办喜事的那一天,一早就起床,准备早点过去帮忙。

    谁知道门一开,就遇到梁大有也准备出门。

    “大有,放假也不多睡一会儿?”

    梁大有无奈地摇头:“我爹啊,接了个老朋友的席面,推不了的那一种。这不,人不够,我这当儿子的就被拉壮丁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何天成还觉得真是巧合。

    在跟梁大有分开后,他们一家人先去了老李家。

    老李家这会儿也是刚起床。那头的席面是中午才摆的。但在那之前,他们这些亲戚一般都会早点过去。

    本来李惠明在京市的亲戚关系都挺远的。但架不住大家住得近,自然关系也就亲近了起来。

    “待会儿那边人会很多,三个孩子我会帮忙看着。白棠你跟成子一起认认这边的亲戚。虽然不是啥血缘关系的亲戚。但好歹是有点关联。多认识人以后也多一条路子。”

    石香叶拉着白棠叮嘱起来。她知道白棠一直没在外头工作过。对于人情来往还有点稚嫩。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同意让白棠一家人过来的原因。

    一来是为了锻炼白棠的人情往来。二来是给他们小夫妻介绍些人脉。

    老李家的人不说是大人物,但大家都有一份比较好的工作。互相之间相处得很好。这种亲戚连着亲戚的关系网络。多多认识总没有坏处。人总是社会性的,不能把自己关在家里。

    白棠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当下就点头,认真把婆婆说的话记下。

    那头的李惠明,对着何天成没怎么摆继父的谱儿。两人对话的时候,比较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我那些亲戚人都还不错,不会说啥。就是心里有想法,面上都不会表现出来的。”

    李惠明想到自己第一次知道有何天成这么大一个继子时,那是相当震惊的。当然,震惊过后很快就接受了。

    甚至,刚刚结婚的时候,他还想着是不是把人接到家里一起住。不过在后来知道何天成的态度后,他就打消了念头。在后来,去了海城,大家接触就更加少了。

    直到重新回到京市,可能大家到了更加沉稳的年纪。很多事情反倒是能够说开。

    “我知道的李叔,你不用担心我。我都这么大的人了。”

    李惠明笑哈哈地拍了拍何天成的肩膀:“是啊!是啊!你都是个大人了,我也不啰嗦。到时候人很多,我还得麻烦你帮忙看着点你弟弟。就你弟弟那调皮捣蛋的,真是会让人嫌弃。”

    李天林不知道亲爹的吐槽。他这会儿正带着小侄子、小侄女,在院子里面来回疯跑。

    对孩子来说,玩得高兴才是他们唯一的任务。

    那位办喜事的亲戚住得并不远,距离李家走路需要十多分钟。

    这家人居住的同样是一间小院子,外头看着不起眼。但走进里面,就发现已经来了不少人。

    这些客人在看到李惠明夫妻,以及跟在他们身后的白棠一家子后。纷纷露出诧异的表情。之后,这表情马上就收了起来。

    白棠看到这里,发现这些人果然如同婆婆说的那样。是十分懂得分寸的人。

    接下来他们夫妻就跟在李惠明身后,认识了一堆老李家的亲戚。白棠记性好,大概记得了这些人的亲戚关系。然后发现这些人跟李叔的亲戚关系还都挺远的。有些甚至都出了五服。

    等好不容易认完人后,白棠就跟婆婆走到一起。带着孩子们四处走来走去。

    “对吧!你李叔那些亲戚看着还挺正常的。”

    当年石香叶嫁给李惠明的时候,这些亲戚也有反对的。但因为跟李惠明的亲戚关系实在远了些。没有那个立场阻止。这么些年下来,石香叶也发现了老李家人的特点。

    那就是亲戚关系远的,他们确实不会管太多。就有种亲疏远近划分得相当清楚的那一种。

    大家相处起来大部分时候就当个普通亲戚相处就可以。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到了准备席面的临时棚子前。

    然后白棠惊讶地发现了梁家大爷跟梁大有,还有两个不太认识的人,都在那棚子里面。

    “那是梁家父子四人。”

    石香叶也是在昨晚才知道那亲戚托了别人的人情,还是把梁大爷请过来当席面大厨了。

    白棠平时很少看到梁家人有那么整齐的时候。听说梁家老二不住在大杂院。梁家老大又经常没影儿。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人这么齐整的。

    而白棠这里惊讶,那头的梁大有在看到白棠后,瞬间反应过来。人就有点脸蛋发热了。

    在看到白棠的那一刻,梁大有立刻知道。原来他老爹过来帮忙的人家。居然就是之前白棠家问过的那一户人家。

    这头拒绝了白棠家,转头又答应了另一个人。刚好两家帮的其实是同一家。

    这样听着让人觉得很尴尬。

    梁大有那副恨不得钻进土里的样子,让白棠看了有点想笑。

    她大概知道梁大有的想法,但觉得没必要这样。因为这种事情没啥。

    梁大爷看到石香叶跟白棠婆媳两人,倒是诧异地摆摆手。接着大爷继续做自己的饭菜去。

    他今天带着三个儿子过来做这个席面,那是一点儿工钱都没拿的。就是还个人情而已。至于小儿子那副心虚的模样。梁大爷想了想,准备回去问问这小儿子。

    这年头结婚的仪式很简单。白棠他们也没等多久。这新娘子就被接了回来。新郎骑着二八大杠,前头挂着个大红花。新娘子坐在后座上。两人都穿着这个时候流行的服装。

    而跟在新郎自行车后面的,还有好几台自行车。这些人都是新郎的同事、朋友以及老李家的亲戚。

    白棠看到这样热闹,忍不住用手肘撞了撞何天成的胳膊。

    “哎,你瞧。这样的热闹,你咋没赶上呢?”

    何天成不客气地抓住了媳妇儿的胳膊肘,笑着说道:“这都是年轻人的活动了。我还是安安生生站在这等饭吃就好了。”

    何天成说着,又把目光放到不远处的新郎身上。然后补了一句让白棠无语的话:“再说了,就我这样的人品长相。搁在人群里面,太抢人新郎的风头了。”

    虽然知道何天成是开玩笑,但白棠还是被他这话给逗笑了。这人,说起话来总是这个样子。不过,话又说回来,何天成确实人品长相比新郎要好看。

    隔壁站着一起看热闹的石香叶,听到大儿子这自信满满地话。不客气地拍了儿子一下:“你个臭小子。人好好的结婚,还跟人比啥人品长相。”

    李惠明刚跟亲戚寒暄完回来,听到这话笑了起来。

    这样的家庭气氛让周围不少默默关注他们一家的亲戚们,觉得十分诧异。

    原来,李惠明跟他那便宜儿子处得还挺不错的。

    新娘子接过来后,接下来就是宣誓这些仪式了。之后就是认认亲戚,到了饭点就开饭。

    白棠觉得参加人家的喜宴还是挺有意思的。能够看到不同的人,听到很多没听过的八卦消息。

    因为参加喜宴的客人来自各行各业,大家聚在一起自然会谈论起自家单位事儿。

    有人抱怨单位的待遇不好,补贴下降。有人炫耀单位又接了大订单,准备来年盖员工福利房。

    福利房这个话题,永远是人们最为关心的。

    因此,不同的话题被抛出来后。最终都会说道单位分房的事情。

    还有人特意过来跟李惠明打听,他管理的制衣厂有没有要搞福利房的计划。当然,这人问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就说李惠明要是搞福利房计划,可别漏了何天成这个好大儿。

    不过,很快这人就被石香叶打脸了。

    “我儿子手里头有两套房。一套楼房,一套平房。房子多着呢!用不着我家老李费心。”

    对面那个亲戚被石香叶这样直白地一说,顿时觉得没啥意思。

    不过因为这个事情,席面还没有吃完。整个老李家的人就知道李惠明的大儿子,手里头居然有两套房子。

    他们都以为这个继子是个穷的,没想到人家的家底那么厚实。

    反正说啥的人都有,白棠吃饭的时候听着,就把这些闲话当做下饭菜,看着这些人变脸,还挺有趣的。

    第68章 真相

    “妈妈, 舅舅……”

    已经七岁的顾金宝长得高壮,一进门就喊妈妈跟舅舅。活像是普通孩子进门喊爸妈那样自然。

    喊完之后,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然后冲上去对着压着胡梅梅的□□打脚踢起来:“放开我妈妈, 放开我妈妈……”

    村里人本来就被这样的污糟事给气得半死。现在看顾金宝一个孩子就敢对他们动手。于是村民们也不客气,直接伸手就把顾金宝拎起来。

    一直躲在角落没出声的顾立强见状, 上去把孩子抱到怀里。

    “这孩子是我家的。对不起, 我会教育他的。”

    村民们本就同情顾立强带了绿帽子。现在见他出头,纷纷摆手表示不在意。

    不过,顾金宝没有领顾立强的好意。反而在他怀里挣扎不休。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妈妈, 我要舅舅……”

    见挣脱不了, 顾金宝索性嚎啕大哭起来。不知情的人, 简直要以为胡梅梅跟王兵是他的亲爹妈了。

    屋外,何天成跟陆坚对视一眼,直摇头。

    这孩子看起来算是养废了。

    特别是何天成, 感触更加大。之前在大院的时候,顾金宝是有多闹腾,他一清二楚。

    这样的人到了乡下也不会变好。相反有王兵这样的表舅,肯定会变得更坏。

    顾李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脸色十分难看地伸手捂住了顾金宝的嘴巴。

    村民们见没热闹看, 就继续压着人外走。

    王兵倒是想嚷嚷什么的。但立刻被胡梅梅大喊大叫给制止了。

    “老王家的女婿, 这事儿你要怎么处理?”

    人被押走后, 留在屋里的村支书媳妇、大队长媳妇直接问顾立强的意见。

    搁旧社会, 这样的人可以直接打死。但现在不能, 只能村里教训一顿送派出所。又或者, 怕丢人直接村里解决这个事情。

    但无论怎么解决, 都没法儿绕开顾立强这个苦主。

    “我要跟胡梅梅离婚,孩子是老顾家的孩子。我要带走。其他事儿我不管。”

    两人没想到顾立强这样好说话。说实在话,她们都有点担心顾立强会带人来砸他们村子,毕竟胡梅梅是村里的外嫁女。出了这样子的事情,整条村子的人脸上都没有光。

    “行行行。我们会让胡梅梅这死蹄子跟你离婚的。至于这孩子……”

    村支书媳妇看向顾金宝那个熊样直摇头:“是你们老顾家的血脉,自然你们能带走……”

    事情说定之后,这两人就先去大队部把事情汇报给当家的。看看到底怎么处置胡梅梅跟王兵这对狗男女。

    “你确定要养着这个孩子?”

    虽然觉得说这话不妥当,但何天成看着顾金宝一直等着顾立强的样子。只觉得把这孩子带回去养,养大了也是一个白眼狼。

    “不然呢?这孩子再留在这里,人生就被毁掉了……”

    何天成也就是提个建议,对方怎么做决定他没有干涉。

    陆坚更是耸耸肩,直接说道:“我们现在回去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安排好……”

    顾立强都是快三十的成年男人了,最难的部分他们已经帮忙打配合。之后就是他自己的事情。

    当然,帮顾立强找相关方方面医生这件事,陆坚这已经有了回应,就等着医生上班后,让顾立强自己去看。

    ——

    坐上回城里的公交车,何天成还在想着王兵跟胡梅梅的那些行为。无端泛着恶心。

    这样的人,可真是奇葩。

    两人先一步回到大院,自然就被各自媳妇拉着询问了起来。

    见白棠这样好奇,何天成想了想,最后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一干二净。

    当然,结果就是白棠被恶心到了。

    干呕了两声之后,白棠瞪大的眼睛还没有恢复过来。

    好家伙!

    现在的人就这样玩的吗?

    她从那个噩梦中看到过后世不少事情。但这种炕上的事儿,她还真没看到过。因此,这会儿听着何天成的描述,白棠只觉得三观碎裂。

    跟她有着同样反应的还有牛大姐。

    牛大姐也是震惊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那……那这事儿今天就能解决?”

    虽然跟顾立强年岁差了几年,但牛大姐听到对方的那些遭遇。只有深深的同情。

    谁能想到,这个时候还有这样变态的行为。

    陆坚摇头:“估计要明天才能打离婚证了。”

    今天是周末,离婚可是办不下来的。

    等何天成去老顾家说一下事情的进展后,白棠跟牛大姐凑到一起,分享了自己的震惊。

    而陆坚没事儿干,索性带着孩子去二院的院子玩耍。

    “大姐,我真没想到胡梅梅还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可不是嘛!谁能想到还有人干这种事……”

    那种被人看着办事儿的刺激,居然能够让王兵跟胡梅梅堕落到威胁顾立强的地步。两人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当然,白棠意识到离婚后,顾立强会把顾金宝带回大院,就直摇头。

    而且,其实白棠的潜意识里,一直有一个猜测没有说出来。

    她只希望自己的猜想不是真的。

    不然,这老顾家也就太惨了些。

    而老顾家这会儿,顾家老两口听完和天成的描述后,纷纷震惊不已。脸上的表情从恶心、痛苦、纠结、愤怒,到最后的震惊、跟释然。

    短短几秒钟,这两位老人表情的剧烈变化。让何天成看的胆战心惊,生怕他们接受不了这样恶心的事实,从而导致有什么健康问题出现。

    好在,两位老人最终挺住了。

    “那,立强能离婚吗?”

    好一会儿后,练大妈喃喃自语。

    “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

    何天成斟酌着用语继续说道:“立强兄弟应该会带顾金宝回来……”

    顾金宝是这个家最为敏感的话题。

    何天成的这话一出口,两位老人齐齐静默。

    顾大爷是想到顾金宝那个不伦的身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练大妈也想到了顾金宝那耻辱的出生,让她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何天成见状,却没有继续劝说。

    作为邻居,他今天已经做得够多的了。再之后事情的发展,不是他一个外人可以插手的。

    ——

    事实正如何天成所预料的那般。

    傍晚时分,家家户户吃完晚饭后,在院子胡同里溜达。顾立强就是在这当口,抱着顾金宝回来的。

    邻居们好几年没见过顾金宝。乍一眼看到顾立强抱着个孩子回来,都愣住了。愣过之后就大概知道那个孩子是顾金宝。

    没有人开口问顾立强,为啥要把顾金宝从乡下带过来。

    但是当顾立强进了大杂院后,胡同里的大妈们就凑到一起窃窃私语。话题的中心围绕在顾金宝身上。

    二院的院子里,邻居们在看到顾金宝后,当然又是一阵惊讶。

    这个时候的顾金宝终于有了点孩子的样子。这一路走来,所有遇到的大人都盯着自己看。他终于害怕地把脸蛋埋在了顾立强的肩上。

    “立强,你一定要养着他吗?”

    老顾家,看着顾立强把已经长大的好些的顾金宝抱回来。练大妈只觉得喉头干涩。

    饶是何天成事先跟他们打过预防针。但当她真的看到顾金宝的时候,那种以为消失的愤懑,再次燃烧了起来。

    顾立强知道自己做得事情不妥当,低着脑袋不说话。

    顾大爷倒是嘴巴动了好多次,但不知道该说啥好!

    顾金宝就是再不好,也是他的儿子。他说不出把人撵走的话。但留下的话,更加没脸说出来。

    在厂里住集体宿舍快三年了,他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居住。真不想又被赶走。

    就在气氛陷入将僵局的时候,屋外有人敲门了。

    进来的居然是好几天没来大院的黄大妈。

    黄大妈显然已经听说了顾金宝被抱回来的消息。见到人在顾立强怀中,并没有说啥。而是拉着练大妈就朝外头走去。

    两人找了个没人的死胡同,黄大妈率先开口:“那孩子不能养。养好了没好处,养坏了就是个白眼狼。”

    练大妈当然知道这一点:“我也不想养,但是……”

    黄大妈是过来窜门的时候,听到顾金宝被抱回来的消息。但具体发生什么,她是不知道的。

    练大妈知道现在不是爱面子的时候。直接把儿子身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边说还边抹眼泪:“我是没想到人心会这样坏。我寻思着立强就是千般不好,有一点好,就是对胡梅梅有求必应……”

    后面那些恶心的事情,就是她一个老大妈也都不好意思继续说话。

    黄大妈听完后一直沉默。她都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倒霉还是对方倒霉了。怎么两人家里的儿媳妇都是这样不省心。

    最后黄大妈只能再次强调自己的看法:“那孩子真的不能养,想办法送走吧。”

    当天晚上白棠照例去夜校上课。上课的时候她就发现江瑶这个人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少同学时不时盯着自己。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话的样子。

    她没有时间跟这些人掰扯,并不理会他们的表情变化。老老实实上完课之后,坐上何天成的自行车后座,又问起大院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何天成摇头。他也很纳闷,怎么老顾家对于顾金宝这个孩子的出现没有任何反应?

    ——

    第二天一早,何天成送孩子去上学之后,自己也去上学了。而白棠则是带着小半缸的腌菜。坐着公交车到了城南的由由市场。

    到了后,她还没来得及跟扫帚大妈打招呼。就看到陆坚的亲妈秦大妈已经来了。正在隔壁摆着两个大泡沫箱子。盖子打开就能看到里面有干净纱布罩着的包子。

    “秦大妈,你怎么那么早就过来?”

    “早啊!白棠。这不是陆坚这小子要上班。就让他提前帮忙把这两个大家伙送过来。”

    秦大妈说着,乐呵呵地拍了拍两个大泡沫箱子。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人上去问包子怎么卖。于是,秦大妈也没时间跟白棠寒暄了。利索地跟买包子的顾客介绍自家包子的价格跟口味。

    白棠看到这里,很怀疑这样的秦大妈,哪里还有需要她照顾的地方。

    扫帚大妈见到秦大妈的包子那样好卖,羡慕得不行。

    她卖的扫帚都是自家扎的,用的是自家小院里的枯枝,不要啥成本。这玩意儿在这个时候一点都不值钱。

    但让她去卖包子又不可能。

    因为她没有这么大本钱。再有一个,就是她舍不得。

    “白棠啊!你隔壁买的那包子好吃不?”

    大概熟悉了之后,扫帚大妈都知道白棠的名字。她当然也认出卖包子的大妈跟白棠是认识的。

    “肯定得好吃。她家都是富强粉做的包子。”

    这富强粉是何天成托关系弄来的,直接跟面粉厂要的。

    听到用富强粉包包子卖,扫帚大妈就打起了退堂鼓。

    感叹起来:“要我说还是你们这些有钱人舍得。要我真有钱,我也想要天天吃富强粉的包子……”

    两人正说着话,就看到江瑶跟江大妈两人大摇大摆地窜了过来。

    白棠现在对这母女俩没有任何好印象。所以也没跟她们打招呼。

    而且看江瑶那气势汹汹的样子,白棠还以为对方是来找自己茬的。毕竟在学校是自己爆了她报名顶替上大学的糟心事,所以这人才没来夜校继续上课。

    不过,白棠显然误会了。

    只见这母女两人像是没看到自己一般,直接冲向了扫帚大妈的摊位。二话不说,一个压着扫帚大妈,一个骑在扫帚大妈的脖子上。扬起手臂,左右开弓。

    “刷刷……”两声巴掌声后,扫帚大妈的脸蛋肿了起来。

    脸上的痛苦让扫帚大妈恢复了反应。

    不过,她已经失去了先手,被人压在没法儿跳起来打回去。

    那头,江大妈并没有理会扫帚大妈的挣扎。而是大声骂道:“我草你奶奶的,你这个杀千刀的。居然敢上我家偷东西。说,你把我家的钱罐子偷哪里去了。”

    听到是当街教训小偷的戏码,人来人往的自由市场瞬间没了声响。所有人都一致朝着他们这边围了过来。

    甚至,就连秦大妈也不卖包子了。把两个泡沫箱盖好,凑到白棠这里占据最佳位置,准备看热闹。

    “呸,你哪只狗眼睛看到老娘上你家偷东西?没凭没据居然敢打老娘,你以为老娘是好欺负的吗?”

    扫帚大妈嚷嚷着就朝周围围观的人喊着救命,说这里有人杀人。

    围观的人不明就理,但看到这种两个人欺负一个人的戏码,纷纷劝说了起来。

    白棠见到这个场面,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看到扫帚大妈的眼睛闪过心虚。然后又看到江家母女眼中的怒火。忽然,她就悟了。

    只见她拉着秦大妈后退几步,彻底离开了这个战斗圈。

    而圈里的扫帚大妈跟江家母女的骂战还没结束。已经进化到问候对方祖宗的地步。

    白棠本来以为这热闹没啥好听的。但听着听着,总觉得有啥不对劲。

    特别是有围观的群众建议江家母女报警抓贼的时候。江家母女的脸色都僵住了。

    这下,白棠就知道里面有问题了。

    那些被偷的钱财,无论是不是扫帚大妈偷的。来路肯定有问题。不用想,肯定是老巫那些赃款了。

    白棠在震惊的时候,扫帚大妈已经一个鲤鱼打挺,掀翻压在身上的江大妈。随后抓起对方的头发,嚷着让人来帮忙。

    然后,白棠就看到人群中有两个不认识的大妈挤了出来。帮着扫帚大妈大战江家母女。

    这样的打架秦大妈已经很久没见到过了。冷不丁看到,简直眼睛都要不够看了。

    “白棠,这市场每天都有这样的架打啊!”

    白棠摇头,见对方双眼放光,忍不住解释:“平时市场很安全,没人打架的。”

    秦大妈听到这话,眼神都没那么激动了。

    白棠懂了。合着这位又是个爱看热闹的主儿。跟游婷美倒是很像。

    两人说话的功夫,那头的打架已经结束。

    三打二,胜利的一方自然是扫帚大妈。

    看着对方雄赳赳的模样,白棠心想。如果那些赃款真是被扫帚大妈给拿了的话。说不得还得原样吐出来。到时候就不知道扫帚大妈是该哭还是该恨了。

    自由市场这样热闹,大院也没有平静到哪里去。

    今天是周一,一大早顾立强就起床。他今天上午不上班请假,要去跟胡梅梅打离婚证。

    顾家老两口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两人对这一点已经有了共识。都想儿子尽快离婚,摆脱掉那个吃人的女人。

    但当儿子离开前,拜托老两口照料一下顾金宝的时候。夫妻两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特别是顾大爷,自认为自己理亏。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他是以腰伤为理由请假的。今天依然是在病假中,也没去上班。

    因着这个,今天一早,只能被练大妈安排照顾顾金宝。

    顾金宝昨晚是在顾立强的屋里睡觉的。

    爷孙三人睡在一张大床上。顾立强离开的时候,这孩子还没醒过来。当然,等到院子里渐渐有孩子说话的声音时,顾金宝就起来了。

    看到顾金宝醒来,顾大爷想喊这孩子刷牙。

    但是在村里生活了两年多,顾金宝早就没有刷牙这个习惯。胡梅梅自己就是个懒鬼,刷牙都不刷。更加不用说敦促儿子刷牙了。

    于是,大上午的,大院的人就看到顾大爷满院子追着顾金宝。让这孩子刷牙。

    有人都惊讶地嘀咕:这熊孩子居然还能把顾大爷腰伤给治好。

    而好不容易逮住顾金宝的顾大爷,这会儿心里火气蹭蹭起来。

    他再是不关心顾金宝,也知道这样下去,这孩子肯定得毁了。

    “赶紧过来,爷爷带你刷牙。”

    “我不,我不……”

    两年多没见到爷爷奶奶,顾金宝早把他们给忘了。要不是昨晚有顾立强在,他早就闹腾起来。

    现在睡了一觉,人精神了,就又闹腾了。

    “你是个坏人。我妈说了,爷爷奶奶都是坏人。我要打死你……”

    说着,顾金宝就冲着顾大爷拳打脚踢起来。

    大院的邻居一开始是以一种看熊孩子的目光,看待顾金宝的。

    但是当顾金宝这样动作的时候,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看。

    孙大妈更是上去一把把顾金宝提了起来。

    “老顾啊!你这孙子这样可不行哟!”

    九代单传就得了这么一个熊玩意儿,孙大妈觉得要是自家遇到这种情况,得气得吐血。

    不远处坐在廊下的练大妈,愣愣地骂了一句:“这真是歹竹出坏笋。”

    邻居们只以为对方说的是胡梅梅不好,一个个跟着附和起来。

    练大妈听到这些议论声,这才想起要在大院宣布一下家里的喜事。

    “各位,各位……”

    大家见练大妈的脸色忽然郑重,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我家立强今天就跟胡梅梅打离婚证。以后这女人要是靠近大院,大家记得别让她进来……”

    “哇……”

    顾立强跟胡梅梅离婚这个消息,简直就是一个重磅炸 2弹,炸得大家回不过神来。

    不说他们大院,就是整条胡同,谁不知道这顾立强对胡梅梅,那是死心塌地的。

    两年多风雨无阻来回乡下城里,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的。

    见练大妈提起胡梅梅的名字,脸上的表情没有往日的阴郁。孙大妈就大着胆子直接问道:“这是出啥事了吗?”

    练大妈可不会给胡梅梅留面子。听到这个问题,脸上出现了诡异的微笑。

    “她跟人乱搞男女关系,被堵在床上了……”

    “哇哇……”

    这一句话比上一句离婚更加具有冲击性。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就连一直熊的顾金宝,也察觉到大院的气氛不同寻常。居然开始安静了下来。

    ——

    听着老顾家时不时传来教训孩子的声音,院子里的女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好奇的意味。

    “哎,你们说。这胡梅梅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哟!”

    孙大妈的儿媳妇率先提出了问题。她嫁到大院的年月比较长了。对于胡梅梅这个小媳妇,还停留在刚刚嫁到大院之后的那种小心翼翼。

    那个时候的胡梅梅,整一个小媳妇的样儿。她看了都要不忍心。当时还提点了对方不少事情。哪成想,这才几年哟,咋就发展到有姘头的地步。还被人堵在了床上。

    在坐不少聪明的已经猜到,这堵人的,肯定就是顾立强了。毕竟对方昨天放假就去了乡下。

    不远处,徐大妈也是边拍大腿边感叹:“我觉得我们大院是不是风水不好。咋这嫁进来的小媳妇,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有毛病的。”

    自家那糟心的前儿媳付七妹,老庞家那糟心的前儿媳苏玲玲,现在还有一个偷汉子被堵住的胡梅梅。

    “你还别说,她们都是这几年嫁进来的小媳妇。”

    陈大妈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

    “你们这话就不对了。不说别人,就说老梁家的游婷美。还有成子他媳妇。哪个不是好的。还有你老徐,就别说什么风水不风水的。这是封建迷信要不得。要我说,还是找儿媳妇前,要把眼睛睁大,好好地多看看……”

    徐大妈被陈大妈这一说,有点不乐意。但她也知道好歹,没感继续说大院的小媳妇。而是继续说起胡梅梅的姘头到底是谁。

    “你们不觉得那天那个啥表哥一来,立强这小子就跟发羊癫疯一样抖个不停吗?我觉得应该是这个人。”

    徐大妈的话一说完,刚刚怼她的陈大妈居然点头表示赞同。

    “我瞅着也觉得有问题。不然,就立强那软趴趴的性格。咋会这样对亲戚……”

    两人分析得有理有据,说得十分起劲。已经开始猜测胡梅梅跟他那表哥啥时候搞到一起了。

    “不能吧!他们不是表兄妹吗?”

    这年头很多地方还有表兄妹通婚的。但有些讲究的人家,已经没有这样的行为了。

    “嘿,表兄妹算什么。我以前在乡下,还见过亲兄妹的了……”

    徐大妈生冷不忌地说起了那些年在乡下见过的各种奇葩事儿。

    什么公媳扒灰、兄嫂啥的,什么脏污事儿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出来。

    “就是我娘家有个邻居,那儿子就不是亲生的。是他媳妇跟弟弟的野种。当时,那儿子一出生,脸上那个带毛的大痣,跟那男人的弟弟长在同一个地方。而且,就连那痣上带着的毛,都是一样的根数……”

    大妈们听着徐大妈说起这些事儿,简直是哇哇哦哦个不停。

    然后,不知道哪位大妈忽然提了一嘴:“你这样一说,我怎么瞅着顾金宝这小子越长大越不像老顾家的种。”

    老顾家的顾老头长得人高马大,脸庞的轮廓有棱有角,整一个硬汉子。而儿子顾立强,虽然因为早产身体不好,长得比较瘦弱。但是脸型跟顾老头是很像的。

    倒是顾金宝,小时后瞅着眼睛鼻子嘴巴像老顾家的。

    但这么几年没见到这孩子。冷不丁一见面,就觉得这孩子长得不像老顾家的孩子了。

    当然,昨天的时候大家都没这个念头。只是觉得可能是孩子张开了。

    但是今天,忽然有人提出这么一个话题。加上胡梅梅又是偷人被堵在床上的。这不,就有人开始发散思维了。

    “你们不觉得跟她那个王啥兵的表哥更像吗?”

    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却让大妈们都沉默了。

    九代单传的人家,她们这话说人家家里的血脉,怕是会引来老顾家的不满。

    再是不喜欢胡梅梅,当孙子还是实打实的孙子,做不得假。

    于是,孙大妈打起了圆场:“别说人家家里是非了。我跟你们说,前两天我上自由市场卖东西……”

    院子里的话题转换得相当生硬,但大家都知道这话题是不能继续聊下去了。

    但是,这个话题对于正在自家盯着顾金宝看的练大妈来说,却没有那么容易过去。

    顾金宝这熊孩子在被顾老头逮住刷完牙后,就被塞了两根红薯当早饭。

    期间,这熊孩子嚷着要吃肉包子啥的。都直接被练大妈骂了回去。

    然后顾金宝就闹腾起来,把手里两根红薯扔到练大妈身上。

    煮熟的红薯是比较软烂的。砸在身上自然就沾上了衣服,红薯自然也是吃不成了。

    练大妈也不生气,把烂掉的红薯捡起来,直接丢到窗外的鸡笼子里喂鸡。

    这让肚子咕噜咕噜叫的顾金宝傻眼了。

    其实他多少还是记得曾经住在大院的记忆。特别是奶奶对他的那些宠溺,他还是记得的。

    所以对于现在练大妈的做法,十分难以接受。

    于是,顾金宝继续在地上打滚。而练大妈却没有给他任何反应。反而紧紧盯着他的脸不说话。

    真的是隔了几年在看到一个人,就会觉得这个人变化很大。

    这句话放在顾金宝身上,练大妈感触更加深。

    他们老顾家两个男人,最后一根脚趾都是软指甲。平时这父子两人的鞋子,在最后一根脚趾的位置,都要小心做得软和一些。

    顾金宝刚出生那会儿还看不出来。等再大一点,练大妈发现对方最后一根脚指甲不是软的。而是正常的硬指甲时,还乐得说以后跟孙子做鞋子不用那么费劲儿了。

    当时对孙子的期待跟喜悦,完全让她没有了冷静的时候。

    但是有了这两年多的冷静,她现在再次看到顾金宝。不止发现这孩子长得不像顾家人。而且还想起了顾金宝的小脚趾指甲。

    于是,练大妈不管顾金宝的闹腾。直接把他脚上穿着的鞋子脱掉。

    一股臭味袭来,可以想见这孩子多少天没好好洗过了。臭味过后,练大妈果然发现对方的脚指甲都是硬指甲。

    虽然这些都是自己的怀疑,但是如果是真的话。那么,他们这个家其实从头到尾都处于胡梅梅的谎言笼罩之下。

    这个结果,更加让练大妈忍不了!

    她直接把鞋子丢在地上,不管依然在哭闹的顾金宝。而是对着在厨房边洗菜的顾大爷喊道:“老头,给我进来……”

    顾大爷听到练大妈的喊声,立刻放下手头上的功夫,快步进了屋里。

    见到顾金宝还在耍脾气,顾大爷深深叹了口气。

    他就没见过谁家的孩子这样闹腾的。这孩子都不知道像谁。

    练大妈可不在乎顾大爷这个时候的想法。而是郑重其事地说道:“老头,你老老实实、从头到尾交代清楚。当初你跟胡梅梅那档子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当初爆孙子变儿子这样的丑事,练大妈过于愤怒,根本不听顾大爷的解释。更加没有去问里头的细节。因为她觉得恶心。

    可是现在,冷静了两年多。又再次见到顾金宝。练大妈忽然就觉得事情好像有蹊跷。

    她瞪了一眼依然在地上翻滚的顾金宝。粗声粗气地喊道:“赶紧起来,我给你拿红薯吃。不然,你就饿着肚子等中午……”

    许是知道自己的闹腾没有任何效果。顾金宝终于学乖了。

    接过练大妈递过去的一根红薯,就连皮都不剥就直接三两口吞进肚子。接着,不等练大妈说什么,就往外头跑。

    练大妈知道这孩子精着呢,不会跑远,也没在意。

    而是拉着刚刚听到她问题后,就满脸纠结的顾大爷。重复了一遍刚刚自己的问题。

    “老头,你的回答可能会改变我们的家庭。”

    顾大爷那些内疚跟别扭,在听到这句话后冷静了下来。

    他努力从曾经试图以往的记忆中,一点一点地往外倒腾。

    整个回忆过程持续了大概半个小时。期间练大妈又来回反复问了好几遍。这样之后,她就确定顾大爷确实没有撒谎。

    但是这样一来,这顾金宝到底是不是老头的,还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想到这里,她冷哼一声。暗骂自己当年有眼无珠,居然看上这么一个儿媳妇。同时,也对胡梅梅的险恶用心觉得震惊不已。

    如果能够确定自己的猜测,那么这个女人,简直是练大妈五十多年的人生中,见过的最为恶毒的女人了。

    于此同时,恶毒女人胡梅梅,今天是被胡家村的人压着过来打离婚证的。

    昨天的丑事发生后,胡梅梅跟王兵被压在村里的祠堂里面。接着有人去找了王兵所属家族的长辈们过来。两个家族凑到一起,商量之后要怎么处置这两个人。

    这种丑事说出去会丢了两个家族、甚至是两条村子的脸面。但是不处置,那天就有外乡人看到了事情的经过。而且苦主顾立强更是从头到尾看了个正着。

    反正,昨天胡家村的祠堂也是闹哄哄了一天。

    王家人骂胡梅梅不要脸勾引自己的表哥。胡家村的人则是骂王兵胆大包天。偷人偷到他们胡家村来。反正,最后事情没谈妥。倒是两个村子的人险些打了起来。

    因此,今天胡家村的人就决定先压着胡梅梅跟顾立强离婚。之后怎么处置还得看看顾立强的态度。

    实在不行,他们这头压着胡梅梅离婚。那头直接把人给送到派出所得了。即使取消了游街批 2斗,但这种乱搞男女关系的事情,派出所那边还是有章程处置的。

    顾立强是个倔人。

    跟胡家村的人一见面,就直接说先把离婚证打了。之后的一切再谈。

    当离婚证真真切切拿到手上的时候,胡梅梅一副愧疚的模样:“立强,念在我们夫妻多年的份上。我到现在都没把你的秘密说出去份上。能不能求你……”

    第69章 年代文女主都是这样演的

    胡梅梅的话没说完, 就被顾立强直接拒绝了。

    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里,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做事情这么果决。

    “你不用威胁我。你就是把我的事情说出去,我也不会答应你任何条件的。”

    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辨别胡梅梅话中的真假, 顾立强甚至破釜沉舟一般说道:“至于我的事情,你爱说不说。就是不说, 你那姘头不也会说吗?”

    今天就看到胡梅梅, 没有看到王兵的身影。顾立强都有点怀疑这人是不是脱身了。

    压着胡梅梅过来的村民面面相觑,搞不懂这对夫妻在打什么哑谜。

    带头的人依然是村支书媳妇。

    她直接继续之前的话题:“胡梅梅我们直接送派出所,你要一起过来吗?”

    这年头这种通奸的事情,压到派出所,该怎么罚就怎么罚。王兵已经交由王家村的人处理, 估计早就压过去了。

    昨天商量了半天, 最后的处理方式就是两条村各自管着各自的人。

    因为怕被人其他村的人知道这样的丑事, 他们还特意把人从乡下压到城里来。

    “大妈,我就不参与接下来的事情了。至于胡梅梅,从今天开始我跟她再没有一点关系……”

    看着顾立强离开的身影, 大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胡梅梅一样。

    “真是丢死人了……”

    顾立强这个城里女婿不止对老胡家的人好,对他们村也不差。村里人谁家缺点啥的,请顾立强帮忙代买,一般都会同意。就这样的好人, 倒是被胡梅梅就这样糟蹋了。

    “我不走, 我不走……”

    胡梅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自己真的被顾立强给放弃了。

    她这样大喊大叫立刻让路人看了过来。村里人跟出来的都不是善茬, 立刻用脖子挂着的汗巾直接塞到胡梅梅的嘴里。接着快速把人给压到不远处的派出所。

    ——

    白棠从自由市场回来前, 特意送秦大妈回了制衣厂家属去。顺道去了趟厂里, 把今天自由市场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怀疑老巫的那些赃款, 应该有一部分在江家那。不过今天这事儿发生, 估计赃款就到了那卖扫帚大妈手上了……”

    江家跟老巫的关系,有关部门一直在进行调查。

    现在听到白棠这个猜测,陆坚愣了愣。接着无语地摇头:“行,这事儿你别管。我去跟上面的人反应一下情况。”

    白棠当然不会真去追查这种事情。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可不想沾上这种事儿。

    事情说完后,白棠拎着东西回到大院。本来以为今天的事儿不多,哪成想刚踏入大院,就被大院的大妈给拉住了。

    接着就听说了练大妈跟顾大爷好像和好的消息。

    白棠寻思着这个消息不太可信。不过等到顾立强拿着离婚证回来后,白棠跟着过去瞧了瞧热闹。就发现好像大妈们的消息是对的。

    顾大爷跟练大妈好像真的和好了!

    但事实上,两人真的和好了吗?

    事情回到两个小时前。

    两个小时前,把顾金宝打发出去后。练大妈就仔细盘问了顾大爷。关于那个罪恶的白天,事情发生的所有细节。细节到当时的触感、体温、汗水等等。

    反正,顾大爷说完后,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但练大妈知道后,却是十分愤怒。

    她觉得自家很可能被胡梅梅给耍了。但证据没有前,眼前的顾老头依然有嫌疑。

    不过,当务之急是把顾金宝的身世弄个清楚明白。因此,练大妈十分直截了当说了自己的所有猜测。

    包括对顾金宝身世的怀疑。以及对胡梅梅设局想要让他们养孩子的事儿。

    “不会吧!”

    见到顾大爷满脸震惊的模样,练大妈冷笑:“人家要不是不图你啥,为什么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爬上你个老头子的床。”

    事发的时候,胡梅梅甚至没满二十岁。就是这样,才让练大妈觉得更加生气。

    这人,难不成真是天生的坏种?

    夫妻两人打定主意,一定要问清楚到底怎么才能确定顾金宝的身世。

    至于问胡梅梅这一条,她是不会干的。这人口中的话就没有一句真假。

    于是,顾立强离婚回家,居然看到亲妈、亲爹有说有笑。

    “好了吗?”

    练大妈看着儿子手里拿着的离婚证,笑得见牙不见眼。

    大院的大妈也不惊讶她的表情。不过,众人想着练大妈可能是整片胡同甚至是整个京市,对儿子离婚最喜闻乐见的婆婆。

    有了练大妈的打头,其他邻居都围着上去围观顾立强手中的离婚证。

    她们这些人中,有些早年结婚甚至都没有打结婚证。现在看到离婚证,一个个都在瞧稀罕。

    白棠也看了两眼,见没啥特别就准备回家准备无法。

    不过,离开二院前,她视线扫了眼苏玲玲居住的屋子。那里,依然是门窗紧闭,活像没人居住一般。

    屋里,察觉到白棠的视线。好不容易偷溜回家的苏玲玲,正在试图劝说亲妈:“妈,你就去试试吧!我是你的女儿,我不会骗你的。”

    ——

    等顾立强摆脱大妈们的纠缠,已经过了半个小时。这个时候大家都要回家做饭,也没人继续抓着他追问。这让他大大松了口气。

    跟父母一五一十汇报了离婚的整个过程后。练大妈担忧地问道:“你那事儿,他们不会真的说出去吧?”

    顾立强见亲妈担忧,阔达一笑:“就是说了也不痛不痒。我是完全想明白了……”

    之前被这两人威胁,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他担心自己的隐疾被爆出去,然后自己没脸。

    但这没脸相较于那种被人绑着无助的屈辱,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大不了,人家要真相信苏玲玲的话,跑到自己跟前嚼舌头,自己直接无视就好了。

    想通了这一点,顾立强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轻了两斤。

    以后再也不用被威胁了。他会好好努力工作,赚钱把金宝养大。也算是尽了自己的责任。

    耳边回荡着儿子以后的生活安排,听到他的目标是养大顾金宝。

    练大妈那让儿子知道真相的念头,瞬间就打住了。甚至,她还有点同意儿子的选择。

    “妈,金宝呢?”

    回家那么就,没见到顾金宝的身影。这会儿顾立强终于疑惑起来。

    “去胡同那跟其他孩子玩呗!这兔崽子就是个捣蛋鬼。”

    听出亲妈口中的不耐烦,顾立强也没有勉强。自己就起身准备去找孩子。

    这一找,他发现出事了。

    ——

    “大妈,有发现我家金宝吗?”

    顾立强从家里走出来,询问在胡同外头三三两两坐在一起的大妈。是否有看到过顾金宝的身影。

    大妈们不认识顾金宝长啥样。但昨天顾立强抱着个胖小子回来的消息,她们还是知道的。

    “没,没见着。”

    顾立强见没有结果,就又朝胡同走了几圈,问了不少人。

    这个时候,白棠已经在家里准备午饭。听到胡同路那顾立强的喊声,好奇地从窗外看了过去。

    之后,就听说是在找顾金宝了。

    本来以为找个孩子很快的功夫。但直到白棠家吃午饭的时候,顾金宝依然没有找到。

    二院里,不少邻居聚在一起,跟老顾家的人说着自己的发现。

    “练大妈,我们去了墙头的围墙帮你找了,没找到。”

    “是不是怕哪里去玩了。这孩子昨天一来,我就觉得是个调皮捣蛋的货色。”

    “总不能是坐车回他亲妈那吧!”

    众说纷纭,没有一个人赞同另外一个人的说法。

    顾立强烦恼地伸手抓了抓脑袋。这老天爷真不让人活。他前脚才离婚,后脚这孩子就不见了。

    “会不会被拐走?”

    有人冷不丁说出这个猜测。

    这个点都要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就是在外面疯跑的孩子,也都自动自觉回家吃饭。

    “人是什么时候丢的?”

    小院里,何天成跟白棠说了这着这个事情。刚找人的时候,她也有帮忙找过。不过家里有孩子要吃午饭,所以找了好一会儿没有发现,就先回家做午饭了。

    何天成抓紧时间扒饭,准备填饱肚子后,就帮着在附近找找。当然,请假帮忙找孩子是不可能的。

    “听说是一大早孩子闹着要吃肉包子。被练大妈骂了几句,就往外头跑疯玩了。”

    白棠说道丢孩子的事儿,总是会想起噩梦中,她的娃儿都是被人贩子拐走的。对于这种拐卖人家娃的事情,白棠深恶痛绝。

    “胡同其他人家有丢孩子的吗?”

    这也是白棠最为奇怪的地方。

    如果有人贩子,怎么可能就丢顾金宝一个孩子。这一片胡同很多孩子没有上学的,都会在白天满胡同乱跑。暂时没出现过拐子。

    何天成听完白棠的话后,同样觉得奇怪。

    而二院里,老顾家已经商量着要不要去派出所报警了。

    顾大爷跟顾立强倾向于报警。如果孩子真遇上人贩子,报警求助是最好的方法。

    练大妈很想说这样的白眼狼,不见了才好。但想到人贩子的恶毒,又把这个不好的想法给丢掉了。

    等白棠他们过来的时候,就听说老顾家的人上派出所报警去了。

    “我是觉得这孩子可能跑回乡下去了。”

    “哎,谁家的孩子这样不省心啊!才刚回到大院没多久,咋就干出这样的事儿?”

    “要不说还是老顾家倒霉啊!”

    说啥都有,但大家心中都希望顾金宝能够并尽快找回来。

    本以为报警后,孩子能够快速找回来。

    不过,直到大院的邻居傍晚从厂里下班回来,依然没有听说这个事情有任何进展。

    顾金宝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人发现他被拐走的端倪。

    晚上,白棠夫妻两人躺在床上的时候,都在讨论这个事情。

    白棠倾向于顾金宝不是被拐走的。而是跟着熟人离开的。

    证据就是警察下午来了后,跟胡同的孩子询问了一下情况。

    有孩子跟顾金宝玩游戏,见到过他凑到一个高大的男人身边。再之后,那个男人跟顾金宝没多久就没人看到了。

    孩子们的专注力不在这方面,都不记得那个跟顾金宝接触过的高大男人,到底长啥样儿。

    但是对于顾金宝家庭复杂关系心里有数的何天成来说,他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与此同时,老顾家里,顾立强也跟何天成提出了同样的人选。

    这个人就是胡梅梅的相好,王兵。

    顾金宝在乡下这几年,关系最好的男人不是瘸腿的大舅,而是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表舅。

    “但是,他不是这人被王家村的人压去派出所吗?”

    当顾立强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时,顾家老两口都觉得不太可能。

    白棠那头没有多想法,听完何天成的分析后,相当赞同他的说法。

    ——

    何天成第二天把自己的猜测跟顾立强一说。顾立强立刻去派出所补充了一下这个线索。

    派出所警察同志循着顾立强的线索,专门跑了趟王家村确认。

    随后,顾立强这才知道。王兵在被送去派出所前,从王家村人的手中跑了。

    事情传播得相当快。

    顾金宝没找回来,但大家都是知道顾金宝是被胡梅梅的姘头带走的。

    于是,之前发散思维,说过顾金宝不是老顾家亲生的徐大妈。这下是有更多话可以说了。不少人怀疑顾金宝不是老顾家的种,劝顾立强放弃这个孩子。再找媳妇生个娃儿就好了。

    而顾立强在听到外头的闲言碎语后,却没有放在心上。

    顾金宝是在他们家丢的,他就得负责把人找回来。

    在顾金宝失踪的第三天,大家如同往日那般上学上课。

    白棠一大早起来把菜地收拾了一下,就开始准备下一批卤肉的调料。

    二院里,不少人都在说着顾金宝走丢的事情。事情都过去了三天。之前的那种焦急都消息了。很多人都倾向于这孩子,是被胡梅梅的姘头带走的。

    而胡梅梅后续的际遇,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被大院邻居全部知晓。

    胡梅梅进了派出所后,经过审问,最终交代了自己跟王兵的那些丑事。因为现在不搞之前批 2斗那一套。最后胡梅梅是被罚拘留一个月。

    这种惩罚相当严重,很多大妈都用这事儿教育家里的孩子。让他们要洁身自好,不要做这样的丑事出来。

    至于跟胡梅梅一起犯事儿的王兵一直没有找到。对于他的处罚,自然也没有结果。

    二院里的大妈讨论的,就是胡梅梅到底给顾立强带了多久的绿帽子。而顾金宝到底是不是王兵的种。

    反正说啥的人都有。隔着一道院墙的白棠听到后,都觉得这些大妈可真是闲。

    没见到练大妈这几天都躲在家里不出门了吗?

    思绪翻飞中,白棠听到了黄大妈带着福宝过来窜门。接着二院又是一阵喧哗起来。

    苏玲玲已经清扫完第一阶段的公厕,刚回到家还没坐下。听到外头的动静,从玻璃窗看过去,发现是自己的前婆婆跟女儿来了。

    “你不去看看小福宝吗?”

    苏母坐在椅子上纳鞋底,同样听到了二院的动静。

    苏玲玲无所谓地摇头:“算了,这孩子都被她爷奶给教坏了,又不任我这个当妈的。”

    苏玲玲边说边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嘱咐亲妈今天一定要记得洗衣服。

    本来准备离开继续去公厕上班的。但是听到外头的动静后,心中一股无名火升起。她不敢对着外头的人发火,转身就对着亲妈说道:

    “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好了吗?我每个月就十几块钱抚养费。养着我们两个养不了多久了。”

    “但是妈只想守着你啊!”

    苏玲玲瞪了亲妈一眼:“反正是约在这个周末,你自己看着办。”

    说着,苏玲玲大力拉开自家屋门,朝外头走去。期间,一副看不到大院邻居的模样。

    让不少大妈看了直接骂了她几句。

    重新来到工作了多日的公厕,苏玲玲脸上的表情立刻皱了起来。

    她脸上这会儿带着个自己做的口罩。直接走到公厕边,拿起扫帚装模作样起来。

    胡同前后各有一个公厕。公厕的打理需要清洁工人跟掏粪工人。

    掏粪工人一般大清早或者傍晚过来掏粪。而她则必须在掏粪工人掏完粪后,立刻把公厕用水清理干净。

    这片胡同居住的人特别多,一天不掏粪,都有可能出现粪坑被拉满的情况。

    到时候就更加恶心了。

    苏玲玲不愿意回想上次粪坑溢出来粪水之后的那种恶臭。

    要是可以提前结束这种痛苦生活就好了。

    她低着脑袋,手里把着扫帚。四处张望见没人发现。干脆抱着工具到了公厕侧边的墙面靠坐起来。

    坐着坐着开始思考未来的规划。

    不过,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有人在厕所说话的声音。

    对于这种话,她一般左耳进右耳出。但今天,她听着听着,怎么越听越不对劲。等反应过来说话的人到底是谁。她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刚迈出几步准备报警的脚,忽然顿住了。

    “这一批货色肯定很不错,爹妈都是工人,这孩子从小样养得好。个顶个的白胖。”

    “咋不周末来啊!工作日来好多都上学去了。”

    “要不说你这个猪脑子。周末学生多,家长也多啊!这事儿我是看着咱都是哥们儿,这才便宜你的。”

    “行了行了,我懂。你带路。今天就干一票大的,然后跑去南方淘金……”

    这些对话原原本本被苏玲玲听了个正着。她是想去找警察报告这个事情,但又不敢做。当然,她心中还有一个更加疯狂的计划。

    等听到那两个声音的主人离开后,苏玲玲重新瘫坐在地上。接着开始琢磨起要怎么利用这件事情了。

    她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实施的手段。今天就将在大院上演。

    ——

    上午九点多,大院安静了不少。很多女人不是去外头买菜,就是在院子里洗衣服。孩子们则是在胡同或者院子里玩耍打闹,一切跟以往没有任何差别。

    就在这个时候,胡同一家的两个小子哈哈大笑跑进了二院里。叫着几个三四岁的孩子去外头玩。

    女人们忙着干活,没有听到孩子们在说啥。

    等她们忙完抬头的时候,发现在二院玩游戏的几个孩子不见了踪影。其中,就有一大妈的带过来的小福宝。

    因为前几天才出了顾金宝走失的事情,几个小媳妇一合计,觉得不对劲。赶紧朝外头跑去。

    白棠一直在厨房忙活,屏门也关上,并不知道外头发生啥事儿。只是没过多久,就听到外有有人询问孩子的声音。

    有了前几天的经验,白棠觉得不对劲。立刻把灶膛的柴抽出来,把火变得最小。接着锁上大门,朝外头跑去。

    “有人看到我家小宝吗?”

    “还有我家二丫?”

    “还有我家铁蛋……”

    几个女人在胡同里到处转悠,询问着到底有没有人看到自家孩子。

    本来在胡同里坐着聊天的几个大妈,立刻摆手表示没有看到。

    只是她们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抬起头看向胡同深处。左右眺望之后发现自家孙子也不见了。一个个才从板凳上跳起来。

    白棠到来的时候,刚好就看到几个大妈跟着大院的小媳妇一起,满胡同乱窜。边跑边喊着自家孩子的名字。

    这一次,白棠可不会觉得这些孩子是自己走的了。

    她凑过去立刻问道:“是有孩子丢了吗?”

    “对对对,成子他媳妇,你看到我家娃了吗?”

    白棠摇头:“前几天顾金宝才走丢了。赶紧去找警察过来……”

    顾金宝像是跟熟人走的。但这几个丢了的孩子可不像。

    等到警察到来的时候,带头的安警察询问完情况,眉头皱得死紧。

    “能确定孩子大概什么时候丢的吗?”

    大杂院的几个女人那会儿都在干家务,没有留意到孩子的举动。而胡同的大妈们更加不用说。凑到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就完全没注意自家孙子的动静。

    安警察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你们啊!”

    “这不是一直都没事吗?”有个大妈看安警察脸都黑了,忍不住辩解起来。

    白棠觉得这事儿可能不简单,咋可能拐孩子没有点动静。这些被拐的孩子中,最大都有六岁了。明年就该上小学的年纪。

    这个时候,外出买东西的大妈们回来了。

    见到大院门口站着的胡同大妈跟院里的小媳妇。又看到安警察带着人站在那,直觉要不好了。

    黄大妈率先冲了过来:“咋滴啦?发生啥事儿?”

    有个小媳妇见到婆婆回来,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下来了:“婆婆,我们家娃不见了……”

    “啊……”

    其他几个大妈见自家儿媳妇都在这里,不由地后退一步,颤抖着问道:“咱家的呢?”

    小媳妇们齐齐点头。

    大妈们吓得齐齐叫喊起来。声音很大,很快整片胡同的人都知道又丢了孩子。而且这次丢的不止是那座大杂院的。还有胡同其他人家的。

    白棠数了数人数,统计下来,整片胡同一共丢了8个孩子。其中6个是他们大杂院的。还有6个胡同的孩子。

    这么多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没有发出声音就被拐走。显然,里面另有蹊跷。

    因为发生了拐卖孩子的恶性事件,很多女人朝罐头厂打电话。没过多久,能请假的男人都请假回来了。

    就是顾立强,也从厂里请假回来,就想知道顾金宝失踪的事情,到底有没有任何进展。

    “我们还要继续找吗?”白棠凑到牛大院、牛大妈这边,小声问道。

    大院的男人们回来了,一个个都在商量着继续去外头找。有些人家的孩子这会儿正在上学,没有出事。但都请假回来看看能不能搭把手。

    牛大爷、牛大妈还是第一次在城里遇到过这样集体丢孩子的事件。纷纷觉得这事儿透着股古怪。

    警察这会儿已经在整片胡同走访,就想多问出一下线索。

    ——

    于此同时,那些正在被家长焦急寻找的孩子们。有一个算一个,双手被绑得严严实实,丢进了公厕掏粪人装粪水用的木桶里。而木桶则是被一架驴车拉着,朝郊区那边慢慢走去。

    一路上,拉驴车的人还被路人善意地打趣:“田大粪,咋今天还有第二趟啊!”

    叫田大粪的是一个年纪大概四十多的中年男人,男人长得干瘦。只有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闪烁的精光。可以证明这是一个相当之精明狡猾的人。

    “嘿,你就不知道。最近那一片胡同的人,屎尿特别多。”

    路人听之田大粪的抱怨,嘿嘿直笑。

    距离驴离车不远的地方,跟着一个抱着孩子的汉子。

    “舅舅,那个粪桶那么臭。姜娃他们在里面会不会熏坏?”

    姜娃是胡同丢失的孩子中,唯二的年纪在六岁左右的男娃。而正在跟大人提问的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中的顾金宝。

    王兵把怀中的顾金宝掂了掂,无所谓地说道:“你不是说以前那两个男娃抢你的馒头吃吗?还有那几个小兔崽子从小就不跟你玩。你想揍死他们吗?舅舅现在可是在给你报仇。”

    顾金宝不太懂今天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听到舅舅说给他报仇,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前几天他就吃了根红薯,从那个讨厌的大杂院跑出来。没想到就遇到了舅舅。舅舅看起来好像被人给打了。脸上黑黑红红的。

    但舅舅带自己去国营饭店吃肉肉。这两天给自己买了很多好吃的。

    所以,顾金宝越来越喜欢舅舅了。

    今天一早,舅舅让自己去那个讨厌的地方,用糖收买姜宝他们,帮忙把大杂院的那些讨厌鬼叫出来时。顾金宝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不过,他以为舅舅把这些讨厌鬼叫出来是打一顿。没想到居然直接把他们丢到粪桶里面。

    那粪桶臭的,就是乡下催肥的时候,也没有那么臭的。

    不过,想到那些讨厌鬼要被熏死。顾金宝就乐得不行。

    “等把钱拿到手后,舅舅就带你坐火车去外头玩哈……”

    听到还有去外面玩,顾金宝更是乐得拍手掌。然后张开手臂抱住舅舅的肩膀。

    “舅舅,你要是我爸就好了。我爸不好,他打我……”

    听到顾金宝提起顾立强,王兵脸色就十分难看。

    本来还乐呵的顾金宝,立刻感觉到了王兵情绪的变化。吓得立马不说话了。

    王兵见状就没再哄顾金宝了。

    反正,等把这些孩子送到目的地,钱到手他就带着怀里的兔崽子跑路。

    至于那些兔崽子会被卖去哪里,王兵可不管。谁叫他们倒霉,跟顾立强那个废人住在同一座大杂院呢?

    顾立强这个废人,差点害得自己坐牢。这个仇,他王兵总有一天会报复回去的。

    在那之前,就让王兵的邻居代替他受过。同时,还能给自己跑路增添一笔资金。

    一举两得。

    想到这里,王兵伸手拍了拍胸膛里放着的那一大沓钱票。一共有500多,全部是从胡梅梅那拿走的。

    至于胡梅梅从派出所放回来后,没了钱没了名声该怎么生活,就不是他该考虑的了。

    粪桶里,几个孩子都在昏睡中。而且全身被绑得严严实实根本动弹不得。就是嘴巴也是被堵住了的。

    没人知道这个臭烘烘的粪桶里,藏着那么多个小孩。

    当然,除了苏玲玲。

    苏玲玲在公厕偷听到了拐卖孩子的计划后,就一直没行动。

    她要等。等到这些拐子到了老巢。把方位记住后,就去把警察叫过来。

    年代文都是这样写的。女主英勇协助警察,破获大型人贩子团伙,抓获多少犯罪分子。又得到多少嘉奖。

    有了这些嘉奖后,自己怎么着也会成为胡同邻居们心目中的救命恩人。

    至于提前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在听到拐卖计划后就该先报警这种念头。苏玲玲表示自己忘记了。

    她得立功,立了功说不定自己的档案都要好看起来。再不济,这扫厕所的活儿也能推掉。

    因着这个,即使在发现人贩子拐卖的孩子中,居然有亲生女儿福宝时,她也没有害怕。甚至,还有点隐隐激动。

    这个当英雄计划,一开始是为倒座房何家量身定做的。

    苏玲玲记得原著中,这家人的双胞胎是被拐子给拐走的。那会儿她比较单纯,就想着等双胞胎被拐走后,自己去把孩子救出来。当了老何家的恩人,要买他家倒座房就容易了。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计划已经没法儿用了。苏玲玲就放下了这个想法。

    后来,又想着把这计划,换汤不换药用到自家孩子身上。到时候自己把孩子救回来,庞志祖不得要供着自己。

    只不过这个计划一直没有机会实施。

    直到今天。

    苏玲玲想到那些被丢进粪桶的孩子。如果里面有老何家的双胞胎,那就更加完美了。她可以一箭三雕。

    不过,可能老天爷最近觉得大杂院的事情发生太多了。所以,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王兵,并没有发现缀在远处的苏玲玲。

    而陷入即将翻身喜悦中的苏玲玲,更加没有发现,自己这个想着捕蝉的螳螂,身后跟着疑惑的黄雀。

    黄雀不是别人,正是提前下课,准备去京郊买些调料的何天成。

    家里明天又要开始卤肉了,这次肉直接从肉联厂那拿。但是调料已经不够用了。

    这不,今天上午只有两节课的何天成。下课后直接骑车朝京郊而去。只是没想到半路就看到了抱着顾金宝的王兵。

    刚想上去质问,就发现拐角处偷偷摸摸跟着的苏玲玲。

    而这两方人马眼睛都盯着前头拉着粪桶的驴车。

    这驴车何天成认得,是他们这一片胡同拉粪人专用的。这些粪从公厕掏出来后,是直接拉到就进的生产队作为发酵用肥料使用的。

    因此,何天成每天都能在大清早看到这一辆粪车。

    至于这个点遇到粪车还是头一遭。

    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后,何天成并没有声张。甚至,还用白棠给他准备的棉布口罩。直接罩住了大半张脸。

    他得弄明白这些人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这一跟就直接跟了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里,苏玲玲有好几次走慢差点掉队。而前头的王兵,已经在人烟稀少的地方直接走到了粪桶边。看那个动作,好像在跟拉粪桶的人说着话。

    越是跟久了,越是觉得有问题。

    但没有确定这些人的目的地,何天成并不敢离开。他怕会丢掉这些人的踪迹。

    而当那个一直绑在驴车上的粪桶忽然剧烈抖动时,何天成更加觉得不对劲了。

    “田大粪还有多久才到?”

    田大粪走惯了这条路并不觉得累。见王兵抱着个小胖墩走了一路。还有心情调侃:“王哥快了快了。我说你也是。一个大好青年,干啥要护着个小胖墩。我看这小胖墩品相不错,能卖个好价钱。要不,干脆把他丢到粪桶里,跟那些小兔崽子作伴去……”

    说完,田大粪嘎嘎笑起来。

    “舅舅,舅舅。我不要进粪桶,我不要进粪桶。”

    “还真是你外甥啊!”顾金宝这个称呼,让田大粪惊讶了一瞬。毕竟,他很少看到有卖人的,居然把自家亲戚的娃也给带上。

    “这就跟你没啥关系了。这娃不卖……”

    田大粪也不是不识趣的。反正粪桶里那么多孩子。这一笔就是分一半给王兵,他还能拿不少。

    等钱到手后,他就把跟他一起清扫公厕的那娘们给娶进家门。

    那娘们老是盯着自己,肯定对自己有兴趣。

    粪桶就是在这个情况下,发出声响的。

    第70章 被赶走

    正在行走的简陋驴车上, 一前一后放置着两个大粪桶。粪桶上头被木头盖子盖住,但臭味却无法掩盖。

    而就是这样恶臭熏天的粪桶中,前头一个粪桶开始发出没有规律的咚咚声。

    经验丰富的田大粪, 第一时间知道这是里头的小兔崽子醒过来了。

    以往他运送孩子的时候,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但这次的孩子醒得有点早。这让田大粪恼怒的同时, 心中开始警惕起来。

    只见他四处张望, 确定前后左右没几个人的时候。这才把驴车缓缓停下。

    不等王兵询问,田大粪已经三两下跳上驴车。把前头那个粪桶的盖子打开。

    粪桶里,横七竖八塞了几个孩子。要不是这年头的孩子普通个头比较瘦小,加上这辆驴车经过改造。有几个个头小的孩子被他塞在车板的暗格。怕都要不能一趟拉完这么多货了。

    个头最大的两个六岁小孩,被塞在最上面。他们清醒过来后, 发现自己在一个又黑又臭的地方。想当然肯定是挣扎起来。

    挣扎造成的响动让地下其他孩子都吓得动起来。

    这才是粪桶忽然发出声响的原因。

    现在见到头顶忽然有光, 两个孩子激动地嗷嗷叫。

    只是嘴巴被抹布堵住, 没有办法说出完成的话来。不过,两人都认出了头顶的男人到底是谁。

    不就是负责给胡同公厕掏粪的田大粪吗?

    见到熟人让两个六岁的孩子放松了警惕。甚至双眼开始放出求救的光芒。

    两孩子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明明上一课按照顾金宝的玩游戏的要求。叫了大院的小伙伴出来。当时,两人都得了大大的糖块。其他大院的小伙伴也一人分了一块糖。

    这糖吃进嘴里没过多久, 他们就啥都不知道了。

    醒来后发现到处都臭烘烘的,两个孩子还以为自己掉粪坑里了。

    田大粪发现孩子们眼中的光芒,嘿嘿直笑:“小兔崽们,咋滴啦, 想要出来?”

    两大孩子拼命点头。

    田大粪见状, 笑容更加猥琐:“老子偏偏不放了你们……”

    顾金宝在不远处紧紧抱住舅舅的脖子。见到田大粪这个恐怖的笑容。终于忍不住尖叫:“舅舅, 舅舅, 把姜宝他们放出来吧!舅舅……”

    空旷的地方冷不丁来这么一句尖叫, 吓得田大粪手一个哆嗦。手里抓着的粪桶盖子, 直接摔落回粪桶上。

    而里头的孩子纷纷在里面挣扎着, 粪桶发出的咯咯声响, 比之前还要大上几分。就是驴车的暗格里,也发出了砰砰的敲击声。

    不过这些田大粪暂时没有时间理会。他要腾出手来,教训教训顾金宝。

    “王兄弟,不是我说。你这亲戚的娃儿不行啊!不用多久就到我家了。那的村民可不少。到时候这孩子不会坏事儿吧!”

    田大粪站在驴车上,居高临下地瞪着顾金宝。话却是在跟王兵说的。

    王兵也气顾金宝这小子给自己添乱。直接动手啪啪打了顾金宝的屁股好几下。然后在顾金宝嚎啕大哭之前,语气阴冷地说道:“你再吵。再吵就把你也丢粪桶里面。”

    说着,王兵指向车架上排在后方的粪桶。

    这粪桶不同于前头的那个,里面实打实装满了一大桶粪水。是田大粪为了掩人耳目,特意从公厕里掏出来的。

    就是粪桶盖子也没办法掩盖那些黄黑物体,从桶沿流淌而下。

    听到王兵的威胁,顾金宝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了。只是小小的身板,颤抖个不停。

    见顾金宝安静下来,王兵立刻跟田大粪道歉:“老田,真是不好意思。我家这娃胆子小。不过,没他的话,咱也不能一次就抱走那么多孩子啊!”

    田大粪也没想现在就跟王兵撕破脸。于是脸上露出假惺惺的笑容。

    “王兄弟你这就客气了。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这样白胖的男娃可抢手喽。能换不少钱,出过了就真错过了。”

    “不行啊田哥……”

    见田大粪还是想要顾金宝,王兵不得不把顾金宝的身世说出来:“这孩子是我的亲生儿子,可不能就这样卖掉。”

    即使要卖,也得去了南方看情况再卖。听说南边人更加喜欢儿子。

    田大粪不知道王兵心中所想。但听到那兔崽子是王兵亲生的,也就没在劝了。

    不过,恼怒中的他还是狠狠踹了把粪桶。听到里头的动静消停后,这才慢悠悠地回道:“算了,算了。这老虎还不吃亲儿子呢!你要舍不得这大胖小子,就当你田哥没说过话。”

    ——

    这里是一条通往京郊的道路。道路是普通的黄泥路,由多人行走后踩出来的。而道路的两旁是各种说不出品种的杂草。这些杂草有一人多高。普通人躲在里面,不去认真找根本发现不了。

    而苏玲玲这会儿就是藏在这样的草丛中。

    在跟踪的过程中,她意识到这人贩子之间好像出了问题。担心被发现就躲在了草丛中。

    草丛里蛇虫鼠蚁啥都有。而且快到夏天了,昆虫的数量特别多。

    一开始听到人贩子吵架,苏玲玲十分窃喜。她巴不得这两人现在就打起来。打得半死不活最好。

    之后,她去找警察过来,就没有那么多危险了。

    可惜,这两人吵完架后,看样子好像准备和好。

    苏玲玲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冷不丁听到那头的田大粪,居然说顾金宝是那个男人的儿子。怎么听怎么奇怪。

    这些天老顾家发生的事情,苏玲玲没怎么关注。她还有个更加重要的任务要做。

    当然,丢了个叫顾金宝的熊孩子还是知道的。

    当时大院不少人都在猜这孩子可能不是顾立强的。但是现在,听听这两人的谈话。苏玲玲觉得自己挖掘到了一个重要秘密。甚至,准备以这个秘密,狠狠打练大妈的脸。让她以后看到自己都要跑。

    就在她心中窃喜的时候,冷不丁感觉到脚踝一凉。有种软绵黏腻的触感,在脚踝处慢慢出现。

    苏玲玲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

    因为,她已经看到了自己脚踝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缠绕了上一条一米多长的黄斑蛇。正在朝着她的脸吐出分叉的蛇信子。

    “啊啊啊啊……”

    “救命啊……”

    “有蛇啊……”

    正准备重新启程的田大粪,冷不丁见到草丛中有个人冲了出来。下意识就去抽驴身上挂着的长刀。

    边抽刀边骂晦气。

    怎么今天的任务这样不顺利。

    苏玲玲在喊出救命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在人前。

    ——

    “哟,居然是你啊!”

    前一刻还在生气的田大粪,在发现冲出来人居然是苏玲玲时,笑眯眯地垂下已经举起的刀尖。

    苏玲玲这会儿根本没有注意到对方表情的变化。而是拼命检查自己身上还有没有蛇的踪迹。

    等发现蛇已经被她甩掉后,她人也已经站在田大粪跟前。

    “田……田同志……”

    两人一个是公厕的掏粪员,一个是公厕的清洁工。平时的工作交叉区域还是比较多的。不过苏玲玲觉得这人长得猥琐,整天一身臭烘烘的,基本上没怎么跟他说过话。

    但意识到自己暴露后,苏玲玲不得不扯开一个笑容。

    “玲玲,咋那么客气呢?”

    田大粪说着,伸手就想揽住苏玲玲那抖动的肩膀。

    苏玲玲见状,吓得后退几步,满脸警惕。

    不远处站着的王兵见到这个场面,十分不耐烦。他都搞不懂这田大粪到底是不是做大生意的了。居然就送货的路上,就调戏起女同志。

    等这批货脱手后,要多少女人没有,居然现在就忍不住。

    当他不敢催田大粪,只是提醒了一句:“田哥。这女人看到咱两在一块儿了……”

    “没有,我没有。我啥都没有看到。我是路过的,路过的……”

    苏玲玲说着,干笑几声。见没人搭理自己也不在意。而是后退几步就朝来时的方向跑去。她记得来时经过一片农田。那田里是有人在刚农活的。

    但是,田大粪这样的亡命之徒哪会给她逃跑的机会。

    直接冲上去,双臂环绕住苏玲玲的腰,就把人反过来给扛在肩上。顺手还拍了拍苏玲玲那挣扎不休的屁股。嘴巴发出嘿嘿的笑声。

    胃部被肩膀顶着,脑袋朝下充血,屁股传来的猥琐触感。还有鼻间一直闻到的屎味。让苏玲玲忍不住干呕起来。

    干呕的过程中,她后悔了。

    后悔没有在发现人贩子的第一时间去找警察。

    后悔学着年代文女主那样,单枪匹马对付人贩子。

    “嘿嘿,玲玲啊!你这是知道我想娶你。这才送上门的来的吧!放心,等到了我家后,我们先洞房,让你试试老子的厉害。”

    还在后悔中的苏玲玲听到这句话,吓得立刻挣扎起来。挣扎的过程中,她摸到了头上别着的黑色发夹。想也不想,发狠一把举起发夹,狠狠地戳在田大粪的耳朵里。

    发夹是那种普通的铁制黑色长条形一字夹。夹子很长,直接整个被插进了田大粪的耳朵深处。

    痛得他嗷嗷叫起来。

    当然,也扛不住苏玲玲。

    挣扎中的苏玲玲就这样被对方甩了出去。在掉在地上的一瞬间,被一手捂着耳朵叫痛的田大粪直接踹飞了起来。

    两人纠缠的整个过程,前后发生的时间没有超过一分钟。

    王兵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苏玲玲如同一只被宰的鸡鸭那样。直直地朝驴车飞过去,然后撞上了那两个粪桶。

    砰的一声响声发出,接着就是苏玲玲哀嚎的痛呼声。

    全身上下特别是肚子疼得厉害。让苏玲玲忍不住大喊大叫起来。边喊痛边喊救命。

    王兵见状,知道不能让她继续这样叫喊。刚放下抱着的顾金宝,想上去让苏玲玲闭上嘴巴的时候。

    哪成想,又是一阵噼啪断裂声响起。

    接着,王兵看到了让他恶心至极的一幕。

    只见驴车上那两个由木片捆成的粪桶,不知道是用过太久还是刚刚被苏玲玲撞击的缘故。居然纷纷开裂起来。

    前头那个装着小孩的粪桶,已经爆裂到可以看到小孩的手臂。

    后头那个装着满满粪水的粪桶,则是直接裂开成几片板子。

    而里面装着的黄黑粪水,就如同屎尿瀑布一般,从高处开始倾泻而下。

    从粪桶爆开再到粪水从天而降,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钟。

    躺倒在驴车侧面的苏玲玲,还在仰天大吼大叫着救命。

    于是,自由落体的屎尿瀑布,一部分精准地顺着苏玲玲那张开的嫣红小嘴。滑过口腔,经过食道直接进入了胃部。

    苏玲玲甚至都没来得及品尝屎尿的味道,就已经被这些东西堵得满嘴满眼满鼻子都是。

    这下,苏玲玲的尖叫声是没了。只留下粪水流淌的滴答声。以及田大粪因为耳朵受创而发出的痛呼声。

    王兵看到这一幕,沉默了。

    不远处同样躲在草丛中的何天成,惊呆了。

    而苏玲玲已经被屎尿覆盖住整个上半天,不在发出一丁点声音。要不是胸膛微微起伏,甚至都可以怀疑她人这是没了。

    王兵好半天憋出一句:“田大粪,这女人怎么处置?”

    田大粪目露凶光:“拉回去直接丢发酵池里……”

    说是这样说,但两人都不想去搬动苏玲玲。

    无他,实在太恶心了一点。

    特别是田大粪。之前还想着怎么亲苏玲玲那张红嘟嘟的小嘴巴。现在只要想到刚刚看到的画面,整个人就萎了。

    最后,两人是直接用爆开的粪桶木片,把全身沾满屎尿的苏玲玲给弄上驴车的。

    “幸好,这里离我家也不远了……”

    田大粪忍着耳朵里面的疼痛,龇牙咧嘴地感叹一句。

    干这行的最紧要是要有个场所。他在京郊一个生产大队是有房子的。房子附近有个发酵池。平时收回来的粪水,偶尔来不及送到接收的生产队。都是倒入自家的发酵池。

    苏玲玲这样恶心的女人,等回去直接丢进发酵池子里面。

    至于这些孩子,粪桶没坏,不怕被人发现。

    于是,发生了众多事故而停歇的驴车,再次缓缓移动了起来。

    这一次,少了一个粪桶,多了一个满身粪水的女人躺在上面。

    何天成看着驴车走远,从草丛中推出自己的自行车。顾不上衣服头发沾满的草籽。他直接骑着自行车,就朝离自己最近的生产队而去。

    一路上,他都在回忆刚刚发生的一切。

    知道了顾金宝的去向,知道了那里有被拐的孩子,知道了顾金宝的亲爹是谁。

    当然,这些给他带来的震撼,都比不上苏玲玲被灌屎尿的那一幕。

    何天成觉得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直视苏玲玲。或者跟她一起吃饭了。

    ——

    “何同志,咋这个时候过来?是要谈今年收果子的事情吗?”

    何天成到达最近的一个生产队,用了二十分钟。这个生产大队以前何天成来过很多次。代表厂里收购他们大队产的白梨。

    他没有跟大队长寒暄,而是直接道明目的。

    “大队长,我要借用一下你们大队部的电话。”

    大队长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迅速把他带到电话跟前。

    等听完何天成的电话内容后,大队长先忍不住了。

    “何同志,城里的警察过来还要半个小时。要不我带着村里人,跟你直接去堵那人贩子?”

    何天成之前从王兵跟田大粪的交谈中,大概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在哪里。

    本来就准备报警后,请这个生产队的人帮忙。毕竟,他也担心人贩子很快会把被拐的孩子转移走。

    现在大队长自己提出来,他立刻点头:“你带着十号人跟着我过去。最好是能跑能打的那种。”

    对方既然刚在村里设置据点,那么何天成有点怀疑那条村里会有人贩子的同伙。

    何天成的猜测没有错误。

    在他骑着自行车离开后不到十分钟,驴车就拐弯进了一个生产队。

    不少在田里干活的人,大概看到田大粪车上有个女人趴着不动弹。不过,大家也没吱声。反正这田大粪是个有本事的。说不定是从城里找了个媳妇回来。

    至于上去看热闹,那就算了。

    田大粪这人狠毒,村里没人敢得罪他。

    于是,他们就这样大摇大摆进了村,直接到了偏僻处的房子。

    房子里头有个男人守着。还没走进发现驴车上趴着个穿着花衣裳的女人。还以为是啥好事儿。

    等他兴匆匆地跑过来开门,发现这女人全身都是粪水,立刻后退几步。

    “你个没用的。这女人有啥可怕的。直接拖去发酵池里。”

    田大粪阴狠地吩咐手下。然后又感觉到耳朵的刺痛。他耳朵里面插着的那个发夹还没拔掉。他不敢拔,要等这批货的接手人过来后,把钱交割清楚。才能解决这个该死的发夹。

    买家来的很快。

    没等手下人把昏迷的苏玲玲丢去发酵池。本来在附近蹲点的买家,听到动静就先来了。

    于是,众人开始在院子里谈起生意来。至于苏玲玲则是没人理会。

    田大粪本来就是做第一手供货的。买家是个中间人。接收这批孩子后,就会倒手给到不同地方的三道贩子。

    而这些孩子中,男娃是最有市场的。

    无论在什么时候,男娃传宗接代的老旧思想一直没有消退。

    因此,买家到来后,对着这八个孩子挑挑拣拣,把里头两个女娃丢了出来。

    孩子们这会儿全都醒了。虽然被捆着动弹不得。但是每个孩子好像都明白了自己从处境。一个挣扎得厉害。

    买家见状,狠狠拧了几把挣扎最厉害的孩子。然后笑眯眯地说道:“老田,你这是能耐了啊!居然一次弄来六个男娃。男娃我全都要了。女娃你自己看着朝哪里丢了算了。”

    田大粪就知道女娃不好脱手。但这些孩子是一次性弄来的。要是把女娃放了,难保不会把他们的秘密泄露出去。

    “那些,你不要那就留着当肥料吧!”

    两人谈着价格的时候,买家发现被丢在地上的苏玲玲。自然也看到了她身上的那些屎尿。

    “好端端一个姑娘,你们这可真是够糟蹋人的了。”

    田大粪是个人精,听到这话就知道对方的意思。

    “这女人是个添头。要不这样,这两个女娃你也带走。意思意思给点就行。这女人就当添头算了。”

    买家嫌弃地扫了一眼苏玲玲身上以及开始干涸结块,但依然臭气熏天的屎尿。很想拒绝,但舍不得苏玲玲这张脸。

    这种女人拉到山里卖,可是能卖上大价钱的。

    于是,买家咬咬

    牙,刚准备打印。

    忽然听到远处有很多人的脚步声。每当他们反应过来,就被十几号举着锄头的庄稼汉给团团围住了。

    一见这阵仗,无论是田大粪跟买家,还是第一次帮忙拐卖孩子的王兵,都大惊失色。

    特别是田大粪。

    这几年他专门干这个拐卖孩子的事儿。借着粪桶的掩饰,每次都能弄走几个孩子。但没有一次被人抓住的。

    现在来的这些虽然是庄稼汉,但他知道肯定有人在指挥这些人。

    因为来的人数不少,这条村里的人也从田里扛着锄头过来。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如果有人在他们村,欺负他们村的人。他们也不会答应的。

    何天成见局面急转而下,立刻对着不远处凑过来的村民喊道:“我们是抓人贩子的。无关人请不要靠近……”

    一听是抓人贩子,就是这条村的村民都傻眼了。

    不少人议论纷纷,为啥一个掏粪的,居然还敢干这个事儿。

    没了这条村村民的帮助,何天成带过来的人很容易就把这三人给制服了。

    期间,有几个村民都被刀给划伤了。幸好伤口不大,就是看着挺吓人的。

    “何同志,那个要怎么处理?”

    大家把人贩子都给绑好后,就准备解救那些被捆着的孩子。

    这个时候,跟着何天成过来帮忙的人中,就有人问地上趴着还没醒过来的苏玲,到底要不要救她。

    何天成摇头。

    他看过了,苏玲玲绝对没啥事儿。说不定现在的晕是装的。

    何天成的猜测没有错误,苏玲玲就是在装晕。

    甚至,如果可以,她有种想是死一死的冲动。

    口腔、鼻间中依然残留了不少屎尿,无法摆脱。她想求救,却发现来人居然是何天成。

    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苏玲玲心虚了。想着干脆装晕,等着警察的人过来救她。

    不过,她马上就后悔自己的祈求了。

    因为警察在到来后,发现她没有生命危险,就先让人把人贩子抓走。同时,开始询问这些孩子事情的经过。

    何天成早在把孩子们身上的绳索解开时,大概就问了一些。

    现在听着警察一字一句引导这些小孩子,开始回忆起拐卖前后发生的事情。

    最后,一张拐卖孩子的框架图就成形了。

    “是顾金宝让我把大院的小伙伴叫出来的。”

    “是顾金宝说给我糖,让我叫人的。”

    “是哥哥们说一起玩游戏有糖吃。”

    ……

    从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话语中,很容易就拼凑出事情的完整经过。

    而何天成也在确定这批被拐的孩子,全都是他们胡同邻居时,对顾金宝这个孩子增添了不少厌恶。

    孩子们都认识何天成,跟他关系不错。在警察问话的时候,一个个抱着何天成不撒手。

    就在警察问完话,准备回去的时候。被何天成抱在怀里的小福宝,忽然指着地上的苏玲玲说道:“我看到妈妈了……”

    几岁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让何天成震惊了。不是震惊于小福宝的话,而是震惊于小福宝话中的意思。

    警察们也因为这句话停止了脚步。

    小福宝见大人们都看着自己,有点害怕地缩进了何天成的怀里。好一会儿后,才把小脑袋冒出来。

    “我们被丢……被丢进臭桶桶的时候,我看到妈妈了……”

    在场所有人立刻都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居然,苏玲玲居然在发现女儿被拐后。没有第一时间上去救女儿。反而任由人贩子带走自己的女儿。之后又跟了上去。

    这其中有逻辑不通的地方,但不妨碍警察们对于苏玲玲的看法。

    这个时候的警察,完全没来料想到。苏玲玲见自己女儿被拐不救,是因为她想要更大的功劳。

    毕竟,就连跟在后面的何天成。也完全不知道苏玲玲的脑回路居然这样清奇。

    他只以为对方任由小福宝被拐走,是想要报复庞志祖离婚这个事情。

    “我没有……”

    被女儿当着警察的面指认,苏玲玲再也按捺不住,从地上跳起来。因为口鼻间残留了不少屎尿。一开口还没来得及辩解,就因为喉间的屎尿而呛得直接咳嗽。

    咳嗽的过程中,不少屎尿碎末被她喷了出来。

    就是乡下人用屎尿沤肥,也没有人像苏玲玲这样直接生吃屎尿,屎尿布满全身的。

    当下,所有人都后退几步。

    就连何天成,也是抱着几个孩子,指挥大家统统后退。生怕被苏玲玲身上的屎尿给沾到。

    铺天盖地的咳嗽声过后,苏玲玲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看到。福宝啊!妈妈这么爱你,怎么会任由你被坏人抓走呢?”

    苏玲玲说着,还朝福宝张开手臂,摆出一副慈母的样子。

    可惜,她脸上沾染了不少板结的屎块。加上经过一系列打击后表情的僵硬。不止小福宝,其他孩子也是一副害怕的表情。纷纷把脑袋埋在何天成身上。

    何天成见状,心中怒火蹭蹭起来。

    他没有跟苏玲玲纠缠的意思,而是看向警察同志:“同志,这些孩子我先带回我们大院。至于眼前这位苏玲玲同志,我觉得她可能有问题。请你们务必要查清楚,在这件事情上,她究竟做过什么……”

    警察对着何天成点头,让手下人压着苏玲玲回城里调查。同时,也让手下人帮着何天成,护送这一批孩子回家。

    ——

    大院里,早在何天成报警大概半小时后,他们就得到了孩子找到的消息。

    当时,就有家长想冲到郊区,把孩子抢回来。不过,被安警察带人给安抚住了。

    郊区那边的情况不明,他们这些人过去就是添乱。

    于是,所有丢了孩子的人家都聚集到二院的院子里。而胡同不少人也都围在大院里。大家一起焦急等待。

    当何天成抱着小福宝,身后跟着一串孩子进入胡同的时候,就被胡同的邻居们热情包围住了。

    这架势,着实让何天成惊了一跳。

    二院院子里,大家听说孩子被送回来后,一窝蜂从大院涌出来。

    白棠看到自家男人的时候,刚好看到不少人抓着他感谢。

    见到对方脸上窘迫的表情,白棠一直提着的心瞬间松了下来。也有心情调侃起自家男人了。

    “成子这次可真是干了件大事。”

    丢失的孩子已经被各自的家长抱着不敢撒手。还有人激动得眼泪哗啦啦流个不停。

    反正整条胡同在这个时候,瞬间好像被人给挤满了。

    等何天成脱身回到大院后,感觉自己的衣服颜色,都被那些人手心的汗水给抓掉色了。

    白棠笑着给他装了盆温水:“先擦擦身,再换身衣服出来。邻居们可还等着听事情的经过呢!”

    刚回来那一阵大家太过激动,问的问题太多了。何天成没法儿,跟邻居保证回家换个衣服,就出来给大家说说事情的经过。

    于是,等何天成换好衣服出来后。发现大院外头的胡同,人好像又多了一倍。不少人都是从附近其他胡同跑过来看热闹的。

    几个找回自家孩子的家长,这会儿十分自觉站起来维护秩序。

    “大家请安静,请安静。”

    孙大妈翻出大院开大会的锣鼓敲响。整片胡同陷入了安静的状态。

    然后,大家就听到一个匪夷所思的拐卖孩子案件。

    其中就包括人贩子利用顾金宝诱骗孩子这个事儿。

    瞬间,又不少人瞪向练大妈。

    何天成察觉到这些人眼中的不善。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把顾金宝不是顾立强亲生孩子,这个事儿说出来。

    顾金宝这孩子这回儿因为协助拐卖,被一起带回了派出所问话。这孩子年纪小,应该不会有什么处罚。之后肯定会被人送回顾家。到时候,又是顾家的麻烦了。

    至于整件事情另一个参与人苏玲玲,大家听完何天成的话后,相当震惊。

    小福宝这个时候已经睡着,被黄大妈放到孙大妈的屋子里。她抱回小福宝的时候,多多少少听了些事情的经过。但几岁的孩子说话不清楚。黄大妈特意出来听事情的经过。现在听完后,那怒火就没有下来过。

    有人可能会不信苏玲玲会这样坏心肠。但熟知苏玲玲劣根性的黄大妈,却清楚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

    想到对方居然蛇蝎心肠到,看到自己女儿被拐走都无动于衷。可想而知,这人的道德究竟败坏到何等地步。

    就在大家伙震惊苏玲玲这事儿,苏玲玲本人已经被警察来回反复问了几遍。

    但每次她都不承认自己是同伙。表示自己跟上驴车,是发现他们鬼鬼祟祟,担心田大粪做出什么坏事。

    这一招在没有监控设备的年代是相当管用的。加上她这一身的屎尿,以及反抗过程中插进田大粪耳朵中的一字夹。这两样东西成为了证明苏玲玲无辜的证据。

    总算,她赶在傍晚前被警察放了出来。

    不过,当她拖着一身板结屎尿的身体,还没踏进大院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行李,以及亲妈都被丢在了大院门口。

    苏母看到苏玲玲的第一眼,大声哭道:“玲玲,庞家人没良心。要把我们母女赶出大院……”

    不过,苏母的话没说完,就看到许久没出现在大院的庞志祖。忽然从里面走了出来。站在大门的门槛上,居高临下瞪着这对母女。

    “你做的好事,你以为没人知道?”

    苏玲玲一见这个阵仗,就猜到一定是何天成说了什么。

    “我是无辜的。警察都把我放了,你凭啥因为外人的话给我定罪。”

    庞志祖早知道苏玲玲的嘴皮子利索。于是丝毫不客气地戳破她的谎言。

    “我相信女儿的话,但我一点都不相信你。你既然这么不喜欢女儿。我也就不勉强你继续住在大院。以后孩子也不会让你再见一次。”

    胡同里不少人家都探头探脑看了过来。但他们看向苏玲玲的目光不是同情,而是厌恶。

    大家跟庞志祖一样,倾向于相信小福宝的话。加上何天成亲眼目睹事情经过。不少人对于苏玲玲的观感,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感受到了这些不友善的视线,苏玲玲深知自己没有办法继续留在这座大院了。但她还是要继续挣扎一下:“那我每个月的抚养费呢?”

    庞志祖眼神中闪过一丝丝厌烦:“钱我会按照协议给你。但你必须以后远离这片胡同。只要有谁看到你出现在胡同任何地方。那你那个月的钱我是一分都不会给的。”

    这年头夫妻离婚,其实很少有人给什么抚养费的。

    庞志祖觉得自己对苏玲玲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个女人,多少次做出各种恶心人的事情。

    这一次,更是眼睁睁看着亲生女儿陷入险境。要是没有何天成,说不定女儿就被卖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只要想到这个结局,庞志祖的愤怒就无法平息。

    感受到庞志祖那杀人的目光,又得到对方的保证。苏玲玲最终干笑着抱起地上的行李。拉着亲妈慢慢离开了大杂院。

    “妈,以后我就要靠你了……”

    苏母听到女儿这句话,想到对方之前的提议。忽然觉得背脊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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