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不改色地走着，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何僭越之处，反倒是余光注意着顾皎皎的反应。
少女瞠目结舌，然后辩解道：“我也只是随口一问，谁让你莫名其妙就生气。”
她又不屑地哼了一声，看着沈时霁摇头，“沈大人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是么。”沈时霁没有对她的不屑恼怒，只这么清淡地问了一声，而后装出歉意实则毫无歉意地虚伪说：“那确实是臣高看自己了。”
他这么一说，顾皎皎也不好对他生气一事再询问，再问岂不是就承认了他的话，她暗暗咬牙，只得作罢。
但不得不说，她确实对沈时霁忽然生气感到好奇，毕竟沈时霁红眼眶怕是再难看到了，常年冷若冰霜的人也有这样生动的一面，叫谁不好奇。
尤其还说是生她的气。
这不是冤枉她么，她何时招惹过沈时霁，哪次不是他找她的茬。
顾皎皎左张有望看街边，分散自己注意力，试图不要在意沈时霁。
此时的顾皎皎，早就忘了曾经对沈时霁是什么态度了。
曾经的她和沈时霁说上三句话转身就走，恨不得对方早日离京再也看不见他。
胡思乱想半天，她听见沈时霁再次问了那个问题。
“殿下喜欢裴元之什么？”
她报之以同样的话回他：“沈大人这么关心本公主？”
“不。”沈时霁假意认真道：“是担忧。”
顾皎皎：“……”
之前冷嘲热讽她的沈时霁又回来了，不同的是，顾皎皎再也没气着对峙，而是深呼吸压下自己怒气，木脸着问他：“不然沈大人自己去吃糕点，咱们就此别过吧。”
“或者，明天咱们出来切磋武艺也不是不行，我还有把上好的剑没开刃，美人血最配。”
她抬眼，眼含威胁：“本公主觉得沈大人正合适。”
沈时霁想了想，回她：“臣选后者。”
他说的太认真，好像真当她的威胁是个约定，还在考虑时辰，“明日酉时殿下可有空？”
然而顾皎皎知道，沈时霁就是在单纯逗她，她端着的架子撤了，径直抓上对方的肩膀，用了力扒住，靠近他小声说：“沈时霁！你跟裴元之过不去了？”
她抬眼，撞进含笑的眼里，呆滞一瞬后更生气了，“你自己去吧！”
这人明知裴元之跟她心头刺一样，还非要问非要问，她一甩手，扭头就要弃他而去。
然后沈时霁比她还快地挡在她身前，顾皎皎瞪他，他扬眉笑：“殿下可算知道自己当初眼光多差了？”
“要你管！”顾皎皎压了许久的委屈憋不住了，眼眶一红，冲沈时霁吼道。
有时候人越以为自己伪装地好，越能让别人发现在伪装。
沈时霁是看破了她这点才要戳她痛处的，她吼完一行泪滑下来，抿着嘴抬袖子就往脸上抹，边抹边绕开沈时霁。
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腕，轻叹一声，挡开她粗暴地要擦泪的手，她往上看，看见沈时霁如山间清冽湖水的眼神，沉静又安宁。
那双眼对上她的视线后，湖水荡起一层波纹，欲言又止。
他拿着帕子，轻柔而缓慢地一点点拭去顾皎皎脸上的泪水，动作小心地像在呵护一件无价之宝。
顾皎皎狼狈地撇开视线，吸气，没有说话，任由他替自己擦泪。
她今日哭得比三年哭得还多，还次次都在沈时霁面前，一种窘迫的心情涌上心头，她想着想着又不自然地攥手，盯着沈时霁肩上的云纹看。
“殿下不开心为什么不说出来。”
沈时霁犹豫后还是轻抬眼前人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
她大抵还闷气着，微热的呼吸微弱地扑向他，沈时霁指尖一颤，意识到他们的距离太近了。
可顾皎皎还未意识到这点，她在透过他想另一个人。
心上同笼罩了阴云，沈时霁向后移开了距离，他松开手，对上她的眼睛，沉声道：“这些事情难道殿下要自己全憋在心里等着他回来么。”
他看不得她要憋着气，顾皎皎看上去大大咧咧，可真伤心了，只会憋在心里，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自我欺骗。
况且裴元之还未归京，又是陛下看中的文臣，她不会为了私事扰乱陛下的公事。
近乎是哄劝地语气，他说：“殿下不如同臣讲讲，什么都好，臣也什么都不会说。”
“臣想以性命担保，换殿下一份信任。”
顾皎皎听蒙了，她喃喃道：“你……”
“只要殿下愿意。”
——
山水间糕点铺里三楼厢房内，摆设精致，纱帘半卷，桌面上摆满了糕点，各色各样，窗前地面坐垫上，有名琵琶女半遮面地拨弄乐曲，琵琶曲调清脆悦耳，让人不禁放松下来。
不远处，一男一女坐在桌边，男子拎着酒壶亲自给女子桌边的酒杯里倒上酒，两人锦衣华服，应当是大户人家。
琵琶女看了几眼就心思放在了奏乐上，不再关注他们。
顾皎皎情绪低落地沉默着，眼眶虽然不红了，可还是会时不时眨眼挤出两滴眼泪。
沈时霁也不说话，他给自己顺带倒好酒，端着酒杯侧坐，看着琵琶女弹琴。
他听了一会儿，问琵琶女：“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子的话，小女梧枝。”
“可有心悦之人？”
梧枝长相温婉，不张扬，说话的声音也跟她面容一样，轻缓不急。
她头上只有一支胡珊珠簪作为装饰，除此外，整个衣饰皆为朴素。
闻言，她弹琴的手一顿，琴音断开，接着她继续弹奏，眼不含笑唇带笑地说：“公子好奇？”
沈时霁眼神难以捉摸，他大多时候和外人对话，语气冰冷，不带情绪，喝了口酒，道：“算是。”
其他人若问梧枝，梧枝定要糊弄过去，但今日屋里坐着的女子不言不语，独自发呆，而男子又冰着脸，她也没能看出这二人的关系。
在纠结说不说间，她选择了袒露心声。
“有啊。”
“不过那是曾经了，在他变心娶了她人后，小女的心再一人。”
简单的一句话，令顾皎皎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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