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普林霍尔的情况有所好转。它的灵魂尚且完整，制约它力量的诅咒也已经被我剔除。”有着一身美丽白发的埃维莉雅低垂着头颅，轻声向黑龙王诉说着被救回骨龙的状况，“但红龙一脉并不认可斯普林霍尔的回归，认为它的存在是在给龙族蒙羞。”
本就冷肃的宫殿今日似乎有些不同，低眉垂目的狗头人侍从们的脚步声听着都比往日要轻上许多，是谁触怒了此处的主人吗？
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面上阴云密布的克拉伦斯，这位龙族祭司放缓了语调，尽量委婉的提醒道。
“事实上，周围这样的声音不在少数。就连斯普林霍尔自己也做好了打算，准备在不日之后离开浮空岛。”
并不单单只是红龙一脉，其他派系的龙族也对这条骨龙的存在颇有微词。种族被改变，不能像从前一样喷吐炙热的龙息，近乎无坚不摧的躯体也不复存在。
既然如此，败于敌人之手任其摆布的骨龙何德何能，能被容许冠上龙族勇士之名？
“它要离开便离开吧。”指节在王座上轻扣，心情不佳的克拉伦斯并没有像埃维莉雅预计的那样大发雷霆，甚至和他之前的行为相比较，如此普通的反应甚至显得有些过于的平淡了，“怎么，你以为我会挽留它？”
“您毕竟亲自将它带了回来，在所有龙族都放弃了他的时候。”心地善良的圣光巨龙斟酌着自己的话语，提醒道，“在我照顾它的这些日子里，它对您也显示出了近乎狂热的忠诚。”
斯普林霍尔如今的尴尬处境几乎是注定的。亡灵生物归根结底是独立于生灵之外的邪恶种族，被排斥而非直接敌对，已经算是看在了黑龙王的面子上了。
“背着质疑的目光难道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吗？”黑龙王凶悍的眼神扫过，对龙族骄傲知之甚深的他当然理解斯普林霍尔的决定，“它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如果它能坚持自身的原则，不被负向能量扭曲意志的话。”
寻找失踪的龙族是他作为龙王需要庇护同族的责任，放红龙离开是为了平息族内的矛盾，也是给了对方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仁慈影响了你的判断。”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克拉伦斯示意埃维莉雅退下，“你需要站在全族的利益上思考问题，我知道你能做到。”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吸血裔的气息已经淡到难以辨认，但在克拉伦斯的脑海里，那抹倩影却是越来越清晰了。
原本只是三分的兴趣在萨琳娜当着他的面逃脱之后变成了十分，就像是不经意间找到了一颗美丽的宝石，然后突然发现这颗宝石远比自己预想的要璀璨夺目。
没有猎物能逃脱龙族的掌心，他会亲手摘下那朵带刺的玫瑰，作为珍宝埋藏起来。
另一个时空。
被精心打理过的庭院里，蓝紫色的矢车菊被微风亲吻得绽放开来，娇嫩的花瓣上衔着晶莹的露水，像少女微醺的面庞一般。
坐在院中赏景的大法师梅斯菲尔德将手中醇香的红茶推到一边，注视着不久前跨越时空的交易品若有所思。
“斯多卡海域的空间越发不稳定了。”
龙未到而声先至，不朽龙王瓦奥莱特携着一阵狂风降落在庭院内，卷起漫巨大的烟尘。庞大的身躯在压垮精心种植的花草前，被一道从天而降的变形术强制化作了人形。
“瓦奥莱特陛下。”无须法杖便轻易施展出了穿透龙鳞抗性的魔法，这位清俊的法师散去指尖的魔力，对这位被自己邀请而来的客人露出无奈的神色，“王室的庭院修复起来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他身上首席大法师的衣袍既是身份的象征，也意味着他的言行举止都需要作为对外的表率。
“人族女王的气量会如此狭窄吗？”皱了皱眉，被迫变换成人型的瓦奥莱特和大多数龙族一样，不怎么喜欢躯体力量减弱的感觉，“你们对于领袖的选择一直都很奇怪。”
超高的繁衍力和永无止境的欲望，让人族得以迅速壮大，其发展速度之快远超它的想象。不若龙族那样是拥有得天独厚能力的长生种，人类孱弱的身体和不过百年的寿命，让这个种族的个体像极了转瞬即逝的流星。
“问题不在于女王是否会生气，而是付出心力照顾这片花草的侍从必定会受到惩罚。”梅斯菲尔德摇了摇头，“人族选择领袖的原因也很复杂，并非力量强大就适合坐上那个位置。”
“宫廷的生活不适合你，也许做一位纯粹的研究者会是更好的选择。”不朽龙王黄金的竖瞳微动，向自己欣赏的人类强者抛出了橄榄枝，“如果你愿意，我领域之内的海岛，你尽可以任选一座用来放置你的法师塔。”
与异族交流不多的龙族愿意放出如此大方的承诺，足以见瓦奥莱特对梅斯菲尔德的欣赏。
“多谢您的厚爱。”拒绝掉不朽龙王不知第几次的邀请，梅斯菲尔德轻声说道，“正如您所说，位面之间的屏障破碎已是板上钉钉，在这样的危急时刻，踏入英雄领域的我必须担负起应有的责任。”
手指屈弹，发出清越的声响。
空间陡然波动了一下，仁慈的大法师将几只没来得及逃走，只能在龙王威慑下瑟瑟发抖的飞鸟送出此处。
“人类总是有一些奇怪的坚持，我尊重你的选择。”再次被拒绝的瓦奥莱特或许无法理梅斯菲尔德的坚持，但它尊重强者的选择，“在回到龙神提亚马特的怀抱之前，我的承诺一直有效。”
坐到梅斯菲尔德对面，瓦奥莱特的目光往几个方向瞥了一眼。那暗中躲藏的窥视者们身形一僵，不过一个呼吸的间隔便被冻结成了一尊尊姿态各异的冰雕。
“你身边的虫子太多了。”并不认为这些弱小的蝼蚁会对眼前的大法师造成什么危害，它不带任何情感色彩评价道，“人族的女王看起来并不如她所说的那样信任你。”
清理掉周围不友善的存在，这位鲜少出门的龙王才开始谈论一些“危险”的话题。
“强大而不受控的力量会引起上位者恐慌，这些人里不全是女王的耳目，其他势力也有参与。”眉目微垂，自然不会不知道自己受到监视的梅斯菲尔德往金龙的茶杯里放上它最爱的三倍方糖，银色的勺子随着主人的搅拌泛着微微冷光，“这是人类的天性。”
尤其当那位女王在发现不朽龙王与自己颇为熟识后，眼里的忌惮就再未消退过。
眼角余光清点了下庭院周围的寒冰雕塑，他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这个数量比起之前可是多了不止一倍。被派来执行九死无生的任务，也不知道这些人心里对自己是否有怨。
接过友人为自己亲手调配的红茶，不朽龙王面上的冷肃微微压下了些许。极致的甜顺着咽喉而下，以它庞大的身躯而言，这点糖分带来能量的补充聊胜于无，更多的不过是享受与朋友在一起难得放松的时光。
晨光斜斜映照下来，穿过茂密的枝叶留下斑驳的影子，薄如蝉翼的雾气在柔和的光线中随意起舞，有种朦胧的虚幻感。白金色的法袍在梅斯菲尔德的身上折射出层叠的光晕，零星的光点穿过墨色的发丝，调皮的映在琥珀色的双眸里，氤氲着法师的悲悯。
即便是见惯了美人，这样的气质放在眼光极其挑剔的不朽龙王面前，也不得不赞上一句赏心悦目。
眸光落在与高贵法师毫不匹配的骨质法杖上，瓦奥莱特感知了下上面残余的邪恶力量，寻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这是你的物件？”
那双摄人的瞳孔微微闭上，感知如丝线般缠绕于上，溯回那些异常之处。
“鲜血和死亡的味道，时间和空间的重叠。你不是它的使用者，但它却和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真是有趣。”
不朽龙王虽然并非主修魔法，但悠长的寿命让它足以将对法术的理解堆积到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
“命运可不是什么能够轻易被|操控的存在，你下手的时候可要小心点。”收回探视的力量，哪怕知道对方心里有数，瓦奥莱特还是叮嘱了下总是会冒出天才想法的友人，“一不小心拨弄错了其间的联系，造成的后果可是毁灭性的。”
恰如那一个个的悖论，当起因被完全改变之后，结果还会一如既往吗？这是一条大胆却又充满危险的未知道路，如同那些玄幻莫测的预言一般，晦涩难懂。
指尖轻轻抚摸过已经被握得光滑的杖身，哪怕梅斯菲尔德几番擦拭，那白骨也已经被主人的斑斑鲜血所浸染，留下了抹不去的红。
“这并非我着手操控，而是命运对我少有的馈赠。”眼底微光流转，他舒展眉目，面上浮现出一抹思念的温和，“此番请您前来，也是希望您助我一臂之力，重铸这柄法杖。”
和上一次与萨琳娜的“初见”一样，在那注定一片黑暗的未来里，这是命运对他为数不多的怜悯了。
“请龙族出手，需要付出的报酬可不低。”瓦奥莱特的大笑声如洪钟，这位宽宏的龙王有着与其力量足以匹配的胸襟，“不过看在你我交情上的份上，这一笔帐就先记下吧。”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