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天山云顶

    沈冰的车一路开到了机场。

    车已经停稳了, 却没有人下车。

    沈冰坐在后座,身旁坐着王兰,车里的气氛有些冷, 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 也没人尝试制造话题。

    沈冰身上的气场很强, 那副全国限量版的墨镜之下, 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即使她什么都不说,也足以令人屏住呼吸。

    “暖气的事情解决了吗?”

    沈冰开口, 语气还算平和, 王兰松了一口气。

    “工人正在维修, 七点前能修好。”王兰恭敬地回答道。

    “好端端的,电缆怎么会断?”

    “还在调查中, 很可能是酒店的竞争者干的,好在备用发电机及时工作, 没有给客户造成太大的影响。”

    沈冰静坐片刻后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她还要赶飞机回岩海市。

    “你们两个先下车,我和王兰有话要说。”

    两个保镖下了车,车里的气氛变得更沉重了。

    “我们认识多久了?”沈冰忽然问王兰。

    沈冰的时间很宝贵,她很少会说这样的话题。

    王兰回忆了下:“二十一年了, 要不是您的资助, 我还不知道在哪里打工呢, 哪里还有今天。”

    “那你和我说实话, 修电脑的工人是不是你带进公司的, 你和这个案子有没有关系?”

    她问她, 是想听她的理由, 并不是在求证。

    “是我没留意,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王兰低着头,完全一副做错事的姿态:“我会尽快找到陷害小墨总的人,请您再给我点时间!”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沈冰的语气忽然变了,她在为对方的隐瞒而生气:“我儿子已经被卷入了这个案子中,想必他也早就怀疑你了,他要调查你,必然会把你的过往扒得干干净净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沈冰说完这句话便推开了车门,寒冷的空气袭入车内,瞬间让王兰打了个激灵,白雪反射进她的眼睛里,她的眼睛有刹那的眩光。

    沈冰回头道:“我只能送你离开这里今晚十点,有艘轮船会从码头经过,你自己决定。”

    王兰一愣:“您希望我离开吗?”

    “他们只会等你到今晚12点。”

    沈冰直接关上了车门:“小张,把车开回去吧。”

    看着沈冰走远,王兰有些失神,随后,她又笑了下:“沈总,我哪也不想去。”

    明明机场已经看不见沈冰的身影,可王兰还是下了车,朝着对方消失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一路平安,沈总。”

    *

    顾原很想知道,王兰究竟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从案发到现在,王兰都没有被他列入怀疑的对象,他们唯一的一次照面,还是在寻找次声波发射仪的时候,当时对方全力配合警方调查,并没有可疑的地方。

    所以墨临到底为什么会提到王兰?

    墨临见顾原又坐了回来,心说:果然是脑子里只能装一件事的小可爱,一思考就会忘记还在生气。

    墨临将眼镜摘下,放回镜盒中,转手拿起了杨牧泡的速溶咖啡,他轻轻抿了一口,咖啡的苦涩唤醒了他疲惫的神经,也让他进入了工作状态。

    “王兰是碑林山庄的负责人,天山云顶就是她负责装修的,她经营这家酒店已有十多年,是最了解酒店的人。

    她在公司是出了名的廉洁好员工,为公司创造高效益的同时,还带出了很多有潜力的新人,她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地方发展,但她都拒绝了,她似乎很喜欢这里,所以不论怎样都要坚持留在碑林山庄。

    据我我所知,她的童年过得并不幸福,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嗜酒,丧失了工作能力,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不学坏就已经很好了,然而她却成为了一个人才。”

    “听说,她妈妈死后,她跟了姨妈,或许姨妈对她的影响很大吧?”杨牧说道。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墨临说道:“当年的事我知道一些王兰的母亲王静在那场大火中丧生后,她被送到了姨妈家,随了母姓,改名王兰。姨妈趁她未成年,私吞了那笔拆迁费,后被其丈夫赌博输光,穷途末路之际,她差一点被姨父卖给了人贩子。”

    “这么夸张!这家人想钱想疯了吧!”杨牧很是气氛。

    “她提前知道了自己要被卖的消息,于是连夜逃跑,在沈冰的公司楼下坐了两天,终于等到了出差回来的沈冰。

    当时她已经低血糖了,浑身都没有力气,却死命的揪着沈冰的裤脚,求她救她。

    后来沈冰资助她读完了高中和大学,她毕业后主动请缨到云顶区工作,从一个前台做起,一步步做到了酒店的负责人。”

    “还真够励志的!”杨牧感叹道:“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竟然经历过这么多挫折!”

    墨临的视线落在了另一份卷宗上:“我要说的并不是投毒纵火案,而是二十一年前发生的另一起案子:雪山藏尸案。”

    杨牧肃然起敬:“我记得这个案子,那时候我刚刚参加工作不久,死者是名未成年男性,尸体被藏在雪山中长达三个月,当时是被一个八岁的孩子发现的。”

    “我就是当年那个8岁的孩子。”墨临笑了笑。

    “竟然是你!”杨牧很震惊:“我都没认出你这么说,你就是沈总的儿子了难怪她会帮你找监控。”

    墨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我是没太大变化,你变化可真大!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我记得当年沈总带着你来这里小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她每天忙着安顿拆迁的村民,完全没工夫照顾你,你就一个人在大街上溜达,后来就被人绑到了山洞里。”

    墨临听着对方的回忆,神色很是平淡:“是吗,我记不清了。”

    “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都奄奄一息了,忘了也正常。”

    两人寒暄了一阵,话题又回了到雪山藏尸案。

    “当时法医说,死者的颅骨被人用钝器砸过,身上有被拖拽的痕迹,死者好像叫张伟,死的时候才15岁。”杨牧说到这,停了停,又继续说:“叫张伟的人还真多!浴缸裸尸案的第一个死者不就叫张伟吗?”

    说道这里,杨牧发现墨临正半笑不笑的盯着他看。

    他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墨老师,您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东西?”

    墨临收回了目光,松开了脖子上的领结,随手搭在沙发的一边:“我记得当年这里只有一个中学,好像叫碑林初中?”

    “没错,每个年级就两个班,老师水平还凑合,每年都有两三个孩子考入市重点高中,对了,王兰就是其中一个!”说到这里,杨牧似乎想起了什么:“以前王兰好像还进过警局”

    墨临:“哦?因为什么?”

    “好像是打架,对当时她和一个女生打架,事后女生报了警,是我和一个老警察去学校把她们接过来的,后来王兰被一个男人带走了,但不是她的父亲,那个男人好像叫”

    “张军。”墨临说道。

    “没错,是叫张军,他就是雪山藏尸案受害者张伟的家属。”说到这,杨牧忽然愣了愣。

    *

    晚上七点的时候,莫非打来了电话,要顾原赶紧看更新。

    顾原急忙打开魏州正在连载的新书。

    【第36章  冷血

    他也死了,死在浴缸中。

    他的血是冷的,嘴角挂着僵硬的笑,脸上攀爬着霜花,就像他生前那样。

    浴缸中的水慢慢结成冰,将他的遗体封印在水中,他的血也结成了冰,在血管中膨胀,似要开出血色的花朵来。】

    莫非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你说,他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人要死?”

    “不,他在倒叙。”顾原的手指捂在温热的咖啡杯上:“死的是黎初明。”

    “魏州到底想表达什么?章节不能一次性发完?非得一章一章的发?”

    顾原:“可能有自己的用意吧。”

    晚上八点,新的章节又更新了。

    【第37章  助眠

    他摇晃着高脚杯里的红色液体,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悲怆,他已经到了需要喝醉才能入睡的地步。

    如果酒中再加一点安眠药,他会睡得更香。

    今天的药效来得很快,被人放入浴缸里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知觉。】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魏州和黎初明的死有关!”

    “他一定是知情的!”

    杨牧正在和一线警察讨论分析魏州和案件的关联。

    顾原沉默的看着周围的人抒发自己的观点,他的脑子很乱。

    凌晨1点整,新章节再次更新。

    【第38章  交换身份

    对不起,此章节加载失败,请刷新后重新打开!】

    “什么情况,我的打不开,你的呢?”一个警员焦躁的问。

    “我的也打不开。”

    顾原也打不开,他刷新了几次后直接退出关了机,再次打开新章节,依然加载不了。

    紧接着莫非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新章节说了什么?”

    顾原皱着眉:“看不到。”

    莫非听到对方的话后沉默了片刻:“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是啊,很奇怪,偏偏这个时候出现了故障。

    “这章名叫【交换身份】,你觉得……谁和谁会交换身份?”顾原阴森森的问道。

    “可能是我和魏州吧?他把这个写出来做什么?”莫非心浮气躁的继续点着刷新,还是没能打开加载的章节。

    与此同时,杨牧的办公室内。

    杨牧着急的滑着手机屏幕:“墨老师,你说,这章节怎么刷不出来呢?我都刷了半天了!”

    此时,墨临也收到了黑客的回复:【不是黑客干的,原始章节没有变动,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原始章节没有变动,也就是说,是魏州在耍大家了。

    他在陆续发布和案情有关的剧情后,忽然发了一张假的章节,到底有何用意?

    墨临修长的手指不断地拨弄无名指上的戒环,他在思索,在假设,在尽可能的揣测魏州这么做的用意。

    他沉思了片刻,忽然站起了身,走向那面老旧的窗户,伸了伸懒腰:“后台不是能看见追更记录吗?筛选出定位在本地的读者,然后逐个排查。”

    “你的意思是”杨牧恍然大悟。

    二十分钟后。

    杨牧火急火燎的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墨老师,顾法医吵着要见你,气得不轻,怎么弄?”

    杨牧说着,回过头往走廊尽头望了一眼,见几个警员正拦着往里闯的顾原。

    “他闹不了太久的,你们按流程办案就行。”

    墨临看着手机上发来的三个可疑ID沉思,就在他快要理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时,他的脑子里忽然嗡的响起了一个声音。

    猝不及防的哭声,在他脑子里扩散开来,令他无法再思考下去。

    杨牧见墨临不说话,心里有些不放心,他还是决定去和顾原好好解释解释。

    二十分钟前,他们顺着读者ID,找到了几个可疑的本地读者号。

    除去办案的警察,还有三个人一直在后台刷新章节,他们分别是顾原、莫非、以及碑林山庄的负责人王兰。

    莫非和王兰都很配合调查,只有顾原一直在反抗。

    顾原一直以法医的身份协助警察办案,现在警察要拘留他,他当然不愿意。

    杨牧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放人,于是请教了墨临,然而墨临的意思是,按流程办案,该问就问。

    杨牧回到警局大厅的时候,顾原已经被带进了审讯室里,大厅安安静静的,只听见墙上的时钟“嘀嗒嘀嗒”的摆动着。

    杨牧看着那面挂钟,忽然心头一紧,眉头就皱了起来。

    警局的门被推开后又关上,两个警察押着王兰与杨牧擦身而过。

    杨牧警惕的看着王兰,王兰却朝他笑了一下,说不出是讽刺的笑还是得意的笑,总之,他感觉到了后背传来的凉意。

    杨牧紧了紧腮帮,额角不由得冒了汗。

    顾原在审讯室里坐了片刻,现在审讯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告诉自己,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冷静。

    他闭上眼,调节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让自己尽可能的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后,他开始重新分析线索。

    魏州是小有名气的作家,一旦他开始连载,一定会有人追更,只有看懂剧情的人才会一直守着更新,看不懂剧情的人,只会觉得那些新章节更新得莫名其妙。

    第38章发表之后,一定有人特别着急的在后台点刷新。

    警察就能从刷新记录里找到读者的ID信息,然后顺藤摸瓜的找到读着本人,所以他很倒霉的被警察揪住了。

    这的确是个巧妙的办法,这个办法一定是墨临想的。

    反过来想,墨临应该是猜到了魏州的意图,于是顺着魏州的意图,找到了他们。

    顾原闭上眼睛,努力回想事情的经过。

    忽然,他又睁开了眼,阴森森地看着身前的那块黑漆漆的单向玻璃。

    魏州死后,新书的章节却在整点持续的发布

    小说更新的时间分别是早上8点、19点、20点、以及第二天凌晨1点

    把这些数字连起来,就是【819201】

    72   天山云顶

    杨牧盯着墙上的挂钟出神,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拿了档案室的钥匙,心事重重的找起了东西。

    一本老旧的相册被他从书架上抽出来, 里面记录了二十一年前的珍贵瞬间, 多年来不曾有人翻动过, 边角的塑料都已泛黄。

    他的手心冒着汗, 似乎急切的想要求证什么。

    直到他翻到一页双人合照,才停了下来。

    这是二十一年前,他和师父在警局门口拍的合照, 当时周益民搭着他的肩膀, 笑容灿烂, 就像冬日里和煦的阳光。

    对方的胸口上贴的警号依然清晰,正是【819201】。

    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好一阵都没有缓过神来。

    直到巡逻的警察路过档案室,他才回过神来, 将相片抽了出来,塞进了衣服口袋里。

    之后, 他又回到了办公室,六神无主的盯着天花板发呆。

    最后,他给妻子打了一通电话。

    “怎么了老杨,这么晚了, 还在加班啊?”

    妻子似是刚刚睡醒, 说话的声音软绵绵的。

    “没什么, 有件事要跟你说。”

    周艺姗从床头坐了起来:“老杨,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 这几天不是放假吗?你带女儿出去玩几天, 好好教教她怎么写作文。”

    “还有别的事吗?”周艺姗半睡半醒的问。

    “没了, 你记得早点出发啊!”

    杨牧挂了电话,失魂落魄的倒回了椅子上,他的愣了片刻,拿出抽屉里的一叠信封纸写了起来。

    【举报信】三个大字印在纸上,他的手有些颤抖,可思路却非常清晰。

    *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墨临在窗前站了许久,一些与案情相关的细节在他脑袋里拼凑,以最有可能的方式组合在一起。

    二十一年前先后发生了两起惨案,雪山藏尸案发生三个月后尸体被发现,没过多久投毒纵火案发生。

    警察破投毒纵火案仅仅用了几天时间,而雪山藏尸案的凶手至今逍遥法外。

    雪山藏尸案的死者名叫张伟,是张军的儿子,去世时年仅15岁,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为什么会被杀?

    张伟和王兰曾在一个学校读书,王兰曾打架斗殴被张军保释出去所以王兰应该和他们父子俩认识。

    墨临翻着当年的口供,脑子里不断的拼凑事情的原貌。

    王兰被拘留时的口供有些矛盾,一开始她说她是因为对方骂王静是妓.女,才和人大打出手的。

    后来又改口,说对方骂她不检点。

    二十一年前,一贫如洗的王兰母女,究竟靠什么维持生计?

    王兰被拘留,保释王兰的人为什么是张军?

    墨临带着疑问走出了审讯室,看到杨牧还没休息。

    他走过去,敲了敲对方的桌子。

    杨牧立即吓得站起了身:“什么事?!”

    “张军你认识吗?”

    杨牧似是回忆了一下:“张军啊,知道,不过人已经疯了,您找他做什么?”

    “聊一些陈年旧事。”

    “他脑子不清楚,聊了也没用。”

    杨牧的意思是,精神病人的证词不能作数,问了也白问。

    “杨队长把他带过来的时候千万别把人吓着了!”

    杨牧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没问题。”

    *

    一个小时后,张军被人推进了审讯室。

    张军的眼神四处乱飘着,神情惊恐,嘴里还念念叨叨的,看上去的确是疯了。

    墨临将一张十来岁的小姑娘的照片放到他面前,张军愣愣的看了很久,忽然傻笑起来:“漂亮姑娘好看哈哈哈”

    墨临注视着张军,眉毛微挑:“这张好看吗?”随后他又将王兰近期的照片放到了对方面前。

    张军看到王兰的照片后,脸部松弛的肌肉跳了两下,然后面露惊恐的大叫出来,他的身体后仰,从凳子上摔下来,然后在地上迅速爬开,缩在墙角发抖。

    “你很怕她吗?”墨临问。

    张军未开口,却足以见得他有多怕王兰。

    他又将王兰小时候的照片拿了出来:“你觉得她漂亮吗?”

    张军畏畏缩缩的点了点头。

    “她什么样子最好看?”

    张军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傻笑起来,墨临跟着他笑了一会,又问:“是不是不穿衣服的时候最好看?”

    张军傻笑着点头,还要伸手去拿墨临手里的照片。

    墨临盯着张军的脸,表情变得越来越严肃,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打火机,将王兰小时候的照片点燃,然后扔到了张军面前。

    张军看着燃烧的火焰,恐惧之色越来越明显,火焰将王兰稚嫩的脸吞噬殆尽时,张军终于不受控制的尖叫了起来:“火!火啊!”

    审讯室外的杨牧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他盯着墨临的一举一动,只见对方问张军:“火是你放的吗?”

    原本还在尖叫的张军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火星一点点暗下,一股烧焦的味道弥漫在审讯室内。

    墨临看着张军,脑袋里正在思量。

    在杨牧的注视下,墨临走出了审讯室,之后又进了关着王兰的审讯室。

    杨牧放下喝到还剩最后一口的咖啡,急急的凑到了审讯室的玻璃前,想要观察两个人。

    墨临坐下后并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王兰。

    “墨老师,你问吧,能说的我都会说。”王兰依然很客气,没有一丝慌乱。

    “好,那就说说二十一年前的雪山藏尸案吧。”墨临的脸看上去很平静。

    “二十一年前的事我记不太清了。”王兰笑了笑:“那时候我还很小,这件事和我今天来这里有什么关系吗?”王兰回答得很从容,完全看不出异样。

    “那就让我帮你回忆一下。”墨临说完笑了笑,王兰也跟着笑。

    “二十一年前,你和张军认识吧?”

    王兰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视线下移,似是在回忆:“认识的。”

    “他的儿子就是雪山藏尸案的受害者,现在你想起来了吧?”墨临微笑着问。

    王兰点了点头。

    “尸检报告上说,张伟是被人用钝器砸死后拖到山洞里的,按理来说,现场应该留有大量血迹,可是云顶区的雪太厚,只要盖上白雪,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墨临一边说,一边注视着王兰脸上的表情:“一个15岁的男孩,你觉得谁会杀他?”

    “我不知道。”

    “你和他是一个学校的,你和他爸爸的关系似乎不错,他死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王兰沉吟片刻:“墨老师,我真的不清楚。”

    墨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注视对方:“你和班里的一个女生打过架,当时她还骂过你,骂得很难听……我进来之前调查过了,那个女生叫周艺姗,现在是杨牧的妻子。”

    说到这里,王兰脸上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只见王兰笑了笑:“当年她爸爸是刑警队的队长,就算报了警也有人撑腰,明明是她先动的手,她却跟没事人一样走出了警局,而我却被拘留了!

    拘留我的理由是疑似卖.淫,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绝望吗?那时候我才12岁!

    他们还找了医生给我检查身体,最后因为证据不足把我放了,这件事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心理打击,后来,周艺姗更加肆无忌惮的在学校里传播我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我妈也不关心我,每天活得迷迷糊糊的,心情不好就喝酒。”

    墨临:“所以你向张军妥协了?”

    墨临用了妥协两个字,这两个字用得非常隐晦,可即便如此,王兰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不悦。

    王兰:“没错,我妥协了我得找个靠山才能活下去。”

    “明白了。”墨临点了点头:“那他有没有对你”

    墨临还没说完,就明显感觉到对方的眸子颤了一下。

    王兰低着头,情绪明显发生了变化。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王兰依然没有开口。

    墨临也不着急,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从我被警察带进审讯室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不是一起简单的栽赃,民众们有时候不信任警察,所以只能走极端的方式寻求帮助。

    比如扣押人质,强迫警察办案,或者找媒体曝光,将警察推到风口浪尖上,让警察不得不调查清楚案件,还舆论交代。

    其实我遇到过很多这样的案件,大概几个月前吧,我还接到过一通杀人电话,他们自以为很高明,但在我看来愚蠢至极。”

    墨临的语气还算温柔,就像在拉家常,没有一点审讯的味道,可此时王兰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还是不愿意说?”墨临笑了下:“选择这种方式复仇或者翻案的人,最终都不会有好结果,总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

    王兰垂下了眼,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简单,从她和墨临对话的那一刻起,她就有种所有秘密被看破的感觉。

    她忽然有点后悔没有坐游轮离开这里。

    “为难了?我不逼你,我们换一个话题,你母亲是做什么的?”

    王兰深吸一口气,接过了话题:“她没工作。”

    “那她靠什么养你?”

    “靠男人,男人会给她钱。”

    “张军经常来你家吗?”墨临忽然问。

    听到“张军”两个字时,王兰明显紧张了一下。

    “嗯。”王兰顿了顿:“他经常来我家。”

    墨临:“他对你好吗?”

    “对我…”王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联想起墨临之前的问题,就更加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墨临:“我刚刚见过他,他夸你漂亮,而且……”

    “而且什么?”王兰明显有些急了。

    “没什么,就是随便聊了聊”

    王兰像是被人打乱了思绪,脸色变得很差,有好几次,墨临问话她话她都没听清。

    “他在装疯,你知道么?”墨临突然凑近了王兰,盯着她的眼睛:“张军对你做过什么?让你这么怕他?”

    王兰的眼神颤了颤,腮帮子咬得很紧:“他不是已经疯了吗?”

    “你就这么肯定?”墨临挑了挑眉:“万一他没疯怎么办?”

    王兰猛的垂下了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还不明白?”墨临依然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那我只有打电话给沈女士了。”

    “别打!”王兰不想把沈冰扯进来:“我说。”

    王兰的眸子阴沉了下去,像是在回忆一段非常痛苦的过往

    “我初一的时候,王静带了一个男人回家,那个男人就是张军,他总是坐在椅子上看我写作业,时不时的,会伸手过来摸我的脸和手,我觉得他很恶心,可王静跟我说,他很有钱,只要他开心了,就会给我们钱,这样我就可以继读读书了。

    那时候我只想读书,因为老师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

    为了读书,我一直在向生活妥协,我希望自己可以撑过去,然后离开这里。

    外人都以为张军在和王静谈恋爱,没人知道,我才是那个交易的对象。

    那是我人生中最阴暗的时光张军总会出现,把我的一切美好变成噩梦。

    他会开车来接我放学,给我买文具和糖果,渐渐的,我也接受了他的贿赂,答应了他的所有要求。

    我以为这就是最坏的结果了,没想到还有更糟糕的。

    我们的事被他的儿子张伟发现了,张伟威胁我,要我和他发生关系

    他用最难听的话语辱骂我,在学校、在公众场合当着别人的面搂我,还把这种行为当成是一种乐趣

    “那么矜持干什么?反正你就是个卖的,我有钱,又不是白嫖!”

    在张伟的羞辱中,王兰恨不得直接从楼顶跳下去。

    可她又不甘心,她已经这么努力了,不想认输!

    那次之后,她望着天空落下的白雪,心里一片肃然。

    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不得不为生活低头,谁让她摊上了那样的母亲。

    “他一次又一次的逼我,用我的秘密威胁我,大概是那种日子过久了,我也渐渐麻木了,只要他不出去乱说,我就答应他的所有要求”

    之后的某一天,王兰看着厕所里的一滩血迹,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把事情告诉了王静,王静也只是丢给她一包卫生巾,让她小心一点。

    【作者有话说】

    来了。

    73   天山云顶

    那些红色的、斑驳的血迹令她极度不安, 夜幕降临时,不安就会耗光她的精神,拽着她坠入深渊。

    她在一个人抵抗着世界对她的恶意, 张伟的欺辱反而成了她唯一可以加以利用的保护伞。

    她顺着张伟, 小心而卑微

    好像只有这样做, 她才能拥有平静的生活, 只要生活不变得更糟,她也能熬过去,可是事情总会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

    她和张伟的事还是被张军知道了, 在令人窒息的气氛中, 她只等来了张军的无视。

    张军甚至还对张伟说:“嘴严实点, 别让人发现了。”

    她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悲伤起来。

    她悲伤的是, 没有一个人在乎她的遭遇,就连生气的水花都不曾激起过, 就好像无论在她身上发生过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对别人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

    王静还兴庆的说, 以后只用伺候一个了,张军不会再来找她了。

    这让王兰觉得自己就像小卖部里廉价的商品,是会随时间过期的不重要的东西。

    在王静的安慰下,她渐渐想通了, 也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我就是商品, 是妈妈用来换取利益的工具, 是谁都可以用钱买走商品, 也是用完随时都可以扔掉的垃圾。

    不是谁生下来都是珍贵的, 有的人生来就是攀爬在下水道中的蝼蚁, 只能选择往上爬, 或者永远生活在下水道中。”

    王兰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没有光,连一丝多余情绪都没有:“想通了之后,我就不纠结了,毕竟道德是属于幸福者的。”

    在一次事后,王兰坐起身,学着张伟点了一支烟:“下次做好安全措施,我可不想怀孕。”

    张伟想了想:“你也会怀孕?”

    “应该会吧。”王兰回答道。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懵懵懂懂的肢体接触,在还不懂什么是爱的时候就过早的接触了性,真真假假连自己也分不清。在荷尔蒙的激发之下,张伟对王兰渐渐有了更多的想法。

    当他们如胶似漆时,他的心脏也会跟着狂跳,看着对方逐渐匀称丰盈的身材,他便忘记了最初那个带着目的接近王兰的自己。

    有一天,张伟伏在王兰的耳边,跟她说悄悄话:“知道我爸为什么喜欢你吗?”

    王兰掩饰的笑了下:“为什么?”

    “因为他被我妈给废了,再也碰不了女人,你不是女人,所以他才喜欢你,这么算的话,我可是你第一个男人!”

    因为这句话,王兰直接笑出了声,笑得她眼泪都掉下来了。

    张伟也跟着笑,他只是单纯的觉得,王兰笑起来真美。

    他越来越喜欢王兰,喜欢到只要想到张军放在她身上的手,心里就会不受控制的愤怒起来,一开始只是愤怒,后来就变成了愧疚。

    他的脑子里蹦出了一种强烈的想法,他想要保护她,让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让她不再因为自己的出生而感到自卑。

    他要弥补她,他甚至可以为她做任何事,他好像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了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她不再挣扎,乖巧分开双腿的时候,也可能是她对着窗户一丝不.挂抽烟的时候,窗外的光影勾勒着她的身形,绝美的画面映入了眼里,也刻进了心里,她好像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女人。

    他越喜欢她,她就越开心,她的开心并不来自于喜悦,而是一种驾驭对方带来的成就感。

    在这场心理博弈中,她渐渐的拥有了主动权。

    有一天,她忽然消失在了张伟面前,果不其然,张伟像发疯了似的找她。

    作为一个商品,她的价值终于被体现了出来。

    他找了她很久,终于在天台上找到了双脚被冻得通红的她。

    他很震惊,立即把她搂在怀里,还脱了衣服给她盖上。

    那时候漫天大雪,他却好像不知道冷一样,一个劲的用自己的体温去暖王兰的手和脸,而王兰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漂亮娃娃,木讷的看着天上落下的雪。

    她的身上有很多淤青,穿得也极单薄,脚趾上暴露出几处扎眼的冻伤。

    他给她买的棉袄被人用小刀暴力划破,羽毛落得满地都是,头发上还有一股难闻的尿骚味,他什么也没说,抱着她回了家。

    王兰被紧紧的抱着,可她的心已经一片冰凉了,任凭他怎么样也暖不起来。

    他把她放在沙发上,发了疯似的去扒开她仅剩的衣服,最终还是看到了不想看到的。

    原本洁白的地方被人用小刀刻了字,所有的一切都在讲述她刚才经历的一切。

    “谁干的?”他恨得双目通红。

    “周艺姗找人干的。” 她眼角留下一滴泪,脸上却没有表情:“这不是很正常吗?是我们这种人应有的下场。”

    看着王兰这样说自己,张伟彻底被激怒了,然而他并没有立即去找周艺姗算账,而是默默的点了根烟:“你放心,我会让她加倍奉还的!”

    听到这里,王兰擦掉了眼泪:“我信你。”

    一直以来,周艺姗就是刺痛她的那根刺,周艺姗干净、纯洁、美好,拥有幸福的家庭和有权的老爸,她拥有一切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每当她看到她,自卑感都会侵袭全身,明明她才是年级第一,可所有的掌声与羡慕都是属于周艺姗一个人的。

    如果两个人的生活没有交集也就罢了,可偏偏周艺姗就是看她不顺眼,不仅在背后对她冷嘲热讽,还仗着老爸的身份刁难她,带着一帮人霸凌她,不断的在她耳边提醒她的身份。

    “因为我每次都是年级第一,所以周艺姗总是被她妈骂,她只要一逮住机会,就会疯狂的报复我。

    我不清楚后来张伟和她发生了什么,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张伟,一开始,我以为他闯了祸,出去避风头,直到三个月后,张军找上了门”

    张军闯入了王兰家里,还带人把母女俩痛扁了一顿。

    “说!我儿子是不是你们杀的?!”

    王兰很震惊,她不敢相信张伟就这样死了。

    而张军只当她是做贼心虚,操起手里的铁棒就往她身上打去。

    王静见状便去拦:“你这样会把莘莘打死的!有什么冲着我来吧,反正我的命不值钱!”

    王兰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记闷棍已经落在了王静的身上,她被打得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

    王兰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

    张伟死了,她最讨厌的人竟然在替她挨打。

    铁棒又落在了王静的膝盖上,这一下之后,王静再也爬不起来了。

    王兰知道张伟这次下了杀手,心里也害怕起来。

    张军的视线又落回了王兰身上,只要她敢表现出一点心虚,他就会直接把她弄死。

    他想了想,说道:“你一个人是拖不动尸体的,所以你们两个”张军又指了指地上的王静:“合起伙来把我儿子藏在了雪山里!”

    “张军很疯狂,一定要我承认杀人,可我真的没有杀人!我被他打得很惨,王静比我更惨,她断了一条腿我只能告诉他张伟曾去找周艺姗的事,后来他就带人离开了我们家。”

    王兰的伤慢慢养好了,王静却伤得很重,医生说她需要打钢板,否则右腿无法受力,预后也会很差。

    她们没钱治病,王静就只能天天躺在床上,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骂王兰几句。

    有一天她话多得让王兰心烦,王兰就故意出了远门想气气她。

    “我只是想去姨妈那里讨点年货回来过年等我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被烧成灰了,我妈死了,魏州的父母也死了。”

    王静没留下棺材本,尸体被警察拖走了,后来就只剩下了一个骨灰坛,王兰的姨父嫌骨灰坛晦气,让她找了个地,草草的埋了。

    “后来,我就被接到了姨妈家,他们本来是不愿意收养我的,后来他们听说我家有笔拆迁款,就殷勤的把我接了过去。”

    虚情假意的姨妈还马不停蹄的给她改了名字,并且逢人就说她是家里的大女儿,但王兰知道,他们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假的,他们只是为了那笔拆迁款。

    “没过多久,我发现自己的肚子一点点大了起来,起初以为是吃胖了,加上冬天衣服厚,也没太注意后来我的例假一直没有来。”

    王兰开始担心起来,她的肚子大得一天比一天明显,她也想过自己会不会是怀孕了,但她没钱看病,就一直拖着。

    终于有一天,她鼓起勇气咨询了医生。

    “医生看了我的肚子,说我很可能怀孕了,让我做进一步检查。”

    可她那里没有钱做检查,姨父赌博把拆迁款都输掉了,姨妈整日和姨父争吵,根本没人关心她。

    “我想过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但在他们嫌弃的眼神中,我选择了什么都不说。”

    她很害怕,一个人想了很多办法,可普通的办法根本打不掉孩子。

    “我从来没有那样害怕过,我怕我这么小会难产,或者直接大出血死掉。

    我怕他生下来是死的,也怕他生下来是活的,我养不活他。”

    王兰走投无路,只能去找张军。

    张军知道后整个人都很亢奋,还要她把孩子生下来!

    【作者有话说】

    来了哦,不定时更新,评论区留言,更新会发红包提醒哒~

    74   天山云顶

    ◎王兰问医生,怎么才能打掉一个6个月大的孩子。医生回答她,孕妇吃过药之后,会生……◎

    王兰自己还是一个孩子, 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当一个母亲。

    她问医生,怎么才能打掉一个6个月大的孩子。

    医生说:孕妇吃过药之后,会生下一个死胎, 过程几乎相当于生一次生产, 孕妇会娩出胎盘, 如果有残余, 后面还要需要清宫。

    王兰被吓坏了,听到清宫两个字,她吓得直打哆嗦。

    未知与恐惧笼罩着她, 看着自己隆起肚子, 就像看着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说不定哪天就会把她炸得面目全非。

    张军知道王兰怀孕的事情后,抑制不住兴奋, 伸手摸着她的肚子,还将耳朵贴了过去, 听肚子里的动静,他笑得十分猥琐。

    王兰觉得恶心极了, 但为了得到对方的帮助,她还是强行忍了下来。

    张军承诺,只要她肯生下那个孩子,他就给她买一套房, 这样她就不用寄人篱下和小姨一起生活。

    张军还承诺, 他会给她一笔钱, 足够她读书。

    事实上王兰根本没得选, 无论她想不想, 时间一到, 这个孩子都会从她肚子里出来。

    “张军想孩子想疯了, 还说,如果是男孩,就把家产分给他。”

    王兰每天都在被对方洗脑,好像只要她肯生下这个孩子,未来就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

    “在瞒了姨妈一阵子后,我趁着放暑假的时间,偷偷去了张军给我准备的出租屋待产。”

    待产的地方离云顶区很远,没人认识她,她每天生活在一个小房子里,到点就会有人送吃的来。

    8月份的时候,她的羊水破了,她忍着宫缩的疼痛,给张军打电话。

    “张军的厂子出了问题,没说两句就挂了电话。”

    好在张军之前给了她一些钱,她可以去医院生。

    王兰挺着肚子,打了车去医院。

    生产的过程并不顺利,她很绝望,浑身都使不上力气,连嘴也张不开,只剩下仅有的一点意识在努力撑着。

    模糊中,她也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她强撑着一口气,用自己的意志坚持着,害怕睡过去了,所有的苦就都白受了!

    她的下.体好像被刀划开了口,有无数个人在撕扯那道口子。

    浓烈的血腥味在产房里飘着,最终她还是因为流血过多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发现一切竟然还没有结束!

    她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她也不知道医生进行到哪一步了,有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恐惧。

    “我害怕自己会死得不明不白,没有人祭奠我,最后连块墓碑也没有。”

    她在濒死阶段停留了很久,再一次睁开眼时,只觉得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她摸着自己偏平的小腹,终于如释重负。

    她的阴.部很疼,用纱布包裹着,一根尿管从里面伸出来,尿液都集中回收在瓶子里。

    “孩子呢?”王兰问。

    “胎儿发育畸形,抱出来的时候已经死了。”医生说道。

    王兰的大脑忽然一片空白。

    虽然她不喜欢那个孩子,但是听到这样的结果她还是很悲伤。

    王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在医院躺了很久,这期间,她时不时的会给张军打电话,但都没有人接电话,最后张军的号码直接关了机。

    钱花光的她不得不提前出院,在出租屋里养了几天后,有个男人忽然找上门。

    男人自称是张军的朋友,还说张军已经破产了。

    “后来,我发现男人在和另一个人联系,他好像要把我卖掉。”

    男人打着电话:“骗我怎么骗她都生过一个了你把人当傻子吗?”

    审讯室里,王兰的面色惨白如纸。

    “我尝试往外跑,跑到了马路中央,那时天已经快黑了,下面的伤口好像裂开了,可我却不敢停下来。”

    不一会儿,男人从身后追了上来,那一刻她绝望却很清醒,她知道,以她现在的身体,是不可能跑过一个成年男人的。

    她索性回了头,走向了男人。

    那时候的她,命运完全被别人握在手里。

    男人见她一个小姑娘,又受了伤,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甩了两巴掌之后就放下了警惕。

    “我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给那个人端茶倒水,让他放松警惕,后来,我们转了一辆大巴车,到了一个小县城,住进了偏僻的招待所。”

    到了晚上,男人突然提出了变态的要求,要她帮他解决生理问题。

    男人没把她当人对待,脱掉裤子就按住了她的头。

    一声惨叫后,王兰被推到在地,她的脸上几乎全是血。

    “我把他的命根子咬断了。”王兰面无表情的说道:“谁让他想卖了我!”

    在男人的尖叫声中,她跌跌撞撞的往外跑,身上的缝线再一次裂开,可她不敢放慢脚步,她跑到路中央呼救,却没人敢理她。

    王兰只好揪住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用一把磨尖的筷子抵在对方的脖子上,在女孩惊吓的惨叫声中,街上有越来越多的人围观,最后终于有人报了警。

    没一会,派出所的人便将她围了起来。

    王兰看见警察,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同时,她整个人也虚脱的跪在了地上。

    “我在警局等了三天,没有人来接我,那个被我咬伤的男人后来跑了,也没有人证实我是被骗到这里来的。警察又关了我几天,还找人为我检查了身体,我的伤口裂开了,他们又重新给我上了药。

    警察说,我姨妈一家人已经搬离了云顶区,现在无法联系上他们。”

    那时候王兰才反应过来,她被骗了。

    她的思绪有点乱,有些不敢继续想下去,可她的脑子就是不听使唤的继续想下去。

    从小到大,妈妈都很嫌弃她,别人家的孩子都能得到母亲的爱,而她不仅要忍受谩骂,还要出卖自己的身体替家里挣钱。

    妈妈总是说,后悔生了她。

    唯一一次护着她,还是为了护住她肚子里的孩子。

    妈妈早就知道了…

    张军对自己儿子侵犯女生的事不闻不问,这本来就不太正常,或许他巴不得能早点抱个孙子,来弥补自己不能再生育的遗憾。

    他们一定早就商量好了!把他当做工具一样利用,然后各取所需!

    王兰不由得继续联想下去…

    她去姨妈家之后,肚子大得那么明显,姨妈又是多疑的性格,怎么会对她的肚子视而不见呢?

    她不是没发现,而是早就知道了!

    他们一家早就和张军串通好了,所以才会突然跑路!

    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那一刻的王兰有些喘不上气,胸口也闷得难受……

    但是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因为她很清楚现在的处境。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全世界都背叛了她,那种感受甚至比十月怀胎还要痛苦!

    她拼命的想往上爬,想改变命运,可总有人想把她往深渊里拽!

    为什么伤害她的都是她的至亲?!

    王兰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后来我是被云顶区的警察接走的,我坐在警车上,开车的民警一直在通过后视镜观察我,我想,他应该也觉得我很可怜吧!”

    回到云顶区后,王兰去了那个空荡荡的家,一个人收拾自己的东西。

    姨妈已经把房子卖出去了,家里凌乱不堪,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带走了,她的生活用品和衣服被胡乱的扔在地上,就如同她本人那样,被抛弃和践踏。

    之后,王兰向警察指认了姨父姨母串通张军将他卖给人贩子的事,还揭露了张军诱骗她的事。

    警察在调查张军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经破产,房子也卖掉了。

    顺着买卖人口这条线索,警察查到了王兰生产的那家医院,并抓获了与之相关的人,王兰在一群人里,看到了两个医护人员和那个想要卖掉她的男人。

    男人脸上满是病态。

    她看着那个男人,的脑子里出现的是她用力撕咬的画面,当时她用了好大的力气,男人的血飙了她一脸。

    男人也看见了他,想冲过来要揍她,但他的手臂被警察紧紧扣住。

    在她的注视下,男人被警察带走了,后来还供出了张军和王兰的姨妈串通买卖人口的事。

    可惜的是,他们都跑路了,警察也没有查到更多的线索,张军潜逃了两年后才归案,姨妈一家这么多年了都一直了无音讯。

    之后,她一个人去了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被大火烧成灰烬的房子已经被铲平,据说那里即将修建一栋高楼,最大的投资方是名女商人,叫沈冰。

    “后来我遇到了沈冰,她很同情我的遭遇,答应资助我上学。

    对她来说,资助我只是一笔小钱,但对我来说,却是救命稻草。

    为了感激她,我毕业后回到了碑林山庄,帮助她打理酒店。”

    王兰的过去让大家觉得惊讶,更让人惊讶的是,她经历的那么多,却还是活成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样子。

    现在她开着豪车,身价超过八位数,还曾登上过财经杂志。

    然而,没人知道,为了这一切,她究竟付出过多少,又忍受过多少。

    【作者有话说】

    看到小可爱的催更了,这段时间其实一直在抽时间写,修修改改很久了终于迎来了本案的结局,后面慢慢发出来,争取狗一个榜单。

    75   天山云顶

    墨临从审讯室里出来后, 找了杨牧一起梳理案子,提到人口买卖的事,杨牧也有些印象。

    “那件事闹得挺轰动的, 还上过新闻, 后面的事还是我负责对接的, 我把她送到学校后, 她还给我写过两封信,说她以后都不想再回云顶区了。

    我不明白的是,后来她又回来了, 还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如果是我, 会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

    “如果每个人都像杨队长这样豁达, 就不需要我这样的人存在了,她有心理创伤, 这个创伤并没有随着时间被抚平,反而成为了她的执念, 她是回来复仇的,张军出狱后一直在云顶区徘徊, 她很可能是回来找张军的。”

    “照你这么说,张军后来无缘无故疯傻和她有关系?”杨牧问道。

    墨临摘掉眼镜,平静的说道:“我建议给张军做个全身检查,最好能找出他疯傻的原因。”

    *

    王兰提供的线索直接指向了周艺姗, 冥冥之中, 仿佛有一股力量指引着警察重新调查二十一年前的雪山藏尸案。

    在当年的案子里, 周艺姗究竟和张伟的死有没有关联?

    为什么二十一年前警方没有掌握到关键线索, 时隔二十一年后, 他们还能破获那场凶杀案吗?

    杨牧变得有些心神不灵, 他没想到办个案子能把妻子牵扯进来。

    二十一年前, 周艺姗也被警察问过话,那时周艺姗一口咬定自己毫不知情,后来警察也没有掌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这个案子就不了了之了。

    二十一年后,相似的场景再次发生,不同的是当年的队长是周益民,而现在的队长是他。

    现如今,这个案子必须查,不光要查,作为家属的他还要回避。

    杨牧抓起车钥匙,准备回家一趟把周艺姗接过来问话。

    他准备提前给妻子打一通电话,号码刚拨过去,身后的墨临忽然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接来审讯室了,就在家里问吧,把相机带上。”

    “你要干什么?”杨牧说话的同时,给周艺姗拨去的电话接通了。

    墨临:“如果当年的案子和你老婆有关,你会怎么做?”

    杨牧:“如果真和她有关,按照规矩,我应该回避,案子交给你来办,我不管。”

    此时拿着手机的周艺姗仿佛石化了一般,女儿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妈,你怎么了?”

    杨晶晶走过去看周艺姗:“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周艺姗回过神来,看着十一岁的可爱女儿,说道:“一会儿家里要来客人,你先去冬冬家玩儿吧,我们下次再出发。”

    “好。”

    杨晶晶很乖巧,她点头答应后就转身跑掉了。

    周艺姗把手机收起来后就坐在床边静静地想事情。

    墨临,何等厉害的人,他为什么要来见她?

    坐了一会,她走进厨房,垫着脚在橱柜里寻找招待客人的陶瓷杯,家里已经很久没有来客人了。

    过了好久后门铃响了,她打开门,看到杨牧带着一个男人回来了。

    她拘谨的站在门口迎接。

    周艺姗一眼就认出了那张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脸,那张脸比她在电视上看到的更加英俊,尤其是那双眼睛,明明拥有琥珀色的浅淡眸子,可当他看向她的时候,她却感觉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

    杨牧催促她去泡茶,她早就准备好了一切,挤了挤笑容,尝试和墨临打招呼。

    “您好。”

    “你好。”

    两人目光触碰后,周艺姗不适的躲开了。

    见周艺姗表情不太自然,杨牧将她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他来这里,等于上面的人都盯着刑警队,一会儿他问你什么,你如实回答就行了,别紧张。”

    她点了点头。

    和杨牧结婚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和对方提起过从前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会说出“如实回答”这四个字。

    她真的要如实回答吗?

    周艺姗不敢去看墨临,从得知对方要来家里那一刻,她就心神不灵。

    墨临在房子里走了一圈,打量着杨牧家里的格局。

    看得出来,两人的生活并不是很和谐。

    客厅和洗手间里几乎看不到杨牧的东西,而靠近门口的那间书房里,摆满了杨牧的生活用品和各种书籍。

    看得出来,两人在分房睡,周艺姗霸占了家里大部分的空间,而杨牧在家里的地位,就像那个小书房一样,微不足道。

    客厅里最醒目的位置摆放了一架钢琴,乐谱翻到了《穿越星际》那一页,不是简单的曲子,想必他们的女儿钢琴学得还不错。

    墨临的视线落回了电视柜上的相框上,照片里周艺姗正在和杨晶晶做亲子活动,母女两笑容灿烂,看着十分温馨。

    而所见之处没有看到一张杨牧的照片。

    墨临听警局里的人提起过,杨牧的父母早已去世,孤家寡人的杨牧娶了周艺姗后,才拥有了自己的家庭。

    周艺姗将茶杯放到墨临面前:“墨老师,您小心烫。”

    “多谢。”墨临礼貌的接过茶杯。

    见杨牧在客厅安装相机,周艺姗有些不愉快,指着架好的相机问:“这是干嘛?”

    墨临解释道:“我猜你肯定不想坐在审讯室里接受问话,所以就把设备带过来了。”

    周艺姗有些不开心,坐在了墨临对面:“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会配合的。”

    墨临:“如果真能配合,那就太好了。”

    周艺姗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竟然觉得很窝火:“只要我能配合警察办案,就会全力协助。”

    墨临看了一下手表,此时正好是早上八点半。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浪费时间了,我们开始吧,麻烦杨警官记录一下口供。”

    杨牧从兜里掏出了一直黑色录音笔,摁开了开关,放在桌面上。

    周艺姗有些疑惑地望向他:“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需要现场录音吗?”

    墨临点点头:“不错。”

    周艺姗没有说话,拘谨地坐在了墨临对面。

    墨临看着周艺姗:“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见过的。”周艺姗说道:“你小时候迷路了,被人送到警局,那天我也在。”

    墨临抿了一口茶,笑着说:“我生过一场重病,有些事情记不太清楚了,我觉得你很眼熟,是因为曾在医院的天台上看见过你,你总是对着一片树林发呆。”

    周艺姗听到这句话后,笑容逐渐消失。

    “那时候你看起来很伤心,我想去安慰你,但你看到我的时候好像很害怕,还让我离你远一点,然后就跑掉了。”

    周艺姗听完墨临的话,表情越发僵硬:“我当时心情不好,只顾着伤心,没注意到你。”

    墨临随即露出释然的笑容:“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多疑了。毕竟,那件事发生在张伟的尸体被找到后,而那片树林的方向,就是藏尸的方向。”

    此时周艺姗的表情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用笑容掩饰着自己。

    墨临继续往下说道:“那时候我刚从医院醒来,因为头部受损,还在住院观察,我就住在你隔壁,那时候你到了晚上不肯睡觉,还说鬼在追你,弄得病房的人都睡不好觉。”

    周艺姗的脸色难看,低垂着脑袋:“那段时间学习压力太大,精神有点崩溃了。”

    “张伟死前,找过你吧?”墨临忽然问。

    周艺姗想了想,说道:“我和他没什么交集,你们为什么都来问我?不是应该问王兰吗?她那时候经常和张伟在一起。”

    “王兰已经坦白了,她说你找人欺负了她,所以张伟来曾扬言要找你的麻烦。”墨临不紧不慢的说道:“当时,你找了几个混混,把王兰带到了废弃工厂的天台上,几个人轮流对王兰实施了侵犯张伟找你寻仇之后就失踪了,直到三个月后尸体才被发现。”

    周艺姗想了想:“欺负她的那群人不是我找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墨临摇了摇头:“不,你肯定是知道点什么,只是没有说出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才会忽然消失。”

    周艺姗急忙道:“我没骗你。”

    墨临:“那我们就来分析一下,张伟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周艺姗低头想了一下:“或许,他有别的仇家吧。”

    墨临:“你有线索?”

    周艺姗很清楚,如果她不说点什么,眼前这个男人不会轻易放过她。

    “有。”

    她起身走向书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本相册。

    她翻着里面的照片。

    墨临眉毛微微皱起,眼神愈发幽深了。

    过了一会,周艺姗终于停止了翻照片的动作,她抬起头看向墨临,说道:“这个男生曾经和张伟打过架。”

    周艺姗指着集体照里的一个男生说道:“他叫魏川,张伟的尸体被发现后,魏川家里就着火了。”

    墨临看着周艺姗,没说话。

    周艺姗随即说道:“我不会害他的,一定是他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人,所以才被杀了。”

    墨临站起身来,走向了角落里的钢琴,手指摸过琴键,紧接着一声低沉的重低音音仿佛雷声一样灌入在场的人的耳朵里。

    周艺姗吓得肩膀一哆嗦,整个人都绷直了身体。

    “我记得,死者后脑勺上有钝器伤,除此之外,面部也被损毁了,发现尸体的时候,整张脸已经面目全非,当时还没有普及DNA技术,所以唯一能确认身份的只有指纹。”

    听到这里,周艺姗的手指攥紧了沙发扶手。

    “尸体被发现后,警方通过指纹确定了死者是张伟,张军认领尸体之后,就四处寻仇,闹得人心惶惶,没过多久,就发生了投毒纵火案。

    之后,警察的注意力就落到了新的案子上,毕竟,投毒纵火案死了三个人,算特大的刑事案件了。”

    墨临盯着周艺姗的脸,继续说道:“侦破投毒纵火案仅仅用了三天时间,因为凶手自首了魏州主动承认自己杀害了父母。

    但是这个案子有一个疑点,至今无人解释:魏州为什么要冲进火里救人?

    魏州的口供是:他只想杀掉父母,却不想连累弟弟,所以才会冲进火里救弟弟。

    警察事后调查过魏州的弟弟魏川,案发时,魏川已经失踪了3个月,全家人都在找他,所以根本不存在冲进火里救人的说法

    直到后来有卖鼠药的老板来提供线索,对方声称,魏州曾在他那里买过老鼠药这个案子最后还是结了,因为魏州还原了案发现场。”

    墨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推到周艺姗面前:“这个人你认识吧?”

    周艺姗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她的眉头皱了皱,又舒展开。

    杨牧也看了一眼照片:“这不是黎初明吗?她怎么可能认识黎初明。”

    周艺姗摇了摇头:“不认识。”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在回忆过去的事。

    “虽然你现在不认识他,但你听完一个故事,就会认识他了。”墨临伸出手指,将照片旋转了180度,看着照片上的人说道:“黎初明,二十一年前被人领养,他的养父母领养他的时候,他已经12岁了。

    按理来说,一般的夫妻不会领养这么大的孩子,因为孩子大了,就不容易培养起感情。

    两年后,这对夫妻又领养了一个男孩,名叫邓晓,这两个孩子,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年龄相差很大,相处并不融洽。

    这个黎初明,就是两天前死在天山云顶的客人,而邓晓,则是杀害他的嫌疑人。”

    见周艺姗满脸疑惑,墨临便进入了正题:“我找人调查了黎初明的身世,发现他被领养前的名字叫魏川。”

    说道这里,周艺姗的眼睛开始左右乱飘。

    墨临又拿出一张照片,放到周艺姗的面前。

    照片里是一张十多岁的青春面孔,拥有英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睛。

    周艺姗看着照片里的人,紧张得手指都缩了起来。

    墨临继续说道:“这张照片是魏川被领养时登记信息的照片,你看看和你集体照上的是同一个人吗?”

    听见墨临的这番话后,周艺姗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墨临知道,此刻周艺姗一定很震惊,她正着急的想要理清楚这里面的关系。

    同时墨临也知道,她是理不清楚的,因为故事的一开始,就是一场闹剧。

    墨临:“现在请你告诉我,我手上的这张照片到底是谁?”

    周艺姗的眼神乱颤:“是是张伟。”

    76   天山云顶

    见周艺姗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墨临再次问道:“你确定吗?”

    “确确定。”周艺姗吞吞吐吐的说道。

    杨牧很不解:“黎初明是当年的张伟?张伟不是二十一年前就死了吗?”

    周艺姗抬起头看着杨牧,然后摇了摇头:“他的确是张伟。

    “所以,你的意思是, 当年张伟没死?”杨牧惊讶道:“那那具尸体是谁的?”

    墨临观察着两人的反应, 笑了笑:“当年的死者应该是魏州的弟弟魏川, 出于某种原因, 魏川变成了张伟,而真正的张伟,通过领养的渠道改名换姓, 变成了如今的黎初明。

    据我所知, 二十一年前, 云顶区陆续开始建立指纹库,我想, 应该是在录入指纹的时候出了问题,以至于这两个人的身份交换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被发现。

    而当年负责指纹录入的警察, 就是周益民。”

    说到这里时,周艺姗的表情明显变凝重了, 但她什么也没说。

    墨临看向了心事重重的杨牧:“杨队长应该很清楚才对,像这种重复性的工作,一般都会交给新人去做,你是周益民的徒弟, 应该也做参与过指纹录入的工作吧?”

    杨牧皱着眉, 点了点头:“没错, 我师父的确是负责人, 我和另外一个新来的警察确实也参与过录指纹的过程, 您说录错指纹我觉得应该不太可能, 因为我们都会核对身份证。”

    “那个年代, 十几岁的未成年是没有身份证的。”墨临淡淡地提醒了一句:“如果没有失误,那就是故意录错了?”

    杨牧顿时脸色变了,他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神色紧张道:“你该不会在怀疑我师父吧?”

    墨临并没有直接回答是或者不是:“我有两种假设,你们可以听一听第一种假设:魏川和张伟的指纹录错是个意外。

    魏川被杀后,面部也被毁,警察核对指纹的时候,自然会把死者当成张伟。

    可即使指纹录错了,在后续的尸体认领也会发现端倪,问题是,张军认领了尸体。

    张军为什么要认领尸体?带着这个疑问,我找人调查了张军。

    他年轻的时候赚了点钱,赚钱途径并不正规,算得上是当地的流氓头子,早年,他娶了一个外国女人,生下了张伟,但后来两人离婚了。

    从王兰的口供中可以得知,张军失去了生育能力,张伟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宝贵得紧。

    二十一年前张军惹上了一些麻烦,有人扬言,要杀他全家。

    因此张军在跑路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张伟。

    他为了保护张伟,索性认领了一具和自己没有关系的尸体,这样一来,他的仇家就会以为他儿子已经死了。

    为了让所有人相信他的儿子死了,他大张旗鼓的寻找杀人凶手,把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

    其实,只要他一细想,就会知道是指纹出了错,只要继续追查下去,就会发现已经失踪了三个月的魏川。

    他很轻易的就能推测出,那具尸体是魏川。

    为了把这个谎言做成真的,他索性杀了魏川的亲生父母以绝后患,至于那个养子魏州,或许只是一条漏网之鱼。”

    此时,周艺姗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墨临注意到了周艺姗的变化问道:“怎么?是不是觉得这个推测很令人惊讶?”

    周艺姗低下头,一言不发,但从她的反应可以看出,她对墨临的这个推测吓得不轻。

    一旁的杨牧不解的问:“照你这么说,魏州不是凶手,那他为什么要认罪呢?”

    墨临转眼看向杨牧:“假如你是魏州,你的家人全死了,还有人想杀掉你,你会怎么保命?”

    杨牧陷入了沉思:“难不成,他是为了保命才认罪的?”

    “那个年代黑恶势力猖獗,一个人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进监狱反而是个保命的办法,那时他还没有成年,还有教化和学习的机会

    据我所知,魏州进监狱后,并没有颓废下去,而是一直在学习和改造,图书馆的书他读了大半,还在辅导员的帮助下开始学做设计。

    为什么一个不爱学习的人进监狱后反而开始爱学习了?是因为觉悟了吗?

    恐怕并不是,更有可能,他忽然有了想做的事情,比如:复仇。”

    说到这里,墨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正好是8点59分。

    他闭上了眼,似乎在等一个结果。

    十秒钟后,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弹出一条消息提示。

    墨临拿起手机的那一刻,眼底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魏州的小说更新了,更新的时间刚好是早上九点整,和他预料的一样。

    【第三十九章  漆黑的夜

    每当夜幕降临,他都会陷入困境之中,世界被放大了,恐惧也跟着被放大了,就连哭泣声也被放大了。

    他听着那个哭泣声,感觉世界都变得安静了。

    他本不该走过去的,但是夜晚模糊了他的双眼,让他看见了那个模糊的身影。

    他朝着那个哭声走过去,哭声抓挠着他的的心肝,走近了才发现,地上还躺着一个人,好像伤得不轻,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躺着的人脸上戴着面具,他看不太清楚,只知道对方的心脏还在跳着,但气息很微弱,仿佛他只要动动手指头,那人就会归西。

    滚烫的血在不断的渗入雪地中,他揭开面具,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脸。

    看不清的黑暗,便是这个世界最恐怖的景象。

    而后,他举起一块石头,狠狠的砸向了那人的脸,直到他鲜血四溅,咽下最后一口气,而此时,他身旁的哭泣声终于停止了。】

    墨临看完后,淡定的收起了手机,仿佛一台没有情绪的机器。

    而杨牧还盯着自己的手机,整个人都已经石化在了那里。

    周艺姗不解的看向了对面的两个人,只见墨临动了动嘴唇:“这章更新的时间是9点,你觉得是在暗指你吗?”

    他说完看向了杨牧衣服上的警号:“你的警号是819209现在正好是9点,他在暗指你。”

    “墨老师你别说笑了,之前你说我师父的警号是819201,我都觉得是个巧合,现在又多了个9,明显多了一位数,你这假设不合理了。”

    “凌晨一点更新的章节只有标题,并没有内容发布,算是伪章节,现在更新的这一章才是真章节,也就是说,应该去掉1保留9。”墨临笑着说道。

    杨牧明显有些不爽了:“魏州不过是个劳改犯,他又知道多少事?这些不过都是他自己的臆想和猜测而已!墨老师不用这么认真!”

    墨临:“着急什么,没做亏心事还怕鬼敲门?”

    杨牧顿时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了。

    墨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接下来,我就说说第二种假设了假设,指纹是被警察故意更换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杨牧气愤的说道:“你得拿出证据!”

    “我说的只是一种推测而已。”墨临笑了笑:“你很激动,先听我把话说完怎么样?”

    杨牧不再说话,气愤的站在一旁,等着墨临的下文。

    墨临不紧不慢的说道:“不管是哪种推测,指纹交换是事实,张军错认尸体是事实,张伟隐藏身份也是事实只要拿黎初明DNA和张军做一个亲子鉴定,真相就会大白。”

    杨牧一拳打在了墙壁上,看得出来,他很急躁。

    “我今天之所以来你们家里问话,就是想让你们商量出一个结果。”墨临站起了身,走到了书架前:“你们只能选择一种假设周艺姗,你先来,如果是你,你觉得真相是哪一个?”

    墨临就像一个玩家,用严谨的话说着游戏规则,然而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根本没当做游戏,面色凝重的思考着。

    周艺姗首先开口了:“如果我选第二种,结果会怎样?”

    “第二种。”墨临笑了笑:“先不说你死去的父亲,或者你的丈夫有没有参与更换指纹的事。只要你选择了第二种,我的团队会马上调查他们在职期间做过的所有事情,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经得起查?搞不好还能挖出什么劲爆消息,轻则接受处分,重则名誉扫地。”

    听见墨临的回答,周艺姗的手抓着沙发的一角,指关节泛白:“那第一种呢?”

    墨临勾了勾唇:“选第一种,就得主动交代事情的真相,张伟到底有没有找过你?”

    她听出来了,墨临这是在劝她自首,同时也是在警告她,如果她不主动自首,他就会调查周益民和杨牧,如果真的查出点什么,不是他们这个家庭所能承担的。

    周艺姗看向杨牧,只见对方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心里就更没底了。

    “老杨,你怎么选?”周艺姗问。

    杨牧的嘴唇抖了抖:“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你们只有三分钟的时间考虑。”墨临不紧不慢的说道:“如果我是你们,就选第一种,主动交代事实,争取从轻处罚。”

    周艺姗垂下了眼帘,明白了今天将会是自己的劫数,她咬着嘴唇做着最后的思想斗争。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照顾家庭,所有的经济来源都靠杨牧一个人,杨牧没事,那这个家就没事,如果杨牧把工作丢了,他们一家人只能喝西北风了。

    况且,女儿还小。

    这个家不能没有杨牧,如果她主动交代,说不定等几年就出来了。

    而且,周益民一辈子风风光光,万一真有什么,她不想父亲死了还被人辱骂。

    犹豫片刻后,她一字一句道:“我选第一种。”

    听到周艺姗的选择,墨临勾了勾嘴角,而杨牧则是叹了一口气。

    周艺姗的脸色愈发的难看,有那么一刻,她感觉自己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中。

    “交代清楚,你在雪山藏尸案中参与了哪些环节。”

    墨临的声音从头顶飘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周艺姗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陷入了痛苦之中。

    “杀死魏川的凶手到底是谁?”

    墨临的声音一直在她脑袋里盘旋,她难受极了。

    掩藏了二十一年的秘密,终于还是要见光了吗?

    周艺姗弯着腰,用手捂着脸抽泣,过了好一会,她才抬起头来,脸色看起来十分憔悴:“所有事情我丈夫都不知情,发生的时间也在我们结婚之前。”

    听到这句话的杨牧忽然屏住了呼吸。

    “魏川的死,确实和我有关!”周艺姗捏紧了拳头,逼自己说出真相:“他后脑勺的伤,是我砸的,我以为他那时已经死了,后来发生的事,我都稀里糊涂的。”

    周艺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在感叹什么。

    “该从哪里开始呢”周艺姗看着桌面上录音的小红点,忽然有些失神。

    她垂着眼,将额前的碎发绾至耳后:“事情已经过去21年了,这21年,我没有一天睡过好觉。”

    她慢慢回忆起来

    77   天山云顶

    她慢慢回忆起来

    “初中的时候, 我和王兰是同班同学,我们都是尖子班的,她一直是年级第一, 聪慧漂亮, 很多男同学都暗恋过她, 但听说她家境不太好, 父亲死得早,母亲又酗酒

    那时候我妈妈对我要求很高,一直逼我考第一, 我压力很大, 所以就想和她成为朋友, 让她教教我学习方法,但她性格高冷, 对人爱答不理,每次我接近她, 她都会故意避开我。

    她挺孤僻的,不爱说话, 总是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写题,在学校也没什么朋友,经常看到她独来独往。

    她明明很低调,可我就是觉得她亮得扎眼。

    那时我妈一直逼我学习, 我已经很用功了, 可每次考试成绩王兰都比我考得好, 她的名字永远都挂在年级第一的位置上。

    我心想, 考也考不过她, 那就想办法打乱她的计划, 只要她没时间学习, 我就能超过她了。”

    周艺姗观察了王兰一阵子,发现对方的生活真的很无趣,每天就背着书包走来走去,走路的时候还要摸出小本子背考点。

    那时候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女生们都在讨论帅哥,她们围在一起谈论帅哥的时候,王兰永远都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翻书。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她在学习我就会变得很焦虑!”

    周艺姗闭上眼,脑海里又浮现出王兰坐在角落里学习的样子。

    有一天放学,周艺姗跟着王兰拐进了一条巷子,走到小巷子深处时,被一个二十来岁染着黄毛的流氓堵住了去路。

    周艺姗以为对方要钱,就把身上的钱全部掏了出来,但对方并不买账,还猥琐的逼迫她脱裤子。

    盯着男人手里的刀,她害怕极了,就在此时,王兰背着书包的身影停在了她正前方。

    她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大声的喊着王兰的名字,可王兰硬是头也没有回一下的走了。

    黄毛的刀贴着她的脖子,在她身上乱摸,周艺姗急得哭了,也深深的记恨了王兰。

    如果不是为了跟踪王兰,她也不会来这种鬼地方,她明明看到她了,为什么不想办法救她?

    当她感觉到下.体的不适时,才明白过来自己究竟在经历什么。

    可下一秒,她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之后的二十多年里,她都不敢回忆那一天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

    那时候周艺姗已经有了自己暗恋的对象,那个看起来酷酷的男生叫魏州,比他高两个年级,大家都在讨论校草张伟的时候,她却偷偷暗恋着魏州。

    可只要想到身体里流出的肮脏液体,她瞬间就会停止所有幻想。

    每次想到那个场景,她都会洗一遍澡,可是不管她怎么洗,都洗不掉被玷污的事实。

    她不敢声张,也不敢倾诉,从那以后,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中。

    还好她的事并没有人发现,她还是每天装作没事一样,去学校上课,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又好像一切的变了。

    她害怕在学校碰到魏州,凡是有他的地方她都躲得远远的。

    她变得越来越沉默,成绩也一落千丈。

    三个月后的某天晚上,周艺姗下晚自习,看见一个人拉着王兰去了小巷子里。

    “那天我本来要回家练钢琴的,可看见魏州牵着王兰,我忽然就犯傻了。”

    巷子深处偶尔会传来奇怪的声音,周艺姗站在不远的地方听着,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

    她有些透不过气,她很想哭,最后,她还是鼓起勇气走了上去。

    映入眼帘的是王兰披头散发的样子,魏州抱着她,两个人贴在一起。

    那一刻,周艺姗仿佛停止了呼吸。

    她没再看下去,转身跑开。

    周艺姗心里十分酸涩,同时也极度不安。

    “原本,我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女生,发生那件事之后,我的世界就变了。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丢弃的垃圾,失去了所有价值,而我妈妈还在家里催促我弹钢琴,写作业,练芭蕾,逼我做一个大家闺秀。

    她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被人欺负了,每天还是要照常训练我,有一点做的不好,就会被她就各种讽刺和挖苦。

    我撑了很久,最后撑不下去了。”

    如果说那个流氓带给她的是身体上的伤害,那母亲和魏州带给她的就是心理上的重创,周艺姗实在忍受不下去了,选择了离家出走。”

    周艺姗离家出走后去了自己从来没有去过的各种场所,那些染着彩色头发的年轻人和霓虹灯让她稍微找回了一丝平衡。

    在那里,大家都和她一样,有一段不堪的过往和糟糕的家庭,她不是最惨的那一个。

    她彻底摆烂了,在溜冰场认识了一个看起来酷似魏州的同龄人,叫阿东,她和阿东表白,对方想也没想就直接答应了,他们甚至还不知道对方的全名,就在溜冰场里大摇大摆的牵起了手。

    后来他们就住在了一起。

    阿东带她去了自己住的地方,那是一个阴暗狭小的巷子,里面什么人都有,到了半夜,就会听到各种各样的叫喊声。

    有悲伤的,有兴奋的,有带着怨念的咒骂,也有求饶般的小声哭泣。

    她从没接触过那样的世界,但她并不讨厌那里,至少她在那里是自由的,不用担心成绩,也不用在乎自己是否还纯洁,因为住在那里的人,没有一个人是纯洁的。

    “我在那里住了大概一个月,阿东说钱花光了,我带的钱也花光了,我们都找不到工作,阿东就介绍我去夜店工作。”

    之后,周艺姗每天都会画很浓的妆出门,她跟着一起打工的姐妹出去卖酒,后来就开始陪客人喝酒,再后来,一些过分的要求她也能接受了。

    而阿东每天就躺在那个阴暗狭小的房间里,睡得昏天黑地,每天就等她下班,然后吃她的喝她的。

    周艺姗赚的钱总是很快就花光了,她和阿东大吵了一架,后来阿东丢下她走了。

    “我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还有什么意义,所以就拿着仅剩的钱坐车回了家。”

    回家后的周艺姗把恶习也一起带回了家,从前那个平静的家也开始变得鸡飞狗跳。

    “我几乎每晚都会失眠,我恨王兰,当初她为什么不帮我一把?如果那晚她做点什么,我也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她陷入了痛苦和煎熬之中,她常常睁着眼到天亮,到了白天,就去教室补觉。

    有一天,她在学校门口碰到了那个黄毛,她鼓起勇气去质问对方,而对方却不认账:“你说我强.奸你,有证据吗?”

    周艺姗拿不出不证据,对方便说:“你给我生孩子,我就考虑和你在一起!”

    周艺姗又气又恼,但她只能咒骂着离开,因为她不想把这件事闹大,不想自己的丑事人尽皆知。

    “那时候云顶区有一帮混混,平时老是和我爸套近乎,我爸没理他们,他们就来和我套近乎。

    他们看出来我和王兰有矛盾,就要帮我出头,一开始我没当回事,后来,他们竟然真的去找王兰了,还把照片拿给我看。

    他们拍了很多王兰的裸.照,说到这里,周艺姗皱起了眉,似乎还隐瞒了什么。

    “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对她,是那帮混混干的。”

    拍照的事情过去没多久,张伟在放学路上堵住了周艺姗的去路。

    “他带了一个人来,说要给王兰报仇,那个人脸上戴着面具。”

    那天,那个戴面具的人手里拿了一把刀,逼着周艺姗脱衣服。

    张伟则站在一旁抽烟,看他们办事,看了一会,他扔掉烟头和那人招呼了一声:“好好享受吧,我就不奉陪了!”

    张伟说完就走了。

    那一刻,周艺姗心如死灰。

    在寒冷的雪地里,她的身体不停的颤抖。

    就在那人心满意足,准备离开的时候,周艺姗终于忍无可忍,捡起了地上的石头,狠狠的砸向了对方的后脑勺。

    想起近段时间的一切遭遇,周艺姗失去了理智,她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了那人身上。

    她红了眼,发了疯,用手里的石头怒砸对方的头。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倒下了。”

    滚烫的鲜血流了出来,融化了厚厚的白雪,恢复理智后的周艺姗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失神的看着倒下的人。

    忽然,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那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周围一片漆黑,那个人戴着一顶针织帽,口罩挡住了凛冽的寒风。

    她看见对方朝她走过来,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那人走上前,踢了踢地上的人,又俯下身听了听对方的呼吸。

    “他死了。”

    那人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平静得没有波澜:“我们找个地方把他埋了。”

    他说完后,蹲到了她面前:“别怕,附近没有其他人,不会有人知道的。”

    那人把厚厚的棉袄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周艺姗被突如其来的关心给吓傻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傻愣愣的坐在雪地里。

    “我不认识他,可是他跟我说话的语气却非常亲切,就好像我们很熟一样。”

    那人说:“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牢固的关系是什么吗?”

    周艺姗没有从震惊中走出来,茫然的摇了摇头。

    “爱与恨都会随时间改变,只有秘密和利益能建立起最牢固的关系,我想和你建立那种关系,高莘莘,我会用生命保护你。”

    周艺姗彻底愣住了,连眼泪也忘记了流。

    他把她当成了王兰。

    那人说完,便去拖地上的尸体。

    “我们一起把尸体弄到了铁板上,然后用绳子拖着铁板在雪地里走了很久。

    我们走到了一个很陡峭的地方,那地方只能一个人进去,他一个人把尸体拖进了山洞里。”

    之后,她听见他用石头砸那个人的身体,血肉绽放的声音是那样清晰,她不敢多想,堵着耳朵蹲在雪地里等对方出来。

    处理好了尸体之后,他牵着她的手往山下走。

    【作者有话说】

    来了宝子们!

    78   天山云顶

    “他不让我在别人面前提起这件事, 要我把秘密烂在肚子里。

    他把我当成了王兰,带我下山的时候摔倒了很多次,我们还差点迷路了, 所以我猜, 他视力可能不太好, 我一直不敢说话, 我怕他认出来我不是王兰。”

    周艺姗的眼神里闪烁着悲伤,仿佛陷入了那晚的深渊中。

    墨临仔细的分析了周艺姗的口供,发现了几个问题。

    第一, 周艺姗防卫过度后并没有确认对方是死是活, 正常人的反应应该是立即去判断对方是否还活着, 可周艺姗全程都没有这个动作。

    第二,男人出现后, 她对男人的反应也不太对劲,不管她认不认识这个男人, 发生了那样的事,她应该做出解释, 可她没有,她甚至没有说一句话。

    第三,周艺姗一直在强调,对方的视力不好, 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 且没有求证的前提下, 她为什么会观察到这一点?

    墨临觉得周艺姗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很明显, 这套说辞是她早就想好的。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说, 应该是为了降低自己的罪行。

    从她的反应和叙述判断, 她应该知道男人的身份,不说出来,应该是有别的原因。

    墨临思索了片刻,再次看向周艺姗:“你知道他是谁,对吗?”

    周艺姗摇了摇头:“不知道。”

    墨临:“他的体型有什么特征?”

    “他很瘦,接近一米八。”

    “声音呢?有什么特征?”

    周艺姗想了片刻:“他声音挺好听的,听起来很年轻。”

    墨临觉得这个数字不准确,当时对方的年纪可能比较小,处于骨骼发育期,所以身高范围还要往高了预测。

    墨临知道继续问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于是换了个问题:“欺负你的那个人戴的是什么面具?”

    周艺姗想了想,说道:“好像是猪八戒的面具。”

    墨临眼睛微微眯起,随后从手机里翻出了魏州死时脸上戴的面具:“是不是长这样?”

    周艺姗看见面具后,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是它,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此时墨临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那天,周艺姗在洞口听到的敲击声应该是那个人用石头毁坏魏川面部的声音。

    一开始,魏川只是昏迷了,气息微弱,但并没有死。

    他真正的死因……是那个人最后砸的那几下。

    这和当年法医推测的结果一样,这一点周艺姗倒是没有撒谎,至于她的口供有几分真实,墨临还在分析。

    从周艺姗的描述来看,那人的年纪不大,拥有边缘型人格,他的家庭很可能并不幸福,面对暴力,他表现得很平静,很可能从小受到过家庭暴力。

    魏州身高185CM,身上有很多长年累月的伤疤,伤疤都出现在被衣服遮挡的部位,很符合家暴留下的。

    这样的犯罪肖像侧写,加上魏州死前留下的面具,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同一个人。

    雪山藏尸案的真正凶手很可能就是魏州。

    “你和魏州说过话吗?”墨临问。

    周艺姗摇头,眼神有些晃动:“我初中的时候在学校里碰到过他,但他比较低调,也不爱说话,所以我没和他说过话,他出狱之后在酒店当修理工,听说他成了哑巴,我就更没和他说过话了。”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周艺姗想了想:“我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了,应该有五年了吧?”

    “你和他关系怎么样?”

    “我们关系不怎么样,就是同事关系。”

    “他有没有行为举止比较奇怪的地方?”

    周艺姗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

    墨临:“你在碑林山庄做过前台,当时为什么去那里工作。”

    周艺姗的左手拇指刮着右手拇指,整个人很紧绷,看上去很不对劲:“因为那里看起来比较高挡,工资也高。”

    “你是哪一年去的碑林山庄?”墨临每说一句话,都会特别关注对方脸上的表情细节。

    周艺姗:“12年前。”

    墨临:“为什么记这么清楚?”

    周艺姗:“我每年都会过结婚纪念日,所以记得很清楚。”

    墨临:“我没记错的话,12年前,正好也是魏州出狱的那年。”

    墨临说完这句话后,周艺姗抠指甲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在撒谎。”墨临用怀疑的眼光盯着周艺姗:“你知道那晚的男人是谁。”

    周艺姗没回答。

    墨临:“你只有三分钟的时间坦白,等我说出对方的名字,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周艺姗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又看了一眼墨临:“我真的不知道。”

    墨临笑了,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

    周艺姗看着他手上拿的那本书,眼神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墨临坐回了椅子上,不紧不慢的翘起了二郎腿,慢慢翻开书的第一章:“你还有两分钟的时间。”

    周艺姗捏紧了拳头,腮帮子也紧了紧。

    在倒计时即将结束的时候,她的嘴唇动了动:“是魏州。”

    墨临满意的合上了书,书的名字叫《孤岛鬼影》,正是魏州的代表作。

    看来周艺姗是看懂了他的暗示。

    “你以为,你隐瞒魏州的身份就能逃避知情不报的罪行吗?”

    墨临的声音就像一道从天而降的枷锁,将周艺姗的灵魂缉捕,她低着头,沉默的盯着桌面,手心里全是汗。

    “因为一个误会,他错杀了自己的弟弟。”墨临用低沉的声音说道:“那晚他并不知道被你砸晕的人是魏川,因为他有先天性夜盲症,一到晚上就会看不清楚东西。

    你亲眼目睹了他杀死魏川,但你到最后都没有告诉他真相因为你心里一直记恨他和王兰在一起,你亲眼看见他犯错,心里其实是窃喜的。

    你不再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了,你甚至还可以用他的秘密威胁他!”

    周艺姗捏着自己的手指,思绪混乱,她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肩膀也不由的颤抖起来。

    “我想要的一切都被王兰抢走了!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周艺姗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忽然有大笑起来:“不过,有一样东西我从她那里抢来了”

    周艺姗眼眶发红,用似笑非笑的眼睛看着杨牧:“王兰交往过那么多男人,但都只是逢场作戏,只有我知道她真正喜欢的人是谁”她说完,看向杨牧,“老杨,她喜欢的人是你!”

    杨牧只觉得好笑:“开什么玩笑,她怎么会喜欢我?!”

    周艺姗也不再隐瞒了:“我做前台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时候,王兰摇身一变,变成了女强人,和十多年前那个穷酸的女同学判若连个人,周艺姗心里嫉妒,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对方。

    “她经常要出去开会,不常待在酒店,酒店的顶楼有一个房间是属于她的,那里称得上是她的家了,有时候她会提一些行李回来,又带走一些换洗衣物。

    她的房间有密码锁,除了她,没人进得去。”

    有一天,王兰离开时没有锁窗户。

    好奇心驱使周艺姗从隔壁翻窗进了王兰的房间,并发现了对方贴在墙上的照片。

    照片贴满了整面墙,每一张都能看到杨牧的身影,有些是杨牧的单人照,有些是杨牧工作的照片,还有他和同事的合照。

    王兰竟然有那么多杨牧的照片。

    那些照片令周艺姗感到毛骨悚然。

    “后来,我发现她经常把车停在警局门口,好像就为了看你一眼,她喜欢你!”

    此时的杨牧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静静的听完了周艺姗的回忆,等对方讲完,他才质问道:“所以,你是为了气王兰才嫁给我的,对吗?”

    到了这个地步了,周艺姗也不再避讳:“反正我都要坐牢了,我进去之前,会和你离婚的!”

    “可你说,你是因为爱我才和我结婚的!”杨牧看上去整个人都傻了。

    “我们在一起,全是因为孩子。”周艺姗说道:“我本来对婚姻是没什么欲望的,可是那一次喝多了,不小心怀上了。”

    “周艺姗”杨牧的眼眶瞬间红了:“你太过分了!”

    周艺姗用双手抹掉了眼泪:“对不起,我也没想到,当初的一个决定,会引出这么多的变化!”

    杨牧忍了又忍:“周艺姗,你实话告诉我,晶晶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

    见周艺姗不说话,杨牧又说:“只要你说是,我就等你出狱,多少年我都等。”

    周艺姗眼角留下两行泪:“你要是不信,就去做亲子鉴定吧!”

    杨牧深吸了一口气:“艺姗,你还记得师父调去外地的那一年前吗?

    我说过,不管未来发生什么,都会照顾你!

    我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早就成了亲人。”

    听到这里,周艺姗的眉头动了动,似乎也有些不舍。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喜欢你,也想给你一个家。”杨牧继续说道:“那天你过生日,我请了一堆人庆祝,搞得特别隆重,我本来是想和你表白的。

    可那天有好几个老同学在,我一直被人灌酒,后来就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发现你就躺在我身边。

    后来,你怀孕了,他们就仓促的办了婚礼。

    其实我想给你一个完美的爱情和婚礼!可惜都被我搞砸了!还让你误以为我是为了负责才娶你的这么多年来,我们之间一直有隔阂,今天说出来就是想让你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你还有我和晶晶!”

    墨临认真的听着两个人的感情史,手指快速的拨动无名指上的戒环。

    杨牧就像打开了话匣子,走上前,蹲在了周艺姗面前:“这些年苦了你,你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家务都没做过,给孩子洗尿布,把屎把尿产后得了抑郁症,也只跟我发火,从来不和孩子撒气,我知道你很辛苦!

    我一直在外面忙工作,没时间照顾你,你也没什么怨言,一心一意的在家里带娃,为了这个孩子,你没少付出,连工作也丢了

    你这么爱她,我也会爱她的!

    你进去之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晶晶,我们等你出来!”

    周艺姗一直在哭,难受得几乎要断气气了。

    “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做到艺姗,咱别离婚好不好?”

    最终,周艺姗还是点了点头。

    周艺姗被警察带走后,杨牧像一尊蜡像一样在警局的走廊里坐了很久,他面色凝重,眉头紧皱,似乎陷入了沉重的思考中。

    警局里,没有一个人敢上去安慰他,就连平时话多的徒弟也变得安静起来。

    一双昂贵的雪地靴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他愣了一下,抬眼去看,只见墨临拿着一个纸杯,坐在了他身旁。

    纸杯里散发出浓郁的咖啡香味,墨临将热咖啡递到他手边:“为什么不告诉她,魏州已经死了。”

    “她这人心理承受能力太差,进去之后,还要撑到出来,我怕她想不开,希望她看在女儿的份上,能好好改造,早点出狱。”

    墨临点点头:“会的。”

    杨牧喝了一口热咖啡,只觉得苦到了舌根,他放到一旁,他低头拿起一个文件夹,里面全部都是黎初明死亡现场的特写照片。

    首先是粘有黏性胶的门锁、然后依次是开启的红酒、喝完红酒的高脚杯、杯底的深红色沉淀、凌乱的被褥、散落的拖鞋、浴缸外结成冰的水帘…

    继续往后翻,黎初明被冻死的照片映入眼帘,他的整张脸都结了一层白白的薄冰,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死得很安详。

    身体没入薄冰之中,露出冰面的皮肤也结着白白的霜,看上去像一个精致的冰雕。

    墨临拍了拍杨牧的肩膀:“回去好好休息吧,不然案子还没破,你就先累垮了!”

    杨牧低头看着手里的咖啡:“案子不破,我怎么睡得着啊!”

    墨临笑了一下:“我觉得快了。”

    “是吗?”杨牧的嘴角动了动,眼神飘向远方:“但愿吧。”

    【作者有话说】

    来了。

    79   天山云顶

    ◎修改了◎

    在警察的逼问下, 邓晓终于开了口。

    “我什么都不知道,人是魏州杀的…”

    邓晓吓得不轻,面色苍白, 腿抖得像筛糠:“我不知道他会杀人, 我以为他想上黎初明…”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审讯邓晓的人是新调来的副队长马林, 杨牧因为状态不佳, 坐在一旁陪审。

    “黎初明是我哥,他和我都是被领养的,没血缘关系, 他比我大很多岁, 我从小就被他欺负, 只要有他的地方,我就过得特别憋屈…

    他不仅羞辱我, 还抢我的东西,我没读完高中就出来和他混, 我干的活比他多,可他就是不给我钱, 他当网红之后,我勤勤恳恳帮他做事,他还是不给我钱,他明明什么都有了, 却不肯分一点好处给我!

    后来我认识了魏州, 魏州说他喜欢黎初明, 让我帮他…给黎初明下药。

    我缺钱, 魏州有很多的钱, 我没有理由拒绝他…再说了, 黎初明的私生活本来也很乱, 他来者不拒!就算他不和魏州发生关系,也会和别人发生关系…更何况,魏州比他约的那几个人好多了!”

    “所以你就给他下药了?”马林浓眉方脸,一副正义泯然的样子。

    “下了。”

    此时邓晓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马林:“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

    邓晓回忆了一下:“黎初明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吃安眠药,还要喝一点红酒,为了让他睡死一点,我就在他喝的红酒里加了点安眠药…我只加了一点点,真的吃不死他!”

    “你还做了什么?”

    “等他睡着,我把他抱进了浴缸里…”

    听到这里,马林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知道黎初明是怎么死的吗?”

    邓晓摇了摇头,眼神看上去很茫然的样子,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不知情。

    “电缆是你弄坏的吗?”马林又问。

    邓晓摇了摇头:“我把黎初明放进去后就走了,我给魏州留了门,我在门上贴了胶带,门不会上锁后来我就去前台开了间房,一直睡到你们带我过来。”

    “你知不知道,凌晨2点的时候,酒店断电了,暖气也断了!”坐在一旁的杨牧腮帮子紧了紧:“黎初明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被活活冻死了!”

    邓晓反应了一下,眼睛才逐渐睁大:“不可能啊,我房间一直有暖气啊!”邓晓说完打了个寒颤:“怎么会这样…我不知道…我还在睡觉就被警察带过来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魏州!一定是魏州陷害我的!”

    “你说魏州收买你,你有证据吗?” 马林明显不信邓晓的说辞。

    “没有他还没给我转钱我被他骗了”

    邓晓的证词不光马林不信,审讯室外的人也不信,尤其是顾原,在听到对方的说辞后,直接放下了筷子,双手抱在胸前,陷入了沉思。

    他原本打算吃完午饭去眯一会儿的,这会儿直接睡意全无了。

    监控显示,魏州案发时一直在对面的大楼里,接触不到电缆和暖气,根本没有作案的可能。

    此时马林皱了皱眉:“你们还有别的帮凶吧?!最好老实交代!”

    邓晓摇了摇头,完全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马林见没有进展,便换了个问题:“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要把无人机藏在床垫底下?”

    邓晓沮丧的说道:“那个无人机是我在柜子里发现的,我以为是之前的人留下的,我在网上搜了一下,那个牌子的无人机二手也能卖一万多,所以就打算偷偷带走,拿出去卖掉。

    那天晚上黎初明忽然要退房,我不想他走,因为我答应魏州的事还没做完。还好他被警察拦了下来,后来他心情不好和我吵了一架,所以我打算自己一个人黑了那笔钱,不给他分,我就趁着黎初明没注意,把东西藏到了床底下。”

    马林的经验告诉他,继续问下去还会有惊喜,他和身旁的杨牧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将一部手机放到邓晓面前:“凌晨两点钟的时候,你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之后酒店就停电了。”

    “有什么问题吗?”邓晓问。

    “发短信的人是谁?”

    邓晓看了一眼电话号码,想了下:“不知道,估计发错了吧。”

    马林当然不信:“怎么会这么巧?刚收到短信,电就停了!你最好老实交代!”

    “我真不知道啊!”邓晓一脸无辜的说道:“你们不是可以查吗?”

    杨牧面色严肃的说道:“魏州根本没有作案时间,而这条短信是一个女人从前台的移动座机发过来的,按理来说,她才是你的同谋,也就是说,当晚除了你和魏州,还有第三个人参与!”

    邓晓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是不是觉得,魏州死了,你们就可以把责任推到他身上了,包屁罪犯,罪加一等!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被杨牧一吓,邓晓瞬间不说话了。

    杨牧将前台发短信的女人的背影截成了图片,让邓晓辨认:“你再仔细看看,到底认不认识她?你在酒店待了几天了,就没见过身形相似的人吗?”

    邓晓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好像见过”

    杨牧:“这个人,案发时间内给你的手机发了一条信息,信息的内容是:晚安。”

    此时邓晓再次皱起了眉:“她好像是酒店的经理!”

    听到这句话,杨牧凑近了邓晓:“你再好好想想,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什么细节被你忽略了!”

    此时,邓晓陷入了沉思。

    *

    墨临和杨牧告别之后,回酒店洗了个澡,困意袭来的他不知怎么的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再次睁眼,竟然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

    他拿起手机,有一条未接来电,是马林打来的。于是他给马林回了个电话。

    “墨老师,邓晓开口了,但口供有问题。”

    墨临揉了揉太阳穴:“说了什么?”

    马林便将邓晓的口供大致的和墨临说了一下。

    通完话后,墨临放下手机,脑袋里回荡着对案子的疑问。

    邓晓的口供的确有问题,第一:魏州根本就没走出过对面的大楼,不可能配合他实施计划。

    第二:发短信的女人很可能是参与者,可是如果真的有第三个人参与,邓晓为什么不知情?

    至于那台无人机,应该是浴缸裸尸案的凶手藏在那里的,毕竟无人机的飞行的记录里,有两条记录和浴缸裸尸案的案发时间对应得上,也是嫁祸他的证据之一,其目的应该是为了给警方提供线索。也就是说,对方早就知道黎初明住的房间会成为凶杀现场,所以提前把无人机放在那里,等着被人发现。

    一开始墨临就感觉到了,这个案子本就是一个局,现在浮现出的种种迹象都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

    门铃声忽然响起,将他的思绪拉回,他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到了满头白雪,脸被冻得通红的莫非。

    墨临一怔,随即打开房门:“怎么一个人回来了?顾原呢?”

    莫非站在门口,搓了搓冻红的手指:“他说他先不回。”

    墨临:“警局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他着急了解案子进展。”莫非带上了门,随后从羽绒服里取出了一份用牛皮纸袋装好的文件:“机密文件!”

    墨临接过袋子,瞄了一眼:“这是”

    莫非叹了口气,道:“这是魏州的遗嘱,我也是刚刚收到的,寄件人是魏州,对了这是复印件,过不了多久负责遗嘱的人就会到云顶区。”

    墨临扫了一眼遗嘱:“他把遗产都留给杨晶晶了?”

    “嗯”莫非给自己接了杯热水,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你再往后看。”

    墨临很快就看完了遗嘱:“里面说,继承遗嘱的前提是,杨牧和周艺姗无法履行监护人的义务,在杨晶晶成年以前,暂时由…你保管遗产?”

    “惊讶吧?”莫非喝完了一杯水:“他的意思是,要我做杨晶晶的监护人要不要给杨晶晶做个DNA鉴定?搞不好她是魏州的女儿呢!”

    墨临沉吟了片刻,将袋子合上:“我去一趟警局。”

    “你要去找周艺姗?”莫非忽然问。

    墨临停下了脚步。

    莫非继续说道:“应该不是去问杨晶晶的生父吧……你在怀疑杨牧?”

    “还猜到了什么?”墨临挑了下眉,看着莫非。

    莫非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急着把周艺姗送进监狱里,就是为了让人盯着她,就算杨牧想动她,也要顾忌警局的人。”

    “老钟果然没看错人,你还是有些水平的。”墨临那双锋锐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方:“我不认为你是来治疗我的。”

    “的确不是。”此时莫非也坦白了:“我是来调查另一个案子的,我需要你的协助。”

    墨临:“要我协助,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

    “我没有得到上级的批准,现在属于私自办案,拿你打个掩护,不过…这个案子和你也有关系。”

    墨临:“哦?说来听听…”

    “二十多年前,有一个叫庞达的博士,做了一项人体研究…”

    听到这里,墨临的脸瞬间沉了下去,眸子里是看不明的阴沉戾气。

    随即,他转身摔门而出。

    “喂,我话还没说完呢!”莫非在身后喊道。

    话还没说完,但墨临已经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了,对他来说,那件事根本不应该再被提起。

    去往警局的路上,天空飘起了雪花,那些雪花就如同他此刻的思绪一般,在空中凌乱的飞着。

    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个穿白大褂的人,他们拿着针头,在他的手臂上寻找可以扎进去的血管……

    “真可怜,这么小就受这么多苦”

    “可怜什么?他们根本就不算是人类!”

    那个被称作庞博士的男人,将针头狠狠的扎进他的血管,他只能看着自己的血被一点点抽走

    与此同时,他的头也开始痛了起来。

    等他快到警局门口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一个人站在门口等他。

    外面的风雪这么大,而顾原却像一个傻子一样站在雪地里,帽子上积了一层薄雪。

    顾原见墨临来了,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杨牧已经知道遗嘱的事了……他刚才把开水倒裤兜上了,烫得够呛。”

    墨临将手伸向顾原冻红的耳垂,试图帮他暖一暖:“你觉得,他有心事吗?”

    顾原眨了眨眼:“他可能觉得杨晶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他看上去并没有很生气,反而…”

    墨临:“反而什么?”

    “反而看上去有点害怕…就像做了亏心事。”顾原说完便抬眼去看墨临:“他好像有问题,刚才审讯的时候也怪怪的,像是在故意诱导邓晓更改口供,我们要不要把他叫过来问问?”

    墨临:“不着急,先给他点时间酝酿,我会找人盯着他。”

    顾原:“行吧。”

    顾原正要往警局里走,他刚迈开腿,便被人拉着胳膊拽了回去,紧接着整个人都被拥入了怀里。

    顾原老老实实的被抱着,也没有想挣脱的样子。

    墨临嗅着对方身上的味道,疲惫的感觉逐渐被安全感占领,方才还在疼的头也不疼了。

    他眷恋这个怀抱,就像吸食者鸦片一样。

    “你怎么了?”顾原问。

    “没怎么,只是觉得,有你真好。”墨临说完,拍了拍顾原的肩膀:“外面冷,我们进去吧。”

    【作者有话说】

    修改了一些对话。

    80   天山云顶

    太阳沉入地平线后, 街上的路灯陆续亮起,地面松软的白雪被暗黄的灯光渡上了一层金色。

    警局走廊深处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胸口处的警徽印在玻璃上, ‘819209’几个数字仿佛映入了雪地, 被簌簌落下的白雪覆盖。

    走廊上飘着一股难闻的烟味, 不知不觉中, 杨牧已经抽光了口袋中的半包烟。

    顾原从杨牧身边经过时忽然停下了脚步:“在想魏州的事?”

    杨牧紧了紧腮帮子,像是被人触及到了禁忌,但他的愤怒却未显露, 随着一口烟雾吐出后, 那股不愉快的情绪被他压了下去:“让你们看笑话了。”

    “亲子鉴定做了吗?”顾原又问。

    杨牧此时的脸色比吃了屎还难看, 他闷不做声的酝酿了片刻,说道:“是不是亲生的重要吗?”

    “所以, 你是不打算做亲子鉴定了?”

    顾原似乎并不关心对方的心情,他在乎的只是结果。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杨牧丢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 冷不丁的,顾原在他身后来了句:“魏州的律师已经到了, 杨晶晶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你不能阻止她了解真相。”

    “你们懂什么!”杨牧突然情绪失控,转身大声吼道:“杨晶晶是我女儿!谁也别想从我身边抢走!”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尝试强行忍住自己的情绪:“我还有事,先走了。”

    顾原没再说话, 站在走廊里想了很久, 弥散不去的尼古丁就像兴奋剂一样刺激着他的脑神经。

    黎初明的案子, 轮廓已经越来越清晰, 以他的经验来看, 用不了多久就能破案可此时魏州忽然寄来一份遗嘱, 究竟是何用意?

    先抛开遗嘱的事, 如果邓晓说的是真的,那么在暗中配合邓晓的人会是谁?

    不管是谁,一定是和魏州有关系的人。

    且能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行动,又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断电和断暖气,必然是对酒店非常熟悉的人。

    此时,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了两个怀疑对象,这两个人都出现在追更名单里,而且案发时间内都在酒店内,也都是对酒店非常熟悉的人。

    一个是酒店经理王兰,另一个便是刑警队长杨牧。

    想到这里,他快步去了墨临的休息室,想听听对方的意见,他刚推开休息室的门,墨临的手机忽然响了。

    墨临看了一眼推门而入的顾原,手指轻点手机屏幕,按下了免提。

    “墨哥,你让我查的人有消息了,王兰和杨牧之间经常有电话来往。

    我进一步调查了王兰,她的银行卡近期有几笔杨牧的转账,相关资料,我已经打包发给你了,至于杨牧我发现他从警校毕业后就没回过家乡,家中只有一个双目失明的老母亲,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他都没回去吊唁”

    墨临一边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一边伸手揉了揉顾原的头:“我知道了,这几天辛苦了,好好歇几天。”

    “那是必须的…对了,你也要保重身体啊,虽说你的体质特殊…”

    墨临把免提关了,又换了只手拿手机,起身去了走廊。

    顾原的视线随着墨临而移动,直到对方站定,逆着暖光站在走廊的顶灯下。

    灯光在他的轮廓上镀了一道金边,墨临站在光里,嘴唇一张一合。

    顾原读着墨临的唇语,他好像在说:这件事还不能让顾原知道。

    顾原只觉得走廊的灯光忽然变暗,一股不好的情绪涌上心头,令他有些难受。

    不能让他知道…

    他和别人有秘密,却故意瞒着他…

    顾原的胸口很堵,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一样。

    他抓起沙发上的书包,走出了休息室。

    等墨临挂了电话再回过头时,那原本应该坐在那里等他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

    顾原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墨临身上总是有他看不懂的地方,他们明明已经那么熟悉,可在有些时候,他和他之间始终隔着一道屏障。

    他决定不去想这些令人心烦的东西,现在他只想赶紧破案,然后回家抱抱原原。

    至于墨临

    他想怎样就怎样吧。

    顾原前几天在网上看到一句话:夫妻之间有秘密很正常,不想过了,就把秘密揭开,谁也别给谁面子,但如果想过下去,就得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顾原闭了闭眼,只觉得心烦意乱。

    就在此时,杨牧推开审讯室的门,走了进去。

    王兰脸上很平静,她甚至还对着杨牧笑了一下。

    “之后有什么打算?”杨牧像唠家常那样打开了话题。

    她官方的笑了笑:“等案子破了,我打算把雪场重新布置装修一下,再找几个网红来这里做宣传,相信过一阵子,生意就会好起来杨队长呢?做了二十多年的警察了,不累吗?”

    杨牧沉默了片刻,开口道:“累,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自己选的路,怎么也要走完。”

    王兰会意的点了点头:“明白了…那我只能祝你工作顺利了。”

    杨牧笑了笑,有些嘲讽的意味。

    不知何时,墨临已经站在了顾原身后:“这两个人话里有话。”

    顾原没看墨临,只盯着王兰的脸:“翻译。”

    墨临笑了一下,将手搭在顾原的肩膀上:“他们在试探对方,两个人都想知道对方接下来的打算,很明显,他们都不打算离开。”

    顾原挪开了墨临的手:“所以,他们是敌还是友?”

    “现在应该还是朋友。”墨临偏头去看顾原:“但也可能会变成敌人。”

    顾原转头,用后脑勺对着墨临:“不懂。”

    “继续往下看。”墨临也看向审讯室里的人:“狗急了也会跳墙的。”

    此时审讯室里,杨牧审视着王兰:“你和魏州早就就认识,你们都恨黎初明,所以就串通好了杀死他,对不对?”

    杨牧的语气还算正常,问的也是刑警经常会问的问题,可王兰听到后,脸上的表情却有一瞬间的凝滞。

    杨牧继续问道:“这次你准备了多少张邀请函?”

    王兰:“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你是酒店的负责人,大到酒店装修,小到人员的吃喝拉撒都经过你的手,弄几张邀请函对你来说轻而易举,何必装傻?”

    杨牧看着王兰,一字一句的说道:“黎初明死的那天晚上,监控拍到有人用前台的移动座机给邓晓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内容是:晚安。

    晚安是你们的行动暗号,对吗?”

    王兰皱起了眉头:“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杨牧的脸立即沉了下来:“你和魏州约好了一起杀人,案发时他却不在酒店里,配合你杀人的人到底是谁?”

    王兰脸色也沉了下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牧意味深长的看着王兰,过了几秒钟后说道:“其实事情的经过并不复杂,我可以慢慢给你分析…

    你在前台发完了短信后,就跑进了逃生通道,破坏了电缆和暖气,在停电的五分钟内,你赶回了自己的房间。

    五分钟后,酒店的发电机开始工作,酒店又恢复了监控和照明,可暖气没有恢复。

    你什么都不用做,黎初明就会被冻死。”

    听完了杨牧的描述,王兰沉默了片刻,然后身体后仰,靠在了椅背上想着什么。

    她眨了眨眼,忽然笑了:“那天晚上我很早就睡了,你们可以查我的开门记录。”

    杨牧:“你没锁门,当然没有开门记录。”

    王兰:“你很了解嘛,来过?”

    杨牧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魏州死前,在碑林山庄对面的宾馆装了摄像头,摄像头正对的位置刚好是山庄东西两栋楼的廊道,如果有人从廊道经过,一定会被拍下来。”

    王兰没说话,脸却逐渐失去了血色。

    “你和他认识多年,不会不知道他有夜盲症吧?因为有夜盲症,所以要在门前安装有夜视功能的摄像头。”

    王兰没回答。

    杨牧继续说道:“二十一年前,有夜盲症的魏州把艺姗错认成了你,所以才出手杀了人,他并不知他杀的人是弟弟魏川,所以知道真相的他回来复仇了,虽然这件事你没有参与,但却是你导致了那场悲剧!

    魏川死后,张军为了掩盖更换指纹的秘密,将魏州的养父母杀害,魏州侥幸逃脱了那场事故,但也因为冲进火里救人损伤了声带。

    你说,他能不恨你吗?!”

    杨牧见对方一直不说话,便敲了敲桌子:“他是回来报复你的!”

    王兰听见对方这么说,终于睁开了眼睛:“二十多年前地痞流氓到处都是,想让一个人失踪实在是太容易了,魏州应该感觉到了有人想杀他,所以才自首的,或许他觉得,警局比外面安全

    就算有人要害他,也要顾忌警察的视线不是吗?”

    王兰说完后,只见杨牧脸色微变。

    王兰继续说道:“他在服刑期间学习了很多门技能,他一直在为复仇做准备,他是恨我,但他最恨的人却不是我。”

    说到这里时,王兰忽然停了下来,眼睛盯着杨牧:“害过他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这次换成杨牧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杨牧叹了口气:“邓晓已经招了,他是杀死黎初明的帮凶,他把黎初明迷晕后放进了浴缸里。”

    听到这里,王兰的眉头逐渐拧在了一起,手指也慢慢捏紧。

    “这下你想明白了吧,和你联手的人不是魏州,而是邓晓。

    你们两个人都以为合作对象是魏州,但案发时魏州根本不在酒店里,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你们被骗了。”

    王兰低着头,仿佛陷入了沉思,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作者有话说】

    看到小可爱的催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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