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日子, 秦霜星都在认真准备面试。
荣锋也没闲着。他拿着秦霜星给他的账号，每天一有空就登录他的T站后台，帮他回复评论, 感谢观众老爷们的支持。
遇到一些专业上的提问，他也都整理下来，分门别类地等着秦霜星解答。
渐渐地, 他就发现，up主做视频, 真正费时间的并不是视频录制本身，而是后期制作。
后期不光是剪辑素材那么简单。配字幕，配素材，包括配bgm，都是非常费时费力的事情。
荣锋忍不住向他唯二认识的另一位up主——L-OHP请教，有没有什么提升效率的办法。
L-OHP十分大方，分享了很多实用工具给他。
荣锋认认真真研究了一会儿, 感觉也不难。就是需要耐心。
而耐心恰好是他最不缺乏的东西。
“下次试试, 我来帮你剪视频吧。”荣锋一边回复着后台私信，一边给秦霜星发语音。
秦霜星：“啊……但是这样会看到很多生猛虫子哎。”
荣锋：“没关系。我可以的。我的忍耐力也在一步步提升嘛。”
荣锋：[握拳].jpg
秦霜星：“那倒是。你比之前已经进步不少了！”
秦霜星：[鼓掌].jpg
秦霜星：[猫猫撒花].jpg
荣锋看着屏幕上那个胖嘟嘟转圈撒花的猫咪，回想起指尖触碰他脸颊时那柔软温暖的感觉。
不由弯起唇角, 莞尔一笑。
正想问他下午还有没有课, 荣锋余光一扫, 无意间瞥见一条官方通知。
【开学啦！“up带你逛博物馆”系列企划正式启动！各位up主们，你们的vlog准备好了吗？】
博物馆？
vlog？
荣锋觉得这会是秦霜星感兴趣的内容，点进去看了眼, 发现是T站发起的新一轮创作激励活动。
活动内容是到博物馆去拍一个vlog, 可以是干货区up主自己讲解, 也可以是作为一窍不通的参观者, 以第一人称视角带领观众去一起参观博物馆。
博物馆主题不限，内容不限。活动时间也很长，从今天开始的两个月内，任何时候、任何长度的投稿，只要符合要求都可以报名参赛。
奖品很直白。
是奖金+曝光。
荣锋一看就觉得秦霜星会感兴趣，果断把活动通知转发给他。
果然，秦霜星一秒回复，给他发来三个感叹号。
并且说，宜江市昆虫博物馆，他早就想去拍个vlog了。正好可以用来报名这个活动！
秦霜星：[正合我意！].jpg
秦霜星：[猫猫wink].jpg
荣锋看着屏幕上那两个活泼可爱的表情包，不由莞尔。
也给他回了个[握拳]的表情包过去。
秦霜星：【那你要跟我一起吗？？？】
秦霜星：【在我面试结束以后？？？】
荣锋习惯性地正要答应，忽然心中警铃大作。
等等——博物馆——昆虫博物馆！
荣锋谨慎发问：【昆虫博物馆里是不是有很多昆虫标本？】
秦霜星：【对。还有一些活体哦。】
荣锋：【……】
秦霜星：【不过你别担心，那些活体都是养在透明饲养箱里的。不会跑出来的啦！】
秦霜星：[猫猫探头].jpg
秦霜星：[摸摸脑袋].jpg
荣锋松了口气：【那行。】
秦霜星：【那……你要不要给我发任务？】
荣锋：【嗯？】
秦霜星：【就，我们的大冒险……应该还没有结束吧！】
秦霜星：【互相伤害的大冒险！你现在也有一次给我布置任务的机会哦！】
秦霜星：[胖橘摸摸双下巴].jpg
秦霜星：[嘿嘿嘿].jpg
……他发表情包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表情包的内容也越来越生动可爱。
以前还只是[撒花]、[转圈]、[加油]什么的。
现在除了[wink]、[摸摸]、[嘿嘿嘿]以外，有时候还会发一些[抱抱]、[捏脸]、[一起在花田里翻滚]之类的表情包。
就，很可爱。
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对自己，亲昵大胆了许多。
荣锋看着那个[摸摸双下巴]的表情包，心情也跟着变得柔软。
忍不住回过去一个：
[一把抱住！啊呜亲一大口！]
秦霜星：【……】
秦霜星：【你偷我表情包！】
……那个“一把抱住并且亲一大口”的表情包，是很久很久以前，秦霜星某次按错了，误打误撞发给他的。
那时候秦霜星试图撤回，结果却不小心点了删除，失去了唯一的撤回机会。可以说是连环社死，拼命解释。
荣锋心知他没有那个意思，他们那时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因此并未多想。
只是，觉得那个表情包很可爱。
顺手就点了收藏。
那不过是两个多月前的事。
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荣锋唇边始终挂着笑意。
反手又回给他一个[嘿嘿嘿]。
欣然承认自己偷表情包的可耻行为。
并且理直气壮地当场再偷一个！
秦霜星：【……】
秦霜星：【不行，我得赶紧去扩充一下我的表情包储备！】
秦霜星：【不然就全都被你偷走啦！】
秦霜星：[捂紧我的小背包].jpg
秦霜星：[警惕].jpg
荣锋看着那一行行可爱的发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秦霜星说要上课了，就先不跟他聊了。
今天这节是专业课。大四的课程虽然不多，但都挺重要。
秦霜星认认真真地听课，做笔记。一整节课都没再去摸手机。
课间偶然看到手机上有新消息，习惯性地以为是荣锋。
结果点开一看，发件人却是宋铮。
宋学长：【下课后来趟实验室。】
秦霜星立马乖巧回复：【好的。】
秦霜星放下手机就开始紧张，难道是上午加的试剂有问题？还是昨天交的论文初稿写得太烂……
秦霜星大半个暑假都跟在宋铮后面做实验，如今两人熟悉不少，但他看到这位冷冰冰的昆虫针学长，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怵。
特别是在宋铮跟他聊学术的时候。
秦霜星越想越感到不安，差点连专业课都没心思上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秦霜星麻利地收拾完东西，第一时间赶赴实验室。
不管宋学长要骂他什么……他都得摆正态度，老实站好！
秦霜星怀揣着紧张的心情，虔诚而忐忑地来到宋铮面前。
“学长，我来了。”
宋铮正在饲养箱前面记录一些昆虫的生长状态。闻言回过头，淡淡说了句：“稍等。”
然后就放下记录本，把饲养箱遮光罩盖上。
秦霜星乖巧如鸡地在旁看着。
片刻后，宋铮收拾好了。转过身看到秦霜星像挨骂小学生似的老实站着，皱眉道：“坐啊，站着干什么？”
秦霜星如坐针毡地坐了。
宋铮拿出一打A4纸，问：“面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秦霜星不敢托大，小心翼翼道：“差、差不多了……”
宋铮：“好。我们来一次模拟。你把我当成面试官，我来看看你回答得怎么样。”
秦霜星睁大眼睛：“……”
……
十分钟后。
宋铮版模拟面试结束。
秦霜星是真的没想到，一向沉迷学术无心其他，连吃饭睡觉都嫌浪费时间的宋铮学长，居然专门腾出时间来，帮他准备面试。
幸好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秦霜星这一次的模拟面试，进行得非常顺利。
毕竟换上西装后不苟言笑的荣锋，给人的压迫感比宋铮强多了！
“不错。”宋铮很难得地给了他十足的夸奖，“你准备得很充分。这样子参加面试应该没问题。”
“真的吗！！！”秦霜星心花怒放。
宋铮当年也是保研上来的，经历过跟他完全相同的面试流程。
宋铮都这么说了，那他面试肯定没问题了！
秦霜星想起自己不久前连对着陌生人完整说清楚一句话都做不到，现在却能和昆虫针师兄进行一轮完整的模拟面试，还得到了夸奖。
进步之大，简直脱胎换骨。
都是因为有荣锋帮他……一直陪着他鼓励他，一直引导他挑战困难，突破自己……
秦霜星一想起荣锋，嘴角不由翘起，眼神也变得温柔。
宋铮盯着他，忽然问道：“秦霜星，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秦霜星：“……”
秦霜星脸一下子红了。嘴巴张了又张，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这也是面试内容吗？”
宋铮：“不是。”
“哦……”秦霜星看着宋铮平静的神情，心想自己提的这是什么蠢问题，宋铮估计都被他问无语了。
但是宋铮既然问了，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是、是在谈恋爱……”
秦霜星想起宋铮是“不婚不育投身学术”主义，不禁心中暗怕，担心宋铮是不是要提醒他，不要因为谈恋爱影响学业，不要耽搁做实验。
宋铮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然后说：“你变自信了很多。眼睛里也有了光。而且你现在……”
宋铮忽然笑了下，“……你现在都敢看着我的眼睛说话了，不是吗？这可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秦霜星脸上一红。心想这都要归功于荣锋给他布置的“对视十秒钟”大冒险。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谦虚又快乐地道：“其实我也觉得，我现在比以前开朗多了……前几天陆学长也这么说……”
“……”
宋铮没说话，眼角肌肉却微微动了动。
“对了，陆嵘学长呢？”秦霜星忽然想起什么，好奇地张望了下，“这几天好像都没看见他……”
“他回国了。”宋铮道。
声音依旧清冷，如高山流泉，叮咚轻响。
听不出丝毫感情。
秦霜星恍然大悟：“对哦！他交换时间到了……”
宋铮淡淡地应了声：“嗯。”
秦霜星有些惆怅：“早知道就早点请他吃饭了……他走怎么都不说一声呢，我都不知道他这么快就走了……”
宋铮：“因为他走的时候在闹情绪。”
秦霜星：“啊？？？”
秦霜星第一反应是“你们又吵架了？？？”，但这话他不敢当着宋铮的面说。
犹豫了一下，秦霜星还是小心翼翼问道，“他因为什么闹情绪呀？”
“不知道。”宋铮皱了下眉，“不理解。”
秦霜星：“……”
行吧。
像宋铮学长这种沉迷学术拒绝社交的人，要他去理解他人情绪，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
秦霜星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擅自去揣测学长们的事比较好。于是他再一次诚恳地向宋铮道谢，感激他抽空帮助自己模拟面试。
临走前，秦霜星挥手向宋铮道别：“宋学长，你也别太辛苦了。注意身体！”
“嗯。”宋铮头也不太，低头在实验记录本上快速写着什么。
秦霜星正要离开，却忽听快要闭上的实验室大门里，传来宋铮清冷有力的一声。
“——祝你面试成功。”
秦霜星脚步一顿，愣愣回头。
却只看到实验室门在面前自动合上，发出轻轻的一声响。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心中怔愣一瞬。
忽然间意识到，这些天来，宋铮学长其实也变了不少……
宋铮变得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第72章 期待冒险
终于到了面试的日子。
凌晨五点, 一如既往，秦霜星早早起床，穿上运动服去小区楼下晨跑。
他精神抖擞, 把整个小区在这时候出来溜达的狗狗都给RUA了一遍。
热情似火的温暖大金毛，微笑天使的憨憨萨摩耶，还有活泼灵动的小泰迪, 一脸严肃的雪纳瑞……各种各样的狗狗，都被他抱住揉搓。
狠狠吸取着狗狗身上的治愈力量。
RUA完狗狗,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充满了电。
这才回家重新冲凉，换上干净衣服。出门前往学校。
面试从九点开始，先抽签。然后所有面试参与者坐在专门的等候区等待。
众所周知，第一个上场的通常是最紧张的。
【但开场第一轮，通常也是面试老师们精神状态最好的时候。他们会更耐心，更愿意给你机会。】
抽签之时，秦霜星想起今天早上, 荣锋对他说的话。
【所以哪怕抽到第一个进场, 也不要紧张。】
【或许这就是命运给你的机会。】
秦霜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抽出签纸。
【1】。
竟然真的是1号！
秦霜星看着手里那张抽签条，第一反应不是紧张, 也不是觉得自己好惨。
而是——好好笑啊哈哈哈。
居然被荣锋说中了！
他是事先看过剧本了吗！
命运竟然真的给了他这样的机会……
秦霜星深吸一口气。
听到现场另一名老师在会议室门口喊：
“请1号考生进场！秦霜星！”
“到！”秦霜星起身, 快步走向会议室。
心中暗暗回忆着荣锋和宋铮给他做的两轮模拟面试, 忽然间觉得已经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
面试前后总共十五分钟。
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秦霜星全程心跳保持在120~150次/分左右。能清楚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
但是——这也没关系！
区区心脏狂跳而已，他可太有经验啦！
作为一个严重社恐, 他日常都处于脸红心跳的状态。
可以说是, 非常熟悉！
秦霜星从没想过, “习惯于脸红心跳”竟然也会成为这时候的一种优势。
他清楚知道, 自己这时候只是心跳加速而已。
他都还没有脸红！
这说明，他的状态非常好。
简直完美！
十五分钟。
计时器上，流速均匀的时间，对面试者而言往往无比漫长。
却已经比以往的每一次社恐发作，都要好上太多太多。
秦霜星再一次地感觉到自己的进步。
即便是保研资格面试。
即便是决定人生的重大场合。
他竟然都已经能顺利扛下来。
他真的在逐渐走出恐惧症的牢笼。
……
直到走出会议室，重新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秦霜星才发现，自己其实还是很紧张的。
后知后觉地感到头皮发麻，两腿发软。呼吸也很急促，整个人像从水里捞起来一样，有种虚脱感。
刚刚在会议室里面的时候倒是还好。
可能是肾上腺素大量分泌，让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在面试过程，从而忽略了其他。
进入了类似于“心流”的状态。
那种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秦霜星一边回想着，一边慢吞吞地朝外走。
面试环节，需要等所有考生全部面试结束才可以离场。
秦霜星作为小组抽签中的1号，自然是第一个来到休息区的。
紧张感渐渐退去，温暖的血液重新流遍四肢百骸。
秦霜星此时无比放松，就像一块压在心里很久的大石头终于被拿走。整个身心都舒畅无比。
他立刻给荣锋发了消息，告诉荣锋自己这边已经结束了。
荣锋也是秒回，问他感觉怎么样。秦霜星谦虚而得意地表示，感觉很好。回答问题的时候没有卡壳，全程也都微笑自信地直视着面试官老师们的眼睛。
倒是发现有几位老师，好像比他还不自信。对视的时候对方会先移开视线。
【看来我们搞学术研究的人里，社恐人士真的很多。】
秦霜星半开玩笑地总结。
荣锋：【确实。】
两个人聊着聊着，就说到了之前的博物馆之约。
秦霜星当即打开宜江市昆虫博物馆的小程序，开始预约参观时间。
荣锋：【……这么急的吗！】
荣锋：[紧张].jpg
荣锋：[吞口水].jpg
秦霜星：【不是你自己把活动链接发给我的嘛！】
秦霜星：【我以为你也很期待？那当然是今早安排啦！】
秦霜星：【你对我这么好，这点小要求还是要满足你的~】
秦霜星：[恶魔低语].jpg
秦霜星：[叉腰狂笑].jpg
荣锋：[生活不易，猫猫叹气].jpg
荣锋：【好吧……我这周五正好轮休。你好像也没课？】
秦霜星：[诶嘿].jpg
秦霜星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课表，确认没课，随即预约了星期五去参观昆虫博物馆的两张门票。
秦霜星心里想着这几天和荣锋去哪里玩，vlog该怎么拍……嘴角微微翘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丝毫没有注意到，等候区里已经又走进几名面试考生。
后面进来的考生，或神色恹恹，或一脸遗憾。有几人互相认识，甚至还抱团互相安慰了起来，一起抱怨今年的面试题怎么这么刁钻，特别是专业题，问得也太偏门了，简直让人无从下手。
等到所有人都面试结束了，考场负责老师走过来，让大家自行离场，回去等待面试结果。
今天除了面试以外，就没什么安排。
就连实验室那边，宋铮也让他不用去了。面试结束以后出去玩一玩，放松一下。
秦霜星决定抓紧时间，回家去给自己埋在土间吃土已久的长戟大兜虫换个土。
是的没错。
这就是当初把荣锋吓得手机都扔飞的“白花花大虫子”。
也就是大众印象里，某知名荒野求生专家在野外一□□浆的那种白色肉虫子。
其实这是长戟大兜虫的幼虫。
长戟大兜虫，是昆虫爱好者们饲养的最多的一种甲虫。
因其力量巨大，可以举起自身提供八百多倍重量的物体，故而又以希腊神话里的大力神为名。被叫做赫拉克勒斯，或是大力神甲虫。
长戟大兜虫幼虫饲养在一个装满营养土的透气饲养箱里。它生活在土里，以土为食。大约每两个月换一次土。
换土的过程很简单。就是简单粗暴的……换土。
把整个饲养箱里的土，连同幼虫一起倒出来，然后重新把新土和幼虫装回去就行了。
秦霜星养的这是长戟，体重已经有150g。放在手里沉甸甸的一只，手感非常好。
……当然，这个“手感非常好”，仅限于秦霜星这种昆虫爱好者。
如果是荣锋，估计还是会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当场扔掉并且蹦起来3米高吧……
秦霜星想着想着又忍不住笑起来。
这应该是化蛹前最后一次换土了。
长戟大兜虫属于完全变态昆虫。所谓完全变态、不完全变态，是指昆虫的两种发育方式。
只经过卵、若虫、成虫，这三个时期的，叫做【不完全变态】。
而经过卵、幼虫、蛹、成虫，一共四个周期的，则被称为【完全变态】。
比如，蜻蜓就是不完全变态昆虫。
蝴蝶、蚊子，还有他手里这只长戟大兜虫，就是完全变态昆虫。
……说起来完全变态昆虫其实真的挺变态的。
【完全变态】，和【不完全变态】，根本上的差别就在于有没有【化蛹】这个过程。
而【化蛹】，可以说得上是既神奇又诡异。
秦霜星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好奇，为什么毛毛虫会变成蝴蝶？毛毛虫和蝴蝶的身体构造根本完全不同呀。
为什么躲在虫蛹里睡上一觉，睁开眼就从软趴趴的毛毛虫变成长翅膀的大蝴蝶了？
幼儿科普书籍里通常不会把这个过程描述得太详细。
秦霜星长大以后，看了一些更为专业的学术资料，才深深意识到……确实。
对于幼小的儿童来说，这个发育过程，着实是有些变态了。
因为，完全变态昆虫，它的【变态】不是从【化蛹】开始的。
其实在幼虫时期，它身体里就存在着一些微小而透明的盘状结构。被称为【成虫盘】。
这些【成虫盘】都对应着未来成虫的某一部分，比如触角，口器，足……简单来说，就是成虫的【零件】。
而在【化蛹】期间，幼虫本身会进入程序性死亡，溶解成一坨黏糊糊的营养物质。它体内的成虫盘则借此迅速成长，延展，拼接……最终组装成一只完整的成虫。
细思恐极。
秦霜星一度怀疑过，幼虫和成虫到底能不能算是同一个生命？
毕竟从本质上来说，成虫并不是幼虫【长大】而来的。
成虫从一开始就【存在】于幼虫身体里，甚至需要幼虫溶解自身，提供空间和养分，成虫盘才能启动自发组装的程序，变成一只完整成虫。
……总之，大自然就这么轻易地又展现出了它奇诡梦幻的一面。
这种奇奇怪怪的发育方式，简直是人类难以想象的。
等到去昆虫博物馆的时候，应该有机会跟荣锋科普一下【完全变态】和【不完全变态】吧。
荣锋一定又会吓一跳。
秦霜星已经开始忍不住期待荣锋听到这些科普以后的反应了。
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眼睛也笑得弯起来。
换土完毕，他重新把长戟大兜虫幼虫放回土里。
圆滚滚的幼虫很机灵，一碰到土，就开始一扭一扭地往里钻。继续它的吃土长大预备化蛹大业。
……说起来，荣锋怎么还没给他布置新的大冒险？
他们的第七轮互相伤害大冒险，荣锋的任务是配他去昆虫博物馆。他的任务呢？荣锋说还没想好。
怎么还没想好！
秦霜星摩拳擦掌，兴致勃勃，看着面前使劲儿往土里钻的白花花幼虫，心中期待而遗憾地想到：
我已经把第八个任务都给你想好了！你快点呀！
你倒是快点给我布置我的第七个任务呀！
秦霜星满怀期待着两天后的昆虫博物馆之旅。
却忘记了，第一次模拟面试时，荣锋许诺给他的，另外一份奖励……
第73章 挺起胸膛
秦霜星来到荣锋家门口, 刚拿出钥匙，还没来得及转动，门就自己打开了。
秦霜星下意识抬眼, 措不及防，视网膜上撞进了一片健壮饱满的胸膛。
——这题好大……
秦霜星大脑一瞬间空白，脑子里飘过一行莫名其妙的话。
愣了半秒, 他忽然反应过来，疑惑道：“你怎么又穿了西装？”
“特意换的。你不是喜欢么？”
荣锋笑着, 伸手把他捉进屋里。
秦霜星一瞬间有种唐僧误入盘丝洞的感觉，心里痒痒的，身子也有些发软。
他跌跌撞撞地被带进屋，很自然地和荣锋滚到座椅上。
荣锋今天特意换了西装。英俊笔挺的黑色外套，纽扣精致华贵。纯白的丝质衬衫，紧紧裹住他精壮的身躯。
蓬勃男性气息，随着呼吸缓慢起伏。如同雄虫释放出信息素, 轻而易举地诱惑着空虚战栗的配偶。
秦霜星脸上发烫, 坐在他腿上，下意识地勾着他脖子。
荣锋微微仰头，按住他的后脑勺, 渡给他一个温热湿濡的吻。
无论多少次, 秦霜星都无法忍住不颤抖。
他只觉得心尖都被含住了, 温柔地吮吻。那种爽到天灵盖的感觉，每每令他魂不守舍。几乎连头发丝都在虚软地颤抖。
荣锋扣着他的后脑勺，吻了许久, 直把秦霜星吻的眼尾晕红, 气息不稳。
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他。带着厚茧的指腹轻轻摩挲他的唇瓣, 仿佛依恋着那处的触觉。
荣锋抬起眼, 深邃眼眸里满是热意。
“总算面试完了。”他笑了笑，似乎某种克制已久的情绪，终于得到稍稍纾解，“给你奖励……”
秦霜星一时头脑发晕，没反应过来。
只觉手腕一热。荣锋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胸膛上放。
秦霜星浑身一颤，睁大双眼。一下子触电般地缩回手来。
“我、我以为……要等到出结果……”
一股湿漉漉的热意冲上脑袋，秦霜星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地发晕，空气都仿佛变得甜腻。
他莫名羞耻，不安地动了动手指，像只努力往壳里蜷缩，却被人肆意玩弄着触角的柔软蜗牛。
“没必要。”荣锋低笑，安抚似的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能完成面试，就已经很了不起了。真的很厉害。你克服了你曾经最恐惧的事……”
带着厚茧的粗糙指腹，轻而又轻地摩挲着他的脸颊。荣锋微微仰着头，深邃的眼眸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所以，给你奖励……”
他说着，又闭上眼吻过来。
秦霜星被他扣着后脑勺，力道不大，却让人难以挣脱。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吸走，秦霜星软绵绵地倒在他怀里，勾着他的脖子，享受这个令人心悸的吻。
真奇怪。明明自己是在上的位置，却有种被他掌控的感觉……
秦霜星晕乎乎地想着，只觉得连灵魂都被他温柔含吮。
湿濡热意裹挟了全身。他忍不住泄出一声低哼，那声音也软软的，好似未断奶的小猫。
“还是不好意思？”荣锋低笑着，手指缓缓摩挲他的指节。
秦霜星有种下一秒就会被他十指交握的错觉，然而荣锋却顺着指节，一点点往下。粗糙指腹挤进他指间，轻轻摩挲着掌根那处的软肉。
“……”秦霜星瞳孔微微放大，仿佛从头发丝到天灵感，都被他电了个酥麻。
“要不要，喝点酒？”荣锋忽然抱他坐起，伸手去拿桌上的高脚杯，“壮壮胆子？”
喝酒……
“嗯……”秦霜星完全沦陷在他的英俊和温柔里，脑袋晕乎乎，根本无法思考。
“度数很低，不用怕喝醉。”荣锋举着高脚杯，轻轻递到他唇边，“尝尝？”
尝尝……
“好……”秦霜星本能地依照他的话语，低头，舔了舔递到唇边的酒液。
好像是果酒……
浅金色的酒液，在灯光照耀下格外剔透晶莹。
细密气泡顺着杯壁上浮，轻快活泼，像是终于得到了幸福的小美人鱼。
秦霜星就着他的手，小猫舔奶似的喝了一点。
是甜的。
盛夏水果的香甜，顺着舌尖，一点点地蔓向舌根。
秦霜星忍不住舔了下嘴唇，想更好地品味一下果酒的味道。
无意间对上荣锋灼热的视线，却又好似被烫了一下。
秦霜星紧张得连脚趾都蜷缩起来。恨不得躲进那个并不存在的甲壳里。
“怎么啦？”荣锋低笑道，“还是不好意思？”
秦霜星红了脸：“……嗯……”
“别客气，这是你应得的。”荣锋忽然认真，“这是你努力学习应得的。”
说着又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胸膛上放。
秦霜星被他逗笑了，却还是下不了手。
“不行。”秦霜星红着脸，低着头，软着嗓子道，“好羞耻啊……被你看着……”
“那，像上次一样……”荣锋语气一顿，声线愈发低沉温柔，“把我眼睛蒙起来？”
“……！”秦霜星浑身一颤，惊讶地看着他。
荣锋忽然抬手，用力扯了扯自己的领带。
他一身西装革履，原本齐整的衣衫，在这略显粗暴的动作下变得凌乱。
荣锋用力扯开自己的领带，递向秦霜星。
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询问道：
“你是喜欢这个，还是上次那个黑色的？”
秦霜星：“……”
秦霜星呆呆低头，看着荣锋递到他眼前的，那条银灰色领带。
脑中又浮现出上回荣锋蒙着眼睛，那种禁欲而又脆弱的神态……
秦霜星不由喉头干涩，软着嗓子道：“都……喜欢……”
“那这次，就用这个。”
荣锋笑了。
他主动地闭上眼，用领带蒙住自己的眼睛。
“……”秦霜星看着他，呼吸停顿一瞬。
……荣锋真的长得很帅。
是那种俊朗深邃的五官。
哪怕眼睛被蒙，面部的轮廓也依旧英俊性感。
此时他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挺立的锁骨。
领口以下的部分，衬衫扣子一颗颗地系好。深色西装紧裹着强壮身躯，禁欲中透着股野性的美。
却偏偏蒙住双眼。
银灰色的丝质领带，将他的双眼遮得密不透风。
英俊的面庞微微仰着，露出脆弱突起的喉结。
就像是……在密林中逡巡的豹子。
拔掉了自己的牙、收起了爪子。
温顺而眷恋地，把最美丽的皮毛，最脆弱不堪一击的柔软腹部，轻易露出来给人抚摸。
……像一种奉献。
像某种自愿躺上祭台的动物。禁欲中透着某种神性，却愈发让人想要犯罪……
想要占有。
吞吃入腹。
秦霜星呼吸渐促。
终于无法承受这勾引。
他软软地俯身下去，捧着荣锋的脸，闭眼亲吻。
不同于以往那些湿濡缠绵的吻。
这个吻，似乎更深，更无法自拔。
更加地令人沉沦，令人发疯……
果酒的甜香在两人之间传递。
轻轻水声的吮咂，浪潮似的搅动着两人的耳膜。
荣锋低低笑了声，似在强忍着按住他的后脑加深这个吻的冲动。
又似觉得他都这样了，得到的仍然只是吻。
有些好笑与不满。
于是他再一次地捉住了秦霜星的手腕。
眼前虽然一片漆黑，他却准确无误，像豹子清楚地咬住猎物的喉咙。
但他是收紧牙齿的。
他只是轻轻衔着，用绝对不会伤害到对方的力道温柔含着……
慢慢引导。
让秦霜星享用属于他的奖赏。
他应得的。
这么久以来，都这么努力，这么勤奋。
认真听话的孩子，就应当得到奖赏……
荣锋眼前一片黑暗，并不能知晓秦霜星此时的表情。
但想来应该是愉悦的。
荣锋听到他潮水般欢愉的呼吸，心中也仿佛受到鼓励。
忍不住想给他更多，更多。
于是荣锋抬手，一颗颗解开了自己的扣子。
“……”秦霜星呼吸一顿。
“今天，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荣锋微微仰着头。
在黑暗中，他努力寻找着秦霜星的气息。努力仰起脸，虔诚地靠近。
“你可以大胆一点……”
“做一切你想做的事……”
“这是奖励……”
荣锋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唇。
像沙漠中的干涸旅人找到干涸泉水。
他焦渴难耐，却还是竭力克制。
竭力温柔地仰头亲吻他，在他唇瓣轻柔摩挲，近乎虔诚地道：
“我是你的……”
周围的空气仿佛变得黏腻。
秦霜星呼吸压抑而停顿。像被某种东西反复堵噎着喉咙。
荣锋有些不确定地舔了下嘴唇。
极力耐心等待。
许久。
胸膛一凉。
某种液体瞬间浸湿了他的衬衫。
荣锋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绷紧身子。
下一秒，温热湿濡的触感，覆上他的胸膛。
“……！”荣锋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大脑如同过电，酥麻的感觉直冲天灵感。
他的喉结微微一动。极为配合地挺起了胸膛。
第74章 他超可爱
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漫长。临近十月了, 依旧暑热未清，天干物燥。
荣锋这两天在队里，倒是没接着火警。只是闲暇时候跟战友们嬉笑打闹, 互相拿高压水枪喷来喷去的时候，随手脱了上衣。
一大群精壮的大小伙子，全都赤着胸膛, 嘻嘻哈哈地玩水。
却忽然有人疑惑地叫了声：
“荣锋！你胸口被什么叮了？这么大一块？”
众人都有些好奇，齐齐向荣锋胸膛望去。
荣锋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低头一看，脑子里瞬间一炸。
“蚊子咬的。”
他淡定地拎过湿透的上衣，遮盖住自己胸口那圈浅浅的牙印。
兄弟们也没多想，继续快乐地玩水。
荣锋也不动声色地继续打着水仗，心想以后可得注意点……
他是有对象的人了。
以后要守男德，可不能把身体随便露出来给被人看了！
……
星期五一眨眼就到了。
今天是荣锋轮休的日子，也是和秦霜星约好, 一起去昆虫博物馆拍vlog的日子。
秦霜星今天正好没课。大清早, 两人就一起来到了昆虫博物馆门口。
出示预约证明后，两个人很快就购票入场。
宜江市昆虫馆占地面积很大，根据昆虫类别分为不同的展区。其中既有精美的昆虫标本, 还有一些小型昆虫饲养箱。方便来访者参观昆虫真实的生活状态。
秦霜星拿着手机, 一路拍摄。荣锋起初还怕打扰他, 没怎么开口说话。
秦霜星却主动跟他聊起了天。甚至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偷偷牵起了他的手。
“不要紧，反正后期可以剪掉……”秦霜星红着脸, 小小声。
荣锋一想也是。他现在负责帮秦霜星剪视频, 后期剪辑的时候小心一点, 把不合适的聊天内容消音就行了。
于是两人大大方方, 牵着手在昆虫馆里走。
星期五，昆虫馆里游客并不多。偶尔有人路过，大多数也都是小情侣。成双成对的年轻人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不会去注意旁人。
秦霜星一边拍着vlog，一边心想这日子真是选对了。
“我觉得你做up主挺好的。”荣锋忽然捏了捏他的手。
“嗯？”秦霜星侧过头，正对上他温柔含笑的眼。
“你当了up主以后，整个人明显变自信了很多。可能是因为越来越多人关注你，喜欢你……”荣锋笑了下，“粉丝数和互动评论数，都是很客观的数据。当这些东西直观地摆在你面前，你就清楚看到了自己的闪光点。看到了在其他人眼里优秀到发光的你自己……”
荣锋这番话，听上去虽然有彩虹屁之嫌，却字字真心，发自肺腑。
秦霜星听了，却悄悄红了脸。心想：他变自信了这回事，最近已经从好几个人嘴巴里听到了。
只不过大家都觉得他变自信的理由是恋爱了，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因为遇到荣锋，他才能变得这样好。
而荣锋却说：是你本来就很优秀。
你只是看到了他人眼中的自己，得到了“你很优秀”的证据。
……荣锋眼里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秦霜星不禁好奇。
总觉得，荣锋一直都……把他说得特别好。
或者说，荣锋一直都发自内心地“觉得他特别好”。
不知怎么，秦霜星忽然想起某天荣锋说的那句：我喜欢你很久了。
秦霜星越来越好奇这个问题了。
——荣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还有，荣锋最开始，到底是喜欢他什么呢？
……这种问题当然不可能在这种场合里问。
更何况，他还在拍vlog呢。
秦霜星微微垂下眼，嘴角却忍不住浮起微笑。
荣锋站在他身旁，仰头看着馆内地图指引。随后问他：“接下来去哪儿？”
昆虫馆很大，按照常规的分类方法，分为鞘翅目、鳞翅目、双翅目、膜翅目……等等若干个种类。
他们刚刚参观的是鞘翅目区域。鞘翅目就是俗称的甲虫，蜣螂、独角仙、瓢虫，都是这一个类别。
荣锋甚至还举一反三地问他：“哦哦，那你家里养的那个长戟……”
秦霜星都已经准备好要纠正他“不是大逼兜是大兜虫”了，没想到这次荣锋居然字正腔圆地念对了。
“——你那个长戟大兜虫，”荣锋问，“应该也是这一类的吧？我看它跟独角仙幼虫长得挺像的。”
独角仙学名双叉犀金龟，和长戟大兜虫一样，是鞘翅目下的物种。
像它们这种白花花肥嘟嘟，只会吃土的“肉虫子”型幼虫，被成为【蛴螬】。
很多人都很怕这种类型的虫子，甚至有传闻，说这种虫子会乘人不备钻进肛门，所以在野外千万不可随地大小便……
这个，嗯，只能说，在野外不要随便脱裤子这条很有道理，前面的一句就只能当个笑话听了。
秦霜星一路走，一路给荣锋科普。
其他小情侣逛昆虫馆，都属于是看个新鲜。荣锋可是结结实实地听了一路科普。
秦霜星的讲解生动有趣，而且面前就是昆虫标本，旁边还附有博物馆的文字解说。
荣锋听得兴致勃勃，有时候甚至还主动提问，对某些细节产生了好奇。
秦霜星忍不住想拍拍他的脑袋，开口夸奖道：“你也进步了不少！”
“那是。”荣锋谦虚道，“我们的互相伤害大冒险还是很有成效的。”
秦霜星深以为然。
两人站在场馆地图前，研究片刻。从地图上看，下一个最近的区域是鳞翅目展区。
秦霜星便道：“下一个去鳞翅目？”
鳞翅目就是蝴蝶、飞蛾所在的那一目。
秦霜星话一开口，忽然想起荣锋怕蛾子，遂改口道：“或者……”
荣锋已经眼睛一亮：“鳞翅目是不是就是蝴蝶的那个目？”
秦霜星点点头。
荣锋兴致勃勃道：“那就去吧。会有大蓝闪蝶么？”
秦霜星点点头，荣锋便拉着他朝鳞翅目展区走。
秦霜星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提醒道：“但是蛾子也在那里哦。”
“？”荣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表情有些古怪，“哦，对，蛾子……”
秦霜星自然不知道荣锋真正恐惧的生物其实是蟑螂，他只当荣锋心里害怕，却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于是秦霜星用力捏了捏他的手，主动贴近他，轻声说：“别怕，那边都是标本。蝴蝶和蛾子的区域应该是分开的，咱们可以只看蝴蝶，不看蛾子。”
荣锋侧过头，看了看主动贴过来的小恋人。忽然觉得这个误会也挺美好的。
他伸手揉了揉秦霜星柔软的发丝，笑道：“没关系。”
——没关系。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秦霜星不知怎么，从他眼睛里读出这句话。
忽然想起那天，野外考察，在深山里偶遇的那一天。
那个夜晚，荣锋躲进他的帐篷。进去之前也这样说过——
“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秦霜星忍不住笑起来，用力捏了捏他的手，把他拉得离自己更近些。
“嗯！”秦霜星说，“我会保护你的！”
……
事实证明，荣锋还是肤浅了。
这当然不是说他一直念叨自己怕蛾子结果真的开始害怕蛾子，而是——
蛾子怎么都长得这么好看！！！
“这居然是蛾子？？？”荣锋站在一排排玻璃展柜前，睁大眼睛，满脸错愕，“这么花里胡哨的，居然都是蛾子，居然不是蝴蝶？！”
“对哦。”秦霜星笑着，一一为他讲解，“这是月神蛾，这是巨豹蛾，这是蜂鸟鹰蛾……”
“这个真的长得好像蜂鸟啊！”荣锋终于忍不住了，掏出手机，对着蛾子标本们咔咔一顿拍，一边拍还一边感叹，“而且这个蛾子居然这么大！这我要是在野外看到了，我肯定以为是蜂鸟！绝对不会想到它是蛾子的！”
“所以它才叫这个名字嘛。”秦霜星忍俊不禁。
他实在是太喜欢看到荣锋惊讶错愕的模样了。
那神态动作，像极了天真烂漫的小孩子。偶然踏入一个全新的世界，情不自禁地发出赞叹，惊喜。
而那世界原本是他恐惧害怕，是他噩梦的来源。
这种变化真的很好。
秦霜星忍不住踮起脚，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就像他刚才摸自己的头发那样。
“嗯嗯？”荣锋举着手机，还在一张一张地拍照。他目不转睛，盯着那些华丽奇幻的蛾子们。
眼睛里闪烁着孩童找到新玩具一样的光。
“你现在不怕蛾子了吧？”秦霜星握着他的手，像逛公园那样一晃一晃。
“嗯。不怕了。”荣锋忽然勾了勾嘴角，低声笑道，“但我蟑螂还是怕的。”
“蟑螂？”秦霜星不解他为何会在鳞翅目展区里想到鞘翅目的蟑螂，不过还是安慰道，“没关系啦，蟑螂很多人都怕的。主要是蟑螂生活在脏污的环境里……”
“……”荣锋嘴角微微下压。眼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
“……但蟑螂其实没那么脏。”秦霜星说。
“？”荣锋愣了下。
“蟑螂很爱清洁自己。如果你细心观察，就会发现蟑螂经常搓洗自己的身体、触角。还会分泌一些蜡质涂在身上，这些蜡质可以保护它不沾染上污垢。”
秦霜星顿了顿，微笑道，“蟑螂可以说是人们误解最多的一种昆虫了。其实它真的没那么脏，没那么恶心……”
“……”荣锋侧过头，静静地看着他。
忽然间，扬起嘴角。
一个英俊到让人有些目眩的笑容。
秦霜星有被帅到，不由看得一呆。
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斜斜照耀在他的面庞上。深邃的五官此时变得格外柔和，像一块冻得坚硬的冰，被某种温暖柔软的东西缓缓揉化了棱角。
“嗯。”荣锋忽然伸手，抱了下他，“我现在知道了。”
秦霜星：“……”
不太懂荣锋为什么听个蟑螂科普听得这么感动。
两人缓缓参观着鳞翅目展区，很快找到了荣锋心心念念的大蓝闪蝶。
其实闪蝶是一个属。除了大蓝闪蝶以外，还有月神闪蝶、光明女神蝶、海伦娜闪蝶等等诸多品种。
从这些和希腊神话有关的命名上就可以看出，它们都是非常美丽的品种。
昆虫博物馆里有整整一大面墙，上面布满了几十种形态各异的闪蝶。
由于闪蝶翅膀的特殊光学现象，随着两人步伐走近，映入视野的闪蝶图案也在不断变幻。
光华流转，瑰丽万千。
就连秦霜星都看得心花怒放。
众多昆虫之中，他最喜欢闪蝶了。他家里虽然有很多闪蝶标本，但是品种这么齐全、品相这么完美的闪蝶，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然而荣锋却不似先前看蛾子那么激动。只是摸着下巴说：“嗯，我还是觉得你送我的那个比较漂亮。”
秦霜星被他逗笑了，指着面前的光明女神蝶道：“我送你的那个是闪蝶里最常见最普通的品种，你看这个光明女神蝶，它比大蓝闪蝶多了一圈银白色的斑纹，身价也要翻上好几番。我当时本来想买光明女神来着，但实在是太贵了没舍得买……但是真好看啊。如果能看到它飞起来，如果是活体，一定超级超级……一定更好看……”
荣锋忽然打断他，问：“我记得你说这些蝴蝶栖息在热带，那我们国家有么？”
“没有。”秦霜星摇头，“闪蝶都生活在南美洲热带雨林，我们国内是没有的，而且也不允许引进。你在国内看到的闪蝶只可能是标本。所以……”
荣锋点点头。若有所思。
秦霜星感觉到他缓缓摩挲着自己的掌心，随后便听他漫不经心似的问道：“想去吗？”
“想啊！当然想！”秦霜星眼睛放光，“我毕生梦想就是去一趟热带雨林，那里除了闪蝶以外，还有好多好多有意思的昆虫……”
“去一趟的话，要多久？十五天够吗？”
荣锋微微垂着眼，温柔宽厚的手掌，缓缓裹住他的手指。
“……我的婚假，可以请十五天。”荣锋说。
“……！”秦霜星陡然睁大眼睛。心尖一颤。
“不算正式求婚。就是……嗯……”荣锋难得地，又红了耳朵，“就是跟你，嗯，讨论一下。”
他微微偏过头，手指却还紧张似的，微微蜷缩。
英俊的侧脸，嘴角浮着温柔缱绻的笑。
那是一种好似午后阳光照耀在睡懒觉的橘猫身上一样的温柔。
“正式求婚的时候还会……呃，更隆重一点。”
不光是耳朵尖，荣锋的脖子，脸颊，也都不太明显地红了起来。
秦霜星微微仰着头，有些发呆地看着他。
在大脑思考之前，话语已经软绵绵地从口中泄出了。
“……好哦。”秦霜星小小声地说。
荣锋：“……！”
不知怎么，更为艳丽的熟红，笼上了男人古铜色的肌肤。
那真是一种极为可爱的颜色。
秦霜星从未知晓，像荣锋这样成熟冷静的男人，害羞起来，竟然会这么可爱。
——噢，不对。
他是知道的。
他曾见过的。在第一次牵手的时候。
在荣锋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指尖，而他反手握住荣锋手掌的时候。
那时候的荣锋，也一下子脸红到了脖子根。整个人都变成了番茄。
就，超可爱。
“……我去洗把脸。”荣锋忽然沉声。
勉强维持着成熟靠谱的人设。
“嗯！去吧！”秦霜星体贴地笑了笑，给他指明卫生间的方向。
荣锋走路都顺拐了……
秦霜星仰头看着那个英俊高大、却害羞激动到走路都同手同脚的男人。
心里的幸福感忽然满溢。
怎么这么可爱啊！
秦霜星忍不住低下头，捂住脸，害羞又快乐地想：
他男朋友，怎么这么可爱啊！
第75章 谐星反派
秦霜星正在欣赏荣锋同手同脚的可爱背影, 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秦霜星？”
秦霜星下意识回头，眼前出现一名栗色短发的男子。看年纪与自己差不多，眉眼里带着喜色。
秦霜星只觉十分陌生, 努力辨认着他是谁。心里莫名有些紧张，礼貌地问：“您是……”
“你不记得我了？”男生闻言，脸上露出受伤的神色。
秦霜星被他说得有些愧疚, 下意识地想要道歉，却见那男生猛地上前一步。
秦霜星吃了一惊, 本能后退。那男生又道：“你还记得那年的花火大会吗？”
花火……大会……？
不同于华语的表述。
这是和语里的一个常用词。
记忆瞬间串联，带着刺痛感的电流瞬间窜过大脑。
秦霜星眼睛睁大，惊恐地接连后退几步。
他想起来了……这个人是……这个人是……！
“你、你怎么……”
秦霜星无法自制地开始发抖，声音也不住哆嗦。浑身肌肉都像触电一样痉挛起来，心脏疯狂鼓动高鸣，撞得胸口都开始痛。
“我来找你了……”
对方好似温柔地看着他，步步紧逼, 将他逼至角落, “我在T站上看到你的视频，听到声音我就认出是你……”
秦霜星两腿发软，却又像灌了铅。浑身上下所有细胞都疯狂尖叫, 拼命叫嚣着快逃快逃, 身体却无法动弹。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对方却好似没看到他的惊恐神情, 只是脸上挂着笑容，一味逼近道：“我就猜你会来这里，我等了你好几天……”
不、不……
脚后跟撞上了什么东西。踢出“咚”的一声。
秦霜星一下子整个人都软了, 浑身脱力地往后倒去。
栗色短发的男子笑着朝他伸手, 似乎想要拉住他。
“……！！！”秦霜星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一切都像慢动作。舌根发麻, 耳朵轰鸣。
他眼睁睁看着那只手朝自己逼近。
忽然间。
唰——！
唰唰——！
一道白色气雾, 狠狠喷向对方！
大量的雪白色气体，几乎瞬间将对方全身包裹！伴随着唰唰的喷气声，栗发男子全身顿时湿透，他震惊地瞪大眼睛，被巨量白雾硬生生喷得后退踉跄几步。
秦霜星呆滞了一瞬，眼前大量白雾，遮蔽了视野。
他的世界却好似从黑白，重新恢复了颜色。
——在他看到荣锋的那一瞬间。
只见荣锋手持一瓶灭火器，正面无表情，朝着栗发男子猛喷。
“荣……”
秦霜星眼睛一亮，一颗心瞬间安定下来。
一张嘴，却变成了哭腔。
“荣锋……呜呜呜呜荣锋！”
他哇地大哭起来。扑进荣锋怀里。
喷气声消失。
栗发男子被白色气雾喷得一头一脸，浑身湿透。正胡乱抹着脸，狼狈不堪地怪叫着。
荣锋大手捞过秦霜星，紧紧搂着他肩膀。
目光却死盯着那个落汤鸡似的栗发男人。
“你什么人？”
荣锋冷声呵斥，“想干什么？！”
栗发男子被他瞪得硬生生打了个哆嗦。却还是抱着胳膊，挤出笑容道：“我是他朋友！是他的同学！”
荣锋眯起眸子，不悦地盯着他。
荣锋身材高大，一身在火场里锻炼出来的肌肉充满爆发力和威慑感。
那栗发男人比他矮了整整一个头，被这样居高临下地盯着，只觉得自己变成了豹子面前的猎物，分分钟就会被撕个粉碎。
栗发男子连忙继续解释道：“我是霜星在和国留学时候的朋友，我们关系很好的，不信你问他……”
眼看那男子又想上前，荣锋冷冷呵斥住他：“站住！别再过来了！”
栗发男子顿时立住不动。
荣锋这才微微侧过头，一边安抚地轻拍秦霜星的后背，一边低声问：“真的吗？你们认识？”
“他……”秦霜星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眼泪根本止不住。
他太讨厌这样的自己了。
泪腺发达，遇事就哭。他明明不想哭！
他也想狠狠骂那个人一顿！他也想大吼着让对方滚！
可是话还没出口，眼泪就先不听话地流下来。
他明明不想哭！！！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就连保安都闻风赶来。
有些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已经开始窃窃私语。隐约能听到“感情纠纷”，“吵架”，“前任”之类的词语。
荣锋皱了下眉头，不悦地扫了围观群众一眼。
那栗发男子却整理了一下衣服，兀自朝周围人群微笑解释：“不好意思打扰到大家了，是我们之间的一点小事……”
围观群众纷纷露出“我就猜是这样”的表情。
荣锋怒道：“你胡说什……”
话音未落，却听身旁那个瑟瑟发抖泪流不止的少年，忽然爆发式的怒吼一声：“你放屁！！！谁跟你‘我们’！你谁啊你！！！”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成双成对的小情侣们都停下了脚步，就连原本想要把他们带离场馆的保安都忍不住竖起吃瓜的耳朵。
荣锋也露出惊讶神情，错愕地看着秦霜星。
只见秦霜星浑身发抖——他已经不是害怕了。而是愤怒。
气得发抖。
“我跟你只是一起上过课而已！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连同学都算不上！谁是你朋友！谁跟你‘我们’！！！”
秦霜星眼泪还在啪嗒啪嗒疯狂往下掉，怒声却像河水开了闸，暴怒奔涌，一句接一句地往外喷。
“你滚啊！能不能别来骚扰我了！你上次害得我还不够惨吗！能不能别再来烦我了！！！”
“你滚”、“别再来烦我”，已经是秦霜星能骂出来的最狠最伤人的句子了。
他浑身发抖，眼圈泛红。热烘烘的眼泪根本止不住，整个人完全是泪失禁爆哭的状态。
却在爆哭中边骂边讲清楚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是那个栗色头发的男人纠缠不清啊！
围观群众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机智地自动脑补完了这整个瓜。
看来是，那个栗色头发的男人，一直暗恋纠缠这个爆哭的漂亮男生。
而刚才冲出来保护漂亮男生的大胸肌帅哥估计就是漂亮男生的正牌男友……啧啧啧难怪看不上那个追求者了。正牌男友这么帅又男友力爆棚，那个爆哭不止的小男生也是漂亮又纤弱，体型差绝配！这俩才是天生一对啊！
难怪那个栗色头发的男的要来跟踪骚扰了。
嫉妒！
绝对是嫉妒！
吃瓜群众望向栗发男子，不由纷纷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我、我……”栗发男子被众人看得脸上无光，一下子涨红了脸。
被秦霜星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他竟然还想再挣扎一下。
似乎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他随手理了理头上那沾满了白色灭火喷雾的刘海，露出那张还算过得去的俊脸。
然后用一种复杂而神情的目光深深地望了秦霜星一眼，开口，却是朝荣锋说的：
“他说这话你信吗？”
栗发男子话语苦涩，朝荣锋说道，“如果我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他怎么会反应这么大？”
嚯！
这挑拨离间！
围观群众越看越兴奋，只觉这剧情狗血上头，恨不得掏出一把瓜子坐在沙发上看。
众人兴致勃勃地望向那被大胸肌帅哥紧紧护着的漂亮少年，正好奇少年会如何自证清白。
却见大胸肌帅哥眉头一皱，不悦道：“信啊，为什么不信。”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少年，俊脸突然一红，有些磕绊地道：“我对象长这么、这么漂亮，有个十个八个求而不得心理变态的追求者……不是、不是挺正常的……？”
众：“……”
栗发男子：“……”
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到秦霜星脸上。
只见那少年唇红齿白，眸若点漆。嫩生生的脸颊上泪痕未干，眼尾沾染湿红。
被那大胸肌帅哥护在怀里的纤弱模样，何止我见犹怜。
简直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漂亮小可怜！
一看就是从小被反派欺负虐待，自以为是万人嫌其实是万人迷的那种！
众人一瞬间全都信服地疯狂点头。
——这张脸，这氛围，实在是太有说服力了！
再加上那位把他紧紧护在怀里的、守护神一样的英俊男人……
嚯，这是我不用购买vip就可以看的吗？！
被灭火器喷得满头白霜的十个八个求而不得心里变态的追求者之一：“……”
那灭火器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喷出来的东西又冷又湿。
栗发男子这会儿身上到处都是白色泡沫，衣服都黏糊糊地贴在身上，难受得要死。他抱着胳膊瑟瑟发抖的样子狼狈又猥琐，跟面前那对俊美般配的神仙眷侣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搞事炮灰男的标签一被贴上就很难撕掉了。
栗发男子见自己再也无法的吃瓜路人的支持，只好灰溜溜地离开。
临走前还悄声嘟囔了句：“秦霜星，我不会放弃的……我还会再来……”
秦霜星没听见那句，荣锋却听见了。
荣锋拎着灭火器上前暴喝：“你说什么？！你敢？！”
吼声震天，怒火几乎喷涌而出，就连荣锋手里的灭火器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仿佛下一秒就会照着对方的后脑勺狠狠掼上去！砸他个四分五裂当场开瓢！
栗发男子被吓了一大跳，脚底一滑，竟然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非但狗吃屎，甚至因为浑身湿透，手掌撑不住地，而被迫整个人四点支撑，滴溜溜地往前滑跪了好长一段距离。
随机挑选一名幸运观众提前拜了个早年！
猝不及防被滑跪的围观路人瞠目结舌：“……不必行此大礼。”
栗发男子：“……”
于是，在众人“我们都受过训练不会轻易大笑除非实在忍不住”的哈哈哈哈哈哈哈爆笑声中，栗发男子一张俊脸涨成了猪肝色，从此再与英俊潇洒无关。
在路人慷慨又给他贴上的“谐星智障反派”标签中，终于灰溜溜狼狈退场。
搞事情的陌生人走了。
围观路人也渐渐散去。
秦霜星从荣锋怀里仰起头，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些什么。
却被荣锋扣住肩膀，更紧地往怀里按了按。
“我们换个地方吧。去吃点好吃的？”
他放下灭火器，轻轻揉了下秦霜星的头发。眼神里满是保护与安抚。
“不怕了。坏人已经走了。我们去吃点好吃的，等你心情平复一点，我们下午再来，接着拍你的vlog，好吗？”
秦霜星仰着脸，呆呆地看着他。
在听到那句温柔的“好吗”之后，忽然再也忍不住。
扑进他怀里，“哇——”地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说：
荣锋：实不相瞒我当年也是那十个八个求而不得心理变态只好疯狂撸铁健身的追求者之一……
第76章 专业技能
栗发男子虽然离开了昆虫馆, 心里却越想越不是滋味。
身上也黏糊得要命。他刚刚被灭火器喷了个狗血淋头，这会儿衣服全都湿透，而且还又黏又冷, 弄得他狼狈不堪。
那混蛋居然大庭广众之下拿灭火器喷他！
什么人啊这是！什么素质！！！
栗发男子心中恼火，离开昆虫馆的一路上都还有人在围观他。好奇他这一身湿漉漉黏糊糊的衣服是怎么弄的。
偏偏还有几个保安跟在他后面，怕人家好奇, 还一路给别人解释……
仿佛生怕新来的观众没吃到瓜！热情地要把瓜切好端盘递给人家！！！
什么人啊都！！
都怪那个混蛋！那个凶巴巴的肌肉男！脑子里装的也是肌肉吧！
神经病一样的，根本不听人解释！
栗发男子越想越气。
好不容易在众人围观的目光下走出昆虫馆, 他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正好就有一个警察局。
对！报警！
那个混蛋肌肉男对他动粗了！必须报警！让混蛋受到应有的惩罚！
栗发男子愤愤不平地想着，正要走进警局，却忽然想起个问题。
——那个肌肉男好像全程都没有碰到他……这样的话，可能没办法判得很重？
不行！他得先去验个伤！
他现在浑身发冷，而且还摔了跤！手掌膝盖都破皮淤青了！
要是拿着医院的验伤报告去，警察一定也会更加重视这起恶意伤人的案子！
说干就干。
栗发男子是个行动派。他当场拦下一辆出租车, 表示要去医院。
……万万没想到, 路过的出租车，明明都是空车，却都好像没看到他招手一样。
当着他的面呼啸而过, 一点机会都不给。
栗发男子灰头土脸地在路口站了半天, 终于渐渐反应过来。
他们肯定是嫌他身上脏！弄脏他们的车子！
……那他身上确实挺脏的。
本来还只是又冷又黏糊, 现在从昆虫馆出来，站在大太阳下面。他身上那些灭火液体就变成了又热又黏糊，弄得他浑身难受。表情也越来越臭。
栗发男子站在原地郁闷了半天, 眼前实在是拦不下车了, 不由怒上心头, 心想这里的人服务意识怎么这么差！
于是果断拨打了120。
哼哼！叫个救护车, 救护车总不能拒载了吧！
120如果再拒绝他，他就投诉！
投诉到卫健委，再发网络上去曝光！
栗发男子恶狠狠地想着。
几分钟后，120呜哇呜哇地赶到了。
栗发男子主动迎上去，救护车上下来两名医生护士，朝他看了一眼，随即又左右张望，问他：“患者呢？”
“我就是，我就是！”栗发男子边说边往120车上走，“快送我去医院！”
医生：“……”
护士：“……”
医生护士对视一眼，倒是没说什么，而是麻利地跟上了车。
栗发男子对医生护士诉说着自己的遭遇，那医生低头默默记录着，时不时抬头瞥他一眼。
栗发男子说到最后忍不住火气又上来，大骂博物馆的保安不作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打。
医生问：“报警了吗？”
栗发男子心想可算有人懂我了，便道：“还没呢！真是世风日下人心冷漠，在场那么多人围观，居然没一个人为我报警！……”
医生依旧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对着一个工作用平板戳戳戳。
栗发男子好奇地朝平板瞟了一眼。
这才发现，医生问他有没有报警，不是因为关心他。
而是救助信息表上有“是否与110联动”这一项……
医生在那一栏里勾选了“否”以后，就默默放下平板，开始跟他大眼瞪小眼了。
栗发男子：“……不给我做处理吗？包扎什么的……”
医生：“你出血了？”
栗发男子：“我内出血啊！”他把自己的手掌和膝盖给医生看，试图唤醒这位白衣天使的良知。
然而医生只是扭过头去，默默地和护士对视一眼。
栗发男子捕捉到了两个隐晦的白眼。
栗发男子不爽了：“……你们什么态度？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伤患的吗？什么处理都没有？！”
医生：“……”
护士：“……”
两名医护人员闻言，当场把他摁在担架上，做了个心电图，并且打了个针。
然后在送达医院准备下车的时候，拦住他，给他开了张收费单。
栗发男子一看价格就惊了：“这么近？要收我一百多？！”
“对啊。”护士凉凉道，“这里面包含了心电图和打针的费用。这是120，又不是出租车！”
栗发男子十分不爽，但是一想到只要报警立案，这些费用都可以由对方承担，便忍着不爽，掏钱付账了。
打发完120，栗发男子就直奔急诊科，把自己的情况对急诊科医生又说了一遍。
急诊科医生可比120医生负责人多了。
盯着他的手掌和膝盖研究了好半天。
然后说：“幸好你来得早啊……”
栗发男子一听，激动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是吧是吧，我就说……”
急诊科医生推了下眼睛，又慢悠悠地打断他：“你要是来得再晚一点，这破皮啊，都要自己长好喽~”
栗发男子：“……”
激动的泪花在眼眶里打了个转。
硬生生地被怼了回去。
“……我真的不需要再查查别的项目吗？”毕竟是在医院，栗发男子自视海外留学高材生，这点素质还是有的。他压着情绪，客客气气地暗示医生，“我这可是被人打了，不做点检查什么吗？比如拍个全身CT什么的？”
急诊科医生：“你撞哪儿了？”
栗发男子：“我撞地上了。”
急诊科医生：“磕脑袋了吗？”
栗发男子举起手：“没有。就是手掌和膝盖撞得很痛。”
急诊科医生：“……”
默默地又扭过头去，和墙壁对视了一眼。
栗发男子：“？？？”
这个城市的医生护士怎么都这么没礼貌，看病的时候都不直视病人的吗？！
急诊科医生的意思是，没必要做那么多检查，但如果他本人强烈要求要做，那也是可以去交费检查的。
栗发男子果断要求，查！全都要查！
他可是被人揍了！
这可是违法犯罪！故意伤害！他告到警察局去，这些医疗费用不都该施暴方承担吗！
查！正好做个全身体检！
于是乎，栗发男子在急诊科晃荡了大半天，又是抽血又是拍片。折腾掉了一大笔钱，换回了若干张“未见明显异常”的报告单。
可惜，医生无论如何都不肯给他出伤情证明。
还友善地提醒他：伤情鉴定是法医的工作，他既然要去警局报案，可以顺便去做伤情鉴定。
栗发男子便拿着一大堆报告单，火速又赶到了最近的警局。
警察局大厅里人头攒动。接待他的警员听完了他说的情况，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上下打量他一眼，让他去排队。
栗发男子：“……”
在热烘烘的大厅里等了两个多小时，好不容易轮到他了。栗发男子带着一大堆检查报告，在警察面前慷慨陈词。
那警察居然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只顾一味地低头作记录。连一句安慰都没有。
真是太没有人情味了！
栗发男子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万万没想到，那警察起初还在认真做着笔录，中途突然进来另外一个警察，说已经从博物馆调来监控了。
“人家根本连碰都没碰到你……”看完监控的警察说。
栗发男子怒道：“可是他的灭火器碰到我了！”
他愤怒地拎了拎自己皱成一团的上衣。那种湿漉漉的灭火液体到现在还黏在他身上呢！难受得要死！
警察纠正道：“他的灭火器没碰到你。他只是用灭火器喷了你。”
栗发男子：“灭火器喷人不犯法吗？？？”
他当场掏出手机，开始查资料。
果然，网上跳出一大堆答案：
干粉灭火器不能对着人喷，因为干粉一旦吸入肺部，可能造成窒息和中毒。
栗发男子把手机怼到他们面前，据理力争。希望这群没常识的警察尊重一下他。
然而警察连看都没看，只是皱着眉头道：“干粉灭火器确实不能对着人喷。”
“是吧！我就说……”栗发男子得意洋洋。
“但人家喷你用的不是干粉，是水基灭火器。”
警察冷冷打断他。
栗发男子：“？？？”
警察皱眉道：“水基灭火器喷人没问题。人家消防员救火有时候还会把水基灭火器喷老百姓身上减轻烧伤呢。”
另一名警察眼睛一亮：“对对对，前段时间消防演习刚讲过这个！”
栗发男子：“……”
水、基、灭火器？
还有这种东西？？？
栗发男子不信，当场又搜索起了网络。
几分钟后，他终于满脸尴尬地放下手机。
水基灭火器的主要成分是阻燃剂和表面活性剂，既能减轻烧伤，又能避免复燃。而且对人体安全无毒。
它是液体，因此也不像干粉灭火器那样，容易被吸进肺里造成窒息。
警察说的居然是对的！
这帮警察，怎么消防知识怎么丰富！
居然还知道水基灭火器！
……难怪那个肌肉男混蛋拿灭火器喷他的时候，他只觉得浑身凉飕飕湿漉漉的，一点都不像网上说的有窒息呛咳的感觉……
合着人家用的是一个无毒无公害的环保灭火器啊！
栗发男子只觉得自己折腾了半天，力气全打在了棉花上。
他尴尬得脸上有点酸，捏着口袋里的医院发票，最终还是忍不住心疼，硬着头皮问警察：
“那我这些医疗费……”
警察很直白：“你做什么春秋大梦。”
栗发男子：“……”
栗发男子最终灰头土脸地从警局出来，非但没能立案，还强行赔出去一笔毫无必要的检查费。
甚至就连衣服都馊臭了。
毕竟在太阳底下折腾了一天……
而另一边。
同样上午就从昆虫博物馆里出来的荣锋和秦霜星，就近找了家甜品店。
在空调里开开心心地吃完了甜品。
秦霜星心情好多了，又有荣锋陪在身旁，安全感爆棚。
情绪恢复以后，两人重新回到博物馆里，继续拍摄未完成的vlog。
博物馆里的保安还记得他们。看到他们回来了，还关心地问了句：那个神经病没再来骚扰你们吧？
弄得秦霜星感动不已，心想世界上果然还是好人多。
到了傍晚，昆虫馆总算逛完。vlog素材也拍得足够了。
两人回到家，都是一身疲惫。
吃完饭，洗过澡。两个人窝在沙发上，亲昵地靠在一处。依偎着看电视。
秦霜星渐渐有些忍不住了。
他觉得白天的事……那个人的事情，他应该跟荣锋说一下。
他欠荣锋一个解释。
可是，该怎么开口？
秦霜星试图整理思绪，然而往事刚一浮上心头，久违了的羞耻感就一下子涌上来。
……不行。
果然还是……说不出口！
太羞耻了，太难以启齿了！
秦霜星光是回想当年的事，就羞耻得浑身发烫，脸上发麻。
还没等他做好思想准备，荣锋却忽然转过头来，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怎么了？还在想白天的事？”
秦霜星：“……”
被看穿了！
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上脸颊，秦霜星还没准备好，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启这个话题。
他张了张嘴，只觉得话语全都卡在喉咙里。头皮也一阵一阵地发麻。
荣锋盯着他。忽然笑了下。
然后起身。
“你、你去哪儿……？”秦霜星下意识地拉住他。
手指触摸到他坚实有力的小臂，秦霜星茫然地抬着眼，眼里闪过一抹自己都无法察觉的脆弱与依赖。
荣锋微微俯身，温柔地摩挲了下他的头发。
“等我一下。我去拿个东西。我也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也……有个秘密……？
秦霜星完全没预料到这出。
但是荣锋的眼神，声音，还有抚摸他头发的动作，都太有安抚力量。
秦霜星那颗颤动惊惶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像是巨轮重新有了锚点，飞鸟在暴风雨中找到栖宿。
于是他慢慢松开了荣锋的手。仰起一张小羊羔似的脸，温顺又听话地点头。
“好……”
荣锋笑了下。
走出两步，却又折回来。
勾着他的后颈，递过来一个温软缠绵的吻。
秦霜星被他亲得晕乎乎，茫然地睁大眼睛：“……？”
荣锋一本正经地解释：“刚才的表情太可爱了，没忍住。实在想亲一下。”
秦霜星：“……”
秦霜星脸上咻地一下红了，脑子里也开始噗呲噗呲地炸番茄。
片刻之前，因为自己的往事而勾起的强烈羞耻，此时被另一种原因的羞耻感替代。
——他发现荣锋真的好喜欢亲亲哦。
而且，每次亲亲都好舒服……感觉整个人像踩在云里，轻飘飘软乎乎，脑袋里都快被热化了。舒服得他都忍不住发出一些奇怪声音！
呜呜，怎么到现在了他脑子里还在想这种事啊！
他真是太不正经了！明明想跟荣锋坦白来着，怎么被亲了一下，就满脑子都是小情侣黏黏糊糊的那些事了！
简直太羞耻了！！！
第77章 时光倒流
荣锋从房间里拿出来的, 是一个手机。
款式很旧的老手机，磨损得厉害。看得出来已经用了很久，手机边角都被磨得圆润。
荣锋重新坐回他边上, 秦霜星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仿佛只是分开一两分钟都忍不住开始想他，忍不住想和他温暖强壮的身躯贴贴。
荣锋勾过他的肩膀，极为自然地往怀里带了下, 让他靠在自己锁骨上。
这个姿势很舒服。可以清楚听到对方的心跳，以及呼吸说话时, 胸腔低鸣震动的声响。
很亲近。
秦霜星舒服得很。忍不住软了嗓子，问他：“你要给我看什么？”
“等一下，手机太老了，开机有点慢。”荣锋耐心地等待手机屏幕亮起。
他的唇角微微往下压着，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
秦霜星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看着他点开某个相册。
手机上弹出密码输入框。
秦霜星很自觉地扭过头去，荣锋却道：“没事。密码是你生日。”
秦霜星一愣，错愕回头。
却见荣锋微微垂眸, 视线紧盯屏幕。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 似乎情绪有些紧绷。
……他好像也有点紧张。
秦霜星莫名想起，他们第一次语音的那天……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天晚上，荣锋告诉了他自己害怕虫子的理由。
因为飞蛾入耳。
因为曾经有飞蛾钻进他的耳朵里, 进去了就出不来。他从此陷入噩梦, 哪怕医生已经用镊子把那只飞蛾夹出来, 哪怕此后每晚戴着耳塞入眠，都无法缓解。
荣锋此时嗓音里那微不可察的紧绷，正与那一晚语音时的相似。
仿佛是亲手、一点点地, 撕开一个破溃已久的旧伤疤。
……荣锋的旧手机, 相册密码为什么会是他的生日？
秦霜星还没来得及细想, 密码就已经输入完毕。
尘封的相册被解锁。
荣锋飞快翻动页面, 直接来到相册最下方。点开了最后一张照片。
是一张自拍。
是荣锋一个人站在镜子前，对着镜子举起手机的一张自拍。
照片中的荣锋穿着件白色衬衫。精壮的胸膛撑起衬衣，腰线却流畅紧绷，如同一头悄然靠近的危险猎豹。
似乎是夜晚，灯光昏暗。西装革履，看上去强势又暧昧。
酒红色领带松松垮垮。他随意捻着领带，似在绕指把玩。
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颈间领带抽出，紧紧捆缚在某人身体上。
西、装、暴、徒。
性感得要命！
秦霜星没想到他要给自己看的“秘密”居然是这个，不由小脸一红。
只听荣锋道：“这是我五年前拍的。”
“哦……”秦霜星觉得自己不该乱看，但视线还是忍不住往照片上的人身上瞟。
毕竟，五年前的荣锋，身材已经练得很好，神态五官却仍显稚嫩。
从照片里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他对自己这幅身材十分满意。但西装暴徒的形象毕竟和他平日里的性格不太相符。
虽然性感得要命，毕竟是强装出来的。
秦霜星不由自主地去看他的耳朵尖。
果然！
某些人，表面上是S属性大爆发，西装暴徒对镜自拍散发荷尔蒙……
实际上连耳朵尖尖都红了！
那种有一点点害羞、却还是努力把身材展露出来，拍照记录的模样，青涩又可爱。
色气极了。
……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秘密”吗？！
秦霜星越看越不好意思，小脸通黄，忍不住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脸颊在他胸肌上蹭了下。
直观地感受着那种温热的美好。
“还行吧？那时候练的。”荣锋低低笑了下。
低沉震动从胸腔传来。秦霜星感觉耳朵深处酥酥麻麻的，仿佛鼓膜都被轻轻按压。
这感觉格外的舒服。
秦霜星靠在他锁骨上，羞涩道：“挺帅的。”
荣锋笑了笑，把照片往前翻了一页。
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也是五年前。比刚才那张早了一个月。
这一张不是西装暴徒了。
是清纯的男大学生。
篮球队队服松松垮垮，背心式的设计，大片胸膛和挺立的锁骨一览无余。
荣锋将篮球挟在肋下，一手仍举着手机。
仿佛是刚刚运动回来，满身是汗还未洗澡。
头发湿漉漉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嘴角带着笑意。那笑意里仍然藏着点害羞，像是想要对着镜头外的某人诉说什么，又像思忖许久，终究开不了口。
“那天，我在校队打比赛……”
荣锋的声音仿佛还带着那年夏天的温度。阳光炽热的篮球场，观众席上热烈轰鸣的掌声。
“比赛快结束的时候，我抢了个篮板。以一分之差反败为胜。裁判吹哨时掌声持续了足足五分钟，我整个人都懵了……对了，那时候谈兴航也在。”
秦霜星没想到在这时候听到谈医生的名字，有些意外：“你们真的是大学校友啊。”
“嗯。”荣锋笑了下，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其实谈兴航还是你的校友。他也是宜江一中的。”
“哇哦。”秦霜星这下是真的惊讶了。
荣锋没多说什么，只是继续翻动相册。一张张地给他看自己的照片。
照片里的场景无一例外，都是夜晚的卫生间。
荣锋似乎每个月都会固定时间，在固定的角度拍一个自拍。
也正因此，秦霜星清楚地看到了他整个人的变化。
从如今的完美倒三角身材，一点点退化。胸肌没那么结实饱满，腹肌没那么块垒分明。
肱二头肌的臂围明显下降，腰身也没那么劲瘦，人鱼线逐渐消失……
仿佛见证了荣锋逐渐吃胖的过程。
秦霜星看着看着忍不住笑起来，豁然开朗道：“哦，原来这是你的健身日记啊！”
荣锋唇角浮起淡淡笑意：“嗯。”
——照片的时间是倒序的。
最开始那张西装暴徒是五年前，抱篮球的青涩男大学生是五年零一个月前。
然后是五年零两个月、五年零三个月……五年零六个月……六年。
时光倒退。眼睁睁看着如今近乎的荣锋，身材一点点变化。
秦霜星心里有种惋惜的感觉。
但是一想到这是倒叙，心情顿时又好了许多。
——因为这意味着，现实中，荣锋其实是在一点点变好。
一点点朝着英俊帅气的自己前进。
就很励志！
秦霜星只觉得自己又发现了荣锋身上的一个隐藏闪光点，忍不住往他怀里又蜷了蜷。心里骄傲而满足。
“……”荣锋却微微一僵，有些意外地朝他投来一瞥。
“怎么啦？”秦霜星在他怀里仰起头，亮晶晶的小狗眼一眨一眨，询问地看着他。
“……没什么。”
荣锋好似自嘲，又好似早有预料到这个。他笑着摇了下头，继续往下翻动相册。
——越来越胖了。
时间倒退回六年前。
六年零一个月前的荣锋，腰围明显比现在粗了一圈。胸围倒是差不多，只不过填充起胸围的不是肌肉。
而是脂肪。
这张照片和前一张照片的差别很大。秦霜星有些惊讶，反复确认中间的时间间隔真的只有一个月。不由震惊：“你一个月瘦了这么多？！”
“嗯。”荣锋露出思考的表情，“大概，十几斤？”
秦霜星听得心里一惊：一个月瘦下十几斤？这么拼？
身体不会受影响吗？
然而没等他提问，荣锋手指轻轻一划。屏幕上显示出下一张。
六年零两个月前。
那时候的荣锋，目测体重超过两百五十斤。虽然他人长得高，但这个体重也着实是……有些肥胖了。
这张照片和上一张相比，变化又是巨大。
腰围胸围，包括手臂大腿……全都粗壮了一大圈。
而且全都是松松垮垮的脂肪。因为自身重力而微微往下垂。
看上去很不健康。皮肤也暗黄粗糙。
“……”秦霜星呆了呆。
“那时候应该是减脂期后半段……掉秤掉得厉害，每个月都十几斤二十几斤地掉……”
荣锋漫不经心地说着。
语气平静到仿佛在说其他人身上发生的事。
秦霜星忽然伸手，主动拿过了他的手机。
一张张地左滑，翻看。
荣锋无声地看着他。
并未制止。
六年零三个月。
六年零四个月。
六年零五个月……
秦霜星盯着手机屏幕。眼睁睁看着照片里，过去的荣锋。体重节节攀升，背部也明显地佝偻了下去。
像是被一身的肥肉压弯了脊背，又像是没有勇气，抬头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秦霜星忽然想起什么，他飞快地把照片重新往前翻了几页。
——果然。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荣锋的自拍里，再也不会出现自己的脸。
他用手机对准镜子，调整角度。刻意用手机遮住了自己的脸。
因此只能看到那佝偻肥胖的身躯。
让人无从得知他那时的表情。
拍下这张照片时候的心情。
秦霜星微微发着呆。
滑动屏幕的动作也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最终，手指停顿在时间最早的一张照片。
——七年前。
照片上的日期，是某一年的9月。
距离现在，刚好整整七年。
“是不是很恶心？我那时候胖成那样……”
荣锋嘴角仍然微微勾起。
唇边笑意自嘲到几乎像是自毁。
“……原来是你啊！”
秦霜星忽然打断他，一脸恍然。
“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学长！”
“……”荣锋愣了下，瞳孔微微收缩，声音有些发颤，“你记得我？！”
“记得……好像是运动会？”秦霜星露出思考表情，微微皱着眉头，“我记得是天很热的时候……整个学校三个年级的学生全都站在操场上……”
“……是运动会。”荣锋定定地看着他。
声音隐隐哽咽。
秦霜星努力回忆着，搜索着记忆里的那个人，并没有注意到荣锋声线里的异样。
他一边回想着一边说：“我记得你被大黄蜂追……大家都在起哄，都在看你笑话。你跑着跑着摔在地上，大黄蜂围着你转，你逃也逃不掉，又没有人帮你，只好用手捂住脸。结果周围人非但不救你，还大声嘲笑你……他们太过分了……”
“然后，你就来救我了。”荣锋轻轻打断他。
“嗯……”秦霜星叹了口气，忽然抬起眼，朝他笑了笑，“你知道追你的大黄蜂不是普通蜜蜂嘛？其实俗称的大黄蜂，是指胡蜂。有毒的，被叮到的话非但会红肿刺痛，有人还会过敏，甚至休克死亡……”
秦霜星想起来了。
七年前的夏天，那个灼灼夏日里的运动会。
那只误入操场的凶猛大黄蜂。
还有那个被大黄蜂追得摔倒在地上，没有人去帮他，却反而遭到众人嘲笑的无助学长。
他全都想起来了。
第78章 让我帮你
荣锋没有想到, 秦霜星记得他。
更没有想到，停留在秦霜星记忆里的，不是那个肥胖恶心到令人作呕的胖子。
而仅仅是一个, 需要帮助的人。
“我那时候，爸妈出车祸走了。情绪一直不好。”
荣锋不着痕迹。把他往怀里重新带了带。
秦霜星枕在他锁骨上，感觉到他的胸腔震动。
“情绪不好, 所以暴饮暴食。”荣锋轻描淡写地说着，“很快就变得很胖很胖。”
然而食物并没有给他带来真正的慰藉。
反而是日益发胖的身躯, 成为了某些恶意宣泄的出口。
或许是因为临近高三，所有人心里积蓄的压力都越来越大。
又或者只是单纯觉得，一个两百多斤、胖得走路都脚步沉重的大胖子，看了实在让人恶心，倒胃口。
影响学习。
荣锋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所有人孤立的对象。
小组作业的时候，没有人愿意跟他组队。
体育课跑步的时候, 大家也站得离他远远的。说胖子容易出汗, 说他身上总是臭得要死，是不是每天都穿着馊了的衣服上学。
怎么可能。
“我只是没了爸妈，又不是流浪街头。我那时候住在宿舍里, 每天都洗澡, 洗衣服, 怎么可能穿馊衣服上学……”
荣锋低低笑了下，粗糙指腹轻轻摩挲着秦霜星的后颈。
“他们在欺负你。”秦霜星眼圈有些红了，“他们这是故意欺负你。”
“对。”荣锋点点头, “只是那时不懂。”
那时不懂。
那时不理解, 为什么同学们忽然都那么讨厌他。
——甚至连那种话都说得出口。
荣锋不止一次听到, 他们说他身上有鼻涕和精液的味道。
那时候的荣锋才十六岁。高二的年纪, 正是最最要面子的时候。
却被人在背后议论，编造各种恶心肮脏的事。
轻而易举，他的自尊心被人踩进泥里。
“然后我就……越吃越多。”
荣锋低低笑了笑。
越吃越多。越吃越多。
越被人讥讽嘲笑就越自卑，越自卑就越自暴自弃。
越吃越多越吃越多越吃越多……
终于有一天。
他真的变成了他人口中那个无可救药的大胖子。
体育课稍微跑两步就喘得恶心想吐。一旦忍不住弯腰真的吐出来，周围一大群人就会飞快退开，夸张地尖叫说好恶心好恶心，能不能让死肥猪以后别上体育课啊。
每个季度换座位之前，身边人也都双手合十虔诚祈祷，说求求老师了别让我跟他坐同桌，不然我会被恶心死的。
甚至连舍友都抱团起来针对他。
那时候学校强制要求住宿，除非家长打申请，否则所有学生都必须住校。所有宿舍都是上床下铺。
他因为太胖，每次爬梯子上去的时候都胆战心惊。舍友们还嘲笑他是狗熊上树，有几次甚至故意在下面摇晃他的床铺。
细细的金属梯子终于承受不住重量，咔嚓折断。他整个人往后重重摔到地上，手里还抓着折断的梯子钢管。摔懵了不知所措。
而他甚至无法申请解除住校。
因为爸妈已经不在了。
而身为监护人的叔叔婶婶，自己家里还顾不上来，恨不得连寒暑假都让他留在学校里。又怎么可能帮他打申请。
他只好日复一日，承受着来自舍友，最近距离的嘲弄伤害。
直到有一天。
“直到有一天，他们刷题刷得不耐烦，觉得无聊了，就把我绑在椅子上……”
荣锋的手臂松松地揽着秦霜星，语气平静，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仿佛在叙述另一个人的事。
秦霜星身子微微一颤。仿佛猜到了什么。
“……他们就把飞蛾塞进你耳朵里？”
“……”荣锋唇角一弯。
似有些犹豫，他停顿片刻，才用力捏了捏秦霜星的手。
仿佛想要得到一些安慰和鼓励。
然后说：
“其实是蟑螂。”
……
其实是蟑螂。
他的舍友们，从厕所里抓来了一只油光水滑的黑色大蟑螂。
在那之前，荣锋原本没有那么害怕虫子。
直到那只黑色大蟑螂，被强行塞进他的耳朵里。
他们甚至用胶带把他的耳朵封住。不让蟑螂飞出来。
体育课跳绳用的绳子，绑住了他挣扎扭动的肥胖身躯。
又宽又粗的透明胶带，封住了他哭喊惨叫的嘴巴，还有被塞进了蟑螂的耳。
他抽搐着，两眼上翻。整个人一抽一抽地，把椅子顶翻。
舍友们看他不对劲，这才撕开透明胶带。
却发现蟑螂已经钻得太深，自己爬不出来。
没有人愿意帮他把蟑螂抓出来。
而他也口吐白沫，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舍友们毕竟也只是普通高中生。
被他这样的反应吓坏，就哆嗦着打了120。
荣锋被送去医院，醒来时已经坐在急诊诊室里。
眼睁睁看着医生从他耳朵里，掏出一只活蹦乱跳的大蟑螂。
那一次他几乎把前一天吃下去的饭都从胃里吐出来。
他的呕吐物堵塞了医生诊室的下水道，酸臭味飘满整个急诊。他的衣服也沾上呕吐物，这下是真的变得臭不可闻。
在那之后他就见不得各种虫子。
无论是在花丛间飞舞的美丽蝴蝶，还是趴在树干上振翅高鸣的蝉。
蟑螂拍打翅膀的声音永久地停留在他耳朵里。
成为他多年以来最恶心最痛苦的噩梦。
“我反抗过，挣扎过。可是没用，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地欺负我。”
荣锋轻声说。
“后来我甚至站上天台……结果却连跳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我太懦弱。”
“我渐渐真的变成他们说的那种人。肥胖油腻的死肥猪，一无是处的废物。成绩也不好，家里也没人管。被人欺负了，人家拳头还没扬起来，我就害怕得开始哭……”
“我连去死的勇气都没有。”
“我真的很懦弱……”
秦霜星听到这里，眼圈一下子红了。
“不是的……”他忍不住抱紧荣锋，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穿越时空去抱抱当年那个无助孤独的人。
荣锋却忽然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下一秒，话锋一转。
像是阳光透过生命的裂缝照进来。
“……幸好遇见你。”
荣锋笑了下，深吸一口气，用力抱紧怀里的人。
——那一年的运动会。
是高三上学期，秋季运动会。
九月的天气，烈日仍然炎热。
他们全校所有师生都聚集在操场上。不知怎么，他们班的位置忽然飞来一只大黄蜂。
周围同学当然全都散开。
而他因为动作迟缓，身边一下子空出一大片空地。
不知为何，那只大黄蜂也盯上了他。嗡嗡嗡嗡，不断绕着他打转。
同学们从起初的惊恐，渐渐开始拍手大笑。
大家都说，一定因为他是个大胖子。胖子怕热，体温高，他身上又臭。
所以大黄蜂不盯别人只盯他。
那时的荣锋已经对会飞的虫子有了严重心理阴影。
他怕得要命，哭叫着求老师同学帮忙。然而老师有事走开了，同学们则都在看他的笑话。
他无助又害怕，仓皇逃窜间不小心左脚绊右脚，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同学们说：狗熊吃屎。
然后又是哈哈大笑。
他太害怕了。
太懦弱又太恐慌。于是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大黄蜂嗡嗡飞舞着，他连张嘴哭叫都不敢了，怕大黄蜂飞进他的嘴巴里。
他只能哭着捂住脸。
他怕大黄蜂叮他，更怕虫子飞进他的耳朵和嘴巴。
可是人的耳朵长在脸的两旁，耳朵加上嘴巴一共有三个地方需要遮挡。他却只有两只手。
他瘫坐在地上，耳旁是嗡嗡不绝的大黄蜂飞舞声。
他几乎绝望。
……就在那时，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荣锋只觉一股类似于香樟木的清香萦绕鼻尖。错愕抬头时，就看到那个皮肤白净的少年，张开双手挡在自己面前。
少年和他一样穿着学校统一的校服。颜色却和他不一样。是代表高一的青绿色。
荣锋愣了一瞬。
随后就听到少年清软温和的嗓音。
“别怕。”
“我身上有昆虫驱赶剂……”
“别怕。别动。躲在我后面。”
“别怕……没事的……”
荣锋彻底呆住。一时忘了反应。
他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少年的背影。
高一的学弟，身高远远没有他高。
背脊却清瘦挺立，像一株亭亭玉立的植物。热烈灿烂地生活在阳光下。
荣锋呆呆地看着少年白皙漂亮的后颈。
那一刻他什么都忘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少年带去医务室了。
他在跌倒时蹭破了膝盖手掌。
少年带他去医务室，给他消毒，包扎。
荣锋全程都像踩在棉花糖里。
整个人晕乎乎，脑袋完全无法思考。
又害羞，又紧张。
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少年已经挥着手向他道别。
而他甚至忘记问对方的名字。
那一刻他怅然若失。
心跳如擂鼓。
他对那个少年一见钟情。
从此陷入一场无法自拔的暗恋。
……
“所以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我。”
荣锋笑着说。
“我当然记得你。”秦霜星仰起脸，认真地说，“那可是虎头蜂！毒性超级高，在城市里很少见的！我猜是别人饲养的宠物，或者是实验室里养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跑出来了……”
荣锋：“……”
怀恋情绪瞬间消散。荣锋当场噎住，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心里果然只有虫子没有我！！！
然而没等荣锋将这委屈抱怨出来，秦霜星就噗嗤一笑，搂着他的腰，把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骗你的。我真的记得你。”
他当然记得那个被人欺负的学长。
看上去人很高很高，应该有一米九？
可却被一只胡蜂追得满地乱跑。
还摔了。
“像只想掏蜂蜜吃，却被野蜂追着满地跑的鼻青脸肿大狗熊。”
秦霜星窝在他怀里，小小声地说。
鼻青脸肿的大狗熊，可怜兮兮的，让人看不下去。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好自卑。手掌都蹭破了，还不肯去医务室。流了好多好多血……
荣锋静静地看着他。
听到这里忽然笑了。
“因为我很胖，很丑。”
荣锋道，“那个时候真的很难看。”
“可那时候不是在长身体嘛。”秦霜星仰起脸，认真地看着他，“胖一点很正常啊。而且高三压力大，确实很容易发胖。你后来不就瘦下来了嘛……”
“那是我拼命减肥锻炼才瘦的好吧？”荣锋又笑了。
这次的笑容里有了些宠溺意味，他伸手捏了捏秦霜星的脸。粗糙指腹摩挲他柔软的脸颊，万般依恋都化作了绕指柔。
“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不会是现在这样。我可能还是那个懦弱自卑的大胖子。”
荣锋道。
“啊？为什么？”秦霜星不解。
“因为，我是为了向你告白，才拼命减肥健身……想让自己变好一点。能配得上你一点。”
荣锋盯着他。深邃的眼眸里像有团火焰悄悄涌动。
温柔地灼烫着秦霜星的心扉。
秦霜星被他这样看着，又听到了那样深情的告白。
一时间心脏狂跳，捂着发烫的脸说不出话来。
“我现在的样子，你喜欢吗？”
荣锋戳了戳他捂脸的手指。
像在逗弄一只闭紧外壳的小河蚌。
秦霜星心想：明知故问！
但是一想到他曾经那么努力，那么拼命地改变自己……又心软得不行。
半晌，秦霜星才哼哼唧唧地憋出一句：
“超喜欢的……帅死了。”
“那就好。”荣锋点点头。
脸上虽然不动声色，秦霜星却透过手指缝，看到了他偷偷红透了的耳朵尖。
哇！他也在害羞！
秦霜星为这个发现感到惊奇又好笑。
好笑之余，又疯狂心动。
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可爱啊。
秦霜星忍不住捂着脸，偷偷地笑起来。
荣锋发现了，似乎有些恼羞成怒。
于是一把扣住他的后脑勺，把他摁进怀里。
“不许笑。”荣锋恶狠狠地企图用胸肌闷死他。
“不笑不笑……哈哈哈哈！”秦霜星在他怀里挣扎，伸手去挠他痒痒。
摸来摸去，却只摸到紧致光滑的腹肌。
手感绝佳，流连忘返。
秦霜星摸着摸着就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不禁惊叹荣锋的身材怎么这么好。
“……”荣锋低头一看，发觉怀里小家伙眼睛亮亮的，摸着他的腹肌一脸餍足。
荣锋索性靠到沙发上，坦然道，“摸吧摸吧。我拼死拼活举铁健身，就是为了练出腹肌给你摸的。”
秦霜星一听，小脸通黄。
视线忍不住往他其他地方瞟。
荣锋很自觉地撩起衣服下摆。
秦霜星睁大眼睛，心跳越来越快。
然而荣锋撩衣服撩到一半，突然停下了。
秦霜星呼吸一顿，只觉得整个人都被他的动作一噎。不由茫然，抬着水蒙蒙的眼睛望向他。
“对了，你之前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荣锋忽然坐起身，表情恢复了几分认真。
他伸手捞过秦霜星，让他坐到自己腿上。
微微仰着头，像成年人哄小朋友一样地，眼神温柔又鼓励。
“今天在昆虫馆遇到的那个家伙，是不是也曾经欺负过你？”
荣锋握住他的手，眼神炽热。像强大而热烈的熔熔骄阳。
“别怕，有我在。他不会再来找你。”
“告诉我，你当年经历了什么……”
“告诉我好吗？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我们一起，想办法。让你从当年的阴影里面走出来。”
“就像你当年救下我那样。”
秦霜星：“……”
这种时候？！
秦霜星睁大眼睛，错愕地看着把自己抱到腿上、撩衣服撩到一半不撩了的荣锋。
这、这种时候，突然要跟他谈心给他化解心理阴影？！
这合适吗？！！！
第79章 温热湿濡
秦霜星片刻前还摸腹肌摸得神魂颠倒, 此刻只觉得情绪不上不下。
又听荣锋提起了白天那个人，过去的记忆复现脑海，让秦霜星脸色渐渐沉郁下来。
“我……我的事……跟你比起来……”
秦霜星是愿意说的。
他当然是愿意对荣锋倾诉的, 今天晚上本来就打算好要说。
只是一直没有勇气。
更何况刚听了荣锋的悲惨过往，他就愈发觉得，自己的事情不值一提。
和荣锋经历的比起来, 他的事情算什么啊。
简直是个笑话。
“我遇到的事情，远远没有你的经历那么糟糕……”
秦霜星不由自主地又低下头。语声愧疚, 隐隐有些羞耻。
“真的吗？”荣锋似有些惊喜，长长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秦霜星愣住。
荣锋笑了下，安抚地把他重新抱进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胸膛上，脸颊贴着颈窝。
“没有那么糟糕就好……”
荣锋在为他感到庆幸。
荣锋在为他没有经历和自己一样悲惨的事而感到高兴。
秦霜星在他怀里仰起头，呆呆地看着他。
忽然间眼睛一热。
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对不起, 对不起……”秦霜星把头埋在他胸膛里, 情绪失控，哇哇大哭，“对不起, 我的事情真的没有什么, 我只是一直觉得很丢脸很丢脸……我一直不敢说……对不起,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担心我……对不起……”
这下换成荣锋惊讶了。
还以为他在道什么歉……居然是这个？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荣锋安抚地轻拍他的后背，并不阻止他发泄情绪。
只是抽了几张纸巾，轻轻擦拭他的泪水。
“是、是很丢脸的、小、小事……”
秦霜星抽噎着。眼圈泛红。
终于, 吞吞吐吐, 开始诉说当年的一切。
“我、高一、高一那年……在运动会之后, 爸妈突然跟我说……说他们……中了几百万彩票……”
秦霜星哭得抽抽搭搭, 一边抽鼻子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荣锋：“……”
正在给他擦鼻涕的手一顿。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开场白！
中彩票？！
“那这是好事啊……”荣锋哭笑不得。
冷静了下，还是重新抽了几张纸，继续给他擦眼泪鼻涕。
“嗯，是好事啊！然后他们就说，要送我出去留学，问我想去哪里……”
秦霜星也冷静了一点，声音仍然抽抽搭搭的，委屈里透着不好意思。
小脸都哭得通红。
荣锋：“你选了和国？”
秦霜星：“对，因为那边研究昆虫的人很多……”
秦霜星从小喜欢昆虫。而和国恰好全国上下都有一股喜爱昆虫的浪潮，非但研究者众多，老百姓对昆虫的接受度也很高。
每年夏天甚至会举办捕捉独角仙的比赛，比比看谁能捉到最大的独角仙。胜者还有奖金。
秦霜星选择和国留学，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难怪我后来去你们年级找你，却怎么都找不到你。只打听到了你的名字……”荣锋叹了口气。
秦霜星忽然竖起耳朵：“你是什么时候来找我的？”
荣锋：“应该是你高二开学的时候。”
他们相遇是在荣锋高三那年。荣锋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拼命减肥。好不容易瘦下来，变得不那么难看了，又迎来了人生最重要的高考。
等他考完，再去找秦霜星，秦霜星已经出国了。
“但是高考还是很重要的。”秦霜星摸摸他的脑袋，安慰他，“说起来，你为什么会想到去当消防员？你当年高考就报了消防专业吗？”
“为了行善积德。”荣锋唇角一勾，仰起头，亲了亲他哭得通红的脸，“你继续说。”
秦霜星感觉哭过之后整个人都畅快了许多。荣锋又把他抱在腿上，时不时就仰起头亲他一下。亲昵温柔的感觉，让他内心充满安全感。
像个泡在温暖泉水里的小河蚌，心甘情愿地一点点打开自己的外壳。
秦霜星搂着他的脖子，脑袋靠在他胸膛。依恋地嗅吸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只觉得很温暖，很好闻。有点像冬天雪山小木屋里燃烧的柴火。
秦霜星心想这就是费洛蒙。
这就是面对喜欢的人才能闻到的特殊气味。
信息素的味道？
咳咳。
秦霜星定了定神，打消了心里那种不合时宜的旖旎情绪。
他被荣锋温暖强壮的气息包裹着，一边回忆，一边继续说道：“我出国以后，就在那边继续上高中。那边高中的课程对我们来说很简单，所以我一边学语言一边念高中，跟同学老师日常交流，问题也不大。”
荣锋点点头，心想这是对你这种学霸而言才“简单”。
要是换成他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连脑壳里都只有肌肉的人，估计只会对着一堆和国语抓瞎。
“本来没什么……语言虽然是个问题，但在那个语种环境里，其实学起来还挺快的。”
秦霜星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不开心。
“直到有一天，那个人来找我……”
“那个人？”荣锋眯起眼。
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秦霜星点点头。“嗯，就是白天碰到的那个人。我后来翻同学录想起来了，他好像叫赵乙……”
荣锋默默把这名字记下了：“然后呢？”
秦霜星：“那时候是夏天，当地有一种习俗，夏天的时候会举办花火大会。大家会穿着浴衣参加，还会一起逛夜间集市。然后他在花火大会前一天来找我……”
花火大会，夜间集市。
这些东西在和国动漫里经常能看到。荣锋也有所耳闻。
“他想追你？”荣锋皱了下眉头。有些不爽。
然而秦霜星的回答令他意外。
“不是。”
秦霜星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瘦弱的肩膀瑟缩了下。
“？”荣锋茫然，“那他找你干什么？”
“他、他说谢谢我给他辅导作业……”
秦霜星低着头，似乎这段往事很难启齿。
“他那时候也是刚出国，恰好跟我是同一个年级，但不在同一个班。他语言也不行，完全跟不上进度。我有一次碰到他在图书馆里一脸苦恼，就顺手帮了一下他……所以他说想感谢我……所以约我一起去花火大会……”
“哦。”荣锋挑了挑眉，“那不还是想追你。”
隐约闻到了一股茶味。
“不是的不是的。”秦霜星脸上一下子露出难堪表情，连忙摆手否认，“我那时候也以为他是……但真的不是……其实跟他不是很熟，我真的就是看他语言不通连题目都看不懂，觉得他有点可怜，才给他辅导作业，除此之外我们都没怎么说过话，所以我不太想跟他一起去花火大会的……”
荣锋：“哦。”
脸上没什么表情，手却醋意十足地放到了秦霜星腰上。
不着痕迹地搂了搂。仿佛在确认所有权。
“然后你就婉拒了？”荣锋挑眉。
“嗯……”秦霜星红着脸，点点头，“我说现在学业为重，我还不想谈恋爱……”
荣锋：“然后他就恼羞成怒欺负你？”
“呃，也不能这么说……”秦霜星叹了口气。
说实话，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当初那些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那一年的花火大会，赵乙想约他，被他委婉拒绝。
第二天晚上，秦霜星出于好奇，一个人来到了花火大会的集市上。
结果却在集市上偶遇了赵乙。
和另一个男生。
“？？？”荣锋睁大眼睛，“另一个男生？？什么意思？！”
“就……不小心碰到了……”秦霜星有些尴尬，“撞见他们手牵着手……”
确实很尴尬。
前一天还约自己参加花火大会的人，被拒绝后第二天麻利地找了新伴。
还被他当场撞见了。
这浓浓的捉奸既视感。
秦霜星当时尴尬得扭头就跑。
却没想，这件事在学校里渐渐传开。
秦霜星误以为赵乙要告白，自作多情地抢先拒绝了他。结果第二天就撞见了人家甜甜蜜蜜小情侣，当场落荒而逃。
这种尴尬又打脸的故事，很快传遍了学校。
而秦霜星起初一无所知。
直到某天无意间注意到，有些不认识的别班同学，偶然撞见他时，都会窃窃私语。
在他转过身去，看不到的时候，指着他的背影偷偷议论：
“就是那个人……”
“哎，长得确实挺漂亮的，但也太自作多情了吧！他不会以为长着这样一张脸，全世界的人就全都喜欢他暗恋他吧！”
“好羞耻！换做是我，一定没有勇气再来学校了……”
“赵君太惨了。幸好没有被他恋人误会……”
“他居然还去参加花火大会了！是不是想假装偶遇继续钓着赵君啊？”
“好尴尬……我都替他感到羞耻了……”
羞耻。
秦霜星听到背后传来的嬉笑议论。
全身血液一点点地涌上脸颊。
他试过去找赵乙，想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结果赵乙还没开口，他身边那个相貌清秀的和国男生，就气鼓鼓地站出来，说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家伙，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赵乙也干巴巴地说：我都说了，只是为了感谢你辅导我功课。谁知道你会自作多情……
羞耻感在那一刻达到顶峰。
秦霜星几乎是把脸送上去给人家打。特别是在赵乙亲口说出“自作多情”几个字的时候。
秦霜星脸上火辣辣地疼，最终狼狈地逃离了学校。
秦霜星本来以为这件事会很快过去，然而并没有。
不知道是因为他留学生的身份，还是和国自古以来就有的“耻文化”，他的这件糗事被所有人津津乐道，就连校园论坛上都时不时有帖子。大家欢快地讨论这件事，各种玩梗，制作表情包。
甚至有人在他上课的时候专门跑过来，在窗口指指点点，说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绝世美颜，自大自恋到这种程度。
而秦霜星的手机和邮箱，也被各种乱七八糟的骚扰信息填满。
秦霜星那时候也不过十六七岁。孤身一人出国留学，寄宿在关系不那么亲近的亲戚家里。
事情的起因又那么尴尬。他根本不好意思和亲戚说这件事。
又不愿意让远在国内的父母担心。
他一直觉得这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一直希望自己能默默地消化吸收。
然而旁人的影响潜移默化。
在一声又一声明里暗里的“好羞耻”、“好丢人”中，秦霜星渐渐地，发自内心地觉得——
好羞耻。
所以就再也不愿意出门，再也不愿意上学。
所以就关了手机注销了邮箱，关掉了一切可以被找到的方式。
所以才会在留学仅仅半年的时候，就中断学业，因为严重的社交恐惧症被送回家里。
“我觉得……非常非常丢人……”
直到此时。
直到七年后的此时，秦霜星想起这件事，依旧尴尬得恨不得满地打滚。恨不得当场脚趾抠地抠出一个99层地宫。
随着他的叙述，全身血液都渐渐涌向了天灵盖。他的脸红得快要滴血，肩膀也不由自主地瑟缩起来。脑袋埋得深深的，像鸵鸟一样像埋进沙土里去。
荣锋却怒道：“他们瞎了吧！”
“……？”秦霜星一愣。
荣锋一把将他摁进胸膛，仿佛自愿充当沙漠，让他好好地把害羞滚烫的脸蛋藏进去，好好地冷静冷静降降温。
“你就是长得好看！”荣锋怒气冲冲，一脸不爽，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声音在胸腔里震动回荡，“你长这么好看！性格又好！而且还是个学霸！你知道我在学校里打听你的时候打听到多少人暗恋你吗！多少人跟我一样捶胸顿足！还没攒够勇气跟你告白你就跑了！和国那帮人是傻吗！赵乙这一看就是求而不得心理变态！他就是被你拒绝了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才说不喜欢你！这都不懂？一群智障！！！跟着瞎起哄！！！”
“……”秦霜星听得嘴巴都张大了。
荣锋的心跳噗通噗通，隔着胸膛轻轻敲着秦霜星的脑瓜，敲得他脑袋瓜子嗡嗡的，整个人也嗡嗡的。
那种晕乎乎、热烘烘，软绵绵得像踩在云端的感觉又来了。
秦霜星浑身都没力气，像软趴趴的章鱼缠着大树，手脚身体都紧贴在荣锋身上。
荣锋还在气愤，还在数落着他在和国的那些同学。
甚至还醋意冲天地开始细数，当年他去他们年级找他的时候，发现了多少潜藏的情敌。
什么永远被他压了一头的年级第二，什么在运动会上惊鸿一瞥从此难以忘怀的羽毛球队队长，什么每天和他一起去办公室送作业的语文课代表……
得亏秦霜星出国出得早，高一就跑了。要不然得竞争成什么样！
那不得天天上课天天课桌里塞满巧克力玫瑰花啊！
秦霜星：“……停、停！别说了……”
他快要被荣锋说得臊死了！
秦霜星脸蛋通红，从荣锋胸前抬起头，一把摁住荣锋不断嘀咕的嘴。
“你这就是被洗脑了。”荣锋一把捉住他的手腕，眉头皱起，表情忽然严肃认真。
“……啊……？”秦霜星茫然。
“就像他们说我长得丑，说我身上有怪味道。”荣锋一边皱眉说着，一边心疼地摩挲着他的脸，“他们说这种话，或许只是觉得有意思，觉得大家都这么说所以他们也跟着这么说了。结果他们是随随便便当玩笑话说了，我们听得多了，却真的被洗脑了。”
“然后就情不自禁地开始怀疑自己。开始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烂，那么恶心。身上是不是真的有怪味道？误会别人要告白是不是真的羞耻到没脸在世界上活下去？”
“……妈的。”荣锋仿佛光是说出这些话，都感到无比厌恶。他紧紧皱着眉头，低声咒骂道，“都特么是胡说八道！不负责任！”
太恶心了。
这件事情真的太恶心了。
秦霜星原本那么优秀的一个人，竟然被周围人的冷嘲热讽硬生生逼成了一个自卑怯懦的社恐。
他竟然真的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很不好，觉得没脸见人。
他明明原本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我告诉你，这件事情里，真正错的是谁。”
荣锋忽然捧起他的脸，认真严肃地看着他。
“是那群胡乱议论别人，不明真相就跟着大家起哄的学生。是自以为吃瓜玩梗，自以为没有恶意，实际上就是在伤害你的普通路人。”
“这整件事里，唯一没有做错的人是你。”
“别说赵乙很大概率是在撒谎，哪怕他真的对你没那个意思，你真的是误会他了，那又怎么样？！”
“尴尬，羞耻，是有一点。那也是你自己的事。一时的尴尬，过去就过去了。你又没有伤害到谁。”
“他们凭什么替你觉得羞耻，替你觉得尴尬？”
“凭什么拿你开玩笑？他们这种没礼貌没教养的行为，才是真正的丢人，他们才应该觉得羞耻！”
“……”秦霜星呆呆地看着他。眼圈一红。
眼泪又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了。
“来，哭吧！”这一次荣锋没有制止他，也没有给他擦眼泪。
而是大大方方地把他的脑袋摁进自己胸肌里，深沉道，“我拼死拼活撸铁健身，就是为了把胸肌练出来给你哭的时候埋胸的！”
秦霜星：“……噗。”
眼泪硬生生地被憋了回去，秦霜星把脑袋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地哈哈大笑。
荣锋抱着他，安抚似的轻拍着他的后背。
秦霜星其实已经不难过了，但是这种被拥抱被安抚的感觉太好。舒服得要命。
舒服得让他忍不住想要更多。
忍不住想要被喂饱。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从荣锋怀里抬起头。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小狗眼。
“能、能做点别的吗？”
荣锋：“？”
荣锋低头看了他一眼。
陷入思考。
头顶亮灯。
恍然大悟。
然后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胸肌上放。
“不、不是这个……”秦霜星一下子羞红了脸。
手却很老实地揉了两下。
荣锋：“？”
荣锋低头，又看了一眼。
呼吸忽然一顿。
“懂了。”荣锋耳朵尖一热。带着茧的粗糙手指灵活从衬衣下摆钻进去，轻轻摩挲他的腰腹。
“这样？”荣锋问。
秦霜星浑身没了力气，软绵绵地靠在他肩头。眼尾晕红，声音也变得湿漉漉：“嗯……”
秦霜星整个人变得又软又甜，像是一支快要融化的美味冰淇淋。
荣锋眼神略暗，唇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忽然凑过去，轻轻吻了吻秦霜星的眼角。
吻去那因羞耻而被激出的生理性泪水。
“这次要蒙住我的眼睛吗？”荣锋的吐息灼烫着他的耳畔。
“……”秦霜星浑身一震，茫然地看着他，“蒙住眼睛的话，你怎么……”
后面的话害羞得说不下去了。
荣锋笑笑，把他抱得更紧些。
然后在他耳旁低语。
“那……蒙你的？”
秦霜星：“……”
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疯狂心动！
“好、好……”
秦霜星晕乎乎地点了头。
又晕乎乎地，被他拿一条光滑柔软的酒红色领带，蒙住了眼。
这条领带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秦霜星闭上眼的瞬间，心里晕乎乎地想着。
忽然间，想起来了。
啊，是那张西装暴徒自拍里用过的领带……
好、好棒……
好帅……好喜欢……
秦霜星一时间心脏狂跳。温热湿濡的吻逐步落下，一点点勾起他的羞涩，又耐心地揉开，将之逐步化解……
秦霜星眼前一片漆黑。他在黑暗中颈项微微后仰，生理性泪水渐渐打湿领带。
第80章 性费洛蒙
第八十章 性费洛蒙·我也好喜欢你。
因为失去视力, 其他的感官都变得格外敏锐。
秦霜星在黑暗中，被温暖强壮的气息包围。有点羞耻，有点害怕。却因为知道那是荣锋, 一切的紧张羞涩都逐渐被揉开。
揉成一滩酸软的水，一点点地洇湿领带，打湿床单。
……
翌日清晨。秦霜星在明媚的阳光中醒来。
陌生的卧室, 让他一瞬间有些恍惚。随即就想起，这是在荣锋家里。
他又在荣锋家过夜了……
但这一次, 不是睡在荣锋给他准备的那个小房间。而是和荣锋睡在一起。
莫名的满足感，让他嘴角忍不住翘起。
秦霜星感觉后背暖洋洋的，荣锋温暖有力的臂膀紧紧搂住他，绕过身前，和他十指交扣在一起。
是保护，更是占有。
秦霜星忍不住想转过身去，看看他醒了没有。
一转头, 却正对上荣锋熟睡的脸。
……好帅。
无论看多少次, 都觉得荣锋好帅。
五官深邃，轮廓硬朗。
宽阔的肩膀仿佛天塌下来都能扛着，性感锁骨挺立, 古铜色的胸膛裸露着大片胸肌。还能清晰看见昨晚留下的痕迹。
吻痕。咬痕。
秦霜星看到他胸前那圈明显的牙印, 忍不住暗自红了脸。心想自己昨晚怎么这么大胆……
上次好歹还是借着酒劲, 这次直接连接口都不找了。
跟没断奶似的……
秦霜星回想着昨夜的荒唐，脸上热烘烘的，再也冷却不下来。
牙根又开始莫名发痒。
很想咬些什么……
秦霜星不自觉地舔了下犬齿, 感觉自己心理逐渐变态。
“醒了？……”荣锋在他的注视下缓缓醒来。
迷迷糊糊, 半睁着眼, 荣锋随手把他往怀里带了带, 低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蜻蜓点水般的碰触。
荣锋真的很喜欢亲他。
唇瓣分开时，秦霜星不由自主地仰起脸，依依不舍地追逐。
荣锋呼吸一顿，继而按住他的后脑勺，唇瓣重新覆上。
“……”秦霜星忍不住地嘴角上翘。
感觉想要多少他都会给……
有种被宠溺的快乐。
清晨的阳光透过白色窗帘，薄薄地照在两人身上。
雪白床单裹着两具身体。秦霜星像是被亲得上了瘾，勾着他的脖子，与他吻得难舍难分。
两人身躯紧紧相贴，严丝合缝，仿佛生来便是如此。
周围缓缓升温。空气都仿佛变成甜腻的潮水，一下一下冲撞着耳膜。
秦霜星被吻得眼尾晕红，呼吸不稳。
荣锋却忽然伸手，按了下他的小腹。
“……呜！”秦霜星下意识地躲避，被按压的小腹传来酸酸涨涨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漏出来。
“还难受么？”荣锋轻声问。
“现在还好……”秦霜星红着脸，小小声。
荣锋身高一米九，和他有着体型差。
荣锋抱他的时候，就像大狗熊抱着小枕头。怕弄坏了，因此笨拙而又小心。
秦霜星在他的温柔里丢盔弃甲，生理性的泪水早早打湿了领带。他眼前一片漆黑，忍不住泄出了哭腔。也正因有领带遮挡，他失去视野，在一片漆黑中慢慢地放开了羞耻。
事后只觉小腹酸胀得难受。他有些害怕。
荣锋在这方面也没经验，紧张得很，生怕自己真的把他弄坏了。
两个新手红着脸，当场掏出手机查资料，恍然大悟。又笨手笨脚地去处理了半天。
就这样折腾到大半夜。
因此第二天，两人都难得地睡了个懒觉。
醒来之后又是一顿腻歪。
秦霜星被他亲得晕乎乎的，脑袋枕在他胸膛上。脸颊贴着他结实紧致的胸肌，心里有种莫大的满足感。
忽然想起昨晚情动时荣锋说的话——
“我这辈子只会喜欢你一个人……”
荣锋深吻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告白。拥紧他的手臂温暖而强壮，性感得令人目眩神迷。
灼热吐息拍打在他耳畔，荣锋的嗓音温柔而神情，告白的话语如同炽热的小鼓槌，一下一下敲打他的耳膜。
秦霜星只觉自己变成了一块被撬开的蚌肉，湿漉漉的汁水被温柔吮尽，整个地吞吃入腹。
却还觉不够。
秦霜星红了下脸，努力从令人害羞的回忆里清醒过来。
忽然想起，他向荣锋提出中秋节到他家一起去过时，荣锋也曾说过这句话。
那时荣锋还说了句：
“我已经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当时的秦霜星还以为荣锋是在菜市场里对他一见钟情，如今知道了原委，才明白“很久很久”到底是有多久。
长达七年的暗恋。
若非命运让他们再次偶遇，这场恋情是不是就要无疾而终？
秦霜星想着想着有些心酸，忍不住伸手摩挲了下荣锋的脸。
“嗯？”男人英俊的眉毛微微扬起，轻而易举察觉到了他情绪里的异常，“怎么了？”
“我在想，如果那天你不是恰好救了我……”秦霜星笑了下，不想让这个话题变得太悲伤，于是捏捏他的脸，道，“你不是说这辈子只会喜欢我一个人嘛？那如果那天你没碰到我，如果你一辈子都找不到我，你岂不是要单身狗一辈子了？”
荣锋道：“不会的。我肯定能再遇到你。”
秦霜星：“为什么？”
荣锋挑了挑眉，面露得意：“因为我一辈子行善积德，这是我应得的！”
秦霜星感觉这个句式很熟悉，略一回忆，想起这是自己面试结束以后，荣锋抓着他的手给他“奖励”的时候也说过的——
“别客气，这是你努力学习应得的！”
……这个男人，明明强壮可靠又沉稳，内心却又像个天真赤子，相信善有善报，相信一切付出都会得到报答。
秦霜星感觉自己又又发现荣锋的一个优点。
越是了解他，亲近他，就越觉得他可爱迷人。
秦霜星想着想着，忍俊不禁。
不由把头埋进他的颈窝，深深呼吸他身上那股温暖强壮的气息。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荣锋身上有股很好闻很好闻的味道。
很难描述那是什么味道。
硬要说的话，就像是冬天被大雪封住的山林，雪地里的小屋燃烧着旺旺的炉火。
木柴在壁炉里噼噼啪啪，整个人舒服地窝在沙发里，膝盖上还盖着厚实的毛绒毯子。
就是那样的，温暖舒服得让人想睡觉的味道。
秦霜星把脸颊贴在他的颈窝，贪恋地嗅吸着他身上的好闻气息，却忽听荣锋轻声嘟囔：
“真奇怪，明明用的同一个洗发水……”
“为什么你的头发就特别好闻？”
说着，还像大型犬似的，拱了拱他的脑袋。使劲嗅了嗅他的头发。
秦霜星愣了下。
心脏忽然开始狂跳。
——费洛蒙。
他忽然明白了，那种好闻的味道，就是费洛蒙。
昆虫想要交配时，会释放费洛蒙，诱导异性为它发情。
人类却似乎相反。
人类总是先爱上对方，才能捕捉到对方身上特殊的好闻味道。
是让人沉沦，迷醉，像被激出发情期一样渴望着更多更多的甜美信息素。
是只有恋人能给予的美好嗅觉。
……像一种生理性的吸引。
像是不自觉地改变了自己的身体，散发出特殊费洛蒙，来向对方告白——
“……我也好喜欢你。”秦霜星忽然小声说。
“……？”荣锋一愣，茫然挠头。
虽然这话没什么问题，但是没头没尾的，怎么突然就“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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