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叙晕倒的事情立马被传到了前院。


    当沈澜听见小厮上来传报的时候还在和老主君无声对峙着。听见周生叙晕倒了,老主君立马让人去外面请大夫。


    他对于周生叙这个上门儿婿还是十分满意的。


    老主君脸上担忧,他看了一眼沈澜叹气无奈道:“他如今也是和你拜过堂的夫君,你这般态度委实是不妥。”


    老主君见他毫无反应,继续道:“他年龄小,你比他年长许多,这夫夫之间最重要的就是理解和陪伴。”


    “爹爹看他性情极好,想必也是一个重情义的。趁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人是你,你可一定要抓住机会,不要等到以后追悔莫及。”


    末了,老主君双眼微润道:“澜哥儿,爹爹期望你能有一个好的归宿,这样以后到了下面我也能够去见你爹和大哥了。”


    桂叔进来见到老主君这样子,适时道:“澜主,刚刚落辰院传信来,说姑爷一直在叫您的名字。”


    沈澜听闻仍低垂着眼眸,仿若什么都没有听见。


    老主君闭眼叹气道:“算了,你走吧,回去照顾好他。”又叮嘱他,“记住,沈府的姑爷是周生叙,不会是其他人。”


    沈澜无知无觉的起身走了出去。


    恰好这时昏暗的天空下起了小雨,安福低头上前给主子小心撑好伞。


    雨势渐大,尽管沈澜在途中自己接过了伞,回到院里时肩膀、袖口,衣摆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淋湿了。


    他无视这些进了房间,只见里面有两个小厮正在规规矩矩地围着床榻,手里拿着更换的湿巾。


    安福问了几句,得知大夫还没有来,便让他们下去了。


    此时床前没有任何遮挡,所有景象一览无余。


    少年仰躺在床上,浑身只露出一个脑袋,剩余部位全都掩盖在了被子下。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唇色泛白,双眸紧闭,眉头紧锁,间或出现几分挣扎之意。


    “沈澜...沈澜...”


    那声音短暂急促,但是听起来又很低很低。


    摇头挣扎间,他额上的湿巾都快要散落下来。


    安福头垂得更低了。


    沈澜就这样远远看着,目光毫无波澜。


    和新婚夜那晚一样,沈澜又听见了他在叫自己的名字。只是为什么每一次的喊叫都是那般挣扎迫切,彷佛他们已经认识了许久。


    沈澜向前移动脚步,直至床边他才停下。


    床上的人又在唤他的名字了,沈澜盯着周生叙的脸瞧的仔细,后来直接伸手在他的脸侧轮廓划过,却不想将撤离时却被一只滚烫的手给抓住了。


    周生叙又做梦了,他梦见自己完成了任务,沈澜也有一个很好的结局。在他走的那天,沈澜还特意过来送他,却在他将消失时,沈澜却突然大笑起来,接着就是他身后不断出现的丑恶怨灵,那些都是沈澜上辈子杀过的人。


    他们不断尖叫着扑向沈澜,沈澜一改先前模样,站在一众恶灵中双眼发红地看着他,状若癫狂道:“周生叙!你救不了我!哈哈哈!你救不了我!!”


    他看着沈澜被推倒在地,那些恶灵前仆后继地将他淹没。


    “沈澜!沈澜!!”


    周生叙扒开层层障碍努力伸出自己的手,想要抓住他却只能看着沈澜被拉入地底,终于在最后一刻抓住时,他和沈澜却都掉进了滚烫的熔浆里。身体很热很热,周生叙只记得自己要拉紧沈澜。


    终于,有雨水落下,他凭着本能凑了上去......


    安福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又立刻垂头离远了些。


    这小子真是嫌命长了,就连那书生在和澜主在一起时,都还没有他和澜主如此越矩亲密的行为。


    只见沈澜被捉住的手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床上的人脸上。凉意袭来,周生叙发出一声舒服的哼唧声,还主动将脸在手心里蹭了蹭。


    沈澜脸色肉眼可见的暗沉下来。他立刻抽回手,黑眸如有实质般盯着床上这人。却见那人好不容易散开的眉头又聚拢,脸微动,像在寻找着什么。


    恰好这时桂叔领着大夫进来了,沈澜也就收回了视线退了下来,放在衣袖里的手忍不住的握紧。


    大夫是这城里名声较好的老大夫了,他看了几眼就道:“这小姑爷应是受寒发了高热。”待把了脉后,“这病吃几副药就好了,但是小姑爷的身体先天不足,现下只能慢慢靠药温补着。”


    ......


    周生叙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了,当他得知自己晕倒后倒没有什么想法,可能是昨晚去竹林里着凉了,再加上半夜做梦休息不好。


    做梦?周生叙凝眉,他刚才好像又做了一个梦,只记得和沈澜有关。


    他现在是名病患,所以院里就把他的饭菜送到了房间里。吃完饭,看着天色一点点昏暗,周生叙的心里反而很平静。


    沈澜回来后就见原本躺在床上的人这时又搬到了软榻上睡着。屋内的装饰今早刚被下人取下,少了几分喜庆温暖的味道。


    听着渐远的脚步声和陷入黑暗的房间,周生叙闭上眼。


    接连几天,沈澜都和周生叙睡在同一个房间。沈澜也不知道怎么了,这次像是彻底忽视他这个人般,任他做什么也不回应他,只是有时见他出神地盯着某个地方瞧。


    当然,这对于他来说便是最好的。


    喝了几天苦的发涩的药他的风寒也终于好的差不多了,这天沈澜难得的不在院中,他就抱着闪闪在房间里拿了一本旧书看。


    是一本包含整个大陆风土人情的老书,上面有些地方还被人做了笔记。正看得精彩部分,就见前院来人,是老主君又让人来请他过去了。


    周生叙生病卧床时老主君送过来了一些珍贵药材,他也没推辞就收下了,反正也是放在沈澜的院子里,大差不差。


    再一次见到老主君,周生叙请安行礼后就被老主君叫着坐下了。


    “你的身体可好了?”老主君问他。


    周生叙站起敛目道:“谢谢爹爹关心,儿婿的身体已经无大碍。”


    老主君点头,屏退了所有伺候的人。


    “今日唤你前来,主要是要你做一个选择。”他不等周生叙开口,“放心,都是对你有益的。”


    周生叙倒是有几分好奇,但是他还是能够猜到一些,凝神道:“想必是和澜主有关?”


    “澜主?你唤澜哥儿澜主,可是澜哥儿叫你如此唤他的?”老主君瞪大眼,不可置信道。


    这澜哥儿怎么能够让自己夫君唤他如同下人对主子那般,若是被别人听见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他并不曾要求我,这是我自己这样叫的,爹爹放心,儿婿知道分寸。”说到这话,周生叙也很无奈,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去称呼沈澜了。


    叫夫郎不止他别扭就是沈澜估计也并不是很想听到。而直接叫名字,他对着沈澜的那张脸就是叫不出口。索性和下人们一样称呼他就好了。


    老主君闻言苦笑道:“罢了罢了。”


    他看着眼前好看招眼的少年,心里的犹豫立马消散。


    “如今你作为沈家儿婿,爹爹眼前给你两个选择。”


    周生叙听见心里一突,只觉得老主君接下来的话会对他起到至关重要的结果。


    “第一,一辈子留在沈府,当个听话的上门儿婿。”


    “第二,去进学科考,不过你必须要喝下瓶里的药。”


    说完,就见老主君打开了桌上放置的被他忽略掉的小盒子,里面放着一个白色瓷瓶,看着和周生叙手里的那个有些相似。


    周生叙听过这两个选择之后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思。


    “怎样?你可选好?”老主君问。


    周生叙避而不答:“请问爹爹为何会给与儿婿选择的机会,而且还让儿婿去考科举?”


    老主君轻笑道:“如今你也算作半个沈家人,听下人说,这段时间你一直在看书?”他顿了顿,“沈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是一直没有人进过仕途,这根基还是不稳,再加上这次放榜,城里已有几个大商户中的后辈取得功名,现在沈家需要改变,这也是老家主之前一直期望的。”


    周生叙了解点头,说出自己的选择:“那便如爹爹所愿。”


    先前他就打算过要进书院,只是被沈澜招亲的事给打的措手不及,还和沈澜成了婚。如果他选了第一条,根本就接触不到刘佑安。现在倒也不必他开口了。


    老主君推过盒子正声道:“既然你选择去科考,那么现在就把药吃了吧。爹爹这样做也是情不得已,毕竟……”


    周生叙知道老主君的意思。毕竟人心难测,谁能保证一个人在辉煌腾达了之后还能坚守本心呢。


    周生叙拿起瓶子主动喝下,随后老主君又递过来了一粒白色药丸。


    “这是解药,以后每月会有人将解药送到你手上。若是断了——”他严肃道,“就会是生不如死。”


    老主君仔细的盯着他,但是少年眼眸清润,看不出一丝灰暗情绪。


    老主君心里微动:“你不怨恨吗?”


    少年摇头浅笑:“不怨,不恨。”


    换作任何人,都会如此做吧,人之常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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