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人从容地问:“你想怎么谈?”
郁理看了身后的俞浮一眼,将纪念品放到旁边,然后在俞浮身旁坐了下来。
俞浮抬眸看着她,比刚才安静了些。
郁理双手环胸,平静地看着山羊人:“我先问你,你原本打算给我多少?”
山羊人温和回答:“两万。”
尾款两万,加上一开始给的一万,就是三万。
而且到了13区的费用都是由他负责的,这么看的话也不算少。
然而和任务过程中出现的实际风险相比,这个金额就显得不那么让人满意了。
“你在让我帮忙之前,有想过会在这里遇到特遣队队长吗?”郁理问道。
山羊人微微摇头:“没有。”
倒是诚实。
郁理:“好,那就是你预判失误。这种情况,我要求再加一万不过分吧?”
山羊人还是一副没有异议的神情:“不过分。”
“另外,那个员工跑出水族馆也是你的锅。”郁理继续说道,“本来你把他打晕了,什么事都没有。但你非要把他弄醒,又刺激他的精神状态,害得我不得不追出去抓他,还把13区这边的特遣队队长也招了过来,你一下子给我增加这么多工作量,是不是应该再给我加一万?”
山羊人:“应该。”
“还有啊……”
郁理还打算继续说下去,山羊人微微一笑,沉稳地问她:“你打算要多少?”
郁理差点笑了。
“你问我吗?”她直截了当,“当然是越多越好。”
“我理解你今天的辛苦。”山羊人注视着她,“五万,这个数额可以吗?”
郁理:“我说不可以,还能再加吗?”
山羊人:“抱歉,不能。”
抠门。
郁理遗憾叹气:“五万就五万吧,就当是我给你打折了。”
山羊人微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郁理起身走进浴室,将受伤的手指冲洗干净,然后取出口袋里的创可贴,贴在伤口处。
创可贴上的卡通大象非常可爱,她还挺喜欢的。
她走出浴室,看到山羊人正在解俞浮身上的绳子。绳子刚解开一半,俞浮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攻击他,山羊人不得不侧身躲避,两人你来我往,看着莫名热闹。
郁理下意识看向墙壁。
不知道这里隔音怎么样。
虽然俞浮恢复了人形,这里也没有海水,但他的攻势还是很凶猛。山羊人似乎也担心动静太大,会引来外面的注意,全程都没有反击,只是以躲避和防守为主。
郁理忍不住提出疑问:“他这个状态,你真的带得走吗?”
显然,俞浮并不喜欢山羊人。也不知道山羊人是从哪里得知俞浮在这儿的消息,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才要把他带出来……总之,他们短时间内应该是不太可能和谐共处了。
“有点困难。”山羊人一边侧头躲避,一边回答,“这只异常太凶了,如果它一直是这个状态,我可能带不走。”
郁理给他支招:“要不把他打晕了带走?”
“不行。”山羊人摇头,“那样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郁理:“谁怀疑你,你把他的记忆改一下,不就行了吗?”
山羊人微微一顿,慢慢侧头看向郁理。
郁理正站在衣柜旁边,见男人看过来,她不在意地笑了一下:“难道我猜错了?”
山羊人抬手按住俞浮的止咬器,与郁理对视几秒。
此时的他仍然维持着俊美的人类面孔。山羊头颅所特有的邪恶被大大削减,尤其是那双深棕色的眼睛,使他看起来斯文无害,没有一丝一毫的危险性。
但此时此刻,那双瞳孔似乎又透出猩红的底色,像洇出的鲜血,充满了邪性与诡异。
郁理平静地注视着他。
“你没有猜错。”山羊人低缓地说。
果然,他能篡改别人的记忆。
郁理思索几秒,正要开口,俞浮忽然猛地后退,止咬器随之绷断,与他的脸瞬间分离。
山羊人目光微变,紧接着,俞浮张开嘴,朝他狠狠扑过去——
意料之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出现。
几根触手缠住了俞浮的身体,阻止了他的攻击,然后又将他甩回床上。
这张床很柔软,俞浮被触手甩到上面,整个人轻微地弹了弹。
他抬头看向郁理,表情没有愤怒,也没有不甘,只是单纯地、直勾勾地盯着她。
“谢谢。”
山羊人整理了下西服领口,对郁理礼貌道谢。
他的眼睛已经恢复正常,语调也很平和,仍然是文质彬彬的绅士模样。
“不客气。”郁理直视他的眼睛,“现在可以说明一下吗?在我应对那两个特遣队队长的时候,你都做了哪些处理。”
“我想,作为你的合作伙伴,我有权知道这些事。”
这关系着以后会不会出现其他隐患,对她来说,是至关重要的部分。
山羊人微微沉吟:“你想让我从哪里开始说明?”
“那具尸体。”郁理问道,“你放哪儿了?”
以他的性格,应该不可能还留在原处,这样也太随便了。
山羊人:“被我溶解了。”
郁理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他身上似乎有不少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那动物园里的监控呢?”
她问的是动物园的所有园区和步行道,而不仅仅是水族馆那一个地方的监控。
毕竟她今天多次使用了隐身能力,日后一旦有人想细查监控,很容易就会发现她的异常。
“也清除了。”山羊人回答,“放心,清除的是今天所有人的录像,不仅只有我们。”
郁理想了想,奇怪道:“外勤人员不是看到了今晚的监控录像吗?你是什么时候清除的?”
山羊人:“在他们离开之后。”
“那也不对吧。”郁理看他的眼神更狐疑了,“你不是早就回来了吗?难道在那之后你又去了一趟监控室?”
“去的不是我,是我的朋友。”
这是山羊人第一次提到“朋友”这个词。
郁理:“还是那个擅长治疗的绵羊?”
山羊人微微摇头:“不是。”
不是绵羊,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帮他删掉监控录像……
这家伙的朋友未免也太实用了。
郁理心底暗暗猜测,脸上仍是一片平静:“所以那个员工真的是被你篡改了记忆?”
山羊人没有否认:“只有这样才能骗过周屹的能力。”
他连周屹的能力都知道。
郁理越来越觉得这家伙棘手了。
她没有再问下去,山羊人见她似乎在沉思,温和出声:“放心。我不会对你使用这种能力。”
郁理:“为什么?”
“因为我感兴趣的是完整的你。”山羊人注视着她,“我不会破坏你。”
他看起来很真诚、也很谦和,但郁理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抱歉,我对你没兴趣。”郁理认真地说,“我只希望你能尽快把尾款打给我,然后把这条鱼带走,咱们钱货两清,各回各家。”
“尾款明天就会寄给你,不用多虑。”山羊人语调不变,“至于这只异常——”
他顿了顿,遗憾地说:“我可能带不走了。”
郁理:“啊?”
带不走是几个意思?总不能就扔在这里吧?
山羊人继续说道:“你也看到了,它很排斥我。这种情况下,如果强行带走它,恐怕会造成新的麻烦。”
郁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麻烦,最多就是把你当成人贩子……”
山羊人看着她,目光很平静。
郁理:“……”
她戛然而止,若无其事地问:“那你想怎么处理?”
山羊人看了俞浮一眼:“我想请你带走它。”
郁理:“?”
她第一次听到这么无礼的请求。
“你都带不走他,凭什么觉得我就能带走他?”郁理很是不解。
“因为它很亲近你。”山羊人说,“你感觉不到吗?它对待你的态度,和对待我是截然不同的。”
郁理微微蹙眉:“那也不代表我就能带走他吧……”
“或许我们可以咨询它的意见。”
山羊人侧头看向床上的俞浮,和煦地问:“你愿意跟我走吗?”
俞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滚。”
郁理差点笑出来。
山羊人面不改色,继续问道:“那你愿意跟她走吗?”
他抬手指向郁理,俞浮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这次没有说话。
郁理:“……”
“看,它并不排斥。”山羊人微微直起身躯,“所以,可能还要继续麻烦你了。”
郁理一口回绝:“不行。”
她连房子都没租好呢,上哪儿去安置这条鲨鱼?再说了,她又不是搞慈善的,凭什么帮他处理麻烦……
“只是短期寄养,不会长期占用你的地方。”山羊人补充道,“另外,我会定期支付寄养费,一个月一万。”
郁理沉默了。
一个月一万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行?
见她的态度似乎有所松动,山羊人继续说道:“只要确保它不会死亡就行。等我安排好合适的时间就去接它,不会让等你太久。”
郁理承认,她心动了。
但她还是要先确认一下:“有多少人见过俞浮的脸?”
“据我所知,除了那两名员工,应该就只剩下这座动物园的高层了。”山羊人唇角微勾,似乎笑了一下,“不过,他们不敢声张。”
郁理:“为什么?”
“因为这只异常是他们非法购买的。”山羊人不急不缓,“如今异常丢失,他们只能自认倒霉。”
郁理没想到俞浮也是动物园花钱买来的。
她还以为是他们在海里捞到的呢。
“要是想知道内情,我可以之后再告诉你。”
山羊人顿了顿:“寄养的事情,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郁理没有考虑太久。
“那行吧,只要你能按时把寄养费打给我。”
山羊人微微一笑:“请放心,我一向信守承诺。”
郁理扯了下嘴角,懒得评价他。
“那他这个装扮,还能换一下吗?”郁理看向正紧盯着她的俞浮,“他穿的是员工制服,不好出去吧。还是说你打算走的时候再清除一次监控?”
山羊人:“它的衣服已经准备好了。”
他转身,将桌子上的纸袋交给郁理。郁理翻开看了看,发现里面有一套男性衣服、一双鞋、一顶棒球帽、还有一包口罩。
她很确定,第一次进入这个套房的时候,桌上并没有这个纸袋。
也就是说,这些东西很可能也是山羊人的朋友送来的。
“另外,这是给它吃的药。”山羊人从怀中取出小方盒,“里面有两颗,算好时间让它服用。”
东西准备得很齐全。
郁理接过方盒,打开看了一下。
的确有两颗胶囊。她记得之前山羊人吃的也是这个药。
郁理收下方盒,扭头看向俞浮:“既然东西都准备好了,那你就顺便帮他换一下吧。”
山羊人:“它现在的状态,我很难接近。”
郁理斜睨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山羊人微微一笑:“可能要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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