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莉消失了,消失得非常彻底。
之前被黏液汇聚到一起的居民此时正乱七八糟地躺在地上。
他们被黏液包裹的时间太短,大部分人还没得及进入窒息阶段便从黏液里掉出来了,所以并没有人死亡。
但刚才那段恐怖的经历还是对他们的精神产生了一些影响,被拖曳和从黏液中摔落下来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受伤,因此他们整体的状态仍然算不上好。
贺柏绕开他们,提着长刀走到周屹身旁,挑眉看向他。
“你好像不太理智啊?”
周屹深吸一口气:“……我知道。”
“你应该再等几秒。”贺柏蹲下来,用手在地面上擦了一下,“至少先把小郁理的位置问出来。”
周屹没说话,但从他的神情来看,他显然也很后悔。
他刚才太愤怒了,一看到对方要逃,便忍无可忍地杀了它。
贺柏说得很对,他太不理智,情绪一度处于失控边缘,以至于竟然出现了这么严重、低级的失误。
“不过就算问出来,多半也没什么用。”贺柏起身,捻了捻指腹上的灰烬,“贺桐不可能呆在原地不动,他们肯定已经转移位置了。”
这番推测起不到任何安慰的作用。
周屹低声问:“还有残留吗?”
“没有。”贺柏笑了一声,“死的连渣都不剩,要是研究所那群人在这儿,估计能气得自杀。”
周屹没有心思评价他的地狱笑话。
他看了眼那些躺在地上的居民,直接给24区分局打了个电话。
“派一支医护小队过来,这里有大量伤患需要治疗。另外,杜元洲也在这里。”他看向坠毁的直升机,声音低了下去,“……他的尸体损毁得有点严重。”
电话挂断,他迈开长腿便向停车的地方走去。
贺柏挑眉:“你要去找小郁理?”
周屹:“嗯。”
贺柏把刀收进刀鞘:“我跟你一起去。”
周屹没有拒绝,头也不回地加快步伐。贺柏大步跟上,二人背影渐远,很快消失在冷寂夜色里。
此时,在小镇的另一头,郁理和贺桐已经从楼顶飞速跃下,转移到了堆放的集装箱上。
“啊哈哈……”贺桐神色兴奋,愉快地笑了起来,“你果然不是普通人!”
郁理没有回答,不断后退,将他引向另一个方向。
既然决定开打,不论结果如何,都得先远离那个地方。
毕竟那是史莱姆设置的传送点,如果继续留在那里,不论待会儿谁传送过来,都会对她非常不利。
必须远离那里,越远越好。
郁理思路清晰,利用触手快速移动,很快便来到另一片工厂的楼顶。
这个位置距离之前的传送点已经很远了,就算史莱姆现在从传送点刷新出来,也很难看见她在这边的身影。
可惜她的隐身能力还是没有回来,不然还能更加隐蔽。
郁理用余光飞快打量四周,正要寻找附近的水域,一把尖锐的长柄武器突然向她飞刺过来——
郁理瞳孔微缩,立即控制腰后触手,紧紧缠住武器的长柄。
这是一把造型奇异的长柄刀。
和贺柏那把形似唐刀的细窄长刀不同,这把刀要宽阔很多,刀刃两侧有很多尖锐的锯齿,刀柄极长,比普遍认知的长枪还要长上一大截。
长柄尽头,是贺桐亮得惊人的双眸。
“这是什么?”他似乎对缠绕在长柄上的触手很感兴趣,“章鱼的触须?”
郁理视线微移,看到了不远处的银色箱子。箱子已经被打开了,很显然,这把长柄刀就是从那只箱子里取出来的。
不夸张地说,这把刀连刀带柄,足足有两个箱子那么长。
“你是怎么把这么长的刀塞进箱子里的?”郁理认真提问。
“刀柄可以伸缩啦。”贺桐笑着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些黑乎乎的东西是章鱼触须吗?”
郁理:“你可以这么理解。”
她目光专注,缠绕在刀柄上的触手不断收紧。从第三视角来看,她似乎是想动用全部触手夺走贺桐的武器,而贺桐也握紧刀柄,完全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两人紧盯着对方,投注在刀柄上的力量不相上下,谁也无法撼动分毫。
突然,郁理腰身微挺,双腿在瞬间化为粗壮的漆黑触手。
这个过程极快,连半秒都没有,下一刻,触手像铺天盖地的黑色浪潮,以一种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飞快袭向贺桐!
贺桐神色微讶,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翻涌的触手淹没了。
柔韧粗长的触手围绕着贺桐,如同一只密不透风的茧,无声而紧密地将他包围。
郁理密切观察着触手内的动静,正要开始进食,触手突然感受到一阵尖锐的刺痛,郁理眉头一拧,迅速收回触手——
在贺桐的腰后,有几条漆黑的、布满锐利节肢的东西伸了出来,犹如粗长灵活的蜈蚣,上面覆盖着冰冷坚硬的薄壳,正像活物一样环绕在贺桐的周身。
郁理随即认了出来,是那些细密的节肢划破了她的触手。
这些节肢比真正的蜈蚣腿还要危险,它们呈倒钩状,分布在躯干两侧,尖端长而尖锐,在夜色下泛着黑青色的冷光。
“好可惜。”贺桐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但这么看,还是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郁理歪头。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贺桐眨了下眼,“你的腿比我更多啊。”
说着,他腰后的几根蜈蚣倏地张开,伴随着呼啸的风声,气势汹汹地袭向郁理。
郁理迅速迎击。
对方比她想象得更难缠。
这些蜈蚣的灵活性和敏捷性完全不输她的触手,而且两侧的节肢就像他的那把长柄刀一样,密
集而锋利。它们凶恶地向她进攻,每一次与触手相撞、纠缠,都会在触手表面划开深深的伤口,破坏力非常惊人。
郁理上一次被这么扎,还是她潜入真冬家不幸被发现的时候。
真冬的荆棘藤蔓上同样布满尖刺,但和这些蜈蚣的节肢比起来,那些尖刺竟然显得柔和了许多。
而且,更糟糕的是——这家伙的节肢尖端似乎是有毒的。
感受到伤口处传来的、隐隐约约的麻痹感,郁理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破空声再次瞬息而至,郁理瞬间后退,灵活避开迎面而来的刀尖,同时控制触手向后一翻,沿着高耸笔直的墙体向下坠落。
贺桐紧随其后。
他没有丝毫迟疑,旋即从楼顶高高跃下。漆黑的蜈蚣在空中张牙舞爪,他兴奋地看着郁理,眼睛闪闪发亮,衣摆被疾风吹得猎猎作响。
“我有一个问题,”他的声音在风中愉悦上扬,“贺柏知道你是异常吗?”
郁理伸长触手,蓦地贴上墙体,接着身形一转,整个人瞬间翻转到了贺桐的上方。
她的动作非常快,吸盘稳稳地支撑住她的身躯,触手抽离的过程更是行云流水,几乎将有限的特性发挥到了极致。
“你觉得他知不知道?”
更多触手像疯涨的藤蔓般袭向下坠的贺桐。贺桐分出一半蜈蚣与触手缠斗,另一半打破墙体内的玻璃窗,蜈蚣尾部倏地一勾,急速下坠的身体顿时停了下来。
“我觉得他不知道?”贺桐还是笑吟吟的,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正处于劣势,“他是非常冷血的人。如果他知道你是异常,只会把你削成刺身,绝对不会让你活到现在。”
郁理不动声色:“那你会告诉他吗?”
“当然不会。”
贺桐回答得很果断,排布着倒钩节肢的蜈蚣再次扭曲摆动,朝着郁理迅疾袭来!
这次郁理的动作慢了半拍。
和刚才相比,她看起来明显迟钝了许多。
是节肢上的毒液,她接触了太多,这些毒液终于开始对她起效果了。
蜈蚣爬上郁理的身体,从腰肢、胸腹、双臂、再到脖子,由下至上,将她缠绕得严严实实。
那些节肢卡在她莹白的肌肤上,钩子似的尖端微微下陷,将更多毒液注入她的皮下。
她彻底僵住了。
“因为我会直接杀了你。”
贺桐慢慢接近郁理,指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脸上仍然带着尽兴的笑意。
“不过说实话,我还有点舍不得呢。”
郁理艰难地发出声音:“为什么?”
贺桐笑着回答:“因为你是第一个骗过贺柏的生物。”
郁理:“那你能不能,不要杀我?”
贺桐神色不变:“不能。”
“好吧。”郁理垂下眼睫。
贺桐探究地看着她,正要举起蜈蚣似的尖尾,腰后突然猛颤了一下——
他的蜈蚣长尾尽数掉落下去,两把漆黑锋利的长刀从他腰后举了起来,渐渐变回柔软潮湿的触手。
另外几根触手缠住了他的身体,将他托在半空,长柄刀则被另一根触手高高地举在上方。
“不是只有你才有武器。”郁理轻声道,“另外,你的毒液是毒不倒我的。”
其实在她第一次感受到毒液的存在时,她就迅速意识到,这些毒液很难毒倒她。
不是说这些毒液对她没有效果——如果毒液对她没效果,那她根本连感觉都感觉不到,更不可能有轻微的麻痹感。
事实上,这些毒液的确能毒到她。但碍于她拥有强大的复原能力,除非是一次注入超大剂量的毒液,否则她的身体自己就会修复、愈合,根本等不到毒液发挥效用。
当然,她可不会将这些话告诉贺桐。
贺桐的蜈蚣被连根砍断,横截面的软肉微微收缩,鲜血顺着后腰汩汩流下。他仿佛感受不到剧痛,只是定定地看着郁理,眼睛漆黑明亮,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兴奋、惊喜。
“我知道你为什么能骗过贺柏了。”
郁理想了想:“因为我很擅长伪装?”
贺桐愉快地笑了。
“因为他和我一样,已经被你吸引了。”他凑近郁理,手指抚过她的耳骨,语气轻而自然,“别想着他了,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郁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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