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理的双眼因为震惊而瞬间睁大。
她有想过周屹可能会犹豫纠结、可能会沉默拒绝、可能会真的对她发出指令……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但她唯独没有想过他会吻她。
她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窗外的雨还在继续, 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嘈杂而激烈，一如他们胸腔里逐渐重合的心跳。
郁理能感受到周屹深沉失控的情绪，像无声翻涌的潮水, 疯狂而满溢, 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搂住他，安静而投入地回应。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很久。
直到两人的呼吸都有点困难, 他们才像退去的潮汐般缓慢分离。
他们在纠缠的气息中无声对视。
目光交织, 丝丝缕缕。
过了一会儿，郁理终于轻轻开口：“这又是什么意思？”
周屹声音低哑：“……我不会杀你。”
郁理紧盯着他：“为什么？”
周屹的眼睫微微颤抖，喉结滚动了几下, 目光矛盾而复杂。
“因为我无法放弃对你的情感。”
他的声音低而缓慢，像是在确认自己的想法，又像是在毫无保留地剖白心意。
“我知道这违背了我的职责，我也知道我和你注定对立……但我没有办法。”
“我做不到伤害你、控制你。”
他顿了顿，漆黑如夜的眼睛里闪烁着浓郁炙热的光。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就像她手中的猎物，无计可施, 无处可逃。除了无法抑制地被她牵动情绪，他什么都做不了。
她以为他不再喜欢她。
其实他对她的爱意从未熄灭, 它们像烈火般熊熊燃烧，随着她的每一次接近而日益增加、肆意疯长。
窗外的雨声连绵不停，和周屹的坦白交叠在一起，让郁理的心跳再次活跃起来。
她怎么可能不明白？
喜欢、占有、无法控制的思念。
因为她也是一样的心情。
郁理忍不住勾起嘴角。她微微仰头, 脸上浮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所以你真的不打算杀我？”她明知故问, “你想清楚, 以后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我想得很清楚……”周屹垂眸注视着她, 语气低沉无奈，仿若恳求, “不要再折磨我了。”
他居然认为她在折磨他。
郁理暗暗撇嘴。自己好吃好喝地供着他，还帮他处理伤口，还让他洗澡睡觉，究竟哪里折磨他了。
说是“照顾”还差不多。
虽然刚才她确实起了杀心。
看在自己现在心情很好的份上，郁理决定不跟他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顺着周屹的话说下去。
“想让我不折磨你也可以，你会把沈静安的能力告诉我吗？”
周屹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
郁理知道，他还是不愿意背叛控制局和能力者。
而她现在已经明白他的心意，也不打算再为难他了。
“我只是为了防备她对我使用时间回溯，不会真的伤害她。”郁理认真地说，“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周屹微怔：“保证什么？”
“保证我不会主动伤害人类？”郁理想了想，“但前提是他们没有伤害我。如果我被袭击了，那肯定是要反抗的，毕竟我又不是木头……”
其实她原本也不喜欢伤害人类，毕竟自己又没有完全泯灭人性，而且人类的营养价值也不高。
不过她不介意在周屹面前小小地美化自己一下。
郁理话未说完，周屹忍不住又低头，亲吻她垂下的眼睛。
他温热的薄唇轻轻扫过郁理的眼角，郁理眼睫一颤，心跳不自觉慢了半拍。
“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周屹轻抵她的额头，郑重地低声承诺。
郁理愿意相信他。
但她觉得他们现在这个状态不太适合谈正事，于是她调整了下呼吸，往后退了退。
周屹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郁理低头看向他的腰腹处：“我刚才是不是打到你了？”
“还好。”周屹语气平淡，“已经没感觉了。”
血都渗出来了，怎么可能没感觉。
郁理忽然觉得周屹也挺擅长撒谎的，尤其是在她面前。
但她也没生气，就是有点遗憾。早知道周屹会受伤，她就从昨天那一堆能力者里随便挑一个出来，给他们喂一截触手试试了，要是真的能提高自愈力，那周屹不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慢慢恢复了吗？
周屹见她陷入沉思，以为她又在思考和控制局有关的事，于是开口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在想一个问题。”郁理抬眸看向他，“你能吃下我的触手吗？”
周屹：“……什么？”
他的表情有点茫然。
“我不是想毒害你啊。”郁理解释道，“我是看你伤势恢复得太慢了，刚好我的触手自愈力很强，所以我就想能不能切一段给你，看看能不能提高你的自愈力……”
周屹不由蹙眉：“那些触手不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吗？”
“是啊。”郁理点头，“但是切断了也能复原，所以对我没什么影响。”
周屹盯着她的眼睛：“但你还是能感觉到痛意，对吗？”
郁理倒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算是吧……”
“那就不要这么做。”周屹非常严肃地强调。
郁理有些怔忪。
虽然她也没打算真的这么做，但她还是对周屹的关注点感到意外。
明明他都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却会考虑她的触手会不会痛？
郁理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后悔、迷茫、还有一点点下陷的柔软……很混乱，但她并不讨厌。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明显了，周屹忽然握住她的手，低声询问：“沈静安的能力，你还想知道吗？”
郁理顿时回神：“想。”
“好，那我现在告诉你。”
周屹的语调恢复平静，他将郁理按坐在床边，自己在她面前坐下，双手交叉搭在腿上，刚好挡住洇在衣服上的那点血迹。
“她的能力是时间回溯，顾名思义，就是改变别人的时间，让对方的躯体回到被她改变的那一刻。”
郁理点头：“这个我知道。”
周屹继续道：“想要发动这个能力，需要同时满足三个条件。”
“第一，使用对象必须在沈静安的视线范围内。”
“第二，沈静安必须对这个使用对象有所了解，至少要知道他的名字、年龄、还有他的部分经历。”
郁理：“如果是像一号那样的代号呢？”
“也可以。”周屹说，“只要是被大量使用，或者是被周围人承认的名字就行。”
郁理面露思索。
也就是说，不仅是“一号”可以，“章鱼”也可以。
因为这两个称呼都是控制局给他们取的代号，是受到控制局所有人承认的名字，所以在沈静安那里同样符合发动条件。
“第三，使用对象必须是活的。”
郁理挑眉：“死人救不了？”
周屹无奈道：“如果连死人都能救，那这个能力也太可怕了。”
确实。
如果时间回溯能让人起死回生，那沈静安就不再是能力者，而是神。
怪不得一号当初要带上一群人去刺杀沈静安。
沈静安这个能力的发动条件看似严苛，但对于一号来说，却形同虚设。无论是他的名字、年龄还是经历，控制局都了如指掌，而沈静安的身边又聚集了大量武装人员，想要在完全不被她发现的情况下杀掉她，就算是一号也很难办到。
这个困境，现在也同样发生在了郁理身上。
控制局几乎知晓她的一切，而她又失去了隐身的能力。一旦她们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只要沈静安发现了她的存在，就能毫无障碍地对她发动“时间回溯”。
太危险了。
郁理思考一会儿，问道：“她这个能力有范围限制吗？”
周屹：“据我所说，应该没有。”
连范围限制都没有，这也太bug了……
郁理又问：“那她能把异常回溯到异变之前吗？”
“不能。”周屹微微摇头，“异变是一种不可逆的转变，即使体内的时间回溯了，异常依然是异常，能力者也依然是能力者，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
郁理听明白了。
“也就是说，如果沈静安对我使用时间回溯，最多能把我变回刚异变的时候，但却不能把我变回人类？”
周屹目光复杂：“是的。”
郁理的心情也很复杂。
要是真能把她变回人类，那也挺好的，但如果是把她变回最弱鸡的时候……
那她就真的完了。
郁理表情严肃：“我不杀她，我绑架她行不行？”
“……”
周屹欲言又止。
郁理叹气：“我懂我懂，不能做这种事……”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周屹有些好笑，“我只是想说，这个成功率很低。”
郁理略一思索，很快反应过来。
确实，比起杀死沈静安，绑架她的难度好像更高。毕竟控制局对她的保护级别是最高的，更别提还有一个最强异能者陪在她的身边。
有那闲工夫去绑架她，不如直接去钻她家的水管，这样速度说不定还快一点。
郁理只能暂时放弃这个打算。
就在她冥思苦想的时候，周屹又开口了。
“还有一件事。”
郁理：“什么？”
“研究所最近正在改造一只新的异常。”周屹微微蹙眉，显然对研究所那群人没有好感，“他们号称这只异常成功融合了一号的基因，目前测试已经进入最后阶段。如果测试成功，应该很快就会成为控制局的最强武器。”
因为对这只异常的来历很在意，在开展联合讨伐行动之前，他曾经向研究所发起多次会面申请，不过都被高教授拒绝了。
这让他越发怀疑研究所的行径是否正确。如果只是普通的异常研究，那他们为什么要遮遮掩掩、推三阻四地不让人了解？
“新的异常？”郁理隐约想起了什么，“你说的这个新异常，是不是在23区发现的？”
周屹微讶：“你知道？”
“我之前跟贺桐潜入研究所的时候，刚好见到了这只异常……”
郁理话说到一半，突然发现周屹的表情有点微妙。
“有什么问题吗？”她不解地问。
“那个贺桐……”周屹顿了顿，“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郁理坦然回答：“在界外区那次认识的。”
周屹微微沉默：“就是我和你一起去调查的那次？”
郁理点点头：“对。”
周屹的心情更复杂了。
距离那次调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根据后来特遣队对郁理在15区那两个居住地的搜查情况来看，这个贺桐应该和郁理保持了非常频繁的来往，且多半也是和她住在一起的。
甚至很可能他们刚从界外区回去，贺桐就马不停蹄地搬进了郁理的家。
周屹发现自己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贺桐……他一直都和你住在一起吗？”他有些迟疑地问。
郁理继续点头：“我们都住在一起。”
——都。
看着周屹一言难尽的表情，郁理突然想起来，他好像还没有跟楼下的那群异常正式见过面。
虽然他应该也不想见到他们……
郁理想了想：“你要认识一下他们吗？”
周屹：“谁？”
郁理手指朝下：“楼下的那几只异常。”
周屹其实不太想认识他们，毕竟他还没有慷慨到可以接受所有异常。
但他又确实想知道留在郁理身边的这些异常都是什么样的——尤其是那几只雄性异常。
周屹眉头微拧，郁理看出了他内心倾向，起身拉起他的手。
“先跟我下楼吧。”她说，“刚好我也想跟他们说下研究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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