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闻砚,我不希望看到你难过。◎

    追出去一里路, 宋晚萤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完全可以开车去追。

    看着越开越快,眼看就要消失在路尽头的车,她气喘吁吁停下脚步, 低头看着自己脚上跑丢了一只鞋的脚, 索性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她也没想到,闻越腿康复的消息爷爷会知道的这么快,简直是猝不及防, 一点准备都没有,不过她也能理解爷爷愤怒的心情,被瞒了这么久, 生气是应该的,但在书房说的那些话,未免也太伤人了。

    她知道爷爷看重闻越, 但将闻砚贬的一无是处,这么厚此薄彼, 实在是偏心, 她听着都不舒服, 更何况还是当事人闻砚。

    冲动的时候开快车,宋晚萤真的很担心闻砚会出事。

    迈巴赫慢慢停在了宋晚萤面前。

    宋晚萤抬头看着紧闭的车窗,站起来凑近了去瞧。

    车窗降下,闻砚那张紧绷的脸出现在宋晚萤勉强。

    “闻砚!”

    闻砚沉声道:“上车。”

    宋晚萤刚想绕过车头去副驾驶位,但想到刚刚闻砚也是这么说的, 结果自己开车走了,她抓紧了车窗,“那你不能骗我, 不能再抛下我。”

    “我如果想抛下你就不会回头来找你。”

    “也是。”

    宋晚萤紧贴着车身走到副驾驶座上, 拉开了车门, 快速上了车。

    闻砚看着她赤着的一只脚,眉心紧蹙,“你的鞋呢?”

    “追你的时候跑丢了。”

    闻砚深深沉了口气,“宋晚萤,谁让你来了!”

    “你凶我干什么?我还不是因为担心你,你开那么快的车容易出事你知不知道?”

    闻砚沉着脸,启动车辆。

    宋晚萤系上安全带,“我们现在要去哪?”

    闻砚仍是一言不发。

    车辆缓缓驶离别墅区。

    相比于从闻家出来的速度,宋晚萤上车之后车速明显收敛了许多。

    自上车后,宋晚萤的手机就响个不停,她看向闻砚,“我可以接个电话吗?”

    “随便。”

    宋晚萤接听了电话,紧靠着车窗,压低了声音说道:“喂,妈,我和闻砚在一块。”

    她悄悄看了眼闻砚,“他没事,您放心,我会的。”

    简短的几句交流后,宋晚萤将电话挂断。

    “是妈打来的,她问我你的情况。”

    闻砚认真开车,对宋晚萤的话置若罔闻。

    闻砚不说话,宋晚萤不能不说话,她硬着头皮说道:“刚才在书房,爷爷和大哥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差不多。”

    “其实我觉得这其中可能有误会,有些话你可能没听到……”

    “你前脚进书房我后脚就来了,该听的不该听的我都听到了,没有什么误会。”

    “……”宋晚萤低头看着自己沾了泥的右脚,低声道:“其实大哥是站在你这边的,这段时间他一直瞒着爷爷腿已经康复的消息,宁愿一直坐在轮椅上,也不愿意去公司,和你抢什么东西,我知道爷爷说的那些话让你伤心了,他确实说的不对……嘶——”

    车猛地停下。

    宋晚萤因为惯力朝前,猝不及防被安全带拉回座椅靠背,她看着闻砚青白交加的脸色,“怎么了?”

    闻砚看着宋晚萤,一字一句说道:“这段时间,你早知道大哥腿伤康复的事了?”

    宋晚萤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在这种情况怎么回答闻砚的质问,才能让他的火气稍稍平息一些。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宋晚萤仔细回想了下,“国外回来后不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只是我答应了大哥谁也不说所以……而且大哥也说了,你是他弟弟,他不愿意和你争和你抢任何东西。”

    闻砚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下车。”

    宋晚萤紧握着拉手,“我不。”

    “下车!”

    宋晚萤看了眼车窗外陌生的街道,虽然理不直气不壮,但也有些委屈,“这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我还身无分文,鞋都为了你跑丢了一只,你刚才还说不会把我抛下的,现在就让我下车,我不下!”

    “宋晚萤!”

    “我知道瞒着你,你很不高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让我下车是不可能的!你休想抛下我!”

    或许是过于激动,亦或许是过于委屈,宋晚萤声音都带了些哭腔,眼睛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倔强与闻砚冰冷且凌厉的目光对峙着。

    双方的对峙不过五秒,闻砚回头,踩下油门。

    “我还没说什么,你还委屈上了。”

    宋晚萤将头转向车窗外,不说话了。

    很快,江山壹品到了。

    宋晚萤下车时才发现右脚脚底被石子磨破了一小块,面积不大,走起路来脚却刺痛得很,只得小心翼翼避着磨破的地方,一瘸一拐地跟在闻砚身后走。

    听着身后轻重不一的脚步声,闻砚回头,“怎么了?”

    宋晚萤脚趾抠地,“跑的时候磨破了,有点疼,我没事,你不用等我。”

    闻砚站在那沉默了三秒,上前,躬身将宋晚萤打横抱起。

    宋晚萤不自在地抱着闻砚的脖子,“其实你不用抱我,我可以自己上去的,我又没有残废。”

    闻砚冷着脸,并不说话。

    乘坐电梯上楼,开门后将宋晚萤放下,转身就走。

    “你干嘛去?”

    “给你买点药,在家等我。”

    “哦。”

    宋晚萤一瘸一拐地去客厅坐下,耐心等了一小会,终于听到了敲门声,她连忙上前开门,门外站着的却是小区的物业管家。

    “宋小姐您好,这是闻先生让我给您送上来的药。”

    宋晚萤看了眼她身后,“闻砚呢?”

    “这个我不太清楚。”

    宋晚萤将药接了过来,道谢后将门关上。

    她给闻砚打电话,但显示电话已关机,明显就是不想让人找到他。

    算了,让他自己一个人静静,也挺好的。

    可宋晚萤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八点,闻砚至今还是没联系上,心情也已从起初的放任到如今的担忧,她仔细想了想闻砚可能去的地方,打完最后一个电话,依然一无所获后,宋晚萤穿鞋出门。

    第一个到的地方是一间酒吧,小说里闻砚曾去这里借酒消愁过几次,但她在酒吧里转了一圈,却一无所获。

    第二个地方是公司,闻砚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第三个地方是上次闻砚曾带她来过的会所,询问后得知闻砚并未来过这。

    走出会所的大门,深秋夜晚寒气逼人,宋晚萤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抱紧了双臂。

    她略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除了这三个地方,她一时之间竟想不到闻砚会去的地方还有哪些。

    印象中的闻砚永远都是两点一线,除了公司就是家,其他特殊的爱好,比如他自己所说的斯诺克,高尔夫,帆船,跳伞,骑马,野营,都很少见他玩,即使是玩得最多的高尔夫,更多的也是因为工作需要,而非他自己一时兴起。

    宋晚萤不明白,闻老先生为什么那么执着闻越呢?为什么就是看不到闻砚一点点的好呢?

    明明闻砚已经够好了。

    宋晚萤坐在车里冥思苦想回忆着小说中有关闻砚的内容,思考着闻砚还有可能去的地方。

    闻砚喜欢斯诺克,高尔夫,帆船,跳伞,骑马,野营。

    斯洛克,高尔夫,帆船……

    宋晚萤灵光一现,倏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发动车辆驶离会所。

    海滨一面是临海的,虽然提的不多,但宋晚萤想到小说最后,闻砚决定孤注一掷时,去的就是海边的某个帆船俱乐部。

    她沿着沿江公路一路朝海边开去。

    此刻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帆船俱乐部早已歇业,整个海边只听得到海浪卷积着沿岸礁石的拍打声,以及海风的呼啸声。

    宋晚萤下车沿着海边沙滩一路寻找,终于在岸边一个巨大礁石后看到一个消沉的背影。

    那么渺小的一个背影隐匿在海边漆黑的夜色里,险些不曾察觉到。

    宋晚萤悬着的心终于松了口气,快步朝前的步伐倏地停了下来,她看着那个孤独而落寞的背影,偌大的海滩,只有他一个人。

    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上前打扰。

    她朝礁石走去,轻轻的,没惊动他,就坐在他礁石的背后,静静地陪着他。

    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闻砚却觉得自己从未这么平静过。

    从自己接手闻氏以来,他清楚地知道,闻氏迟早有一天还会回到闻越的手里,因为闻越是爷爷最看好的继承人,而自己,不过是临时坐上那个位置。

    坐上了,努力了,得到了,也不一定就是你的东西。

    这是他从小就明白的一个道理。

    但他心里总怀揣着那么一丝丝侥幸,或许自己这么努力,在某一天,会让那些不看好自己的人刮目相看,也会承认闻家优秀的不仅仅只有闻越,还有一个叫闻砚的。

    但今天,他所努力的一切好像都成了一个笑话。

    无论他怎么努力,哪怕费尽心机得到的一切,在爷爷眼里,永远也比不上闻越。

    只要闻越的腿伤恢复,自己立马就要将那个位置奉还。

    没什么好不平的,这一切你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吗?预料中的结局而已。

    赌桌上的人都以为自己会赢,输到一干二净才会勉强承认自己输了。

    闻砚自嘲笑了笑。

    自己和赌徒心态有什么不同?

    都是自找的,怪不了其他人。

    等到海浪将泥沙卷积到自己脚边,看着漆黑天空的乌云将月光遮挡,闻砚这才缓缓站了起来,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却看到礁石后一个昏昏欲睡的身影靠在那。

    “宋晚萤?”

    宋晚萤找了闻砚一晚上,连着一下午的精神紧绷,终于在找到闻砚后彻底松懈下来,靠坐在礁石上瞬间困意来袭,哪怕海浪声如此之大,在她耳朵里也成了催眠的曲目,渐渐睡了过去。

    就在她即将陷入梦乡的前一秒,闻砚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

    她睁着眼睡眼惺忪地看着闻砚,“闻砚,回家吗?”

    闻砚眉心紧蹙,显然对宋晚萤的出现很是惊讶,“你怎么在这?”

    宋晚萤下意识想倚着礁石站起来,但她忘了礁石太过尖锐,刚握上,手心就被礁石给刺了下,痛得她嘶了一声,慢吞吞站起来,“我来找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说你喜欢斯诺克,高尔夫,帆船,跳伞,骑马,野营,我去你之前带我去过的会所,你不在那,我去找了你偶尔去过的酒吧,你也不在那,问过高尔夫球场的员工,你也不在那,所以我就想着来海边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在这,我知道你想一个人静静,所以我都没有打扰你,”今晚夜色太暗,宋晚萤看不太清闻砚的脸色,只好问道:“你好些了吗?”

    “你一直都在这?”

    宋晚萤点头。

    “为什么要来找我?”

    宋晚萤想了想,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来找他,她已经解决了闻砚的反派同盟,很多个闻砚站在主角对立面的节点也被处理得很好,换句话来说,闻砚成为反派的可能其实已经很小了。

    而且,她和闻越明薇的关系够密切了,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会被闻砚牵连。

    她只是觉得今晚的闻砚会有些伤心。

    她只是鬼使神差的想要来看看他,陪着他。

    至少,从前自己伤心的时候,也是希望有人能在身边陪着自己,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至少自己知道,身边是有人关心自己,惦记自己的。

    “不知道,想来就来了。”

    闻砚静静地站在那,看着她。

    在那沉重的海浪声中,宋晚萤听到了极轻的一声叹息。

    闻砚朝她走近。

    离得近了,宋晚萤这才看清了闻砚现在的模样,凌乱的头发耷拉在额前,脸色苍白,眉眼间是深深的疲惫与消沉,是她在闻砚身上从未见过的脆弱。

    “闻砚……”

    闻砚看着她通红的双眼,“你哭什么?”

    宋晚萤带着哭腔摇头,“不知道,但是我听别人说,看到喜欢的人难过,自己也会难过。”

    闻砚的心跳仿佛漏了半拍,“你说什么?”

    “闻砚,我不希望看到你难过。”

    宋晚萤哭了,闻砚反而笑了。

    有时候他会在深夜想,凭什么?

    凭什么大哥想要的都能得到,闻氏唾手可得,还可以娶自己喜欢的女孩,而他,却不得不娶一个满腹心机算计的宋晚萤。

    可现在他却无比的庆幸。

    所有不公的对待,不平的愤懑,在这一刻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至少现在,他不是孤身一人。

    不是一个人就好。

    闻砚上前,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双手拥抱得太过用力,宋晚萤甚至有种骨骼都在颤栗的错觉。

    作者有话说:

    谢谢【无名之辈】砸的地雷,破费啦!

    第72章 第 72 章

    ◎“我想吻你,你同意吗?”◎

    明薇到家时, 整个闻家陷入一阵压抑的低沉氛围,整栋别墅静悄悄的,佣人走路办事蹑手蹑脚, 小心翼翼, 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知道家里必定发生了什么事,明薇叫住后院进屋的陈姨,问道:“陈姨, 妈呢?”

    陈姨忧虑的目光看了眼楼上。

    明薇顿时明了。

    “陈姨,我后备箱里给大家带了些礼物回来,麻烦你把礼物都拿出来。”

    “好, 我这就去拿。”

    明薇上楼,她没去找闻夫人,而是推开了自己与闻越的房间。

    房间沙发上, 闻越脱了上衣,手持着棉签, 艰难给自己的后背淤青上药。

    明薇上前接过他手里的棉签和药水, 俯身细心给他涂抹着后背的伤。

    “腿伤的事被爷爷知道了?”

    闻越苦笑, “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一回来就发现家里氛围不对,你这后背的伤势,除了爷爷之外,也没人敢这么动手打你了,除了瞒着爷爷的腿伤被发现, 还能有什么事能让他这么生气。”

    闻越抬了抬胳膊,疼痛传来,刺得他眉心紧皱, “老爷子不知道从哪知道的消息, 一回来就质问我, 见我承认,给了我两拐杖。”

    “现在是什么情况?”

    闻越沉了口气,“爷爷勒令我回公司,不巧,被闻砚听到了,妈给闻砚打了无数个电话,但都没接。”

    抹药的手一顿,明薇问道:“晚萤呢?”

    “去追闻砚了。”

    明薇缓缓直起身体,将棉签扔进一侧的垃圾桶中,“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闻越沉默片刻。

    “打算”这两个字是困扰了他很多年的一个难题。

    上辈子他腿伤康复的那天,闻砚将闻氏还给了他,当时的他并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直到后来,他亲眼看着闻砚一步步因为偏执而误入歧途,他才明白闻氏对闻砚的重要性。

    这辈子他不可能让悲剧重演。

    闻越并未回答明薇的话,他起身从衣帽间挑了一件干净的衬衫穿上,“没有打算。”

    明薇从闻越简短的回答里了解了他的打算,“你不回闻氏?”

    “不回。闻砚这些年将闻氏打理得很好,我没有回去的理由,更何况,我并不想和他争什么,他想要的,他喜欢的,我给他就是。”

    明薇并不赞同闻越的话,“闻越,你不觉得你的打算是有问题的吗?”

    “什么问题?”

    “我知道你的初衷,我也明白这段时间以来你对闻砚的愧疚,但如果你这么做是为了他好,我不同意。”

    “你这根本就不是在为了他好,你不回闻氏看似是不愿意和他有争执,但你这是在逃避问题,你难道想让他觉得,那个位置是你让给他的吗?闻砚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他之所以那么努力,就是想证明自己不比你弱,你这样做,是在侮辱他!”

    闻越系纽扣的手一顿,转身看向明薇,“你的意思,是让我把闻砚当对手,堂堂正正地比一次,争一回,是吗?”

    道理不是不明白,他也不是没和闻砚争过斗过竞争过,他承认闻砚的能力,但闻砚似乎总欠缺那么一点运气,就那么一点,所以总是一败涂地。

    “如果是在从前,或许我会选择和闻砚公平竞争,但现在,我只希望他能好好的。”

    —

    海滨东部临海,倚海修建的沿海公路长十几公里,依着这条沿海公路开发的景点不少,其中较为出名的是海边这座帆船俱乐部。

    一到夏天,帆船爱好者络绎不绝,每年夏天,帆船俱乐部旁边的帆船酒店必定是人满为患。

    只是现在已是深秋,帆船爱好者屈指可数。

    宋晚萤被一阵温暖的阳光唤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忍着浑身的疲惫,看着透过海景玻璃窗倾泻而下的暖阳,无数细小的尘埃在阳光的照射下如金箔一般沉浮。

    她缓缓掀开被子起床,站在落地海景窗边,看着一望无垠的大海,以及不远处,闻砚站在一块狭窄的冲浪板上,乘着浪峰掠过水面。

    她见过最多的是闻砚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模样,运动时潇洒利落的模样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另一面。

    今日的海浪并不大,玩了一会的闻砚夹着冲浪板上了岸,在岸边似乎遇到了熟悉的人,聊了一会后抬头看向宋晚萤的方向。

    宋晚萤一怔,挥舞着双手向他打招呼。

    远在沙滩上的闻砚见了,朝她挥手示意,给她回应。

    这样的闻砚真好,没有昨天晚上的颓废与消沉,满眼都是阳光的味道。

    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十一点整。

    自昨晚在帆船俱乐部附近的沙滩上找到闻砚后,两人的手机就没开机,宋晚萤猜测家里人现在应该找疯了,起身回到床上找手机。

    开机。

    果不其然,刚开机,就有无数个未接电话和短信涌来,宋晚萤给闻夫人回了条信息,告诉她自己找到闻砚了,闻砚一切都好,请勿挂心。

    随后,将手机关机。

    她不知道闻砚将来的打算,但现在,她相信,闻砚是不愿意回到那个家的。

    哪怕明天就是中秋。

    酒店房门开了。

    闻砚□□的上身披着一条白色浴巾,推开房门,见宋晚萤趴在床上,看着面前的手机发呆。

    “在想什么?”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宋晚萤被闻砚吓了一跳,“你回来了?冲浪好玩吗?”

    “还不错。”闻砚看上去兴致还可以,“不过很久没玩了,有点生疏。”

    “那我们在这多住几天吧,我也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放松了。”宋晚萤躺回床上,大大方方欣赏着闻砚有着匀称肌肉的身材,“就当是度假了。”

    “那我先去洗个澡,待会一起下楼吃午饭。”

    “好。”

    闻砚转身的瞬间,从自己沙滩裤的兜里拿出一颗贝壳,“对了,刚才在沙滩看到一个贝壳,看着挺好看的,顺手就捡回来了。”

    看着闻砚递过来的贝壳,宋晚萤伸手接过。

    贝壳确实漂亮,外表竟然是粉色的。

    “听说,幸运的话,捡到的贝壳里会有珍珠。”

    宋晚萤笑,“你随手捡到的贝壳还能有珍珠?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幸运的事。”

    “万一呢?打开看看。”

    宋晚萤根本不抱有任何希望地将贝壳打开,脸上淡淡的微笑顿时变得难以置信。

    她抬头看向闻砚。

    闻砚看了一眼贝壳,笑道:“你今天很幸运。”

    粉色的贝壳里躺着一颗硕大的粉色珍珠。

    如果说粉色的贝壳是顺手捡到的,那么贝壳里这颗硕大的粉色珍珠,简直是上天的恩赐。

    可是上天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给予恩赐。

    她的运气向来没有这么好。

    “闻砚,你过来一下。”

    正准备进浴室洗澡的闻砚闻言走了过来,站在床边。

    宋晚萤朝他招手。

    闻砚弯下腰。

    窗外的阳光在床上投下窗台的轮廓,丝丝缕缕的阳光洒在他侧脸上,每一根睫毛仿佛缀满了阳光,清晰的连脸上细微的绒毛都看得见。

    在他脸上,宋晚萤看不见从前的凌厉与冷漠,只看到了现在注视着她时的温柔与爱意。

    “闻砚,我想吻你,你同意吗?”

    作者有话说:

    久等啦!今天有点少,下章会多一点啵啵(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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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第 73 章

    ◎我养你啊。◎

    根本无须闻砚的同意。

    宋晚萤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落在他嘴角, 一触即分。

    仅仅只是一个吻,就满足了。

    她将那颗粉色的珍珠拿在手心把玩,对着阳光看珍珠圆润的光泽, 爱不释手。

    “宋晚萤。”

    宋晚萤回头, 闻砚的脸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她下意识往后仰,后脑勺却被一只宽厚的手掌紧紧扣住, 贪婪地从她的唇角攫取着她的气息。

    突如其来的吻比暴风雨还要让人猝不及防。

    宋晚萤的惊呼声被堵在喉间,她下意识伸手,却被扣住了手心摁在床沿。

    手心的力道提醒她, 专心。

    宋晚萤心跳骤然加快,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束缚使她只能被动承受这个炙热而缠绵的亲吻。

    手心里粉色珍珠也不知滚到了哪个角落。

    —

    宋晚萤的回笼觉睡醒已经是下午, 清晨温暖和煦的阳光退至落地窗外,昏黄的落日下坠到海平面的尽头。

    在凌乱床榻的一角, 宋晚萤看到了那颗从她手心滚落的粉色珍珠, 圆润的眼睛顿时眯成了月牙。

    她将那颗粉色珍珠捡起, 放进闻砚捡来的粉色贝壳里。

    敲击键盘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

    宋晚萤起床,在房门口看到了客厅沙发上抱着电脑,认真而严肃打字的闻砚。

    她慵懒倚在房门口静静看了一会,好奇问道:“你从哪找来的电脑?”

    闻砚从电脑屏幕前抬头看向她,“醒了?餐桌上有饭菜, 趁热吃。”

    “你还没回答我呢。”

    “找酒店的人借的。”

    “借的?”宋晚萤疑惑,“工作?”

    “不是工作,”闻砚敲下最后一个字, “是辞职信。”

    宋晚萤一怔, 倚靠着门框的身体不由自主站直了, “什么?辞职信?你要辞职?”

    “嗯。”

    闻砚辞职这一重磅消息砸得宋晚萤有些头晕眼花。

    关于闻砚与闻越两人相争,她预想过很多不同的剧情,最坏不过闻越上位,闻砚铩羽而归。

    这个结局她能理解并接受,毕竟作为世界的主角,闻越身上的男主光环可不是说说而已,闻砚一个大反派,哪来的运气和闻越斗。

    小说中闻砚和闻越斗来斗去,他真的能力比闻越弱吗?

    并不见得。

    闻砚只是欠缺那么一点运气,就那么一点,所以屡屡满盘皆输。

    她也预想过闻砚主动辞职的结局,但也仅仅只是想了想,便将这一可能划掉。

    她并不认为有一天闻砚会主动放弃自己为之努力了许久的闻氏。

    “你真的要辞职?”宋晚萤坐到闻砚身侧,看了眼电脑屏幕上的文档。

    那是一则离职通知。

    “嗯。”

    宋晚萤还是不敢置信闻砚会这么果断离开公司,“可是,闻氏是你的心血,为了闻氏,你付出了那么多,你甚至还不得已娶了我……”

    闻砚打断她的话,“不是不得已。”

    “什么?”

    闻砚沉默片刻,认真盯着她的眼睛,“我很庆幸自己能娶到你,我为我曾经的口无遮拦向你道歉,可以原谅我吗?”

    宋晚萤微怔,避开闻砚的眼睛,不自然嘀咕道:“我在和你说很重要的正事。”

    “这就是很重要的正事。”

    “……好吧,我原谅你,那你现在可以和我说为什么要辞职吗?”

    闻砚认真仔细地想了想,脑海中一闪而过许多充分且无可挑剔的离职原因,但最终,所有的理由化为四个字:“我太累了。”

    “闻砚……”

    在宋晚萤印象中,这似乎是闻砚第一次在她面前说累。

    “因为我太累了,所以辞职,这个理由,够充分吗?”看着面前的离职声明,闻砚微不可闻叹了口气。

    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他都感觉身心俱疲。

    他既不想继续支撑闻氏,也不想再寻求一份肯定。

    有时候想想都觉得荒诞,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的努力到了极限,却依然干不好任何事,也得不到一个肯定的点头。

    从前他以为爷爷看重闻越,是因为他的优秀,所以自己一直努力往上爬,力求自己比闻越更优秀,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爷爷的认可。

    但现在看来,或许爷爷只是对他这个人有偏见而已。

    既然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又何必再去做这个无用功。

    更何况,现在他身边已经有了肯定他的人。

    其他人的肯定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看着闻砚逐渐沉默黯淡的眼神,宋晚萤打起精神,笑道:“没关系,累了就辞职,闻氏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不必因此而觉得自己背负了什么,没有什么比你开心更重要的了。”

    “你支持我离职?”

    “支持!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那下一次的董事会上,我会提交这份辞职报告,直到新任总裁选举任职后,我将离开闻氏。”

    “然后呢?”

    “然后?”闻砚望着她,笑道:“然后我就成了失业人员,需要重新找份工作。”

    宋晚萤半跪在沙发上捧着他的脸颊,居高临下看着他,“那你好惨哦,没有工作了。”

    闻砚仰视着她,“嗯,没工作,没收入,我好惨。”

    “不过没关系,幸好你还有我,我养你啊。”

    “你养我?”

    宋晚萤点头,“以后我主外你主内,我在中骏上班,你每天接送我上下班,在家给我做饭洗衣打扫卫生,怎么样?”

    闻砚思索片刻,“听起来不错。”

    “那当然,你放心,以后我赚的每一分钱都有你的一半,只要你听话,我是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闻砚被她的话给逗笑了,搂着她不盈一握的腰揽进自己怀里,“好,我听话。”

    宋晚萤抱着他的脖子,轻轻吻在他唇上,低声道:“闻砚,这几年,辛苦了。”

    —

    中秋在国人眼中是团圆的意思,是仅次于春节的团圆节。

    往年闻夫人早已准备好了中秋家宴的东西,以及给亲戚朋友的中秋礼。

    闻家亲戚朋友众多,中秋送礼,远近亲疏都得安排好。

    但今年的中秋闻家冷冷清清,连一丝中秋节的气氛都无。

    明薇从楼上走下。

    “妈。”

    闻夫人从一干名单中抬头,看着明薇,勉强笑道:“来了?闻越的伤没什么大事了吧?”

    “没事,淤青而已,过几天就消了,您这是在干嘛呢?”

    闻夫人翻开膝上的名单,“这些都是今年中秋需要送礼的名单,正好你在,你来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纰漏。”

    “中秋送礼的名单?”明薇粗略看了一眼,“妈,我不太懂这些。”

    “不懂妈教你,慢慢学就懂了。”说到这,闻夫人忽然叹气道:“说起明天的中秋家宴,也不知道一家人能不能聚得齐,对了,你联系上闻砚和晚萤了吗?晚萤中午的时候给我发了条信息,说她和闻砚一切都好,让我不要担心,我再打过去就关机了。”

    “放心吧妈,晚萤不是小孩子了,她懂得轻重,这件事还是得看闻砚怎么想,他想通了才行。”

    “是,得闻砚想通了才行。”说到这,闻夫人握着明微的手,沉声道:“薇薇,你老实和我说,闻越的腿到底是什么时候好的,他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这个……”

    “你说实话,不要再瞒着我了。”

    “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闻砚腿伤康复的消息。”

    “所以他连你都瞒着?到底是为什么?”

    明薇沉思片刻,“或许他只是不愿意过早地看到今天这幅场景吧。”

    “是,他早就知道,一旦自己的腿好了,站起来了,爸就会逼他回公司,到时候闻砚又该如何自处呢?”

    “您放心,闻越和我谈过,他不会再回闻氏的。”

    “是吗……”闻夫人视线低垂,眼底一颗热泪倏然落下,声音颤抖且哽咽,“从前闻越病着,我把所有的注意都放在闻越身上,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闻砚不喜欢说话了,是我忽略了闻砚太多。”

    “明薇你知道吗?闻砚小时候很喜欢和我说话的,那个时候公司忙,家里经常只有我和他在,下雨天的时候他知道我害怕打雷,所以会来陪我睡觉,晚上喋喋不休地和我说好多好多话,他说等他长大了,也要进公司帮爷爷和爸爸还有哥哥分担工作,这样,大家就都有时间回家了。”

    “可是现在,大家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多,可他回家的次数却越来越少,我好像有很久很久,没有好好地和他说过话,也没有再关心过他,因为我潜意识里觉得,闻越的病那么重,他的腿可能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所以我把闻越的事放在首位,事事以他为重,至于闻砚,他一切都好,不需要我去操心,也就理所应当的将他抛在后脑。”

    “可是昨天在书房,我听到爸对闻越说的那些话,我突然意识到,闻砚从小到大好像从来没有像闻越一样,得到过我们的偏爱和肯定,他不像闻越,有爸和竞先手把手教他,闻砚只有……他只有竞先曾经因为他考试全校第一,为了奖励他,带着他玩了十天的帆船。”

    闻夫人将脸埋在手掌中,无声地抽泣,“明薇,闻砚他肯定对我很失望。”

    明薇不断安抚着闻夫人,“妈,您别这样,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闻砚和晚萤,我们是一家人,无论有什么误会当面说清楚。”

    “是,你说得对,是要当面说清楚,等闻砚回来,我一定要好好和他说,好好和他说。”

    家里的佣人从楼上快步下来,边跑边喊道:“夫人,不好了,老先生晕倒了!”

    作者有话说:

    审核你如果锁我我就和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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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费啦!

    第74章 第 74 章

    ◎我不要了。◎

    闻老先生晕倒这事来得猝不及防, 但也有迹可循。

    他年轻时吃过不少苦,不少年老后的病症隐患都是在年轻时落下的病根,壮年时还能靠着强健的身体扛一扛, 如今年迈, 各种病痛一齐找上了门。

    加上这两天因为闻越的事气急攻心,晕倒在床沿,还是每天给他量血压的佣人发现的, 第一时间被紧急送往医院急救。

    急救室外,闻夫人几人正焦灼等待着。

    不多时,有脚步声传来。

    见是闻越来了, 闻夫人连忙迎了上去,“闻越,怎么样, 有没有联系上闻砚和晚萤?”

    闻越喘息着摇头,搀扶着闻夫人至一侧坐下, “还没有, 不过您别太着急, 已经派人去找了,会找到的。”

    “爸怎么好好的,怎么……”下意识的话说出口,闻夫人看了眼闻越,又将后面的话自觉咽了下去。

    闻越沉声揽责, “是我的错,爷爷身体不好,我还那么顶撞他。”

    闻夫人欲言又止, “妈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 您不用觉得自责, 这件事确实是我没有做好,您别担心,爷爷不会有事的。”

    望着紧闭的手术室门,闻夫人忧心忡忡道:“但愿吧。”

    三个多小时候,手术室的门开了。

    医生疲惫从手术室走出,摘下口罩对闻越几人说道:“闻先生,手术很成功,不过,能不能脱离危险,还得看今晚情况怎么样,手术室那边已经将老先生送去ICU看护。”

    “谢谢了医生,我知道了。”

    “ICU?”听到医生这话,闻夫人腿上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幸好身侧的明薇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安抚道:“妈,您别担心,爷爷不会有事的。”

    闻夫人上前一把紧紧拽住闻越的衣袖,“闻越,一定要尽快找到闻砚和晚萤,知道吗?”

    “我知道。”

    —

    闻砚和晚萤知道闻老先生病倒的消息是在第二天的中秋。

    他们两人入住的帆船酒店为庆祝中秋节的到来,策划了一系列的活动,包括但不限于冲浪比赛,沙滩篝火,以及酒店派对等等。

    晚上沙滩上的篝火燃起五米高,照亮了那片漆黑的海域,入住酒店的客人以及被帆船酒店活动吸引来的游客围绕着几簇篝火玩乐起舞,寂静的沙滩登时热闹极了。

    闻砚在宋晚萤的怂恿下也加入了这场属于年轻人的欢声笑语中,笨拙的融入其中。

    直到宋晚萤玩得累了,这才拉着闻砚坐到一侧。

    “你太笨了,你没有跳过篝火舞吗?我看你刚才同手同脚的,差点把旁边的人都给绊倒了。”

    相比于一晚上笑容满脸的宋晚萤,闻砚情绪并没有她那么高,他静静望着宋晚萤被篝火映红的脸,突然伸手用指腹给她擦去脸颊不知道何时粘上的篝火余烬。

    “什么东西?”宋晚萤偏过头来看。

    闻砚搓了搓指腹,“没什么,沾了点灰。”

    宋晚萤就这个姿势懒懒靠在他肩上,“放假真爽,如果假期之后没有调休的话就更棒了。”

    “你还在乎这些?”

    “怎么不在乎?假期之后可是要连续上七天班的,想想就头大,不过对你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啦,毕竟你365天全年无休。”

    闻砚不由得一笑,“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我365天全年无休,身体早累垮了。”

    看着海平面上徐徐升起的圆月,宋晚萤低声道:“明天就是中秋了。”

    闻砚沉默着,没有说话。

    宋晚萤忽然转头看向他,“我们明天是吃蛋黄莲蓉月饼还是吃鲜肉月饼?”

    看着宋晚萤眼底那簇明晃晃的火焰,失神片刻的闻砚笑道:“除了吃,就没有别的了?”

    “中秋节不就是要吃月饼嘛。”

    “那就都尝尝。”

    “好。”

    帆船酒店的沙滩篝火玩到了十一点多,沙滩上渐渐游客散去,宋晚萤与闻砚这才回了酒店。

    翌日一早,宋晚萤早早就醒了,看着身侧还睡得正香的闻砚,悄悄下了床。

    手机在客厅沙发上,昨天给闻夫人发完报平安的短信后便一直关机到现在,她坐在沙发上,思索着待会该怎么和闻夫人说,自己和闻砚缺席中秋家宴的事。

    在心里默默将待会要发送的短信内容来回斟酌后,宋晚萤打开手机。

    虽然已经做好了无数信息和未接来电的准备,但看到未接来电和信息的数量后,还是不由得头皮发麻。

    她点开微信,正准备给闻夫人发信息,明薇姐发来的信息内容却吸引了她的注意,点开后,看完了信息,顿时脸色煞白。

    “闻砚!”宋晚萤连忙将闻砚叫醒,“不好了闻砚,爷爷他晕倒了,现在正在医院急救!”

    “什么!”容不得闻砚多问多想,两人穿好衣服离开酒店,向明薇问清楚所在医院后,两人马不停蹄朝医院赶去。

    路上,宋晚萤通过明薇了解到闻老先生现在的情况。

    “怎么样?”

    宋晚萤挂断电话,“明薇姐说昨天爷爷晕倒后被紧急送到医院抢救,现在还在ICU里,暂时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看着闻砚紧绷的下颌,她继续说道:“闻砚,爷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闻砚低低应了一声。

    很快,医院到了。

    ICU外,宋晚萤看着焦灼且疲惫不堪的闻夫人等人,“妈……”

    一见宋晚萤,闻夫人便忍不住了,眼泪簌簌往下落,“你怎么才来呀!给你们两打了多少个电话发了多少信息你们没看到吗?”

    “妈,对不起,我……”

    一侧的明薇打圆场,“好了好了,来了就好。”

    “爷爷怎么样了?”

    “还在ICU观察。”

    闻砚走到ICU门前,通过门上的那扇玻璃小窗往里看,但什么都没看见,他转身看向闻夫人,“妈,抱歉,我来晚了。”

    此时此刻,闻夫人哪里还忍心对两人说出什么重话来,低头哽咽不语。

    一侧办公室里,闻越与医生一齐出来。

    “医生,怎么样?”

    医生脸上带着些许轻松的笑意,“放心吧,闻老先生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送去了VIP病房,不过老先生毕竟是年纪大了,年轻时落下了不少病根,还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绝对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

    闻言,在场几人皆是松了口气。

    VIP病房内,医护人员给闻老先生做完检查后离开。

    看着病床上似乎又衰老了些许的闻老先生,几人皆静默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吗,整个病房只听得见监护仪器发出的细微声响。

    “妈,您在医院待了一晚了,您先回去,这里我来守着。”

    “可是……”闻夫人看了眼闻越,又看了眼一侧的闻砚,眉眼间的担忧一目了然。

    明薇明白闻夫人的顾虑,劝道:“妈,现在爷爷也已经脱离了危险,闻越在这,您就放心吧,我陪您回家,好吗?”

    “妈,您先回去休息吧,医院这边有我和大哥在,放心。”

    听闻砚也这么说,闻夫人不由得叹了口气,点头,“那你们兄弟俩在这,好好照看爷爷,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嗯。”

    等明薇与闻夫人离开后,宋晚萤看着气氛沉闷的兄弟二人,识趣说道:“我再去问问医生关于爷爷的情况。”

    说完,看了闻砚一眼,悄声离开病房。

    VIP病房相比于普通病房,不仅只是房间大了一倍,还多了一间可供访客休息的客厅。

    闻越看向闻砚,“聊聊?”

    闻砚视线低垂,转身来到客厅,半晌,两人都没有说话。

    其实兄弟两人的关系,在很久以前还没有这么生疏。

    小时候闻老先生和闻竞先忙着工作上的事,闻砚是跟在闻越身后长大的,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把闻越当成了自己最亲近的人,时时刻刻都想要粘着他,连闻夫人都比不上。

    只不过后来闻越渐渐大了,需要学习的东西多了,每天除了完成学校学业外,还需要额外完成爸爸和爷爷布置的功课,也就没那么多时间陪着闻砚瞎闹。

    或许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两人才渐行渐远。

    “这两天你和宋晚萤在哪?”

    “帆船酒店。”

    “玩得开心吗?”

    闻砚看向他,“还行。”

    闻越失笑,“怎么?以为我会骂你,还是会揍你?”

    闻砚沉默,没有说话。

    “爷爷的病与你无关,是我,明知道他身体不好,却还顶撞他。”

    “爷爷对你有很大的期待,你不应该顶撞他。”

    “我应该顺从爷爷的意思,回公司上班,是吗?”闻越微不可闻沉了口气,看向闻砚,眉心微蹙,“之前我和你说过,我看过这几年公司的财务报表,很不错,这些年如果换我在你的位置上,并不见得会比你做得更好。”

    “说这些没有意义。”

    “这是我的真心话,爷爷看不透是因为他在我身上灌注了心血,我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他对我的期待,归根究底,是因为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你也知道闻氏是他一辈子的心血,所以在挑选继承人方面,慎之又慎,他并不是不认可你的能力,他只是更相信他自己。”

    “闻砚,我知道爷爷很多考虑都不合时宜,我之所以一直隐瞒自己腿伤康复的事,也是这个原因,这些年你做的很好,闻氏没有必要再换一个主人。”

    闻砚脸色并无变化,看向闻越时,甚至还有种卸下一切重担的轻松笑意,“不用了,我已经将离职通知发放到了公司所有董事的邮箱里,假期后的董事会,我会在会上正式提出离职。”

    “离职?为什么?你不是……”

    “因为我突然明白,有些事既然注定得不到结果,那一味的坚持,没有任何意义,闻氏还给你,就这样吧,我不要了。”

    第75章 第 75 章

    ◎您刚才说的这些话,不能让闻砚听到。◎

    这个中秋, 是在医院度过的。

    从ICU里出来后,闻老先生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好在, 经过医生的诊断, 除了人还有些虚弱外,彻底脱离了危险。

    看着病床上逐渐清醒的闻老先生,闻夫人心有余悸, “爸,您真是吓死我们了!”

    闻老先生疲惫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抬了抬手。

    见状, 医生说道:“老先生刚醒,还需要好好休息,家属如果有什么事要说, 还是等之后老先生精神好些了再来打扰吧。”

    听了医生这话,闻夫人连连点头, “是, 爸, 我们就在外面,您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叫我们,我们都在的。”

    闻老先生点了点头,疲惫合上双眼。

    这一睡, 就睡到了黄昏时分,再睁眼时,空荡的病房内只听得见监护仪器发出的细微滴滴声。

    抬眼看了眼病房四周, 只见闻砚坐在一侧的沙发上, 手中拿着iPad在翻阅着。

    闻老先生闭上双眼, “闻砚。”

    沙发上的闻砚闻言,将iPad放下,走到床边,“您醒了?白天妈一直在病床前守着您,刚回去,大哥去了医生办公室,我去叫他。”

    闻老先生摇头,“不用叫他。”

    “那您有什么事可以吩咐我。”

    “给我倒杯水。”

    闻砚转身在饮水机前倒上一杯水,拿了吸管端到他面前。

    闻老先生就着闻砚手中的水杯和吸管,喝了两口便不喝了,疲惫道:“辛苦了。”

    闻砚将水杯放在一侧,在病床边坐下。

    其实,相比于闻越,闻砚和闻老先生的单独相处并不多,虽然是亲孙子,但两人之间总隔着一层薄薄的膜,不太亲厚,书房那次意外撞见的谈话后,这层薄膜的存在感越来越强,如今单独相处,竟也说不出太多话来。

    倒是闻老先生,看着闻砚开口说道:“公司的事忙,你们不用成天守着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没什么大事了。”

    “最近中秋国庆假期,没多少事需要处理,您住院的消息,几个叔叔伯伯一直想来看看您,但大哥说,等您身体好些了再请他们过来探望。”

    “嗯。”

    沉默片刻后,闻老先生又说道:“晚萤呢?”

    “在外边沙发上睡着了。”

    “这几天累坏了吧。”

    “也是担心您。”

    “让她回去休息,你也是,回去休息,沙发睡着不舒服。”

    闻砚点头,起身来到外间的客厅,叫醒了睡在沙发上的宋晚萤,“晚萤,醒醒。”

    因着闻老先生的病情,宋晚萤这两天也没睡多长时间,一睁眼瞧见闻砚,迷迷糊糊爬起来,“嗯?怎么了?爷爷醒了吗?”

    “醒了。”

    “醒了?”宋晚萤闻言瞌睡全无,连鞋也来不及穿来到闻老先生床前,“爷爷,您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的?要不要喝水?我给您倒。”

    瞧见宋晚萤,闻老先生笑了笑,“不用,刚才闻砚给我倒过了。”

    见闻老先生神色轻松,宋晚萤松了口气,“您吓死我们了,还好医生说您没什么大事,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老毛病了,让你们担心了,没什么事就先回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那不行,我得在这守着您。”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是什么大事,闻砚,”闻老先生看向闻砚,“带晚萤回去好好休息。”

    闻砚点头。

    “没关系的,我就想在这陪陪您,反正我在家也没什么事。”

    没多久,去医生办公室的闻越回来了,看着病床上与宋晚萤说说笑笑的闻老先生,“您醒了?”

    闻老先生原本还被宋晚萤逗得直笑,一见闻越,脸上的笑倏地落下,没多少好脸色给他。

    宋晚萤看向闻越,“大哥,医生怎么说?”

    “医生还是说爷爷需要静养,你先和闻砚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宋晚萤皱眉,“可我想在这多陪陪爷爷。”

    “说了,要静养,你在这,叽叽喳喳一张嘴,爷爷还怎么静养?”

    “你的意思是嫌我话多?”宋晚萤转头看向闻老先生,“爷爷,您看他,这话说得好像我故意不让您休息似的。”

    闻老先生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好了好了,你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来也是一样的。”

    宋晚萤想了想,妥协道:“那好吧,您好好休息,我和闻砚明天再过来看望您。”

    “嗯。”

    宋晚萤与闻砚离开后,刚才还气氛欢乐融洽的房间登时冷了下来。

    闻老先生闭上眼。

    闻越从一众水果中拿了个苹果,坐在病床边慢慢削着皮,“您年纪大了,有什么气往我身上撒,要打要骂,我又不会躲,何必生气,到头来气着自己。”

    闻老先生瞪了他一眼,“你不顶嘴气我,我怎么会生气?”

    “如果不是您非要让我回公司,我怎么会和您顶嘴,又怎么会一直瞒着您?”

    说到这,闻老先生神色缓了缓,“跟我说实话,你的腿到底什么时候好的。”

    到了这份上,继续瞒着也没什么意义。

    闻越诚实道:“钟老来给我看病的那天,我就感觉腿有了些知觉,但也没怎么在意,后来几次诊疗后发现有好转的迹象,一开始是不想让你们失望,想着等腿好些了给你们一个惊喜,后来……就打算瞒着了。”

    “如果我没发现,你是不是打算瞒着我一辈子?”

    “一辈子倒不至于,但瞒到什么时候,还没有想好。”闻越笑了一下,“别生气,医生说了,您不能再激动,得静养。”

    “你不气我我至于生气?看到你就烦,滚出去!”

    “行,我滚,不碍您眼行了吧,”闻越将削好皮的苹果放在病床边的护理桌上,“不过有件事我想和您说一下,昨天闻砚找我谈过,他已经将离职通知发放到了公司所有董事的邮箱里,假期后的董事会,会在会上正式提出离职。”

    闻越知道,闻砚不是个会说气话的人。

    会从他嘴里说出“离职”这两个字,一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但他不明白,一直对闻氏执着的闻砚,怎么会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弃了。

    他想了所有的可能,唯一的变数,只有宋晚萤。

    “离职?”闻砚决定离职的消息着实让闻老先生倍感意外,“他竟然说离职?”

    “您看,您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您希望他从那个位置上下来,他就辞职,当初娶宋晚萤也是,酒店的事其实查查也能查出些端倪,但您让他娶,他就娶了,后来宋晚萤假孕骗婚,因为您喜欢宋晚萤,您说算了,他也就算了,没追究,也幸亏宋晚萤现在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不然就宋晚萤以前干的那点事,您觉得对闻砚公平吗?”

    听完闻越的话,闻老先生沉默片刻。

    “他一个人在公司辛苦撑了这么多年,忙得焦头烂额,他事事听您的,从没和您顶过嘴,也没说过一句累,这些年财务报表也都交到了您的面前,他已经够优秀了,我不明白,您对他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闻老先生闭上眼,沉声道:“你还记得车祸前,你和竞先回国日程推迟一天的事吗?”

    闻越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倏地冷了下来,“闻砚当时在伦敦留学,我和爸回国的前一天,他过来了。”

    闻老先生闭上眼睛,“竞先为了他,特意将回国的行程推迟了一天,说让闻砚当导游,在伦敦玩一天,后来,你们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车祸。”

    “所以您是因为这件事,才对闻砚一直心存芥蒂?”

    “你们回国前一晚,竞先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说这些年陪闻砚太少,想趁着这个机会,去他留学几年、生活过的地方好好走一走,看一看。”

    说到这,闻老先生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件事不能怪在闻砚的头上,竞先是唯一的儿子,他是我妻子用生命保住的孩子,我每次看到闻砚,都会想起竞先生前给我打的最后一个电话,我总会忍不住地去想,如果竞先能早一天回来,是不是就能避免那场车祸,你也不用在轮椅上坐上三年,你妈也不会每晚看着竞先的照片落泪,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可是……”闻越难以置信,沉声道:“车祸是个意外,您怎么能将这件事怪在闻砚的头上?您怎么不怪我呢?是爸觉得我没有经验,没有能力处理国外分公司的事,所以才决定陪我去的伦敦,照您的说法,爸的死我也有责任,您应该怪我才对!您为什么不怪我呢?”

    闻老先生沉默。

    这场没来由的偏见似乎找到了源头,闻越却心烦意乱,眉心紧蹙看着闻老先生,“您刚才说的这些话,不能让闻砚听到,他一直都很崇拜您,您不能这么对他。”

    闻老先生挥手,“我累了,不想说了,你出去吧。”

    VIP病床的楼层位于医院高层,病人少,前来探望的家属也少,很是安静。

    “闻砚,我让你拿的东西你怎么……”话还没说完,一阵天旋地转。

    闻砚一把拉过宋晚萤,捂住她的嘴,压着她的肩膀,将她紧紧抵在墙上。

    宋晚萤看着闻砚疑惑不解地小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闻砚没有回答她的话,将头抵在墙上,弓着身,似是喘不过气一般,竭力压抑着自己喉间的声音,低垂的肩颈止不住地颤抖。

    “闻砚……”

    一滴滚烫的泪水落在宋晚萤侧颈。

    她发现,闻砚竟然哭了。

    第76章 第 76 章

    ◎“可是现在只有你,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从医院出来, 天已经黑了。

    自上车后,闻砚便一直沉默望着车窗外一言不发。

    不知道闻砚在病房外听到了什么,能让他如此失态, 宋晚萤不是个擅长揣测他人心思的人, 她无法直接问出口闻砚在病房外听到了什么,而且,闻砚是不会说的, 她只能安静坐在一侧,等着闻砚情绪逐渐平复。

    一路上,宋晚萤想了许多可能会让闻砚如此失态的原因, 但最后还是一一排除,她实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 能让闻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可直到车停在了别墅门口,闻砚始终一言不发。

    驾驶座上的司机见后座久久没有动静, 低声道:“宋小姐, 闻先生, 到家了。”

    宋晚萤伸手握住闻砚的手,却只触碰到一阵冰冷。

    转头看了眼车窗外敞开的别墅大门,宋晚萤对司机说道:“去江山壹号。”

    司机诧异为什么到了家门口不下车,却要转头去市中心的公寓,但他只是个司机, 没有置喙的余地。

    见闻砚没有说话,司机点头,“好的, 宋小姐。”

    车辆缓缓驶离别墅。

    宋晚萤握着闻砚的手, 被闻砚反手紧紧握住。

    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路灯与街景模糊成一片。

    在前往江山壹号的路上, 闻越给宋晚萤打了个电话。

    看了眼闻砚,宋晚萤这才接听。

    “喂,大哥。”

    “到家了吗?我给闻砚打电话他没接。”

    “我们没回家,在去江山壹号的路上。”

    “没回家?为什么不回家?”

    宋晚萤沉默。

    电话那头的闻越敏锐感知到了什么,询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大哥,我们快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闻越没有追问,应了一声后,将电话挂断。

    看着手机黑掉的屏幕,宋晚萤微微出神。

    她曾经在一本心理学的书中看到过一些观点。

    在所有家庭中,越是没有得到偏爱的孩子,长大后似乎越执着于从家庭汲取温暖,哪怕从前在家庭里受到过无数的委屈和忽视。

    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努力表现得懂事,大度,任劳任怨,让自己足够的优秀,并为之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

    他以为这样,就能吸引父母的注意,赢得父母的认可,从而告诉自己,自己也是值得被偏爱的孩子。

    不被偏爱的孩子,或将终其一生都在追寻父母的肯定。

    在闻家,相比于闻砚,闻老先生更满意闻越,闻先生更看重闻越,闻夫人……或许在车祸之前,她对闻砚的关心不比对闻越的少,但在车祸之后,闻夫人满心满眼都是闻越,一碗水端不平,关心自然就少了。

    宋晚萤从小自由生长,无法对闻砚有着感同身受的体会,也无立场去批判对或错。

    只是,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将闻砚从那一塌糊涂的人生中给拽出来了,却没想到,沟壑难填。

    也是,陈年旧疾,又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就被自己治愈。

    一路还是沉默。

    一个多小时后,车缓缓驶入江山壹号的地下停车场。

    “闻先生,宋小姐,我们到了。”

    僵坐在后座的闻砚闻言推开车门,下车。

    宋晚萤沉默跟在他身侧。

    到家门前,快步的闻砚突然停了下来,站在门前,呼吸徒然加重,扶着门框,缓缓蹲了下去。

    “闻砚,你怎么了?”宋晚萤一惊,连忙蹲下察看他的情况。

    闻砚蹲在地上,垂着头,手抵在心窝处,呼吸沉重。

    听到宋晚萤的声音,他缓缓摇了摇头,蹲在地上缓了一会后,才徐徐扶着门框站起来。

    看闻砚脸色有瞬间的煞白,宋晚萤担心道:“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我们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闻砚深呼吸调整着,边开门边说道:“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会就好。”

    门关上,宋晚萤将包顺手放在角落,缓缓靠近仰靠在沙发上闻砚。

    “闻砚……”

    闻砚睁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宋晚萤,露出一个五味杂陈的苦笑,“抱歉,今晚,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吗?”

    看着闻砚略显疲惫的表情,宋晚萤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说,点了点头。

    既然闻砚什么都不想说,那自己能给他的,只有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空间。

    半夜的时候,宋晚萤醒了。

    半睡半醒间,她仿佛听到了客厅里传来的磕碰的声音。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明明在房间是听不到客厅的动静的,可她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真真切切的听到了。

    她起床打开房门,客厅没开灯,视线昏暗,但那股浓烈的酒气还是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皱眉屏气。

    来到客厅,借着落地窗的月光,宋晚萤看到了客厅的茶几上、沙发前的地毯上,零零散散滚落着好几个空酒瓶,闻砚也坐在了地毯上,靠着沙发,将酒仰头往嘴里灌。

    宋晚萤下意识想上前拦他,但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闻砚不是个好酒的人,从来没有刻意买醉过。

    “闻砚……”

    听到声音闻砚缓缓放下酒瓶,回头看了一眼,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抱歉,吵醒你了?”

    没有开灯,宋晚萤看不清闻砚的模样,她朝闻砚走了几步,这才发现地毯上的酒瓶远比她看到的要多得多。

    “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酒?还喝了这么多。”

    闻砚低头看了眼地毯上的空酒瓶,“你去睡吧,我不喝了。”

    宋晚萤没回房,而是走到他面前,学着他刚才的模样坐在地毯,打开面前茶几上的一瓶酒,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刺鼻,险些没吐出来。

    但她还是咬牙咽了,“我陪你喝。”

    闻砚无奈笑了笑,转身去到冰箱前,拿了一瓶米酒递给她,“喝这个。”

    宋晚萤接过喝了一小口,甜滋滋的,“米酒?”

    闻砚在她身边坐下,“你酒量不好,还是少喝点。”

    宋晚萤把玩着米酒的瓶身,“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半夜一个人在这喝酒,我也不知道你在医院病房外听到了什么,如果我要问你,你也不会说,对不对?”

    闻砚沉默片刻,仰头将酒瓶见底,将空了的酒瓶放地上,往前一推,酒瓶咕噜咕噜往前滚,最后被茶几的一角拦下。

    “我突然觉得,我是个很糟糕的人。”

    宋晚萤眉心紧蹙,“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想知道我今天在病房外听到了什么?我听到爷爷和大哥说的话,你知道三年前的那场车祸是怎么造成的吗?”

    “不是意外吗?”

    “是意外,也不是意外。”闻砚看着面前漆黑一片,叹了口气,“爸和大哥赶赴伦敦分公司办事,在回国的当天,他们在高速上发生了重大车祸,爸当场死亡,大哥也因伤势过重,在轮椅上坐了三年,你知道吗?这场车祸本可以避免的,那年我在伦敦留学,因为我,爸特地将回国的行程推迟了一天,如果他不将回国的行程推迟,完全可以避免那场车祸。”

    闻砚的话让宋晚萤心猛地一颤。

    她难以置信闻老先生会将这一切怪在闻砚身上。

    仿佛一切的疑惑有了解释,为什么闻老先生对闻砚若即若离,从来不肯对闻砚表达正面的肯定,原来闻老先生一直认为闻竞先的死,是闻砚造成的。

    可是凭什么?

    宋晚萤放下手里的米酒,一把将闻砚往嘴里灌的酒夺了过来,“闻砚!你听我说,这是意外,谁都无法预料到的意外,这不是你的错!这是肇事司机的错,和你无关!”

    闻砚似乎是醉了,他仰靠在沙发上,气息沉重。

    许久,他似是苦笑了声,“怎么和我无关,如果不是我非要让爸和大哥多留一天,他们又怎么会在第二天回家的路上遭遇那场车祸,是我害死了爸,爷爷他怪我,应该的。”

    “为什么要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如果你有责任,那大哥是不是也有责任?毕竟爸是因为和大哥一起去伦敦才会发生车祸,如果大哥有责任,那爷爷是不是也有责任?如果不是爷爷决定开海外分公司,爸和大哥怎么会飞去伦敦?又怎么会发生车祸?”

    闻砚沉默没有说话。

    宋晚萤转身看向闻砚,捧着他的脸,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闻砚,你不糟糕,你虽然有些自大,但你本质上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不要再钻牛角尖了好吗?爸的死根本不需要你背负,这只是个意外。”

    “我知道你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让大家看到你并不输闻越,你已经做到了,你并不比闻越差,你知道你有多厉害吗?你一个人撑起了闻氏,从前这可是爸和闻越两个人,甚至再加上爷爷,他们三个人才能做到的事,你一个人就做到了,你比他们都厉害你知道吗!你不要再怀疑自己了,爷爷不喜欢你,那我们以后也不要再喜欢他了,妈她偏心,那我们以后看到漂亮的珠宝就不给她买了,公司我们也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再是你的负累,没有什么比你自己更重要了。”

    “我比他们都厉害?”闻砚笑了,“宋晚萤,你知道我以前有多讨厌你吗?我有时候会想,凭什么大哥想要的东西,不用付出代价就能得到,而我只想要闻氏,却要被迫娶你,用我的婚姻,一辈子的人生作为代价,才能得到。”

    闻砚的眼泪溢出眼眶,他捂着自己微微刺痛的胸口,大口的呼吸,“可是现在只有你,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第77章 第 77 章

    ◎我想重新开始。◎

    闻砚在她睡着的时候闷声喝了太多的酒, 理智最终败给了酒精,在宋晚萤的搀扶下回房,昏昏沉沉睡去。

    醉后的闻砚并没有太多不规矩的举动, 只是睡不安稳, 呼吸既深又急促,宋晚萤泡了杯蜂蜜水喂给他喝下,又用毛巾沾了水给他擦拭。

    做完这一切, 看着明显好受了些许的闻砚,宋晚萤松了口气,看着闻砚在睡梦中也紧皱的眉心, 不由自住地伸手揉捏着,将他眉心抚平,低声道:“闻砚, 你从来都不是一个糟糕的人。”

    宋晚萤自己也说不清楚,从前对大反派嗤之以鼻, 总想着怎么才能和他彻底划清界限,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对闻砚从讨厌到现在的,不想看到他这样难过。

    转身离开房间。

    门关上的瞬间,闻砚从睡梦中清醒。

    他睁眼虚虚看着面前的一切,脑海中天旋地转,神智却异常的清醒。

    没有哪一天比现在更清醒。

    三年前, 他送闻竞先和闻越到机场时,从未想过那会是他和爸的最后一面。

    三年后,他站在病房外听着闻老先生对他的控诉, 也从未想过爷爷会将爸的死怪罪在自己身上。

    他一直以为这些年爷爷对自己的似有若离的疏远, 是因为自己不够优秀, 不足以和大哥相提并论,却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

    所以未来,不管自己怎么努力,永远也无法让爷爷满意。

    他永远也不会原谅一个害死他儿子的罪魁祸首。

    翌日一早。

    闻砚从宿醉中清醒。

    昨晚喝断片,后来他是怎么回的房间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只觉得头疼欲裂,喉咙火烧一般的难受。

    缓缓坐起来,看到了床边床头柜上的一杯水,端起一饮而尽,他从残留在口腔里的水中,尝到了蜂蜜香甜的味道,稍稍缓解了喉咙干涸的不适感。

    他尝试着站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坐在床边适应片刻后,起身走出房间。

    经过了大扫除的房子此刻满室的清香,闻不到丝毫酒精的气味。

    厨房里宋晚萤正拿着汤勺在汤锅中搅拌,似是到了火候,拿出一个小碗出来盛了一些尝尝味道,感觉还差点,又将汤锅盖合上,继续炖煮。

    闻砚倚在厨房门口静静看着。

    从前每次工作完回家,都会有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厌倦疲惫感,每每回家的路上,一想到即将面对漆黑的别墅,冰冷的家人和聒噪的宋晚萤,厌倦的情绪就会达到顶峰,所以他能不回家就不回家。

    但现在,他却觉得,除却其他的,没有什么比现在更美好的了。

    不用每天都想着工作,不用担心公司经营状况,更不用把自己逼到极致,什么都不用去思考的感觉,还不错。

    宋晚萤一回头,就瞧见了站在门口的闻砚。

    “你起来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晚萤记得上次自己喝醉,第二天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舒服的,当即将手背贴在闻砚额头,“你昨晚身体好烫,我还以为你发烧了。”

    感受到闻砚的体温后,又将手背贴在自己额头上,点头,“还好,体温正常,头疼吗?”

    闻砚点头。

    “床头给你留了杯蜂蜜水,你喝了吗?”

    “喝了。”

    “那你先坐下休息会吧,”宋晚萤转身继续搅拌着灶台上炖着汤,“宿醉后是这样的,多喝水多休息。”

    “在炖什么,这么香。”

    “这是我特地炖的汤,你昨晚喝了那么多酒,今天肯定没多少胃口,喝点清淡的,你先去洗脸刷牙,吃完饭我们回家一趟好吗?好歹是中秋,我也想回去看看爸爸。”

    “好。”

    闻砚转身去洗脸刷牙,宋晚萤将汤和定的饭菜端上桌,两人简单吃了点,准备出门时,宋晚萤接到了宋正辉的电话。

    “喂,爸爸,我正准备回家呢,您找我什么事吗?”

    “晚萤,老爷子住院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爷爷说了,不让往外说,打算过两天身体好些了再说的。”

    “我已经到医院了,你待会和闻砚过来,挂了啊。”

    电话挂断。

    宋晚萤颇有些为难地看着闻砚,“我爸去医院了。”

    闻砚表情并没有多少变化,“那我们也去医院。”

    宋晚萤闻言不由得怔住。

    其实她以为经过昨天的事后,闻砚在短时间内,或者说至少在今天,会选择对家人避而不见,冷静冷静。

    “你确定要去吗?”

    “怎么了?”

    “我以为你……”

    “以为我不会去?”

    “至少今天不会。”

    闻砚似乎明白宋晚萤心中所想,沉默片刻后,低声道:“怎么会避而不见呢,都是成年人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家人,我的前半生因为家人过得十分优越,我不可能因为这件事而去质问刚从生命线上抢救过来的爷爷,但我也不想再谈论这件事,更不想再解释什么,我能做的,只有当这一切没有发生过,这也是所有人都希望的,至于未来怎么样,都和我无关了。”

    宋晚萤明白,对家庭极度失望的人,是不会再希冀有一天能从家庭汲取到温暖。

    就好像从前的闻砚,努力工作,经营公司,就为了证明自己,不输给任何人,但现在无所谓了。

    没有期待,就不会再有失望。

    “闻砚……”宋晚萤脸上写满了担忧。

    “走吧。”他握着宋晚萤的手,出门。

    —

    闻老先生住院的消息一直是瞒着的,对外也都是宣称旧病复发,需要静养,谢绝探望。

    昨天中秋,宋正辉给闻夫人打了个电话,因为是宋晚萤的父亲,倒也没遮遮掩掩,将闻老先生住院的事告知了他。

    宋正辉得知消息后前来探望,看着病床上精神明显不振的闻老先生,脸色沉重,“闻叔,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病房外,闻越走进,开口解释道:“宋叔,爷爷是老毛病了,旧疾复发,现在没什么大事了,医生嘱咐最好是静养一段时间。”

    看着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闻越,宋正辉思绪半晌没能转过弯来,直勾勾盯着闻越那条大长腿,愣神半响才问道:“你……闻越?你的腿……”

    “劳您挂念,腿已经好了。”

    “好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宋正辉回头看向闻老先生,“闻叔,您可得保重身体,现在闻越的腿都好了,以后公司的事您就不用操心了,您就好好修养,等着抱重孙吧!”

    闻老先生兴致缺缺,没有说话。

    宋正辉看到闻越的腿,心中的疑惑算是彻底被解答了。

    “这两天我听到一个消息,闻越,你知道闻砚辞职的事吗?”

    “我知道,闻砚和我提起过。”

    “我之前还在疑惑,好端端的,怎么就提出离职了,原来是这样,可就算是你腿好了,能回公司上班了,闻砚也没必要非得辞职才行吧?”

    疑问是对闻越说的。

    闻越有多优秀,从前宋正辉略有耳闻,也知道闻家未来的接班人必定是闻越,但如今腿好了,就干过河拆桥这种事,未免也太不讲情面了些。

    作为闻砚的岳父,宋正辉心中的天平不自觉地朝闻砚倾斜。

    他下意识的将闻砚辞职的原因归根为闻越,否则好好的,闻砚为什么要辞职,一个偌大的闻氏,难道就容不下一个闻砚?

    “辞职是闻砚自己的决定,我劝过他不要从闻氏辞职,但他坚持,我也希望宋叔能替我劝劝闻砚,您是长辈,又是晚萤的父亲,您的话,他应该能听进去些。”

    宋正辉眉心微皱,“他自己的决定?行,待会他到了,我找他谈谈。”

    话音刚落,病房外传来脚步声,随即宋晚萤与闻砚进了病房。

    两人双双喝宋正辉打了招呼。

    经过昨晚的事,闻老先生看起来精神不太好,闻砚沉默站在病床前,例行公事般询问:“您今天身体还好吗?”

    闻老先生点头。

    “那就好,您好好休息。”

    说完,便一言不发。

    宋晚萤态度也不如昨天那般活泼亲切,只站在床边对闻老先生笑道:“爷爷,我给您带了汤来,是我自己亲手炖的,清淡口的,您待会尝尝,看喜不喜欢。”

    这生疏的态度让一侧的闻越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但到底没说什么。

    闻老先生身体不好,宋正辉也不好多加叨扰,起身说道:“既然闻叔身体不好,那我也不便再打扰了,您好好休息,等您出院,我再去看望您。”

    闻老先生疲惫点头。

    宋晚萤将从家里带来的汤递给一侧的护工,在宋正辉的眼神示意下,与闻砚一同从病房里出来。

    “爸……”

    宋正辉脸色不虞,看向宋晚萤稍稍放缓了些,“我和闻砚有话要说,你……”

    “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吗?”宋晚萤抱紧了闻砚的手臂。

    宋正辉无奈,“那你一块来吧。”

    病房外不是谈话的地方,几人去了医院楼下花园。

    “我听说了你辞职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

    闻砚解释道:“辞职信我已经发给了董事们,我会在之后的董事会上正是提出离职,至于原因,您也看到了,闻氏原本的继承人是大哥,从前我只是代替大哥管理公司而已,现在大哥的腿好了,能回公司上班,我当然要将公司还给他。”

    “胡说什么!”宋正辉斥责道:“什么叫做还给他?闻氏是你们闻家的产业,你难道不姓闻吗?你大哥的腿好了你就得从公司离开,这是什么道理?是你自愿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你老实和我说!”

    “是我自愿的。”

    “为什么?”

    闻砚思索片刻,他看向宋正辉,沉声道:“我想重新开始。”

    作者有话说:

    抱歉,有点卡文,之后尽量保持日更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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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第 78 章

    ◎我们是亲兄弟,流着相同的血液。◎

    宋晚萤知道, 闻砚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他深思熟虑后的,轻易不会更该。

    既然已经将离职信发到了每一个董事邮箱,那就不会有收回来的道理。

    她站在闻砚身边, 对宋正辉说道:“爸, 别人不知道,您和闻砚共事这么久,还不知道他吗?既然已经决定了, 您再劝他也没用。”

    宋正辉何尝不明白这一点,闻砚有能力有本事,年轻有为,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都是一家人,偌大一个公司怎么就容不下一个闻砚呢?

    “爸, 您想啊,”宋晚萤看出宋正辉的顾虑, 上前挽着他的手拉到一侧低声说道:“闻越从前有多优秀您是知道的吧?闻砚有多优秀, 您也是知道的, 现在闻氏是闻砚做主,那闻越回了公司,那个位置,到底是闻砚下来,还是闻越上去?无论怎么做, 都不合适,更何况,您又不是不知道, 爷爷他老人家一直看好的是闻越, 一直就盼望着闻越腿伤好了, 回公司上班,我跟您说实话吧,闻老先生住院,就是为了闻越不愿回公司上班的事,被气的,虽说是两兄弟,但亲兄弟还明算账,这弄不好,两兄弟得结仇。”

    宋正辉眉心紧蹙,看了眼一侧的闻砚,“闻砚辞职,这不是委曲求全吗?”

    怎么不是委曲求全呢?

    如果说不想委屈自己,那闻砚就得掀桌,明确告诉闻老先生那个位置既然是他的,那就没有人能从他手里抢过来,只是这么一来,又走了小说里那条偏执的死路。

    最重要的是,以后公司发生任何事,闻老先生都会认为是闻砚的错,用放大镜来挑剔闻越的过失,并且永远都会觉得闻砚不如闻越,日子久了,闻夫人或许也会有埋怨。

    思来想去,似乎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宋晚萤没有回答,宋正辉似乎也明白了这一点,回头对闻砚说道:“既然你决定了,那我尊重你的选择,你想重新开始,没问题。”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我也该走了,闻砚,你是晚萤的丈夫,我半个儿子,以后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闻砚沉声道:“谢谢您。”

    宋正辉走后,宋晚萤对闻砚说道:“爸爸心疼你,他觉得你受委屈了。”

    “委屈?”闻砚笑了一笑,“是吗?我倒没什么受委屈的感觉,不用在乎他人的眼光,也不用时时刻刻担心公司状况和项目情况,终于卸掉了这个担子,我现在,只觉得很轻松。”

    宋晚萤握住他的手,指尖十指相扣,“那就好。”

    闻老先生的病需要静养,闻砚和宋晚萤也就没在医院留太长时间,径直回了市中心的公寓,只是他们到了不久,门铃就响了。

    是闻越。

    闻越站在门外,看着前来开门的宋晚萤,“闻砚呢?”

    宋晚萤知道闻越迟早要来,“大哥,闻砚他在家,你先进来吧。”

    闻越进门。

    “给妈打过电话才知道你们没回家,来了这,”看着沙发上的闻砚,“晚萤,楼下车的后备箱里有妈让我给你们带来的东西,你去拿上来。”

    知道闻越这是有话要单独和闻砚聊。

    “那好,我去拿。”想起小说中闻砚曾被闻越摁在地上揍的场景,叮嘱道:“不过你们谈归谈,好好谈,千万别动手。”

    闻言,闻砚与闻越不约而同看了她一眼。

    宋晚萤讪讪出门。

    等宋晚萤离开后,闻砚率先起身,“喝点什么?”

    “咖啡吧,”闻越在沙发上坐下,疲惫揉着眉心,“昨晚一整晚都没睡好,困得要命。”

    闻砚给他泡了杯咖啡端过来。

    闻越喝了两口,点头,“不错。”

    “找我什么事?”

    “你心里应该清楚我来找你是因为什么事,”闻越将咖啡放下,看着闻砚,“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只是和你随便聊了聊,今天我和你说实话,我并没有回闻氏的打算,你先不用着急说话,听我说,不用管爷爷是怎么想的,我会处理,前段时间我用投资人的身份,投资了一家公司,中越,你应该有所耳闻。”

    “之前和你说的话都是真心话,这几年闻氏在你的经营下很不错,如果换我在你的位置上,并不见得会比你做得更好,所以你完全没有必要因为爷爷的话而就此离开公司。”

    闻砚没有正面回答闻越的话,而是将目光放在闻越已经痊愈的双腿上,“大哥,你能和我说说你腿伤这几年的感受吗?”

    闻越一怔。

    关于自己的腿伤,那些无法站立,只能躺在床上,坐在轮椅上,每天晚上被伤腿折磨得整夜整夜睡不着,在医生和护工面前毫无自尊的日子,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他看着自己康复的双腿,微微一笑,“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

    “你不恨我吗?”

    “恨你?”

    “当你那,如果不是我非要让爸多留一天,你们又怎么会在第二天回家的路上遭遇那场车祸,爸不会死,你也不会因此在轮椅上坐了三年。”

    闻越很快反应过来,“那天在医院,爷爷和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沉默代表着默认。

    闻越眉心紧皱,沉声道:“这只是个意外,我从来没这么想过,爷爷他……对爷爷来说,爸是奶奶用命换来的孩子,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不公平,他因为这件事而迁怒你,是爷爷自己没有想明白,不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爸的死和我的伤都和你无关。”

    “闻砚,你是因为这件事……”

    “不是,”闻砚否认,“并不是因为听到了你和爷爷的谈话才决定离职,早在很久之前我就明白,对于爷爷来说,我只是一个暂时为你看守公司的管理者,他心目中完美的继承人,是你,现在你好了,我自然要物归原主。”

    “闻砚,你和我一样,都是爸的儿子,爷爷的孙子,我从来不觉得闻氏是我一个人的!”闻越沉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我知道你从小不忿爸和爷爷对你的疏忽,我也知道你想证明给别人看,你并不比我差,你比我差吗?小学,初中,高中,哪次考试你不是全校前三?我前脚剑桥毕业,你后脚被录取,我和爸苦心经营的公司,你一个人都可以经营得这么优秀,我和你之前差的,仅仅是五岁的年龄差而已。”

    “闻砚,从小到大,不仅是你,妈也是一样,爸因为公司的事和她聚少离多,你还记得你曾经考试全校第一,爸为了奖励你,带着你玩了十天帆船的事吗?那是爸难得空闲出来的时间,原本他打算将这十天留给妈,弥补她结婚周年纪念日的,可爸却带上了你。”

    “如果你对当年爸和爷爷选择我而不是选择你而耿耿于怀,我可以告诉你,我曾经向爸抱怨过,为什么只有我需要学这么多东西,夜以继日,一天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而你却可以有自己的时间,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你知道爸是怎么和我说的吗?”

    闻砚抬头看向他。

    “他说,你是大哥,闻家的重担需要由你来担着,未来无论闻砚想做什么,你都必须让他有自由选择的余地,这是你作为大哥的责任。”

    闻越深吸了口气,平复好心情继续说道:“闻砚,我说这些话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这些是我曾经想说却没来得及说的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比任何人差,爸之所以选择我,仅仅只是因为我比你年长,爸相信,等你长大之后,无论在哪个行业都能发光发亮,他对你寄予厚望,所以,现在你还要离开公司吗?”

    闻砚沉默。

    闻越坐回沙发上,“我从来不觉得闻氏需要用‘物归原主’这个词来形容,我们是亲兄弟,流着相同的血液,闻氏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寄予厚望。闻砚闭眼,“我是不是让他失望了?”

    “你一直是他的骄傲。”

    闻砚低低笑了一声,“那我更要离开公司了。”

    “你!”闻越一怔,猛地拽起闻砚的衣领,拳头攥得死紧,那双冷漠至极的眼睛,此刻却盛满了愤怒,“我和你说这么多,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是吧?”

    “不是你说的吗?我有自由选择的余地。”闻砚对上他的眼睛,很奇怪,这一刻他很平静,按理来说,他应该痛哭流涕,对自己曾经误解过的一切,但没有。

    过去的已经过去,连同着那些好的,不好的,都成为了人生中的一部分,无法改变的一部分。

    他平静对视着闻越,是真的彻底释怀了,“大哥,我之所以一直待在公司,就是为了证明我并不比你差,但现在,很显然,没有这个必要,公司那么多条条框框限制着,放不开手,爷爷一直说我剑走偏锋,这才哪到哪。”

    紧拽着衣领的手缓缓松开,闻越沉默打量了闻砚一会,“闻砚,我一直觉得,假以时日,你会比我,比爸,比爷爷,取得更大的成就。”

    作者有话说:

    没有挂请假条的话就会更,再晚也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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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第 79 章

    ◎我主外你主内。◎

    宋晚萤在楼下地库没找到闻越说的东西, 不过无所谓,本来就不是为这点东西下来的。

    也不知道楼上闻砚和闻越谈得怎么样了,会不会动手呢?

    不过, 动手就动手, 揍就揍吧,被男主揍,不丢脸。

    她大概清楚闻越来找闻砚是谈什么事的。

    离开闻氏, 就代表着闻砚彻底摆脱了未来属于自己的反派剧情,宋晚萤也彻底放心了,不离开吧, 闻氏好歹也是闻砚这些年的心血。

    但无论闻砚离不离开公司,她都支持他。

    其实宋晚萤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闻越会拒绝回公司这件事,再加上之前闻越隐瞒自己腿伤康复的事, 和小说剧情偏离如此之远,她有时候会想, 闻越是不是换了个人。

    但这话她是不敢找闻越求证的, 万一真换了个人, 被自己洞悉了这么隐秘的事,自己能落得个什么好?

    相比于小说里那个出手果决,不给人留丝毫余地的闻越,宋晚萤还是更喜欢现在的闻越,至少看起来更有人情味, 也更心软一些。

    不知道等了多久,宋晚萤等得脚都麻了,这才终于瞧见闻越朝车这边走来。

    宋晚萤眼前一亮, 连忙上前, 仔细观察着闻越的脸色, “大哥,你和闻砚谈完了?”

    闻越表情淡淡,只点了点头,“嗯。”

    “没发生什么事吧?”

    “你觉得能发生什么事?”闻越站在车旁看着宋晚萤。

    “我只是好奇,大哥你今天来找是为了劝闻砚离职的事吗?闻砚答应了吗?”

    “没有,不过,我尊重他的决定。”

    这段时间闻砚的变化他看在眼里,和自己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所有可能因素排除之后,唯一有可能让闻砚变化如此之大的,只有面前这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像换了个人般的宋晚萤。

    “宋晚萤,你……”闻越欲言又止。

    “怎么了大哥?”

    “你还想和闻砚离婚吗?”

    “……”宋晚萤笑容僵硬,她就不该问那么一嘴。

    从前她确实是时时刻刻都想和闻砚离婚,和他划清界限,可今时不同往日,闻越难道看不出来吗?非得多余问这么一嘴。

    但既然闻越问了,她也只好解释道:“大哥,这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未来怎么样我不知道,但现在,我和闻砚很好,没有离婚的打算。”

    “那就好。”闻越开了车门,临上车前又转身对宋晚萤说道:“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好的大哥,我记住了,开车小心。”

    闻越点头,上车离开。

    看着闻越的车缓缓驶离地库,宋晚萤这才松了口气,上楼回家。

    闻砚正将刚才闻越喝过咖啡的水杯放进厨房的水槽中,宋晚萤上前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见他外表没有任何淤青,衣服也没多少皱褶,这才放下心来。

    闻砚疑惑:“怎么了?”

    “看你有没有被大哥揍,我在楼下真怕你们打起来,还好没有。”

    闻砚觉得有些好笑,“怎么,在你心里我打不过他?”

    “怎么会!我怎么会觉得你打不过他,我只是担心你们两败俱伤而已,对了,大哥和你说什么了?”

    闻砚沉默片刻,“原来爸对我,没有我想象中的不满意。”

    “你这么优秀的一个人,爸对你很满意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真是奇了怪了,你身上有这么多闪光点,自己怎么就看不到呢?放眼看看你的那些同龄人,和你相比的能有几个?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也不为过,你这么厉害,平时走路没横着走已经很低调了,你也要学着正视你自己的优秀。”

    “闪光点?比如?”

    怎么还打破砂锅问到底呢?宋晚萤看着闻砚,脑海里思来想去许久,最终在闻砚一瞬不瞬的目光下憋出几个字:“你现在是个好人。”

    闻砚挑眉,“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前不是个好人?”

    “你以前怎么能算是个好人?”宋晚萤细数他从前的过失,“你以前傲慢,目中无人,你还吓唬恐吓我,这些我可都记得一清二楚,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看着宋晚萤这幅翻旧账的模样,闻砚倏地笑了,突然就很想吻她,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俯身亲吻在她喋喋不休的嘴上,效果立竿见影,宋晚萤立刻就收了声。

    宋晚萤看着闻砚那张近在咫尺,令人赏心悦目的脸,撇嘴,说不过就使美男计。

    男人。

    —

    中秋连着国庆的假期很快过去。

    节后上班的第一天,董事会上,闻砚向所有董事宣布离职的决定。

    虽然是提前知道的消息,董事会上依有不少董事挽留,但闻砚态度坚决,丝毫不为之所动,直到新任总裁任职后,他将离开闻氏。

    闻砚即将离开闻氏的消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三年前他空降闻氏时,同样引起了不小的讨论度,纷纷猜测这位新上任的总裁能不能扛起闻氏的重任,事实证明,闻砚扛起来了,但三年后却又在一个猝不及防的时间卸下了重担。

    所有人不明白闻砚离开闻氏的原因,直到不久后,闻越入职闻氏的邮件,发到了全体员工的邮箱,整个公司炸开了锅。

    “闻越?天呐!真的假的!你们看邮件了没?”

    一位员工听见这消息,连忙打开电脑邮箱,“自今日起,闻越将担任总裁一职……我的天,我突然明白前几天小闻总为什么要离职了,原来是大闻总回来了!”

    “什么大闻总小闻总的?”

    “兄弟俩一大一小,可不就是大闻总小闻总吗?用个称呼区分而已。”

    “可是,我怎么记得大闻总因腿伤无法胜任总裁一职,所以小闻总才……”

    “谁知道呢,”有员工感叹道:“前总裁一回来,现总裁就要离职让位,你们说,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可不是,”说话的声音压低了些,“这事做得未免也太不地道了。”

    “可我听说两兄弟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豪门明争暗斗多了去了,什么兄弟情,哪里比得过家大业大的产业。”

    “别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情况咱们也不清楚。”

    “这不明摆着的事吗?豪门争斗都摆明面上来了。”

    不管公司员工是怎么议论的,闻砚最终还是从公司离开,闻越回公司的那天,直立行走的模样,惊掉了一干员工的下巴。

    助理办公室里,小助理气喘吁吁推开办公室的门。

    “重磅消息!大闻总来了!”

    “不是已经提前通知我们今天入职的吗?这么大惊小怪。”

    “不是!”小助理喘了口气,急促道:“我看到大闻总他的腿已经好了!”

    “什么?你没看错吧!大闻总他站起来了?”

    “我没看错,现在正在财务部门,估计一会就过来了。”

    有助理插嘴问道:“不是说治不好了吗?”

    “嘘!小点声!方助理,你知道这事吗?”

    方助曾是闻砚的总助,如今闻砚走了,他的身份很尴尬,收拾好办公桌上的个人物品,点头,“我知道。”

    “难怪要回公司上班,原来是腿伤好了。”

    “难怪小闻总要离职,原来大闻总的腿已经好了,不过,这过河拆桥,是不是也太明显了?”

    话音刚落,气氛登时冷肃。

    有人低低咳了两声提醒,说话的那人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苍白望向助理办公室门口。

    只见闻越一身西装革履,面无表情站在那,不同于闻砚拒人千里的冷漠,他自幼就跟在闻竞先和闻老先生身边,沉稳的气势学了个十成十,单单只一眼,就压得人抬不起头来。

    “闻总。”众人纷纷打招呼。

    闻越冷冷扫了助理办公室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方助身上,“方助理,来我办公室一趟。”

    “另外,我不希望再听到一些闲言碎语,如果你们想聊,下班之后再聊吧。”

    说完,转身离开。

    见闻越走了,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刚才过了嘴瘾,现在被当事人当场抓住还颇有些心虚,毕竟未来在闻越手底下工作,谁也不想得罪老板。

    方助若无其事进了闻越办公室,半小时后出来,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作岗位,将所有东西收拾到一个纸箱中,看着办公室里和自己共事三年的同事,沉声道:“各位,从今天起,我将不再担任总裁总助一职,这三年来多谢大家在工作中的配合,我们有缘再见。”

    “什么?方助,你离职了?为什么?”

    “是不是大闻总他……”

    “这是我个人的决定,各位继续努力,新的总助待会会来和大家打招呼,祝大家未来工作顺利,再见。”

    说完,方助抱着纸箱离开公司,留下助理办公室内一众助理面面相觑。

    闻氏发生的“地震”和讨论闻砚一概不知。

    过去一年中,每天睡觉平均不足六个小时的闻砚,从闻氏离开后,睡眠时间与质量大幅度提高,生活节奏慢了下来后,开始履行自己的承诺。

    “你干什么?”早起准备出门上班的宋晚萤,看着紧随其后的闻砚,不解地问道。

    闻砚穿上外套,拿了车钥匙,“送你上班。”

    宋晚萤闻言微愣,“真送我上班?”

    闻砚以目光回答了她。

    宋晚萤拍着胸脯向他保证,“行,那以后我主外你主内,我在中骏上班,你每天接送我上下班,在家给我做饭洗衣打扫卫生,以后我赚的每一分钱都有你的一半,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我昨晚忘记请假了不好意思【跪下】

    第80章 第 80 章

    ◎做错了事,说错了话总得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才行。◎

    自上班后, 闻砚不常开车,他忙于工作,开车这些琐事自然就交给了司机。

    但他车开得很稳, 送宋晚萤上班的路上, 没踩过一个急刹,安安稳稳将人送到中骏公司楼下。

    宋晚萤朝他挥手,“那我上班去啦。”

    闻砚点头, “下班给我打电话,晚上来接你。”

    “好,再见。”

    “再见。”

    宋晚萤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公司。

    节后调休, 连续上班七天,第五天公司一片愁云惨淡,就连宋正辉也是眉心紧皱, 唯有宋晚萤。

    “爸爸,早上好!”

    宋正辉眉心紧皱打量着她, “你这几天看起来挺高兴的, 前两天闻砚才离职,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他有什么好担心的?他现在过得可好了,以前每天就睡那么几个小时,忙得饭都来不及吃,现在每天睡觉八小时起步,按时三餐, 人有精神多了,您不用担心他,他好着呢。”

    看宋晚萤这模样, 宋正辉沉了口气, “闻砚他怎么打算的?”

    “他说了, 以后我主外他主内,我在中骏上班,他每天接送我上下班,在家给我做饭洗衣打扫卫生。”

    宋正辉一脸的难以置信,下一秒摇头失笑,“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今早上还是他送我上的班。”

    “闻砚这么有能力的一个人,在家给你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宋晚萤笑笑,“您也知道他有能力,就别担心他了,他知道自己的路该怎么走。”

    “行,你们的事我不掺和了。”

    “别呀,您怎么能不掺和呢?以后有什么事我们还得仰仗您的帮忙呢。”

    宋正辉笑着默认了,扔给宋晚萤几个文件夹,“这几个项目看看,挑一个,自己去做吧。”

    “项目?”宋晚萤翻开这几个文件夹,看了两眼后全部抱走,“那我先回办公室慢慢看。”

    “去吧。”

    宋正辉给她的几个项目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这还是宋晚萤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接触中骏自己的项目。林氏的收购案虽然是她提的,收购案也是她写的,甚至还冠上了负责人的头衔,但那也只是挂名的而已,那么大一收购案,哪里是她能领导得了的。

    正纠结着,突然看到一个有意思的项目,正准备仔细看看,手机振动了下。

    拿起一看,是闻夫人给她发的信息。

    闻老先生出院了。

    这段时间老先生一直在医院接受治疗,宋晚萤和闻砚偶尔也会去探望一二,但医生说以老先生现在的身体情况,需要静养。

    于是,探望的时间从一天一次到后来的两天,三天一次,问候两句便走了。

    既然出院了,是得回家一趟。

    宋晚萤将闻老先生出院的消息发给闻砚,闻砚很快回了信息:“嗯,我知道,晚上我来接你。”

    看着闻砚发来的信息,宋晚萤忽然有些担忧,今晚回家,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风波。

    下班时间,闻砚准时来接宋晚萤,见她抱着个文件,问了句:“工作?”

    “嗯,今天爸爸让我负责的一个项目,第一次负责项目,还有点紧张,想回家再看看资料。”

    闻砚闻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车缓缓驶离中骏大厦,路上宋晚萤接到了闻夫人打来的电话,询问她们到哪了。

    “我们在路上了,闻砚开车,嗯,我们会注意安全的,好,待会见。”

    电话挂断,宋晚萤看着闻砚,“刚才妈和我打电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好像挺担心我们不去。”

    “怎么会呢。”闻砚语气淡淡,“爷爷出院这么大的事,当然得回去看看。”

    可是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宋晚萤难以想象待会回家会是怎么一个场面,光想想,就觉得尴尬。

    或许是看出了宋晚萤的为难,闻砚问道:“怎么了?”

    宋晚萤摇头。

    “爷爷对你怎么样?”

    “挺好的。”

    这是实话。

    无论是宋晚萤骗婚假孕被拆穿,还是后来对她嘘寒问暖的关心,闻老先生都给了她极大的包容和疼爱。

    其实在闻砚这件事上,宋晚萤心里很是矛盾,她既觉得爷爷做得不对,又因为这件事对闻老先生刻意的疏离,而觉得自己没有良心。

    “看得出来,所以你没有必要觉得自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我是我,你是你,爷爷对我……或许有失偏颇,但对你一直都很照顾,你不应该伤他的心。”

    宋晚萤直勾勾地盯着他。

    “看我干什么?”

    “闻砚,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可以做到这个份上。”

    “哪份上?”

    “一般来说,人遇到不公的事,会愤怒,会记恨,但你好像没有这些负面情绪,你甚至让我不要伤爷爷的心。”

    闻砚沉默。

    “你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闻砚了。”

    “我自出生就得到了丰厚的物质基础,优越的生活条件,还算融洽的家庭氛围,因此度过了顺遂的前半生,这一切,都是因为爷爷一手挣下的家业,闻氏是他的,他想要给谁我无权置喙,我为我想要的争过,努力过,得不到的不强求,至于公平,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公平的事。”

    “我知道最近确实有些伤爷爷的心,但是,做错了事,说错了话总得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才行。”

    闻砚闻言挑眉,对宋晚萤的话颇有些诧异,但没说什么。

    很快,到家了。

    一听到停车的声音,闻夫人便从别墅里迎了出来。

    “晚萤,闻砚,回来了?快进来,就等你们了。”闻夫人亲切拉着宋晚萤的手,“怎么感觉才几天不见,又瘦了。”

    “瘦了吗?这几天我都按时吃饭了的。”

    闻夫人打量着她,又打量着闻砚,“我看着是瘦了不少,哪有之前在家的模样,你和闻砚还是得多回家,让陈姨给你们俩做点喜欢吃的菜好好补一补。”

    “好,等我工作不那么忙了,我就回家多陪陪您,明薇姐回来了吗?我找她有点事。”

    “她昨天刚走,剧组忙着呢。”

    几人进屋。

    客厅里,闻越坐在沙发上和闻老先生正聊着。

    “爷爷,您身体好些了吗?”宋晚萤一见到闻老先生便坐到了他身侧,上下打量着,“您气色比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好多了。”

    闻老先生笑容不如从前的多,微不可闻叹了口气:“在医院躺了这么多天,早就好了。”

    “那我和闻砚就放心了。”

    闻老先生这才将目光放在闻砚身上。

    闻砚从公司离开的消息他也是出院后才知道的,闻越回公司上班,按理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但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在这件事上,有失偏颇,委屈了闻砚,他认。

    “回来了。”

    闻砚点头。

    “今天陈姨做了几道你们爱吃的菜,待会多吃点。”

    “好。”

    饭桌上 ,几人有条不紊吃着饭,气氛虽然不至于尴尬,但也说不上有多温馨。

    “闻砚。”闻越停了筷,看向闻砚,冷不丁说道:“这两天我将你这几年经手过的项目看了一遍,你对市场和经济发展的方向估计得很正确,不错。”

    桌上细微的咀嚼声突然就停了。

    宋晚萤也不由得一愣。

    心照不宣的事明明可以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闻越却偏偏在饭桌上捅破,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闻老先生留。

    闻夫人看了眼说话的闻越,又看了眼若无其事夹菜的闻砚,最后将目光放在闻老先生身上,怪罪的目光瞪了闻越一眼,“吃饭就吃饭,谈什么工作。”

    “妈,我刚回公司,工作方面的事还得和闻砚多沟通沟通,毕竟那些项目由他经手,他最清楚。”

    “工作上的事,吃完饭你再和闻砚单独聊。”

    “行。”闻越点头,不再继续工作上的事,转移话题问道:“闻砚,之后有什么打算。”

    闻砚迎上闻越的目光,说道:“暂时还没有打算。”

    “我看过你的加班记录,这几年辛苦了,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

    闻老先生脸色不虞放下筷子,“我吃好了。”

    说完,起身上楼。

    餐桌上静悄悄的,闻夫人叹息着放下筷子,“你爷爷他才刚出院,就不怕又给他气出个好歹来?”

    闻越笑而不语。

    “闻越,闻砚,上来!”

    二楼楼梯口传出闻老先生的一声怒斥声。

    闻越与闻砚二人齐齐放下碗筷,离开餐厅。

    宋晚萤扒拉了两口饭菜没了胃口,见闻夫人面露担忧,说道:“妈,我看您都没吃什么,再吃点吧。”

    闻夫人摇头,“没胃口。”说完,起身去了客厅。

    宋晚萤也跟着过来,在她身侧坐下。

    闻夫人看了眼楼上,拉着宋晚萤的手低声问道:“晚萤,闻砚从公司离开后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发生什么事?”宋晚萤想了想,摇头,“没有啊。”

    “那你知道闻砚离开公司的原因吗?”

    “这……”宋晚萤面露难色。

    “我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说闻越腿伤好了,就把自己的亲弟弟赶出了公司,我不信,你能和我说说到底是为什么吗?”

    宋晚萤重重叹了口气,“妈,其实最近我和闻砚聊了很多,有些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和您说。”

    “你说。”

    “可是这些话……”宋晚萤很是为难,“我觉得我还是不要说的好。”

    “晚萤!”闻夫人紧紧握着她的手,“现在我们谈的是闻砚的事,他是你的丈夫我的儿子,有什么话是不能和我这个当妈的说的?其实这些天以来我一直都很后悔从前没有好好关心过闻砚,现在我只想好好地弥补他。”

    “那我说了?”

    闻夫人点头。

    宋晚萤沉默片刻,说道:“妈,您对三年前大哥出车祸这事是怎么看的?”

    提及车祸,闻夫人似是不愿谈及,久久没有说话。

    “哎呀,我就不该提,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宋晚萤作势要走,闻夫人却一把拉住她,眼神坚定,“不,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三年了,我也……该释怀了。”

    “我听闻砚说,三年前爸和大哥回国的前一天,因为闻砚,特地将回国的时间延迟了一天,也正是因为延迟了一天,所以发生了车祸。”

    闻夫人眉心紧蹙,“这事我是知道的,怎么了?”

    “闻砚他觉得,如果不是因为他,爸和大哥……”宋晚萤话还没说完,只觉得掌心一痛。

    “什么?”闻夫人急道:“闻砚觉得爸和闻越出车祸,是因为他?怎么会!他怎么会这么想!”

    “可是爷爷会哦。”

    闻夫人微怔,“会什么?”

    宋晚萤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捂着嘴摇头。

    “晚萤,和妈说实话。”

    宋晚萤一脸为难,“我也是不经意见听到的,爷爷他好像……把当年爸和大哥出车祸的原因怪在闻砚头上,所以这些年对闻砚很有怨言。”

    闻夫人听闻坐不住了,站起来,“爸怎么会这么想!”

    “其实我也觉得爷爷这样做不对,但是闻砚他……您也知道,闻砚有什么话闷在心里不说,您在家有机会劝劝爷爷吧,我是晚辈,有些话不太好和爷爷说,可是这件事这对闻砚来说,太不公平了。”

    闻夫人惶惶坐下,这几年发生过的许多事情在这一瞬间仿佛有了答案。

    是了。

    明明小时候爸很喜欢疼爱闻砚的,为什么这三年对他不闻不问,甚至还刻意疏离和打压,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将竞先和闻越的车祸归咎于闻砚的原因。

    “他怎么能……这么想!”

    宋晚萤安慰着闻夫人,“爷爷也是一时糊涂,等他想清楚了,就会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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