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假怀孕”三个字犹如一柄悬在宋晚萤头顶的利剑。
闻老先生特意请来的钟老可不是什么沽名钓誉的庸医,他是有六十多年行医经验的老中医。
在他的会诊下,闻越的双腿第一次有了知觉,进而慢慢复健,在女主明薇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所以说,她肚子里有没有孩子,这样一个医术了得的老中医难道摸不出来?
宋晚萤躺在床上,想到等闻越站起来之后,第一个开刀的,就是在闻家时常刁难他漂亮老婆的“宋晚萤”,险些提前杀青。
不行!
不能这样下去。
假怀孕的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坐以待毙只会让自己陷入更被动的境地。
与其到时候被人揭穿“宋晚萤”假怀孕的事实,还不如坦白从宽。
小说里闻夫人其实是完完全全站在宋晚萤这边的,无论宋晚萤做了什么坏事,她都无条件袒护,就连最后宋晚萤险些害死男女主的第一个孩子,在所有人都厌弃宋晚萤时,只有闻夫人时常会去监狱看她,泪流满面嘱咐她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现在坦白,她或许还能靠着尚未对她失望透顶的闻夫人和闻爷爷挣得个宽大处理,大不了被骂一顿,没什么大不了的,再往下拖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
人这一辈子,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既然成为了宋晚萤,当然也要接手宋晚萤一塌糊涂的人生。
早死早超生,拼了!
宋晚萤拉开房门,在旋转楼梯的挑高处隐约听到了从客厅里传来的交谈声,似乎有外人在,还不止一个。
鼓起的勇气瞬间偃旗息鼓。
家丑不可外扬。
再等等。
她做的最好的打算,是在一个没人的房间,单独向闻夫人坦白自己假怀孕的事实,而不是在外人在场的情况下,将自己假怀孕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能关起门来解决的事,就不要让外人看笑话了,万一传出去,传得人尽皆知,她还怎么见人?
小说里宋晚萤靠假怀孕嫁给闻砚的消息被男主作为教训放了出去,圈子里的人这才发现,这朵小白花远没有表面看上去的这般单纯无害。
如果可以,她想做个好人。
宋晚萤将房门开了条缝隙,时刻注意着楼下的动静,可她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动静消失,百无聊赖之际,房里随处可见的照片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间宋晚萤和闻砚的卧房里挂了不少两人的结婚照,最为显眼的莫过于墙上那副两人高的相框,占据了大半的墙壁。
不得不说,看到闻砚照片的第一眼,她就有些明白为什么“宋晚萤”非要热脸贴他的冷屁股,闻砚确实有吸引“宋晚萤”的资本。
闻砚生得好,眉目清贵俊气,哪怕是隔着冷冰冰的相框,看上去依然非常的高不可攀。
这样的男人,她在娱乐圈也没见过几个。
宋晚萤仰头注视着巨大相框里的男人。
作为贯穿全文的大反派,闻砚为了夺得闻家的家产,屡次陷害自己的同胞亲大哥,甚至不惜下死手。
最终自作自受,死于车祸。
可惜了,长这么帅竟然是个死无全尸的大反派,白瞎了这张脸。
遗憾一经大脑,宋晚萤宛如过电般打了个哆嗦。
刚才她在想什么?
她竟然在垂涎大反派的脸!
宋晚萤你清醒一点!
这可是大反派!满肚子坏水的大反派!
长得再帅又有什么用,小说里那么多次反悔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还不是一条路走到黑?就算到了临死之际也没悔改过半分,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就不明白了,闻家这块蛋糕这么大,兄弟俩分着吃不好吗?闻砚的野心到底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就非得一口吞?也不怕撑死。
说起来,这个时候的闻砚已经在背地里谋划闻家的家产,独揽大权了。
“长得帅有什么用?一个人最重要的不是外表,而是内在,一个内心正直善良有责任心的男人才值得托付终身,一肚子坏水,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除了我还有谁愿意和你结婚?娶了我你就偷着乐吧!”
宋晚萤挑剔的目光打量着照片里的闻砚。
“宋晚萤啊宋晚萤,你真是没见过帅哥,目光短浅,这哪里帅了,也就一般般,现在看着还有个人样,一到中年就开始油腻发胖,掉发秃顶,仗着自己手上有点小钱,在外面花天酒地彩旗飘飘,宋晚萤,你真可怜,竟然接手了这么一个男人。”
一番洗脑之下,宋晚萤终于将看顺眼的闻砚看不顺眼了。
“哼,迟早踹了你!”
一回头。
“啊啊啊——”宋晚萤宛如见了鬼似的,被倚在门口的男人吓了一激灵,惊恐之余,又看了眼挂在墙上的男人,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相似度百分百,她这才回过神来。
是闻砚回来了。
倚在门口,也不知道待了多久,听了多少。
救命。
没有什么比在背后说人坏话,却被当事人抓到更尴尬的事了。
宋晚萤深呼吸,假笑着面对,“你回来了?”
闻砚臂弯处还搭着脱下的大衣外套,随意垂下的腕骨上戴着一块精致简约的腕表。
他刚结束两天一夜的工作,或许是因为连续两天没睡,锋利的眉眼冷峻深沉,压着一丝疲惫和不耐,仔细窥探能看出掩在表面温情后的春寒陡峭。
闻砚什么话也没说,面无表情往里走,到衣帽间,将臂弯处搭着的大衣随手放在沙发凳上。
她踮起脚尖悄悄走到衣帽间门口,默默观察着闻砚的一举一动。
小说里闻砚对“宋晚萤”可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对这段设计来的婚姻极其反感,对极尽讨好的“宋晚萤”没给过一个好脸色。
不过想想也是。
被人设计同睡一张床,又借着怀孕的名义逼婚,这样的婚姻是谁都无法接受吧,对待伴侣的态度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莫名有些心虚,心底默默祈祷着闻砚没听到她洗脑的那番话。
闻砚铁青着一张脸,“从你让我偷着乐的时候。”
“……”宋晚萤觉得自己今年肯定是流年不利犯太岁,不然为什么坏事一茬接一茬的发生在她身上?
解下手上腕表的闻砚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看着她,“宋晚萤,娶了你,我应该偷着乐,是吗?”
宋晚萤很想回他一句“不然呢?你心里没点数”。
但在背后说人坏话到底不占理,她只得将这话咽下,试图转移话题来缓解尴尬,“你工作不是很忙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闻砚冷笑,“不突然回来,怎么知道你心里竟然会觉得自己这么可怜,死皮赖脸接手了我这么个男人,一心想着什么时候踹了我。”
“……”有完没完。
宋晚萤撇嘴,不屑一顾的目光随着闻砚的动作而动作。
微扬起的下颚轮廓清晰锋利,单手松了领带,解了衬衫纽扣,露出一截劲瘦的窄腰扎进笔挺修长的西装裤里,腹部肌肉轮廓分明。
闻砚觑了她一眼,“出去。”
宋晚萤的理解,共情,同理心,瞬间烟消云散,并翻了个白眼。
拽得和二五八万似的,什么臭脾气,就那几块腹肌,谁稀罕看?
她转身朝门口走去。
房门却在她拉开的前一秒开了。
“妈?”
闻夫人出现在门口,显然兴致不高脸色不好,见着宋晚萤却打起精神强颜欢笑,“晚萤,钟老在楼下等你,我请他帮你把把脉。”
“妈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大哥的病怎么样了?”
闻夫人苦笑着摇头,“钟老看过之后,你大哥的腿并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
“怎么会!”宋晚萤疑惑:“是不是弄错了?钟老可是六十年的老中医,怎么可能没有好转的迹象?”
小说里闻越双腿的转折点明明就是钟老的出现,钟老妙手回春,在他的治疗下,闻越残疾三年的双腿第一次有了知觉,怎么会没办法?
该不会是闻越想扮猪吃老虎,明面上瘫痪在床,背地里悄悄复健,惊艳所有人吧?
“算了,先不说了,你先跟我下去让钟老把把脉,别让他久等了。”
宋晚萤脑子有点乱,“妈,我……我就不去了。”
“怎么了?”
闻砚从衣帽间走了出来。
“明天!我预约了明天的产检,我想让闻砚陪我一块去!”
宋晚萤双手合十,表情祈求看着闻砚。
闻夫人见她这幅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宋晚萤喜欢闻砚的事众所周知,可闻砚一直对她态度冷淡,时常以工作为借口不着家,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
闻夫人愁容满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星半点的笑意,无奈道:“行,既然明天闻砚陪你去医院,那就让他去好了,闻砚,明天好好照顾晚萤,听见了吗?”
闻砚闻言扫了一眼宋晚萤,目光停留在她的小腹。
宋晚萤总觉得闻砚这道目光太过意味深长,看得她直发毛。
闻砚到底没让闻夫人失望,“您放心。”
闻夫人这才离开。
房间里一阵尴尬的沉默,宋晚萤将目光望向一侧的闻砚,“你明天真的要陪我去医院产检吗?”
以闻砚的人设来说,明天是绝对不会陪宋晚萤去医院产检的。
所以她无比贴心地说:“我知道你很忙,明天你不用陪我,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妈那,我不会说的,你放心吧。”
闻砚好整以暇坐在沙发上,“宋晚萤,我发现你还挺会装,产检?我敢陪,你敢去吗?”
“?”
闻砚的目光落在宋晚萤平坦的小腹上,嘴角一抹讥诮的笑意,“其实,我也很期待七个月后,你肚子里能生出什么东西,毕竟那天我有没有碰你,你比我更清楚。”
“你说什么?”宋晚萤心里咯噔一声,不可置信地看着闻砚,“你都知道了?”
“你真以为你做的事滴水不漏没人知道?”
她欲言又止,不解地问道:“你既然知道我没有怀孕,刚才完全可以在妈面前拆穿我,让大家都知道当初是我冤枉你的不好吗?”
“我为什么要拆穿你?你这场戏唱得这么好,我怎么能不配合你继续唱下去?更何况,爷爷和妈都那么喜欢你,我又怎么能让他们失望。”
宋晚萤右眼皮直跳。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听见闻砚说:“你放心,以后家里不会再有任何医生出现,你肚子里这个所有人都无比期待的孩子也会安然无恙地继续长大,直到生产那天,我很期待,七个月后从你肚子里出生的这个孩子,到时候,一定很精彩。”
杀人诛心。
果然是大反派。
在折磨人方面还挺有一套。
手起刀落有什么快意。
钝刀子割肉最疼。
小说里“宋晚萤”在假怀孕之后的每一天里,都因为肚子里不存在的孩子而战战兢兢,她陷入被拆穿的恐慌里却无计可施,一次次的精神折磨险些将她逼疯,直到后来铤而走险,自己滚下三层楼梯,顺利流产。
“所以,你是想用我肚子里不存在的孩子拿捏我?威胁我?看我笑话?”
宋晚萤破罐子摔,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这人,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了。”
在闻砚微沉的目光中,她视死如归下楼。
闻家人坐在客厅里,就今天钟老对闻越的腿无能为力一事而忧心忡忡。
宋晚萤哭丧着脸奔到客厅,一个滑跪到闻老先生面前,欲语泪先流。
“怎么了这是?”
宋晚萤张嘴,嚎啕大哭,“爷爷!妈!我对不起你们!有件事想我告诉你们很久了,可每次一想到你们对我的好,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说。”
闻老先生与闻夫人对视一眼,“别着急,先起来慢慢说。”
宋晚萤摇头,“自我嫁给闻砚后,您和妈对我像亲生的一样,你们对我这么好,可是我却一直都在骗你们!”
“骗我们?”
宋晚萤哽咽,难以启齿般咬了咬下唇,良久才悲愤交加道:“我……我没有怀孕!当初为了嫁给闻砚,才说自己怀孕了,我知道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也知道闻砚他不喜欢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是我自作自受自讨苦吃!我错的离谱,我不奢求你们能原谅我,明天,明天我就去找律师,我会准备好离婚协议书,和闻砚离婚!”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我飞飞飞!
什么男女主,什么大反派,什么牢底坐穿。
都抵不过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8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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