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醉,我刚跟我哥说……”贺霖涵把拉了虞沁青入伙做义工的事,嘚啵嘚啵讲了。
“虞哥也在源城待过?”容醉走至他们身前。
随着他的靠近,虞沁青闻到熟悉的沐浴露香,抓住他话中的用词:“也?”
容醉突然笑了声,没有对此作出任何回应,而是看向贺霖涵。
贺霖涵:“是啊。”
虞沁青顷刻明白过来,容醉是在对贺霖涵诉说的话语内容,进行的再次重复而已。
对方并没有自爆的意思。
“好啊。”
虞沁青听到容醉欣然同意的声音。
“哥,那我们就先走了。”贺霖涵突出自己的存在感,他俩耽搁这么会儿,再不回校就赶不上晚自习了。
虞沁青也不再坐着:“我送你们。”
贺霖涵立时道:“那就麻烦哥了。”
虞沁青领着二人到车库,他开了辆比较低调的黑色奥迪出来,两个高中生坐在后排,他一人独自占据前排。
近日的天,云层厚重,光亮不明。
可车身仍是满怀树影,叠出深深浅浅的黑色。
“没想到你们会去源城孤儿院做义工。”虞沁青主动开启话题,不至于一路都陷入沉默中,“我经常去这里,一次都没遇见过你们,是第一次去?”
贺霖涵最先回:“我是第一次,容醉你呢?”
容醉:“……第一次。”
虞沁青扫向映在前视镜里的容醉,对方神色间瞧不出半点破绽,根本不能从这三个字中探究到什么。
到校的路不长不短,十几分钟便抵达了目的地。
虞沁青等待着两人下车。
贺霖涵先出去,容醉开了一半车门。
晚日余晖切割成两半,一半投射在容醉身上,一半覆在车门上,暮色晕染在他柔极俊极的五官,反倒分出一笔一划的深邃感。
容醉忽然回首,语速轻缓而明确:“其实,我不喜欢源城孤儿院。”
不待虞沁青做出反应,他就关拢了车门,与贺霖涵并肩进入校园。
虞沁青生起种自己又被耍了的感觉,容醉就是来克他的吧?
他本就以为系统给他安排的孤儿院,存在某种理由,21年过去,直到如今,他大概是找到了答案。
没有无缘无故的背景安排,何况还是处在新手任务阶段。
虞沁青用手机给容醉发送了条消息,今天刚加的社交账号,现在便派上了用场。
他把未问出口的“你认识绵绵吗?”这条消息传了过去。
无论容醉是喜欢源城,还是不喜欢,虞沁青差不多确定了他是谁,至于深层次的隐情,他们会再见,不是吗?
虞沁青并不十分着急。
然而,他以为会难到对方的消息,在他开车回家的路上,就收到了回复。
容醉发给他一张照片,戴着颜色陈旧的五色绳链的手出现在虞沁青屏幕中。
照片里的手,指节纤长白皙。
虞沁青一眼就确定这是容醉的手,而那条五色绳链,他也有一条相似的,对方果然——
他的手机又一次跳出条消息。
「是我。」
虞沁青:“……”
对方果然克他。
虞沁青的心已然被那个人搅乱,回家休息也不能平静。
之前做系统发布的任务,更多出于工作的心理,当然他从未想过能靠演技获得容醉的友谊,真心才能换真心。
可任务产生阻碍后,虞沁青是有些放弃的念头,但在确定对方就是绵绵时,他的心态不禁发生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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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着晚自习的容醉将手机熄屏,专心写起了作业,他坐的位置是在最左边中间一排,周围的学生或趴或倚着书桌,各有各的懒散样。
唯独容醉脊背端正,不急不缓地动着笔,在纸面留下清雅却隐含刚劲的字迹,他生的是秀气明丽的相貌,瞧着似乎柔软可亲,也确实自转校而来,在班级里便收获了大量的人气。
无论谁与他攀谈,他都会含笑交谈,大家都说他真是一个温柔的人。
但偶尔,作为他同桌的男生,望着容醉此时嘴边的弧度,蓦地有种这才是对方真正在高兴的预感。
容醉感受到身旁灼热的视线,略显狭长的眼线轻勾,渗出一丝倦怠的意味,他现在有些提不起做知心朋友的体贴,关于对方的欲言又止,他也完全不在意。
他仍然沉浸于题海中,暂且失了维持亲和人设的心。
容醉将无关紧要的人抛却,注意到自己无意识中,书写出了“虞沁青”三字。
他盯着看了半响,随即淡然地划去。
容醉发现了自己最近很奇怪,家里安排他出国留学,可他在知晓虞沁青的尴尬处境后,莫名就选择转校到此。
刻意和贺霖涵拉近关系,通过对方旁敲侧击虞沁青的信息。
他原本认为虞沁青日子不算好过,可经过一次次的探寻,一切揣度不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虞沁青的生活比他好,他们有着相似的情况,却拥有不同的境遇。
容醉早早就知道自己的心理阴暗,这样天差地别的事实,让他对虞沁青升起难以言喻的摧毁欲。
不甘、嫉恨、艳羡……混杂在一起,汇成丑陋的怪物,嘶吼叫嚣着把人拖下水,一起活在不见天日的暗影里。
我们是一样的,你凭什么不同呢?
笔尖戳破了纸面,留下深色的印迹,容醉察觉到自己在笑,眉目间浸染愉悦,他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孤儿院的生活、后来的领养生活,造就了容醉如今扭曲的性格。
随着年龄增长,孤儿院的孩子们见识增多,越发雌雄莫辨的容醉,不同于曾经那般受到拥护,大点的男孩们开始欺负捉弄他,嘲讽他娘娘腔,抢夺他的食物。
孤儿院院长换了新的人,他不关心孩子们活得如何,只要活着就可以。
容醉的委屈和苦痛,没有诉说之地。
而那个承诺会来看他的哥哥,他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再也未出现。
他渐渐也就不觉得多难过,也不希求着谁来拯救。
曾经坚决拒绝领养的他,在一对夫妇选中他时,他同意了,可这并不是美好生活的开端,只是陷进更加糟糕的漩涡罢了。
容醉以为自己接受这样的人生时,容家出现了,但现实再次打破他刚升起的支离破碎的期望。
可能他就不配拥有。
但,都怪你啊,鱼哥哥。
你怎么不躲得干净,被我抓到了呢。
我们应该是一样的,可你过得那么好,只有我陷在过去的记忆里,鱼哥哥你怎么能抛弃我,有新的亲人、新的朋友……
鱼哥哥,你得负责。
容醉压根不觉得自己的思想有什么问题,因所受的遭遇,牵引出的恶劣情感,他固执地怪罪到一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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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生学习紧张,虞沁青后来的一段时间,见到贺霖涵的面都少,遑论容醉。
尽管之前,虞沁青确实觉得不用着急,自己和容醉还有相处的机会,但终究在他心底烙了痕迹,间歇性地会想到绵绵为什么变成了今日的容醉。
他认识的绵绵爱撒娇,爱笑,是从内到外的小太阳,怎么就成了黑心馅的白切黑了?
是之前的领养家庭待他不好吗?
【“鱼哥哥,可以不走吗?”小小的容醉抱住也小小的虞沁青,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水意荡漾,却倔强地储存在眼眶里,倒映出他神色为难的鱼哥哥。
容醉失落地将脸贴在虞沁青怀里:“那我以后还能见到鱼哥哥吗?”
“会的。”虞沁青抚摸着小孩的头,他心中生起几分不舍,如果没有任务的话,他大概是不愿意离开这样依赖自己又乖巧的孩子,不知道他的离开,对方会不会被欺负……
可他想到孤儿院的生活尽管清苦,但工作人员很负责,孩子们看起来也很喜欢绵绵,应该不用特别担心。
而且,他会常回来看绵绵的。
虞沁青承诺自己会记得绵绵,他们一定会再次见面,到时候绵绵忘记他了,可是要被他收拾的。
“嗯。”小孩坚定而认真地点头。】
他在对方那里算是失约了吧……得知对方被领养,没找到人后,他也没有多么下力气去寻查对方的下落,现在绵绵变成了如今的容醉……
虞沁青忽然胆怯起来,他有些不敢让容醉知道自己就是鱼哥哥了,不过对方可能也不记得他了,否则发现他就是那个说话不算数的人,肯定得揍他吧?
毕竟他的行为,可以认为是个为了富贵生活,不惜欺骗,舍弃掉对方的鱼哥哥。
手机铃声的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虞沁青看一眼来电显示,外公?
“小沁啊,有空吗?做了一桌你喜欢吃的。”外公略带着沙哑的声音经过网络传输,显得有些失真。
可虞沁青却从中捕捉到一丝不稳的颤抖,他不禁感到担心:“外公,你怎么了?”
“莫担心,你外公我没事,是你哥。”
虞沁青听出里面的说来话长,原本沉浸在过去的思绪,被他收捡着压在心底深处,他拿起钥匙出了门:“我现在过来。”
“好。”虞忠仁沉蕴着风霜的嗓音,无论前方有怎样的艰难险阻,应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稳重,可在此刻却渲出明显的后怕。
虞沁青皱起眉,出了什么大事吗?能有什么事,可以对外公来说算得上大事的?
他倏地想到外公电话中提到的“哥”。
外公育有一子一女,由于忙着拼事业,对子女疏于管教,待回顾家庭时,才发现想要掰回正轨,显然迟了。
女儿还好,自小就性子好,很是省心,可儿子就难搞了。
虞沁青在外公这里受宠,常常去虞家玩耍,逐渐也知道些陈年往事,可能也称不上陈年往事,童年时,他还见过外公的儿子——虞有姜。
虞有姜,长得相貌雅致,气质蛊人,可本质就是位混不吝,经常气得外公火冒三丈。
然而孩子都长大二十几岁,可以结婚的年龄,又不能塞回去,只能捏着鼻子收拾儿子搞出来的烂摊子。
但作为父亲时的外公,并没有受多久儿子的气。
大人们觉得虞沁青是小孩不懂人的生老病死,但谁能知道他的内芯是能够明辨是非的成年人呢。
虞有姜自小叛逆爱玩,加上一副美丽的皮囊,身体很早就被掏空,最后嗑药磕太嗨,把自己磕死了。
死得是十分不光彩,虞有姜的话题基本算是虞家人的禁区。
虞有姜唯一的作用就是留下了一个娃,也就是刚才电话里说的虞沁青他哥。
虞沁青对这位便宜哥哥的印象挺不错的,是位温文尔雅的人,不像虞有姜空有皮囊,内里全是世俗物。
虞沁青想到能跟他哥有关的事,他隐隐有了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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