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通话下来,刚压下去的蛊毒又开始作祟,苏言溪的脸惨白如纸,额间的汗细细密密的。
南寂烟见她这副模样,将她身中蛊毒的事情信了个七八分。
按她所说,解毒得…用她的身体。
她竟不知,她的身体还有这样的作用。
南寂烟闭了闭眼睛。
在破庙里与他荒唐一次,竟然还不够,还要作为解药,长久与他…
南寂烟指尖被攥的泛白,挺直的身体微微发颤,声音轻而紧:“世子,民女…不愿。”
苏言溪脸色惨白,右手颤抖着拿起了杯子,还是刚刚南寂烟用过的那一只。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她还是觉得稍微好受了一些。
她退一步,试图装可怜,也没特意压制咳嗽声,她道:“是本世子唐突了。”
见他这副模样,南寂烟心知苏言溪心思深沉,神色却还是忍不住松动了几分。
苏言溪趁热打铁:“我知我之前确实太过分了些。”
语气愈发的诚恳,垂下眼睫:“但还是希望南姑娘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只有你一个妻子,也只有雁归一个孩子。”
书上也说南寂烟好像就生了南雁归一个孩子,还被“自己”给弄死了。
威逼利诱,她真的是各种方法都试了,女主还是油盐不进。
难不成因为她不是男主,所以女主宁愿嫁给三皇子为妾室,也不愿意跟她回永丰?
南寂烟神色微不可查的闪了一下。
只有一个妻子?
只有一个孩子?
或许在还未出阁的时候,她有过这种幻想,现在却连幻想都没有了。
男人是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的,像他父母那样恩爱,他父亲却也是三妻四妾的,尤其对方还是一国世子,便更加不可能了。
苏言溪心思一转,知南雁归是她的命脉,于是她道:“南姑娘有所不知,这蛊其实于那方面有损,子嗣更是艰难。”
“所以今后,我恐怕只有雁归一个孩子,我不得不对雁归更加重视一些,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有健康的身体和疼爱她的父母亲。”
她又重重的咳嗽了两下。
南寂烟已经生过孩子了,该知道的也知道了个大概。
但从不熟悉的人里口里听到这样的话,白皙的脸上还是染上了些许的不自在。
怪不得那天他会说,她甚至不会完全要了自己的身子,也绝对不会怀孕。
想来也是因为他那方面有损,以致她明明生过了孩子,手上却还有代表贞/洁的守宫砂。
南寂烟也深知这种事于男人而言多么的重要,自然不会想到,苏言溪是故意拿这种事来诓骗她的。
南寂烟其实并不在乎他身边还会不会有其他的女人,但她确实不想让南雁归喊另一个人为娘亲,也不愿意她成为世子府里可有可无的小姐。
可父亲还深陷囹圄,她不能为了南雁归,放弃父亲…
苏言溪没错过她眼神里的一丝挣扎,她将剩余的茶水喝完,以退为进:“既然南姑娘实在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也一定会在毒发前,为雁归安排好归宿。但还是希望南姑娘再考虑一番。”
南寂烟低下头来:“民女会认真考虑的。”
苏言溪恐再生变故,她就将南雁归留了下来,有林夕照顾着,再加上又刺杀的事情再前,南寂烟即便不舍,还是转身上了马车。
见马车逐渐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林夕立即看向头戴毡帽的苏言溪,挑眉道:“没同意?”
“应该是有什么顾虑。”苏言溪伸手拽了拽头上的毡帽:“只不过我还没找到缘由。派人继续跟着吧。”
林夕耸耸肩:“或许是单纯看不上你。”
“也是。”苏言溪认同:“毕竟娃都那么大了,他恐怕都还不知道呢。”
林夕笑笑,压低声音:“我说的是你。不是那位。”
苏言溪诚心请教:“怎么说?”
“我在外面听你说话,又是恐吓,又是威胁的,也不怕吓到人家。而且还说自己那方面不行,虽然你确实不行,可一个正常的姑娘肯定是不愿意跟着你守活/寡吧。”
苏言溪思量了两下,前一个原因确实是她故意的。
蛊毒发作,她确实是有些着急,想把人给早点弄回去替她解毒。
还有就是…一想到南寂烟会通过那样的方式给男主解毒,她却还得忍受,她就忍不住生气,不想给男主做嫁衣。
甚至想摆烂,把女主气的永远别去永丰才好。
她这样矛盾,以至于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也隐隐的对被女主拒绝的结果,也并不意外。
只能说是疼痛干扰到了她的思考。
后一个原因…
苏言溪说:“我还是很行的。”
林夕白了她一眼,顺手把了苏言溪的脉搏:“你还别说,南姑娘好像确实有点用,没发作的那么严重。真是她那什么玉佩的缘由?”
她低头,从药箱里递给她一碗黑乎乎的药,又忍不住道:“别说行了,不喝药,明天就得被阎王给收走。”
苏言溪:“……”
吃晚饭的时候,南雁归才从睡梦中醒来,翠桃道:“小小姐,你醒了?”
世子府没有伺候小孩子的人,苏言溪见翠桃长的面善,又长于膳食就把她拨过来,暂时先照顾南雁归了。
她向外面传达了南雁归已经醒了的消息,又道:“小小姐,你有什么要吃的吗?”
南雁归不认识翠桃,眨巴了两下眼睛,她往床里面爬了爬。
软乎乎的声音响起:“姐姐,你是谁啊?”
翠桃也未曾和这么大点的小孩子相处过,她道:“小小姐,我是世子府上的人,我叫翠桃。”
南雁归墨色般的大眼睛闪了一下,奶声奶气道:“世子?”
她记得她爹爹的名字好像叫世子。
娘亲也喊爹爹世子。
这个名字…不好听,也不好吃…
但那是爹爹的名字,…也还行吧。
南雁归皱起的眉头,又放平了下来。
翠桃详尽的解释:“是啊,永丰的寿昌王世子。”
这么长的名字啊…
她还没问出更多的东西,门就被敲开了。
进来的是…永叽里呱啦世子。
她记不住爹爹的名字,实在是太长了。
进来的苏言溪抬眼就看到了一脸戒备的南雁归,她从手里拿出个簪子出来,走过去递给南雁归:“雁归,你娘亲暂时将你放在我这里。”
她深知南雁归这般大的孩子,突然离开母亲,应该是极其不适应且害怕的,她不由自主的放软了语气。
南雁归将簪子握在手中,仔细的看了看,确实是娘亲的簪子。
苏言溪说:“小心些,别弄伤自己了。”
“不会的。”南雁归右脸上的梨涡若隐若现的:“会小心的。”
“好。”苏言溪将南雁归抱了起来,问她:“你今年几岁了啊?”
南雁归小心翼翼的抓着苏言溪的衣服,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头:“娘亲说我四岁了。”
似乎是因为在苏言溪怀里,声音不由的染上了些许的羞意。
苏言溪:“四岁,还是个小朋友。”
她将翠桃派出去,去查看提前准备好的晚膳。
她将小朋友放到了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可这椅子又太高,太大了一些,小朋友坐在上面,手完全勾不到桌子,她记得现代的时候,像这么大的小朋友,应该还在坐宝宝椅吧,这么大的椅子应不安全。
苏言溪伸手一捞,又将南雁归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南雁归的脸红扑扑的。
她娘亲辛苦,自大长大后,她就没让娘亲抱着吃饭了,可在大梵寺的时候,她还是见到过来上香的小孩子被父母抱着的场景。
她爹爹虽然没有小虎的父亲长得勇猛,也…还算有力气。
苏言溪可不知道她的小九九,落下视线不着痕迹的打量南雁归
南雁归今天也换了身漂亮且更合身的浅蓝衣服,软乎乎的头发扎了个小辫子,一双和女主相似的清澈乌黑的眼睛,衬得小脸精神又有活力。
许是因为刚刚醒过来,她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醺红。
虽比刚见的时候好多了,可还是太瘦弱了一些,风一吹就没了似的。
苏言溪心想,以后可得好好监督她好好吃饭。
翠桃领着人将提前准备好的晚膳端到了餐桌上,随即关上了门,出去了。
苏言溪说:“做饭的时候,你还在睡觉,我就让她们随便做了一些。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她之前也没怎么和小孩子交流过,唯一知道的大概就是要耐心一些?
南雁归的视线在桌子上看了一圈。
不仅有绿油油的蔬菜,还有…牛肉,鱼肉,鸡肉。
可娘亲说她体弱,荤腥有损脾胃,不让她吃,最多也就是吃个鸡蛋,她咽了咽口水。
苏言溪说:“会用筷子吗?”
“会。”南雁归应了一声,伸出筷子夹了最近的青菜。
她吃饭慢条斯理的,胃口到还算好,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塞。
“不吃肉吗?”苏言溪想起来南寂烟这几年好像都住在大梵寺,那地方见到荤腥确实是不容易,她伸手夹了块不太油腻的牛肉:“尝尝这个。”
南雁归眼睛里闪过一丝纠结,犹犹豫豫道:“娘亲说会生病,不让我吃。”
“嗯?”苏言溪轻眨了下眼睛,猜测应该是魏仓这边没见过南雁归身上的蛊毒,故南寂烟在她的饮食上十分注意。
也是不容易。
她的声音愈发的柔软:“吃一点,没关系的,我问过林夕了。”
她揉了揉南雁归的脑袋:“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你娘亲见了,也会高兴的。”
苏言溪很好奇,她道:“那天你是怎么知道我是爹爹的?”
南雁归歪了歪脑袋没说话。
因为她是在梦里见过爹爹的。
—
将南雁归送走后,南寂烟去牢狱看了自己的父亲,南义正。
南义正在牢狱里并没受多少苦,只除了身上的衣服脏污了一些,其余的便无大碍了。南义正也知这些怕都是三皇子的功劳,他沉下声道:“寂烟,我让你待在大梵寺就是为了不让你和皇室有关系,你现在是不是…”
南寂烟垂下眼睫,伸手将提前准备好的膳食一一取出,并未答话。
却也是另一种默认。
南义正叹了一口气,吹胡子瞪眼的:“那孩子呢?他是个皇子,能容得下一个野/种?”
南寂烟的脸白了几分。
南雁归她,不是野种。
她再一次为自己将南雁归留在了他那里,而感到正确。
至少…没人会说南雁归是野种。
南寂烟手指泛白,解释说:“我把她放在她父亲那里了。”
“什么?”南义正的声音提高了一些:“他还有脸来要孩子?到底是哪家的臭小子?”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女儿南寂烟干的好事。
宁死也不说那男人名字的气人模样,还冒险给他生了个孩子。
他说不得重话又不想让南寂烟回京城来被人指着脊梁骨说闲话,他就让女儿留在了大梵寺,一待就是五年。
条件虽艰苦了些,可没有那些纷纷扰扰,也不失为一个养孩子,养身体的好地方。
哪曾想,他被人陷害到谋反案里去了,他女儿还得过来救他,给人当侍妾。
他从未见过的外孙女又不明不白的被人给抢走了。
南寂烟依旧不说出名字,她道:“父亲。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南义正:“……”我这罗里吧嗦的一堆,就是白说的是吧。
他威胁道:“你敢给别人做侍妾,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你那娘若是知道了,还不得半夜过来找我拼命。”
提到早逝的娘亲,南寂烟微微勾了勾唇角,她低头将饭盒整理了一下,道:“替我向娘亲问好。”
许是她太过不孝了,近五年没有去过娘亲的墓地,以致娘亲从来不给她托梦。
南寂烟拎着食盒从牢里走出去。
刚一出去,她就见到了骑着白马的三皇子—赵枫知。还有站在一侧的弟弟南锦盛。
“南姑娘,可否到酒楼一叙?”
大概是要将事情提到明面上去了。
林采荷低低的喊了一声:“小姐。”
“无事。”南寂烟安慰她,却心下一沉,跟着人去了酒楼。
落座后,赵枫知摇着手里的扇,道:
“上次一别,已近五年,没想到南姑娘还是如此端庄动人。”
面前的戴着毡帽也难掩秀丽端庄的相貌,而且明明已经二十有余的年纪了又还生过孩子,却依旧漂亮的不可方物。
她五年前就动过将人纳入宫里的心思。
那时候给她留的位置还是侧妃,可她那该死的太傅老爹,竟然偷偷的把人送到了大梵寺,导致如此绝色,不知被谁给捷足先登,还生下了野种。
真是可惜了。
不过也还好,现如今,她心甘情愿的过来当自己的侍妾,他都得思考思考收不收呢。
他眼里闪过一丝快意。
南寂烟被他直白又黏腻的眼神看的身体僵硬。
垂下眼眸,开口道:“民女不过蒲柳之姿,殿下谬赞了。”
赵枫知最是看不惯南寂烟冷淡的模样,他用扇子将茶壶往前一推,隔着毡帽望向南寂烟的清澈的眸子。
语气略显玩味道:“听闻大梵寺煮茶是一绝,不知本宫可有幸一观?”
南寂烟的指尖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抬起手臂…
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赵枫知眼见得手却被打断,声音一下子沉了下来。
“锦盛,发生了何事?”
南锦盛看着气焰嚣张的林夕,胸腔里几乎憋的要出血。
他的手下人明明是正常在楼梯间护卫却突然被林夕撞了手臂,还反过来说是护卫的错。
转瞬之间,他的人就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苏言溪还说他的侍卫伤了自己的贴身医官,非要要一个说法。
南锦盛说:“殿下…”
他还没来的及说完,苏言溪已经一脚踹开了门,满身酒气的进来了。
“大胆。”赵枫知皱起眉头,目光凶狠的看向来人。
京都皇城,天子脚下,竟然敢有人踹他的门。
真是反了天了。
苏言溪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南寂烟。
背部挺直,头戴毡帽,离赵枫知很近,又很安静的模样。
可她这胸腔里的火就像是没缘来由似的,克制不住。
男主配不上,这妻妾成群的三皇子就更配不上了。
她装模作样的拱手:“原来是三殿下。是本世子的人冒犯了。”
赵枫知曾在朝堂上见过苏言洄一面,他又想让自己的妹妹和苏言洄联姻,自然是认得苏言洄的。
魏仓和永丰不同,魏仓皇子众多,他又不占嫡不占长,只有个受宠的贵妃母亲。
永丰这一辈却只有两个宗室子弟,现在任上的皇帝又是个药罐子,指不定哪天就见了佛祖,苏言洄登上皇位的几率也不是没有的。
赵枫知摆了摆手:“无妨。既然在这里碰到世子,不如一同饮酒?”
与女人相比,还是权利更重要一些。
他之前就有拉拢苏言洄的打算,可他一直没什么回应,对妹妹赵析的示好也当做没看到,反倒是对赵桥有那么点儿意思。
既然碰到了,试一试也无妨。
苏言溪应了一声,径直坐在了南寂烟的一旁。
她装作不认识道:“这位是?”
赵枫知虽疑惑苏言溪的座位,却也只以为他是酒喝多了,便道:“这是太傅南大人府上的姑娘。”
“是吗?”
苏言溪装作色/鬼的模样,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南寂烟看。
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露出那般,似要将她吃干抹净的眼神。
许是他…身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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