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很多人都做过投币工具人，只看着自己的小孩坐过。或许一般也不会连坐一个小时，正常小孩坐半个小时可能就腻了。
然而，陪五条悟坐了一个小时的上杉已经麻了。
他麻木地盯着五条悟投币的手，那双手娴熟的摸出硬币，将其丢到了投币框。几秒钟后，音乐便又断断续续的响了起来。
中途伏黑惠还打过他电话，没聊几句就挂掉了，可能是听到了他这边奇怪的背景音乐，于是马上紧急避险。
上杉此时万分羡慕他，至少他还能躲，自己完全躲不掉，只能社死。
如果旁人此刻可以看到他的表情，那么一定有人发现，他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丧失了高光，变得非常空洞，嘴里甚至开始吐魂。
两分钟过去，这一遍结束，五条悟又开始摸口袋。他窸窸窣窣地找了许久，摸着摸着却发现口袋里的硬币用光了。
他又不死心地倒腾了一遍几个口袋，发现确实没有硬币了，里面空得像社畜的钱包。
“怎么就没了，我记得有很多呀……”他不满地撇了撇嘴，拍了拍口袋。
五条悟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从摇摇车上走了下来，还对着车子念念不忘。摇摇车和上杉都发出庆幸的叹息声，车子“吱嘎”一下支棱起来，上杉则迅速精神了不少，眼睛里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重新变得炯炯有神，甚至变本加厉。
终于要结束了么？
上杉丢人丢够了，他上辈子这辈子就没这么丢人过。现在总算是看到了点改变的迹象，他自然期待无比。
可是看到五条悟行走的方向，他又警惕起来。
这人不会又打算去换点零钱吧？
上杉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情况，揣摩着佩戴者的想法。
但五条悟似乎确实是坐腻了，他没有进超市去找收银员换零钱，而是沿着这条街继续走，看起来真的没有回头的念头。
上杉谨慎地观察着前方路段，还没等他松口气，就发现路边有几位乞讨者，或者说卖艺者正在上班。
他不会还想去找卖艺者换零钱吧！？
他冒出了这样一个惊悚的想法，并且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作为有前科的人，五条悟做得出来这种事，有一就有二。
看着他越走越靠近路边的卖艺者们，上杉觉得八成就是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和心里建设。
问题不大，不过就是再找卖艺者换一次零钱而已，换个钱罢了这不是很正常吗？出门在外大家都因为各种原因换过钱吧，没错，是我少见多怪了，都是换钱找商店换和找路人换有什么区别呢，卖艺者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路人嘛……
上杉拼命自我安慰，竟然真的成功将自己洗脑了，心态变得异常平和起来。
他看着五条悟路过了第一个卖艺者，一点没停走了过去，没有转身，也没有蹲下。
上杉：？难道是我误会你了？
接着，他路过第二个，也同样没有停顿地经过。
上杉难以置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正常的五条悟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吗？这个是假的吧，他被夺舍了？
一时间上杉的惊喜充斥着整个内心，他重重地舒了口气，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变得放松了许多，如同知道自己中了五百万一样神清气爽。
然而，这个世界又有谁能夺舍最强咒术师五条悟呢？五条老师最终还是在第三位卖艺者身前站定了。
这个第三位卖艺者之所以能得到五条老师的青睐，自然是有他的特殊之处的。此街颇为繁荣，但因为现在是下午，逛街的人不是很多，所以卖艺者便慢慢在人群中被凸显了出来。
前两位，一位在变魔术，一位在弹吉他，第三位则是一个目盲老人，留着白色的长胡子戴着圆框墨镜，正在拉二胡。
五条悟半蹲下来，左手轻轻抬起墨镜的一侧，露出了漂亮的苍蓝色眸子。上杉感觉自己被他抬起了半边，有点倾斜。
他用天蓝色的眸子对准了面前的老人，笑嘻嘻地看着他，等待他拉完这一段后才勾着唇开口道：“嗨，老头，您拉累了吗？”
这个语气非常微妙，介于使用敬语和不使用敬语之间。
老人这时才发现自己面前站了个小年轻，他循着声音，将脸面向五条悟，轻声问道：“怎么了？”
老人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沙哑，手指上的一些部位也有些红肿，应该是拉了很久的缘故。他面前的二胡盒子没有多少钱，只有几块硬币和两张纸钞，少得可怜。
五条悟：“如果您拉累了，我可以替您拉一会，前提是收到的日元我需要取走一点点。”
他弯着眉眼自信道：“您有兴趣吗？”
老人家衣着打扮虽是朴素，但很干净，看起来并不缺钱，仅是玩票性质，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于是，坐在位子上的人就变成了他。
以及被迫一起的上杉。
上杉：……
我就知道。
悠扬的二胡声响起，带着一丝凄凉和哀怨，以及磕磕碰碰，非常符合上杉此时的心境，烦躁想整五条悟。
五条悟作为一个“除了性格没有缺点”的男人，会一点二胡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特别是旁边的老人也坐着小马扎正在指导他，因此他的进步飞速，马上就摆脱了生疏，能拉出一首完整的曲子了。
老人看不见，只以为这个小伙也想干这行，目前在试水，所以好为人师。路人们就更不用说了，眼睛健康的他们看得见五条悟的帅脸，为这张脸花点小钱算什么大事？地下偶像还会街头卖艺呢。
渐渐的，路过的人密集了起来，时不时就有快门声响起，闪光灯亮起的次数也逐步上升。大家的目光大多带着一丝同情和惋惜，有两个女高中生经过时甚至把她们全部的钱掏了出来，想要帮助这位可怜的失明帅哥。
这些刺眼的目光，把上杉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如芒在背，感觉自己仿若一只被围观的动物，一边炸毛一边想跑。可是尾巴被绑失去自由，只能惨兮兮地待在原地。
路人们怜悯的眼神让他寒毛直竖，尽管他没有寒毛也没有□□。围观让上杉更加尴尬，他宁愿回去坐摇摇车，至少旁人的目光不会太明显，大多躲躲闪闪隐晦极了。
然而他只是一副可怜的墨镜而已，是五条悟装盲人的工具人。
这人甚至演出兴趣来了，在悠扬的音乐里享受着卖艺的快乐。仿佛真的看不见似的，他呆滞地注视着不远处，眸子没有焦距，有人给钱也不会说话，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难以自拔。
就在上杉秒度如年，煎熬不已时，有一批人走来。他们三三两两的聚集，手里还提着塑料袋，应该是刚刚从超市出来的顾客。
这些人里，他看到了两个颇为眼熟的人。上杉仔细辨认了一下，想起来了他们应该是之前在超市门口偶遇的路人。当时他俩指指点点得最欢，甚至还在嘲笑五条悟幼稚可笑，喧哗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内敛的霓虹人。
虽然上杉也觉得他幼稚。
……现在的两位路人显得非常震惊，惊讶之中又带着一丝丝后悔和内疚。看那样子，估计想当场扇自己两耳光。
上杉都帮他们想好剧本了。
白天的时候：不就是嘲笑了个瞎子吗，又不是什么大事。
半夜三点：我真该死啊。
两位路人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近，将他们口袋里的钱全都掏了出来扔下，然后如同火烧屁股一般飞快地跑开了。
过了十几分钟，围观的人新鲜感消失，慢慢所剩无几，五条悟也终于玩够了，结束最后一个音节，将二胡还给了旁边的老爷爷。
老爷爷笑呵呵地伸手接过，告诉他欢迎再来，接着拄着拐杖摸索了一下，想要捡起地上的盒子。
五条悟制止了他，弯腰从二胡盒子里捡走了两枚硬币，对着老爷爷摆了摆手，潇洒地走了。只留下一道背影，拉得越来越长。
上杉的视野跟着五条悟变换，他也松了口气：总算走了。
可算知道可怜可怜我这个坐牢的人了。
他已经完全麻了，但总觉得事情应该还能变得更糟糕。
五条悟边走边哼歌，心情相当不错。他原路返回，沿着之前的路继续走，慢吞吞的相当惬意。
然后果不其然，回到了上杉万分熟悉的地方——
超市门口的摇摇车处。
上杉：……
疲惫微笑。
万分耳熟的投币声再次响起，紧跟着是硬币相撞的“叮铃哐啷”声，过了两秒粉红车头的摇摇车吃力地运动起来，哼哧哼哧地上班，像是拉车的老牛。
熟悉的歌曲随后响起，是上杉现在的梦魇，也是他以后做噩梦的素材。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他呆愣，在墨镜里无声大喊，仿佛一只被掐住喉咙的鸡，想喊救命却发不出声。
别坐了别坐了，我真的不想再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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