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爷刚养完病,眉眼间依旧带有懒散轻佻之色,他微微勾起唇畔,端起桌上一杯酒:“沈某来迟了,敬各位一杯。”
众人笑着,见他饮完,也是迫不及待的看向他身后——
只见门外翩然而至的那一抹藕荷色倩影,乌发如漆,肤如凝脂,气若幽兰。一双美目顾盼生辉,真是个美人胚子。都说江南的水养人,如今一个水灵灵的苏州娘子站在眼前,可不令人心荡神怡嘛!
尤其与这船上的其他女子相比,她实在是太“纯良”了。
沈二爷竟是换口味了?
这种良家女子,不太像是能跟他沈二爷厮混到一处的。
说起他醉酒踹了寡妇门,这样香艳的事情,难免他们要用下流的视线打量这位小娘子。
有人轻咳一声:“小娘子与二爷同来,理应和你家二爷一起受罚。来人,给这位小娘子甄一杯酒。”
已经入座的沈从霖也只是漫不经心的扫她一眼,并未阻拦。
已有娇俏的丫鬟端来酒杯,笑吟吟的递给了她。
春婉接过。
她看着银杯之中的酒,稍稍抬手,一饮而尽。却因速度过快而呛到,用帕子捂住嘴,咳了好几声。
见小娘子眼角似染了湿意,一群人拍手叫好。
沈从霖也只是淡笑,并不做声。
那人又道:“小娘子,你既然不能喝酒,不如就给我们展示个才艺?”
“我……”春婉不知道怎么回绝,便看向二爷。
可二爷完全不看她,好似自己与他没有任何干系。
她微微咬唇,二爷不会真要她展示才艺?
一群人期待着。
见春婉半晌不动,沈从霖懒懒的开口:“我记得潇湘馆的妈妈有教你唱曲儿?”
“……有的。”
“唱吧。”沈从霖喝了一杯酒。
看着娇艳的花船女子捧着酒壶过来了,他眼底漾起一丝笑意。
“二爷,你可许久没来找奴家了。”女子娇滴滴的声音里,带着埋怨。
她自然而然的坐到了沈二爷的身畔。
替他斟了酒,一双媚眼扫了下身后杵着的春婉,轻笑道:“妹妹好像不适应这样的场合呢。二爷,你莫要难为她。”
沈从霖似乎与她十分相熟,他勾唇道:“既然杏娘都这么说了,那这次就算了吧。我这小奴儿愚笨,怕是唱的曲儿也难以入耳,就不扫大家的兴了。婉婉,还不向杏娘道谢?”
听到二爷的话,春婉连忙面向那名美艳年轻的娘子,行礼道:“多谢杏娘。”
众人调侃:“二爷说到底还是疼杏娘。”
杏娘笑得娇俏动人,心中却腹诽——还好自己赌对了。这次帮小寡妇解了围,二爷应当会记得她的好?
春婉坐到了沈从霖的另一侧。
房间很大,很快有几个舞娘进来。靡靡之音很快响起,春婉看了一眼后便直接低下头。
大白日,房门窗户都敞亮,舞娘们却衣着布料极简,雪白的娇.躯几乎一览无遗。
更不用说这撩人的舞姿,甚至有人已经坐到了某位公子的身上。
很快有一名舞娘来到了二爷的身后。
她扭动着水蛇腰,举起双手,腕上的铃铛发出清脆欢快的响声。
舞娘也只是做个尝试,毕竟这位是永安侯府的二公子。
那可是侯门啊,谁不想试一试呢?
却见沈二爷不为所动,他左边坐着的是花船的头牌杏娘,右侧是通房丫鬟,脸上难免闪过一抹失落。
但很快,她借着舞姿转到了其他男子身侧。
春婉低着头,她实在不敢看。
宴席上吃的东西有很多,她双手交叠于腹前,一动不动。
沈从霖哑然失笑:“头那么低找什么呢,地上有金子不成?”
“没……”
“你好好看看,她们都是如何取悦男子的?”
春婉摇了摇头,银簪微微晃动,借着日光,衬得佩戴之人煞是好看。
沈从霖专注的看着她。
这一船的胭脂水粉,竟都比不上眼前的这个小奴儿。
“二爷,奴婢伺候你用膳。”春婉轻声道。
沈从霖没有拒绝。
春婉站起身,拿着筷子,帮他夹菜。
窗外,湖面波光粼粼。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如果只是普通的游湖,春婉大约会有兴致欣赏船外的美景。
可惜……
其他船只的人恐怕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另一艘花船。
明显安静了许多。
船舱的房间里,只坐了寥寥几个人。
为首的男子身着华衣锦袍,其他人明显为他是从。
“为何如此吵闹?”男子皱眉。
有下人回道:“是一群不入流的纨绔子弟,正在喝花酒。”顿了顿,下人补充道:“沈二也来了。和他们正厮混着呢。”
太子殿下派人盯沈二已经盯了许久,这不,最近刚得到了消息,沈家二爷似乎已经与三皇子结盟。
太子看向坐在对面的男子,道:“贺兰可帮孤看一看,这沈二爷究竟存个什么心思?”
永安候为官三十年,从不拉帮结派。
太子多次想要拉拢,都遭到了拒绝。
但太子始终记得母后去世时,对他说的那句话。母后说,永安侯府的养子,必除之。
他一直留意着,也发现对方一些蹊跷的地方。
只是,揣摩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
与三弟结盟,实在突兀。
被太子称为贺兰的,便是今年刚入太子府的门生,无论学识还是谋略都是一等一。
之前的几个案子,都由他暗中相助,太子在父皇面前得到了赞许。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做。
魏贺兰一身蓝色衣袍,面如冠玉,举止投足都是一副君子模样,风度翩翩。他略微沉思,道:“在下听到过一些传闻,与圣上年轻时候的事迹有关。”
船舱内,所有人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太子凝眉,半晌后,翠然一笑:“孤也听说了。”
但是那件事太过捕风捉影,无论是时间、年龄,都对不上。
而且这个沈二爷,虽名义上是侯府养子,但实际……
他是被沈家先驱逐出族谱,才转为收养。
单论外貌,他与年轻时期的侯爷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若说他是流落在民间的皇子,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太子还是会继续盯着他。
“贺兰,沈家这边就有劳你了。无论发现了什么,都一定要告知孤。”
“是。”
船外依旧热闹。
有瘦马来为太子演奏古琴,魏贺兰以及其他下人识趣避开。
他回到屋中,下人打水为他清洗双手。
小厮犹豫了半晌,低声道:“爷,我刚才看到,看到了一只小猫。”
魏贺兰洗手的动作一顿。
“就在那花船上。”小厮低着头,飞快的说道。
为了不引人瞩目,每次提到那个人,都会用“小猫”代替。
来京城一年了,爷一直都在留意苏州那边的情况。
而就在两个月前,她也来了京城。
却是跟着那沈家的浪荡子一起。
怕是早已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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