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们信不信,轻柔出事的那天中午,我真没见她......”


    审讯室内,刘一诚把这话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早已失去了耐心。


    他大大咧咧地翘着二郎腿,手指反复敲击桌面,不耐看着对面并肩坐的蒋珂与张厉。


    旋即,他瞥了眼腕表,强调道:“你们还有事吗?没事我还得赶快回公司呢,张警官!”


    “问你去了哪儿,你不说,问你见了谁,你也不说!你到底知不知道,根据你的种种行径,你现在是最可疑的人!”


    张厉“蹭”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抬高了声音。


    蒋珂难得没拦他。


    不过是说话声音大了点,又没虐待刘一诚。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面对这样一个漠视妻子,漠视家庭的男人,她讨厌极了。


    张厉到底年轻冲动,长得又人高马大,一米七八的刘一诚在快一米九的张厉面前,气势登时弱了几分,连语气都不似先前理直气壮。


    “我,我啥也没干,怎么就可疑了?”


    他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


    “我们走访了解到,你和李清柔的关系不大好。”


    蒋珂抱着臂冷冷道。


    “狗屁!”


    他猛地把腿放下来,锃光瓦亮的皮鞋在地板上发出啪地一声响,


    “是不是那个叫李悦的女的这么和你们说?妈的……她那是污蔑!”


    “刘先生,请注意你的措辞。”蒋珂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我和我老婆,虽然也会闹矛盾,但是哪家夫妻不拌嘴吵架的啊?我要是和她关系不好,我会每个月给她打那么多钱?我会让她在家啥也不干?她会和我心甘情愿生孩子?”


    “是,我知道。她打小就被爸妈教得和公主似的,可我也没亏待她啊?整天嚷嚷着带孩子累,好,我给她请保姆。购物一回,大几万地花,我眼都不眨就给她转钱。甚至她之前......请那个李悦一起去斐济,那花的不还是我的钱吗?我可屁都没放一个!真不知道从她嘴里说出来,我就变成了这样!”


    他一通宣泄后,审讯室陷入一片寂静。


    蒋珂不知道张厉究竟信了几分,但她只是在等。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腕表之上,等他平静下来。


    她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题外话:


    “刘先生,你这一身西装挺好看的。”


    刘一诚一愣,一时有些无措,顺嘴回道:


    “哦,是我老婆陪我买的,好几万呢,她一向很有品味。”


    蒋珂今天还是头一次在眼前这个男人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悲伤。


    即使这悲伤并不纯粹,还夹杂着些惋惜。


    “哦?这我倒是没想到。”她轻轻笑了。


    “没想到啥?”刘一诚一头雾水。


    “穿几万块西装和鳄鱼皮鞋,开口闭口就是商业洽淡的成功男人,竟然会只戴一只几千块的腕表。按你刚才说的那些,李清柔平时花钱大手大脚,这表......应该是你自己买的吧?真是个勤俭节约的好丈夫。”


    刘一诚明显顿了一下,听不出她这话究竟是真诚还是讥讽,只略显心虚地垂了眼睛。


    “这样,您先忙去吧,如果有什么进展,我们再通知您。”


    蒋珂的笑中带着客气与疏离,整理一番资料,并没提他和李清柔五天没联系过的聊天记录,也没提李清柔那只其实已经用了很多年的皮包。


    刘一诚口中的她,和她暂时了解的她,还真是很不一样呢。


    她率先起身,出了审讯室,迎面就碰上刚调监控回来的老李。


    还没等她开口,刘一诚倒是率先迎了上去,主动递出一只手。


    “您就是他们的队长吧?一看就是成熟稳重的人,和这俩年轻气盛的,一点都不一样!”


    “啊......哈哈。”老李尴尬地回握,向蒋珂抬了抬下巴,道,“这是我们蒋队。”


    他顺着老李的目光,迎上蒋珂的脸,原本热情的手一时不知该往哪放,只得继续握在老李手上。


    “这样啊......”


    那表情和眼神,分明是在震惊:


    她也能当刑警队长?


    蒋珂冲老李一笑:“弄好了吗?咱们去看看。”


    “好了!”


    “刘先生,您先忙,我就不送了。”


    蒋珂同他礼貌道了个别,转身往走廊深处走去,小声示意身旁的张厉,


    “找个人,暗中盯着他。”


    ***


    李悦正在电脑前构思下周的视频内容,才刚写了半页脚本,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门铃声。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她的思绪当即被打断,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


    这样没礼貌的人,一定是什么不速之客。


    想到这儿,她慢吞吞地找到拖鞋,挪到门前。


    来人正是怒气冲冲的刘一诚。


    李悦打开门,放他进来,随手指了指客厅的一把椅子,讥讽道:


    “你就坐这儿吧。有事儿吗?大忙人?”


    屋子里浓重的香水味儿熏得刘一诚有一丝反胃,他无视了李悦的安排,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抬头盯着眼前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狠狠道:


    “我们没这么熟吧?你但凡有点家教的话,就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真不知道李清柔为什么会和你这种人交朋友,都是你把她带坏了!你说,出事那天,她是不是和你在一起?是不是你找人害了她,然后和警察说些有的没的,非要嫁祸在我身上?”


    李悦挑了挑眉:


    “你有病吧?有病上精神病院去,你在我这儿发什么疯?我嫁祸你?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我没把你那点破事都抖落出来,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她哪回和我闹不是搬来你这儿住?她一个不工作的人,那天能她去哪儿?她明明就是在你这儿出的事!还赖在我人品上,我人品怎么样,轮得到你指摘吗?”


    “嚯!行!”


    李悦抱着臂,居高临下地看他,两人一站一坐,言语间却谁都不让谁,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我家满共就这么一亩三分地,不然你自己找找看?你把我这儿翻个底儿朝天,看看能不能找出点我害她的证据。”


    “你给我等着!”


    刘一诚放完狠话,开始仔细翻找屋里的每个角落。


    桌底,衣柜,床下,抽屉......凡是每一处能看见的地方,都被他翻了个遍。


    “你这架势,倒是和捉奸一样。不愧是自己出轨的人,就是有经验。”


    李悦翻了个白眼,冷笑道。


    刘一诚本蹲在地上翻纸,听见这话,他腾地站了起来:“你瞎说什么呢?我可从来没干对不起她的事!”


    “呵。是没干,只不过你有心无力罢了,谁不知道似的。”


    “你......!”


    “刘总该不会觉得,没上床,就不算出轨吧?”


    说话间,李悦已经站在了可视门铃旁边。


    “李悦,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别那么天真。这种没有实际发生过的事,提起诉讼都当不成证据。”


    “可不是嘛。”


    李悦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些,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


    “不然你们早就能离婚了,不是吗?你怕她没死心,还想和你提离婚,你就杀了她。毕竟要是离了,你背靠她家获得的一切,很可能会化为乌有呢。”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李悦。”


    李悦的目光定在他攥紧的拳头上,轻飘飘道:


    “怎么?戳到你痛处了?你可别乱来。你知道住在这儿,好就好在哪儿吗?我只用手指轻轻一按,立刻就能拨通最近的派出所。当然,在那之前,我这幢的物业管家,会在一分钟内出现,把你丢出去。”


    他的手微微松了松,李悦提着的心也跟着放了放。


    “你平时要是这么关心她,说不定这事儿……就不会发生了。”


    “你到底有没有点良心?!我老婆人现在......圆圆都没妈了,你还在这儿说风凉话!”


    刘一诚气急败坏。


    “你现在知道她是你老婆?她两年前怀孕那会儿,一个人高烧去医院,晕倒在医院门口,流产了,你怎么没想起来你还有个老婆。圆圆上学路上,摔进了施工的地方,她抱着女儿去缝针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起来,圆圆还有个爸爸。”


    李悦越说,越觉得悲哀。


    “那次高烧,她已经提前告诉了你,她不舒服。那时,你好像是拿下一个母婴项目的关键点吧?非要她和你一起出席年会做做样子。她喝了酒,又是寒冬腊月,她实在撑不住,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才去的医院,那会儿你又在干什么呢?”


    “我那还不都是为了她!没有钱,怎么养家?别人又怎么会看得起我?她又没工作,照顾好孩子和自己,不是应该的吗!你现在这么义愤填膺,那跨年夜的时候,你怎么不陪她去医院!”


    李悦默了片刻,不再说话。


    争吵不断的房间内终于安静下来。


    刘一诚不耐烦地撇了她一眼,嘟囔了一句:“行了,好话谁不会说,我好歹养着她,让她衣食无忧,你呢?你做了什么?陪聊?陪玩?也敢和我比?”


    他这番前来,就是为了出一出李悦在警察面前污蔑他的那通气。


    见她语塞,一时间满心都是痛快。


    他整理一番仪容,像一个胜者一般,转身摔门出了出租屋。


    李悦望着他如斗胜公鸡一般的背影,眼底涌动着复杂的情绪,直到他彻底消失。


    她冷笑一声,转身回到电脑前,却再也写不出一个字来,索性关掉了word,打开了那部曾经火热一时的美剧——《致命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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