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此人事事以大局为上,小情小爱素来要排在后头。她以往最是看不惯那因着情爱哭哭啼啼的人,可如今老二家的摆着脸色,她居然也不觉得恼,反而觉得庆幸开心。
她一直都知道王宁不是王氏本人了,但她不知道王宁的来历,只当王宁是仙女下凡。以前不知道这仙女为何下凡,如今她想明白了。
仙女定是看上了她这二儿子,才会下凡来她家的。
所以仙女因为老二离家而生气,那定是因为仙女爱惨了自家儿子。这是好事儿啊,大好事!越爱自家儿子,这仙女不就越不会走吗?
贾母一边小心翼翼的瞧着王宁,一边心里窃喜。
倒是王宁,早就发现贾母在偷看自己了,只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贾母为什么这么做。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看了过去。
贾母慌慌张张挪开视线。
“老太太。”王宁道:“您一直瞧着我,是有话要对我说?”
贾母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只是瞧着,你这气色好像越发的好了,也不知是不是你这院子养人?”
王宁噗呲笑了,连丈夫要走的离愁也忘了:“您这是看上我这儿了?那可不行,您那院子是尊位呢。”
贾母那院子,在荣禧堂正后方,确实是全家除了荣禧堂外,最尊贵的地方了。
贾母见王宁心情好些了,这才拉着王宁的手道:“这行李你不用回回都亲自收拾,让下人们来就好了。”
王宁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放手交给下人了。
倒不是她对丈夫感情淡了,而是她真的挺累的,特别是收拾行李这种小事,确实又麻烦又琐碎。
等坐在炕边和贾母说话时,王宁就觉得她这腰像是快要断了似的,酸痛无比。
贾母听闻,眉头一皱:“我说什么来着?偏是不听!釉屏?釉屏!进来给你太太锤锤腰!”
王宁苦笑:“釉屏忙着呢,如今房里就她一个大丫鬟,其余几个也给的差不多了。”
贾母怔了怔:“可不是,孩子一个个多起来,人手确实也要添些了。别的不说,你这里原就珠儿一个,后头元丫头回来了,又来了个文丫头和迎丫头。前岁给你寻的那几个,只怕不剩几个了吧?”
王宁道:“就剩白芷白芨和沉香丁香两个了,那两个皆要管着铺子上的事儿,几乎早晨就要跟着画屏出去,到晚间饭点才回来。再有,二等上还有澈儿秋萍两个,只是年纪小了些。”
贾母点头:“确实少了,你又不爱用那嫁了人的婆子,只用未嫁的姑娘家,看来还得再给你找点人来。”
王宁闻言一怔,想解释,却无法解释。
她不是不想用已嫁妇人,而是不能。
王氏带过来的那几个陪嫁,没一个好的,虽然都是已婚妇人,更方便在外行走,可她却一件重要的差事也不想派给那些人。
但杜月允,她就极为信任,甚至敢将杜月允远派至胶东。
因为她在杜月允的身上,看到了现代女性的光芒,那种独立自强坚忍不拔的光芒。
除杜月允之外,她用的皆是未嫁的姑娘,倒不是她不信已嫁女,而是大多数这个时代的女人,嫁人之后,就会以夫家为重,会生出许多旁人没有的小心思。
王宁心中暗叹,她知道她不能以偏概全,也不能瞧不起这个时代的女性,可是她看到太多太多这样的例子了,她不敢冒险。
她现在做的桩桩件件,都是为了改变荣国府一家的命运,若是有一步行差踏错,很有可能都会万劫不复。
如今贾母提起这件事,其实就是在提醒她,派用些已婚的妇人,管家婆子总比丫鬟方便。
王宁也知道这点,但她不敢轻易给出自己的信任。
见王宁不吱声,贾母心知劝不动她,心里也是暗叹。
虽不明白王宁为何只用未嫁的丫鬟,贾母还是准备随她心意了,大不了再买些人进府就好。
贾母正欲开口,门口的帘子一挑,秋萍拿着小筐进来,朝着上头福了一福:“老太太太太,釉屏姐姐在前边收拾行李呢,奴婢来给太太捶捶吧。”
贾母这才想起王宁腰酸的事儿,赶紧让人进来。
仔细瞧了瞧,见这丫头虽年纪幼些,却沉稳十足,手脚也麻利。
“你是秋萍?”
秋萍这头已经给王宁垫好了腰,拿出小捶子轻轻捶了两下,她这头应了贾母一声“是”,那头又问王宁:“太太这力道可还好?”
王宁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极好。”
秋萍这才低下头去,接着轻轻的捶了起来。
王宁被捶了一会儿,腰间的酸痛稍微好了些,便让她退下去了。
秋萍走时,过来捏了捏王宁的腰,又给王宁把垫子重新塞了一下,这才出门去了廊上。
贾母与王宁两个在屋里,又说了会儿话,就听外头秋萍道:“太太,张御医来了。”
王宁一怔,挪到窗边,抬起窗子一看,见张御医果然来了,正在廊上候着。
她忙叫了声“快请”,又和贾母疑惑的对视了一眼。
贾母道:“你今儿叫了御医来?身子不好?”
王宁忙摇头:“不曾叫,也不知他来做什么。”
张御医那头很快进来了,见贾母也在,先是给贾母行礼,喊了声“老太太安好”,接着他又看向王宁,拱了拱手行礼:“太太安好。”
王宁问他作何而来,那张御医道:“府上叫我来给太太请个平安脉,难道不是太太叫的?”
王宁目光一转,看向门口的秋萍。
秋萍涨红着脸福了一福:“是奴婢自作主张,瞧着太太精气神不大对,这腰酸的位置,也不大对。”
王宁愣了一下,但张御医已经摆好了脉枕,她便干脆把手腕摆了上去。
过了会儿,张御医笑眯眯的站了起来,朝着王宁和贾母一躬身:“恭喜恭喜,府上又要再添一员了。”
贾母和王宁都懵了。
特别是王宁,她感觉自己才刚生没都久呢,怎么又来一个?
“我又有了?”
贾母大喜,直叫人打赏,秋灵打外头进来,笑眯眯的拿出好几个荷包来,塞进张御医的手里。
王宁还晕乎乎的,张御医就已经送出外间,去写安胎方子去了。
等王宁回过神来,张御医人都已经出了大门了。
“我……”王宁欲哭无泪,她就知道这时代避子的措施不好,她太容易怀上,可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啊!
都怪贾睿那个不节制的!
一想到贾睿,王宁终于收回心神:“去通知一下老爷。”
秋萍正拿着方子给贾母过目,闻言笑道:“已经让人去衙门了,釉屏姐姐亲自去的。”
正说着话,外头帘子掀开,画屏打外头进来,瞧见王宁便上来笑眯眯的行礼:“恭喜太太。”
王宁笑着问她:“你怎么回来了?”
画屏噗呲就乐了,端了个小凳过来,就在炕边坐下,拿起王宁的小腿放在自己腿上,开始捏了起来。
“才回来的路上,就瞧见家里的马车去请御医了,奴婢寻思太太这几日也没瞧着有什么不好,再算了算太太的月事,也有两个月没来了。”
贾母忍不住道:“你这丫头都是怎么教的?”
王宁错愕了一下,忍不住大笑起来:“老太太,要说会教人,那还是您更行。”
王宁这真不是自谦,如今秋灵虽不怎么来往,可那书里的鸳鸯多么闪光耀眼的一个丫头。
几个好的丫鬟,紫鹃,晴雯,鸳鸯,都是出自贾母的房里。就是那哈巴狗儿袭人,抛除她背地里阴人的性子,她却也是极忠心的人。
所以要说教人,那贾母是真的会教。
王宁这番话,贾母却是不信的。因为在她眼里,二房的这几个大丫鬟,都是个顶个的好。
光只是她这几个大丫鬟,各个都识字这一点,就比过这京城大多数人家了。
不说大丫鬟,就是那几个二等丫鬟,进来才一年多,如今都各个能顶重用了。
贾母只觉得,自己虽然会教人,却不如王宁大胆。她总是不怕自己的人被骗,经常鼓励她们多出去走动,见识更多的人和事。
光是这一点,贾母心知肚明,她是无法做到的。
果然天上来的仙女就是不一样啊。
画屏这头知道了,几个二等的丫鬟也赶回来给王宁道喜。不一会儿,就是去上课的元春迎春也跑回来了。
打今年贾珠去了国子监后,郑成名无事可做又来请辞,王宁再次恳请他留下,做了元春的西席。
书里林黛玉也有西席,林如海这个时代的男人,都会为自己的女儿找西席,王宁又怎么可能不找?
加之郑成名确实又有才学又有人品,王宁都恨不得他能给自己所有的孩子启蒙教学了。
所以元春现在开始正式上学了,连带着迎春也过去旁听,虽听不懂什么,但至少上课的时候,她会守规矩,一句话都不说。
唯一的后遗症就是,这丫头憋太久不说话了,一回家,这话就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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