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火焰腾空而起, 掀起的巨大气流让整个大厅都开始颤动；碎石水泥块不断落下，玩家们吱哇乱叫地在摇摇欲坠的大楼里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在这样的喧闹中，祀绮衣却对着充斥着火焰的角落, 缓缓皱起了眉头，“有点不对劲……”
……祀麒麟那边的反应太平淡, 又或者说, 太安静了。
应十二立刻对着角落再次扇动翅膀。
等到火焰散去的时候, 角落里满目疮痍, 只是早就没有了人影。
只有一个一人高的、通向外界的洞口。
祀麒麟跑了。
“可惜了……”应十二在洞口处落下，语气遗憾。
原以为他们的计划能重创一把祀麒麟, 没想到却为对方的逃跑提供了帮助。
“不对。”祀绮衣走到了洞口旁, 伸手摸了摸洞口边缘切口整齐的砖块，摇了摇头，“这不是炸出来的。”
只是祀绮衣想不明白：这么短的时间内, 祀麒麟是如何躲过爆炸的？
“我去！刚才发生了什么？！”
惊呼声传来, 是终于回过神来的玩家们。
他们一下就注意到了大厅墙壁上突然多出来的洞，以及，正站在洞旁边的两个人。
“……应十二？”
“还真是应十二？！他什么时候进入的副本？”
玩家们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热情地涌到了墙边。
“大佬，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这副本还打不打了？那两个怪……”
“——等等, 那两个怪物呢？！”
随着这位玩家的一声惊呼, 碎石再次应声落下。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大楼显得更加岌岌可危。
其他玩家立刻捂住他的嘴，“别管什么怪物不怪物的了, 没看见这个副本快要塌了吗？！”
“快点走吧！不然等会我们就都被活埋在这里了！”
玩家们一股脑儿地朝着洞口挤去，两个“怪物”倒是对视了一眼。
……玩家的认知恢复了。
祀绮衣环顾了一圈四周, 果然在角落里的碎石废墟里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一只伤痕累累的蝴蝶正毫无声息地躺在上面。
她的翅膀边缘焦黑，被火焰燎得只剩下一半, 浑身沾满了灰尘还有碎石，整个蝶几乎没有一点还活着的动静。
祀绮衣把可怜的小蝴蝶捧了起来，怜惜地抹去了残存翅膀上沾染的血液，“他用蝴蝶挡住了爆炸。”
所以祀麒麟才有机会躲过这场爆炸。
不过，祀绮衣摩挲着指尖的鲜血。
这显然不是小蝴蝶的血。
所以……这场爆炸，他们也不算全然没有收获。
“走吧……”
祀绮衣推开大楼的大门，扭头招呼应十二跟上。
副本被毁，对大楼的限制同样也消失了。
只是两人才刚走出大门，就差点撞上了外面围着的玩家。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祀绮衣奇道。
“大佬……”一个玩家可怜巴巴地扭头，“我们倒是想走，但是——”
他伸手指着不远处，欲哭无泪，“我们走不了啊！”
嗯？祀绮衣顺着对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以大楼为圆心，乌泱泱地围满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怪物们。
一眼望去，甚至看不到浩浩荡荡的怪物队伍尽头。
应十二沉默了一瞬，“你哥这是……把‘副本’里的所有怪物都放出来了？”
祀绮衣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这可是好事……”
这说明祀麒麟伤得比她想象得还要重一点。
不然他怎么会需要这些“歪瓜裂枣”来阻拦她？
“你哥他是不是把脑袋炸坏了？”应十二真心实意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连他都知道这些怪物是拦不住祀绮衣的。
“他当然知道……”
“他只是想拖延时间。”祀绮衣摸着下巴。
如果原本只有她一个人的话，她可能还真的会被绊住脚步。
毕竟虫子虽然不足为惧，但是处理起来也挺费时间的。
不过现在嘛……
祀绮衣拍拍应十二的肩膀，豪迈地一挥手，“来，巨鹰起飞！”
玩家们还等着应十二和饲养员带着他们飞，结果没想一声鹰唳响起，就见腾空而起的巨鹰载着饲养员，拍拍翅膀自顾自地飞走了。
完全没有要带他们一起玩的意思。
玩家们，“！！！”
他们要的不是这种“飞”啊！
…
祀绮衣悠闲地坐在应十二的背上，俯瞰着地面。
地面上，还不断有怪物从“无限世界”的各个角落里钻出来，向着公司大楼的方向奔去。
这个时候，“逆流而上”的祀麒麟就尤其显眼。
“他竟然没有用瞬移？”祀绮衣惊讶了一瞬，然后立马露出了笑容。
看来对方伤得很重啊……
那就更要——
趁他病要他命！
她拍拍应十二的背，示意对方降落。
大鸟听话地朝着地面俯冲了下去，直接降落在了祀麒麟的面前。
“果然……”
看着从施施然从鸟背上走下来的人，祀麒麟语气感慨，“那些废物是一点都拦不住你。”
“好歹它们也算是你的‘下属’，哥哥你这么说……”
祀绮衣摇了摇头，似乎在替那些听从了命令、正在勤勤恳恳地和玩家战斗的怪物们不平，“未免也太无情了。”
“‘下属’？”
祀麒麟的表情似笑非笑，“只是一些失败品而已，它们还配不上那两个字。”
“我属意的下属，可一直都只有你啊……”
不然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地让祀绮衣知道无限世界的真相，知道自己只是一个NPC？
只是，“可惜了……”
祀麒麟满脸都是遗憾。
他给了祀绮衣很多次机会。
但祀绮衣得知真相的反应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不但没有乖乖地站到他这一边，反而还帮主系统抓起了他。
“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祀麒麟举起了双臂，仰着头朗声道，“这些，才是我为你准备的……”
“最适合你的礼物！”
随着对方声情并茂的话音落下，祀绮衣立马严肃了神色，开始严阵以待。
只是直到那激昂的话语在空气中已经彻底飘散，还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没有BOSS降临，没有新副本开启，只有穿过街角的风慢悠悠地卷起了地上的树叶。
祀绮衣，“……”
应十二，“……”
两人面面相觑，十分迷惑。
所以刚才……祀麒麟/大舅子，他在干嘛？
在这一片令人尴尬的死寂之中，祀麒麟一直挂在脸上的从容不迫彻底消失了个干净。
“怎么会这样？”他甚至顾不上顾及祀绮衣，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了街角的深处。
为什么忽然都没有了反应？！
祀绮衣也下意识地顺着对方扭头的方向看去。
嘶……她浅浅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现在停留的这个街角，有辣么一点点的……眼熟。
不会这么巧吧……
祀绮衣轻轻“啊”了一声，低下头摸了摸鼻子。
令祀麒麟如此得意、如此自信的那批“礼物”，该不会、就是那一批吧……
不好的预感在祀麒麟转过街角的时候成了真。
面对几乎已经完全变成废墟的疗养院，祀麒麟反而平静了下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询问祀绮衣。
虽然疗养院的这些怪物，都是照着祀绮衣制作出来的粗劣仿制品，但也是他特意为祀绮衣准备的、能够在必要时刻拖住祀绮衣的关键道具。
但是现在计划显然出了一些他不知道的偏差——祀绮衣不仅知道了，甚至还未雨绸缪地处理掉了它们。
他把目光落在了紧紧跟在祀绮衣身边的男人身上，猜测道，“……是你的小男朋友告诉你的？”
啊这……
祀绮衣眼神微妙。
硬要说是应十二告诉她的，也没错。
毕竟如果不是想给应小鸟做检查，她也根本不会去疗养院。
不过，祀绮衣转念一想。
这件事真要算起来的话，得怪祀麒麟啊！
她原本可是打算老老实实去医院的。但如果不是祀麒麟把这（个假无限世界）里的玩家养成了那副动不动就躲在她身后的没用样子，她也不会因为想要避开这些麻烦掉头去了疗养院。
所以，这明明就是祀麒麟自作自受啊！
听完了全过程的祀麒麟：“……”
说实话，他可以接受祀绮衣未雨绸缪，也可以接受这是祀绮衣有了外援（应十二等其他玩家）帮助的结果，但是却不愿意相信，最后是因为自己种下的“因”导致了翻车的“果”。
“果然啊……”
祀麒麟垂着头，低低笑出了声，“外物总是靠不住的。”
还好，他向来不喜欢只把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
只不过是把拖住祀绮衣后、让诺顿治疗伤势的计划，换成——
他突然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一划。
大量的红色液体从伤口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整条手臂。
血液的流失导致祀麒麟原本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但是他的脸上却挂着畅快的笑容。
祀绮衣忽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拦住他！”
两人同时飞身上前，试图阻拦祀麒麟继续自伤的动作；只可惜，他们的反应速度和动作已经足够迅速，还是没能阻止祀麒麟把血洒向疗养院废墟的动作。
在血液落下的那一刻，死寂如坟地的断壁残垣忽然动了。
一具具残破扭曲的身体歪歪扭扭地从废墟之下站了起来。
——正是之前疗养院的那些病人、怪物。
不过，此刻的他们和之前看上去有一些不同：他们的皮肤变得凹凸不平，遍布着小小的、正在一起一伏的鼓包；他们的眼睛变成了黑色，仔细看的话甚至能发现那些黑色正在眼球内游移。
祀绮衣正要皱眉，就见那些鼓包忽然朝着那些人的耳朵、鼻子、甚至身体的伤口处涌去，开始一点一点往外冒出黑色。
那一片片的黑色从身体里、眼眶里爬出来后，对应的部位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直到那些黑色蠕动着聚集成了一团，那些原本直立着的身体也变成了一张张软绵绵的皮，缓缓飘落在乱石碎砖之上。
而那一团团的黑色则腾空而起，朝着祀麒麟飞去；它们密密麻麻地爬满了他的身体，爬进了那淋漓的伤口里。
祀麒麟原本苍白的脸色迅速红润了起来。
——他在恢复伤势。
祀绮衣立刻闪身上前，试图阻止祀麒麟恢复。
但是每当她一靠近，那些围在祀麒麟周围的虫子就会四散开来，根本杀不完。
祀麒麟也显然不会让祀绮衣妨碍他的计划，两人迅速缠斗在了一起。
“砰”，拳头和拳头之间的碰撞掀起了气流。
应十二飞身上前，接住了被拳风掀退的祀绮衣。
“原来这才是你算计白什的目的。”
祀绮衣从应十二的怀里跳了下来，看着漫天的黑色虫子沉了脸色。
什么“信仰”，什么“实验”，不过是祀麒麟为了掩盖自己变化的幌子罢了。
——这些虫子是他从其他怪物，还有玩家身上吸取力量的工具。
——他比之前变得更强了。
哪怕是祀绮衣和应十二联手，也只能堪堪与他打个平手。
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
在祀麒麟再一次用虫子恢复了自身伤势后，祀绮衣蹙起了眉头。
他们两个的力量终究会有用尽的时候，要想破局的话，就只有一个办法——
“应十二，你去找副本的核心。”
祀绮衣瞬间做出了决定。
从祀麒麟时不时出现在真正的无限世界里乱晃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对方并不是这个假无限世界的核心。
只要破坏了这个“世界”的核心，让这个“世界”暴露出来，她的老板就能接手这里。
一劳永逸。
应十二嘴唇微动，但祀绮衣像是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一样，先一步抬手止住了对方未说出口的话，“我留在这里才是最好的。”
只有她能拖住祀麒麟。
虽然她现在确实打不赢祀麒麟，但是如果她真要纠缠，祀麒麟也摆脱不了她。
更主要的是——
应十二能飞啊！
而且应十二曾经破坏过副本的核心，有成功经验。
所以，没有比应十二更合适的找东西人、啊不，鸟选了！
应十二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他不再纠结，叮嘱了一句“千万小心”后就展翅飞走了。
“好了……”
目送着应十二彻底飞远，祀绮衣“咔嚓”、“咔嚓”地活动了一下手脚。
“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哥哥。”
“我们也可以放开手脚，好好算一算我们之间的帐了……”
…
地面上的战斗胶着，天空中的应十二进度也凝滞不前。
比起找到核心藏匿的位置，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需要去解决。
——他还不知道这次副本的“核心”是什么。
应十二有些烦躁。
副本核心呈现的形式多种多样，它可以是一个NPC，可以是一件物品，也可以是一栋建筑。
而这个假“世界”那么大，一个个去试的话，哪怕就算是祀绮衣，也撑不住这么久。
一想到祀绮衣，应十二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他落在了一栋高楼的天台上，闭上了眼睛，尝试把自己带入祀麒麟的视角：
如果他是祀麒麟的话，会选择什么东西做副本核心呢？
祀麒麟是一个严谨的人。
严谨的人，只会做自己确定可行的事。
那什么是“确定可行的事”？
是他提前做过实验，得出过成功结论的事。
比如，在奇格弗庄园实验制造怪物（类恶魔）的可能性。LJ
比如，在辉兰第三高级中学用新的副本核心，实验重建副本的规……不对！
应十二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是实验规则的构建！
当时祀麒麟实验的，是祀绮衣的心脏能不能成为一个副本的核心！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应十二重新张开了翅膀。
在提斯图游戏公司的时候，祀麒麟那被祀绮衣挖开的胸膛里——
也是空的。
所以辉兰第三高级中学的实验，其实是在为这里做准备。
这个世界的核心——
是祀麒麟的心脏。
既然知道了核心是什么，接下来就好办了。
应十二在空中缓慢飞行着，寻找着目标建筑物。
副本核心一定是藏在一个令人不会觉得突兀的地方，比如辉兰第三高级中学的标本实验室；所以祀麒麟的心脏也一定藏在类似的地方。
原本疗养院的地下实验室是一个很好的藏匿地点，那里足够隐蔽，还有怪物守护。但是介于那里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片废墟，所以应十二便把目光放在了医院等其他场所。
只是他转完了所有类似的场所，甚至还突发奇想去了一趟投放医疗垃圾的垃圾场，结果连个心脏模型都没找到。
应十二有些想不通。
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祀麒麟没有把他的心脏放在合适的场所躲避注意，反而藏了起来？
但是这样的话，祀麒麟要如何保证核心的安全。要知道玩家这种生物，可最喜欢挖宝了——只要是任何藏起来的东西，在他们眼里都是值得争抢的宝贝。
哪怕那是一个垃圾。
一旦祀麒麟的心脏被哪个玩家好奇地挖了出来……
嘶……那画面太过美丽，应十二晃了晃脑袋，努力把那魔性的画面从脑子里摇出去，重新开始分析。
以祀麒麟的严谨，他一定不会去赌玩家的不可控。
所以只剩下一个可能——
他把东西藏在了一个他认为的、玩家无法到达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应十二知道的就只有两处。
而从祀麒麟把办公大楼制作成副本，并且最后毫不犹豫弄穿办公大楼的墙壁逃命这几点来看，核心显然没有藏在办公大楼里。
所以就只剩下一个地方——
…
应十二再次落在了熟悉的窗台上。
屋子的窗户还大开着。
那是祀绮衣特意为他一人（鸟）留的“门”。
也只有他能进入这里。
应十二从窗户里跳了进去，落地成人。
不得不说，这里确实是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
如果没有他这个“意外”，这间屋子没有玩家能够进来；而哪怕是作为屋主的祀绮衣，也因为祀麒麟给她安排的大量工作，白天长时间不在家，晚上回来也只想着休息。
别说翻动屋子了，连卫生都是上次应十二帮忙搞的。
所以，一旦祀麒麟把东西藏在了这里……不对不对，应十二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上次搞卫生的时候，算是把屋子的角角落落都打扫了一遍，但是他并没有看到任何心脏样的东西；如果祀麒麟是把心脏混在了自己的东西里、留在了这里，他也没有看到任何和这间屋子格格不入的东西。
毕竟男性用品和女性用品之间的区别，是一眼就可以看——
咦，等等！
好像……还真有一样东西！
那件东西虽然属于祀麒麟，但是出现在祀绮衣的房间里，同样也一点都不突兀。
应十二毫无心理负担地破坏掉了房间上的锁（反正这里又不是祀绮衣真正的公寓），哼哧哼哧地从里面搬出了东西。
大大小小的箱子在客厅里摊了一地。
他很快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箱子上面的胶条还维持着上次撕开一半的状态，淡淡的血腥气从打开的那半条缝隙里幽幽飘了出来。
这是祀麒麟的快递。
一个放在祀绮衣面前，祀绮衣也不会去打开的东西。
——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
“刺啦”。
应十二撕掉了快递箱子上的胶条，缓缓掀开了盖子。
…
祀绮衣单膝跪在地面上喘着气。
她看起来十分狼狈：头发被血液黏成了一缕缕，毫无形象地贴在了脸上；脸颊上则布满了血迹、灰尘、以及汗液流下后留下的纹路；身上的衣服也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和颜色。
“你还要和我耗下去吗？”
祀麒麟站在祀绮衣的面前。他倒是还衣冠楚楚，只不过身边只剩下了零星的几只虫子。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你明知道……你现在根本打不过我，为什么还要再浪费时间？”
“明明……”他蹲下了身子，凑到了祀绮衣的面前，“我们两个才是最相似的，为什么不能友好相处呢？”
“你看这个世界——”祀麒麟张开了双臂，“这可是我费劲心血建造的理想国度！”
“在这里，玩家不用担心会死亡，NPC不用担心自己被利用完了价值后，而像垃圾一样被丢掉！”
“在这里，所有生命都将得到永存！”
“这不比外面的那个世界好吗？！”
“我呸！”祀绮衣朝着祀麒麟的脸呸了一口血。
什么狗屁“永存”！
明明是给你打一辈子白工吧！
那些怪物好不容易在她老板手底下干到了退休，终于可以快乐地“颐养天年”了，结果因为祀麒麟的“好心”，莫名被拉到这个地方继续干活（还不给工钱），还美名其曰“不会再被抛弃”。
也亏得小蝴蝶蒙蔽了它们的认知。
不然是个怪都得跳起来和祀麒麟拼命！
“看来，我们是一定谈不拢了？”祀麒麟阴着脸抹去了脸上的血液。
“当然。”祀绮衣也擦了擦嘴边的血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老板他对我……还算不错……”
虽然抠门了点，资本家了点，但他按时发工资啊！光这点就比只会空口画饼的祀麒麟强！
至少在她找到下一份工资更高的工作前，她根本没想过跳槽。
“‘对你不错’？”祀麒麟语气嘲讽，“连你我的名字都是敷衍的从‘饲养员71号’、‘饲养员70号’缩写而来，你觉得还算不错？”
祀绮衣奇怪地看了一眼祀麒麟，“原来你介意的是这个。”
她知道祀麒麟讨厌自己的名字。只不过原本她以为这只是祀麒麟的个人喜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敏感的心思在。
尽管如此，祀绮衣还是不理解，“可是，我们本来就是以饲养员的身份被创造的啊……”所以叫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况且，她老板不是还给他们的名字变了个形了吗？
这不说明多少还是花了心思的嘛……
“算了……”祀麒麟阴沉着脸，“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们也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谁说我在浪费时间了……”
祀绮衣看着远处天空中隐隐出现的、还在不断变大的黑点，露出了一个笑容，“我的目的，不是已经达成了吗……”
她朝着天空张开了双臂。
下一秒，一个带着血腥气的玻璃器皿落入了她的怀里。
祀麒麟的眸光瞬间阴冷，“……你竟然把公寓的权限开放给他了。”
祀绮衣笑容腼腆，“你不也说了，他是我的‘小男朋友’嘛……”
祀麒麟冷笑一声不再废话，伸手就往祀绮衣的怀中探去。
祀绮衣抱着玻璃器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祀麒麟心中一哂。
果然之前的战斗消耗了祀绮衣绝大部分的力量。
所以，就算祀绮衣拿到了副本核心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任他……一声鹰唳响起，黑色的巨鹰带着飓风直直地朝他撞了过来，祀麒麟一时避闪不及，“咕噜噜”地直接被掀出了十米远。
应十二缓缓在祀绮衣身边落地。
“没事吧？”他迫不及待地上下检查着祀绮衣。
在看到对方满身的鲜血和狼狈后，满眼都是自责和心疼，“都怪我动作太慢了。”
祀绮衣摇了摇头，拍拍垂头丧气的大黑鸟，安慰道，“你的速度已经很快了。”
“而且你还带回了关键的‘筹码’。”
她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缓缓从地面上爬起来的祀麒麟，上下抛动着还在玻璃器皿内跳动的心脏，“现在，‘筹码’在我们手里了……”
“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吗？”
“谈什么？”祀麒麟哑着嗓子，嗤笑道，“核心已经在你们手里了，还有什么可谈的？”
“当然有。”
祀绮衣不赞同地看他，“比如，你可以选择直接打开副本。”
“你辛辛苦苦打造了这个世界，也不想看到它因为核心被毁而报废吧……”
“更何况，老板也会看在你‘自首’的份上，给你安排轻点的惩罚。”
祀麒麟闭了闭眼睛，“‘自首’？”
他突然大笑出声，“然后再像以前一样，做一个听话的工具吗？！”
“那我宁可——”
手中的心脏忽然停止了跳动。
祀绮衣的眼皮一跳，“不好——”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下，那心脏开始缓缓变大。
甚至撑破了外面的玻璃器皿。
祀绮衣厉声道，“他要自爆！”
“把心脏给我！”
应十二立刻伸手去抢祀绮衣手里的“不定时炸弹”。
副本核心被毁时产生的爆炸有多恐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而距离越近，受到的冲击也越大。
只要让他拿着心脏，他至少可以带着心脏飞到高空，让祀绮衣远离伤害。
应十二正这么想着，伸手却捞了一个空。
应十二，“？”
只见祀绮衣侧身躲开了他的动作，然后抱着越来越大的心脏头也不回地朝着祀麒麟冲了过去。
“你别跟过来！”
她甚至不忘呵斥住应十二准备跟上的脚步。
祀麒麟的嘴角已经开始流出鲜血。
看着冲到自己面前的祀麒麟，他甚至还有心思笑着调侃她，“怎么，最后打算和哥哥一起……”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祀绮衣毫不犹豫、手起刀落地破开了他的胸膛。
祀麒麟“噗”地吐出了几口鲜血，调笑道，“这是趁着哥哥还没死，赶紧捅两刀消消火吗？”
“那可得抓紧了啊……”
“闭嘴！”
祀绮衣懒得搭理他。
她将已经变得和篮球一般大的心脏，一把塞进了祀麒麟空荡荡的胸腔里。
甚至还因为心脏变得太大，第一次没能成功合上胸膛。
“你……”
祀麒麟的笑容突然顿住了。
祀绮衣冷眼看他，“你想一死了之……”
“门都没有！”
她的手一翻，一本眼熟的白色册子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下一秒，四周狂风大起，所有的风都朝着祀绮衣涌去，将她慢慢地托到了空中。
祀绮衣漂浮在了半空中，闭上了眼睛。
白色的册子在她面前自动翻开。
再次睁眼时，她的眼睛里满是流动的蓝色数据流。
祀绮衣面无表情地垂着眼，在翻开的册子上一笔一划地开始书写。
祀麒麟终于意识到了祀绮衣的打算。他当机立断地破开自己的胸口，准备把心脏再一次挖出来。
只可惜，他还是迟了一步。
静止的风再次开始流动，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将他拽向那本白色的册子。
“不可能——”
祀麒麟难以置信地嘶吼着，“你不可能（写得）这么快——”
风停了。
祀麒麟消失了。
白色的册子落到了地上。
应十二上前捡了起来。
只见在姓名那一栏写着的，并不是“祀麒麟”三个字，而是——
一只只有一只角的羊。
他笑着摇了摇头。
怪不得祀麒麟觉得不可能。
如果祀绮衣老老实实写“祀麒麟”三个字，可能还真的会因为笔画繁多（写得慢）而被祀麒麟抓住机会挖出心脏；但是偏偏祀麒麟（以往）用这个图案取代了自己的名字……
“还真是‘因果循环’……”
突然，他的脚下一歪，整个人差点摔倒在疗养院的废墟之上。
——失去了和核心的联系，整个“无限世界”也失去了力量，正在开始崩塌。
应十二勉强站直了身体，目光却被废墟上一本血迹斑斑的笔记本吸引了注意。
这是……
“应十二！”
在不远处找到了出口的祀绮衣正在挥手，“你还愣在那里干嘛！”
“快点过来，准备回家啦……”
“就来！”
应十二飞快地捡起了那本笔记本塞进口袋，快步追了上去。
“走吧，我们回家！”
…
——个屁嘞！
还不如不回来！
祀绮衣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公寓。
在成功回到无限世界后，她第一时间就把管理手册塞给了她老板。
原本以为抛掉了祀麒麟这个烫手山芋，她接下来就能休息了。但是没想到——
她还要替祀麒麟擦屁股！
祀麒麟构建的假无限世界虽然崩塌了，但是里面堆积着的怪物、之前被偷渡的玩家……还有其他各种乱七八糟的后续工作，都需要祀绮衣处理。
她整整忙了一个星期，都还没有处理完！
祀绮衣越想越气。
并且怒气值在推开公寓的大门、发现里面一片漆黑后到达了顶峰。
应十二又去哪里了？！
她忙就算了，为什么连应十二这些天也不见人影！？
这些天他们两个几乎都没怎么见过面，这合理吗？啊？！
祀绮衣忿忿不平地摔上了房门，坐在沙发上生着闷气。
“笃笃。”
十分有礼貌的熟悉敲窗户声响起。
祀绮衣一动不动地坐着。
她早就给应十二开了屋子的权限，对方根本不需要再敲门（窗）。
片刻之后，似乎是因为没有人开窗的缘故，礼貌地敲击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祀绮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走到了窗边。
黑色的小鸟团子规规矩矩地站在窗台上。
在见到她出现之后，还歪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
他的身边还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彩色礼盒。
上面甚至还夸张地扎了一个粉红色的大蝴蝶结。
“……这是给我的？”
应小鸟乖乖点了点小鸟脑袋。
于是，祀绮衣一手端鸟，一手拎着礼物盒回到了客厅。
“你这些天……就是在给我准备这个？”
祀绮衣把礼物盒放到茶几上，一边拆蝴蝶结一边问道。
应十二已经恢复成了人形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正有些紧张地看着她拆礼物盒。
猝不及防被提问，他还愣了一秒才点了点头。
祀绮衣长长地“哦”了一声，“这样啊……”
“那看在礼物的份上——”
她的话突然戛然而止。
祀绮衣看着礼物盒里躺着的东西，猛地睁大了眼睛。
她努力克制住了不自觉颤动的手，小心地将东西捧了出来。
“噗通”。
“噗通”。
……
熟悉的跳动从她的掌心传来，祀绮衣抬眼看向应十二，“你……”
“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的心脏不是已经成为新的副本核心了吗？应十二是怎么完好无损地将其取出来、还同时保证副本继续运行的？
“我和你的老板做了一笔交易。”
应十二小心翼翼地帮忙捧住了心脏。
其实在知道祀麒麟的心脏也成为了副本核心时，他就冒出了一个想法：
既然两个副本的核心都是心脏，为什么不能用祀麒麟的心脏，去取代辉兰第三高级中学里祀绮衣的心脏呢？
反正祀麒麟心脏的“副本核心”功能已经彻底丧失，他们为什么不废物利用？
所以在回到无限世界后，应十二找到了主系统，和对方谈了一笔交易——
他以为主系统、为无限世界打工为条件，让主系统把辉兰第三高级中学的副本核心进行了替换。
他这些天就是一直在和主系统实验如何成功转移核心。
“你没必要为了我……”
“嘘。”
应十二竖起了手指，制止了祀绮衣要说的话，“没有什么‘必要不必要’。”
“只有我‘愿意不愿意’。”
“所以，你愿意原谅我了吗？”
“当然。”
祀绮衣起身，在应十二的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
“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
祀绮衣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正好洒在她的被子上。
整个病房里都静悄悄的，只有胸腔内心脏规律跳动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
“噗通”、“噗通”……
祀绮衣靠在床头，一边感受着心口传来的久违的跳动，一边环顾着四周。
这是一间单人高级病房，病床旁边有摆放了一张用于陪床的椅子；只不过现在，椅子上的人知道到哪里去了，床头柜上还倒扣着对方看到一半的书。
那本书的封面上沾染着不少的血迹。
祀绮衣好奇地拿了过来。
“《关于确认心脏存在储存记忆功能的实验报告》。”
后面还附上了释放被储记忆的相关操作。
而这份报告的落款人是——
撒迦利亚·诺顿。
“怪不得……”祀绮衣把本子重新放了回去，揉了揉太阳穴。
怪不得应十二死活不同意她直接开胸把心脏安回去，非要她进医院安装。
原来这才是对方准备的，真正的礼物。
正想着，当事人就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你醒了！”
应十二的眼睛咻地亮了起来，飞快地扑到了床边，“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祀绮衣看着对方着急的神色，原本正准备点头的动作一顿。
“哎呀……”
她抚住了额头，“感觉头有点昏昏的。”
“脑子里好像涌入了很多东西……嘶，好像有点混乱……”
应十二立刻转身，“我去叫医生！”
“哎——别！”
祀绮衣赶紧拉住对方的衣摆，把人扯了回来，“没有那么严重。”
“这么点小事就不用麻烦医生了。”
她把应十二按到了椅子上，“你陪我理一下记忆就行了……”
应十二还是十分担心，有些坐立不安，“真的不用叫医生吗？”
“不用，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了解。”祀绮衣信誓旦旦。
“好吧……”应十二最终还是妥协了，“你想怎么理？”
祀绮衣开始提问，“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在哪？”
“天鹅大街的奇格弗庄园。”
“第一次见面时你送了我什么？”
“一只红色玫瑰（道具）”
……
随着时间的推移，祀绮衣提问的速度越来越快，应十二也不得不加快了回答的速度。
“我的心脏被祀麒麟藏在了哪里？”
“辉兰第三高级中学的标本室。”
“救命之恩的下一句是什么？”
“以身相许。”
应十二条件反射地回答完，然后一下子愣住了。
他猛地抬起了头。
只见祀绮衣此刻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那现在……”
“应十二，你想好要怎么报答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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