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景盯着非寂看了半天,蹙眉:“你气息稳健,灵力内敛,不像生病的样子。”
“病了,病得很重。”非寂还在看她。
流景不解:“什么病?”
非寂薄唇轻启,似乎说了句什么,流景没听清,又不好意思再问,只能转移话题:“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给我输些灵力就好。”非寂回答。
这个倒是简单,流景没有废话,直接酝起灵力往他体内灌。
一刻钟后,非寂扬唇:“多谢,好多了。”
“猫和兔子哪里领?”流景迫不及待。
非寂勾唇:“痊愈之后,自会给你。”
“……不是好多了吗?”流景无语。
非寂:“好多了,又没痊愈。”
流景无言与他对视,片刻之后才问:“那何时才能痊愈?”
“至少要治个十次八次吧,”非寂话没说完,便看到她掌心再次酝起灵力,于是慢悠悠补充,“每次治疗至少要相隔十日。”
“那我未来几个月岂不是都要耗在这里?”流景不悦。
非寂朝她伸出一只手,流景愣了愣,下意识以为他要牵她,结果眼睁睁看着他的手做出请的姿势:“不愿意的话,你可以离开。”
流景:“……”
她扭头就走,非寂下意识跟了一步,却在房门打开之后强行停下。
“帝君,饭菜送来了。”猫耳壮汉一本正经。
流景往外走的脚步因为浓郁的香味猛然慢了下来。
非寂:“不饿,扔了吧。”
“是。”猫耳壮汉扭头就走。
“等一下!”流景连忙叫住,“扔了多可惜,给我吃吧,就当是你今日诊费了。”
“我的诊费,只有灵石灵药,猫和兔子。”非寂淡淡开口。
猫和兔子里的猫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流景扫了猫耳壮汉一眼,正要说什么,非寂又道:“但你若留下为我治病,一日三餐想吃什么就可以吃什么。”
流景顿时有点心动。
“整个幽冥宫的寝房,你想住哪间就住哪间,若没一间喜欢的,我可以带你去别处。”非寂继续加码。
流景更加心动。
“而在结束之前,我可以先把兔子交给你。”非寂放出杀手锏。
流景:“成交!”
“吃饭。”非寂到桌前坐下,猫耳壮汉立刻指挥宫人把所有饭菜都送进来。
流景默默咽了下口水,歪头看非寂:“你不是不饿吗?”
“不饿也能吃,”非寂拿起碗筷,放到了旁边的位置上,是给谁的不言而喻。
流景直接坐下,道了声谢就开始吃饭。非寂看着她胃口极佳的样子,眼底笑意渐浓,但一想到她胃口好的另一个原因,可能是饿久了或者是之前这些年没吃过什么好东西,顿时又有些笑不出来了。
“好吃吗?”他问。
流景颔首:“好吃,这里每一道菜,都很合我的胃口。”
“那就多吃点。”非寂给她夹了一个鸡腿。
流景一愣,神情微妙地看向他。
“怎么?”非寂面色镇定。
流景:“没事,只是觉得你和传言里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传言中你冷漠疏离不近人情,是冥域几万年来少有的铁血帝王,如今看来……还会给人夹菜,倒是挺体贴的。”流景认真道。
非寂淡定给她夹菜:“所以不能只凭传言就断定一个人的人品。”
“确实,您本人很慈祥。”流景颔首。
非寂夹菜的手一僵:“……慈祥?”
“怎么了?”流景不觉得哪里有问题。这位帝君好像也有五六千岁了吧,她一个十九岁的小丫头片子,用慈祥这个词形容他不是很正常?
“没事,慈祥。”非寂的眼神渐深。
用过膳,流景就跟着猫耳壮汉去了一处偏僻的院子,两人走在路上时聊了几句,流景知道了这位壮汉名叫狸奴,是整个冥域除了非寂以外权势最盛的人,她以后要想在幽冥宫过得舒坦,最好是别得罪他——
“你耳朵看着好软,我能摸摸吗?”可惜,流景从出生起,就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怕。
狸奴一愣,半晌笑了一声:“您怎么还是这副德行……”
“不让摸就算了。”流景也只是问问。
结果下一瞬,狸奴就弯下腰来。
流景讶异地睁大眼睛,听到他催促后赶紧摸了摸。
“手感真好……”她傻乐。
狸奴嘴角抽了抽,带着她进了院子。
一个少年郎正在院子里浇花,对上流景的视线后眼圈突然红了,好一会儿才搓着手走到二人面前:“流、流景姑娘?”
“我是。”流景颔首。
少年郎笑了一声,却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我叫舍迦,是、是幽冥宫的大管事,掌管宫里一切除守卫以外的所有事务,人脉遍布整个幽冥宫,流景姑娘以后若有需要,尽可吩咐我。”
“你的眼睛是突然红了,还是一直都红?”流景好奇。
狸奴顿时警告地看舍迦一眼。
舍迦泪意退去,干笑:“我是兔子嘛,眼睛很容易就红了。”
“你就是帝君给我的那只兔子?”流景眼睛一亮。
舍迦:“?”
“总之你以后就住在这里,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和舍迦,”狸奴抢先说完,又怕她起疑心,于是郑重表示,“帝君的病就交给您了。”
流景点了点头,等他走了之后才感慨:“看来你们帝君的病真的很重啊。”
舍迦笑笑,指着唯一的正屋道:“你以后就住这间吧。”
“不急,”流景抱臂,盯着他打量片刻,“兔耳朵先露出来,让我摸摸。”
舍迦:“……”
流景就此在幽冥宫住了下来。
她天生地养自由自在了十九年,还是第一次尝试在一个地方停留,感觉……还不赖。
不仅有兔子耳朵随时可以捏,还有数不清的美食可以吃,且整个幽冥宫的大门都为她敞开,就连那暗牢她也可以自由出入。
这些也就罢了,冥域帝君本人也挺和善,每次给他治完病,都会得到诸多赏赐,有时候是一个生了锈的互舍壶,有时候是一艘不用灵力也能操纵的飞行小船,更多的时候是一些花花绿绿的衣裳,繁复精美的首饰。
流景在幽冥宫一连住了三个月,仍未厌倦这里的生活。
“有时候我真感觉自己就该属于这里。”一次治疗后,她在跟非寂的闲谈中忍不住感慨。
非寂不动声色:“喜欢的话,可以留下。”
“还是算了,”流景想了想还是拒绝,“我还有许多地方想去,等给你治完病我就离开。”
自从知道所谓的兔子和狸花猫是舍迦和狸奴后,她就歇了带走的心思,只想一个人快活自在。
“你想去哪?”非寂问。
流景笑了一声:“天大地大,哪里都去得。”
非寂看着她欢快肆意的模样,突然舍不得再下圈套留她。
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明白天道当初为何拦他——
她天生地养,又根骨极佳,生来便有肆意自由的资本,可上一世却被南府用一把锁困了两千多年,如今重来一次,还是希望她可以不受约束,好好的从头来一遍。
“那便祝你旅程愉快。”他轻声道。
流景笑笑:“不急,这不是才治了七次么,还有三次呢,等结束了你再祝我也不迟。”
“没有三次了。”非寂回答。
流景一愣:“什么?”
“你今日治得很好,我想……大概是痊愈了。”虽然不舍,但非寂还是缓慢开口。
流景嘴唇动了动,无声与他对视。
结束得太过突然,她竟有些不知所措,非寂看出她的茫然,便温柔道:“你想在这里住多久,便可以住多久,想清楚下一站去哪再离开也不迟。”
流景想了想,答应了。
离开是在三天后,非寂亲自把她送到了界门处,道别时给了她两个乾坤袋。
“这里面是一些吃食和防身的法器,紫色那个袋子里,还有一把短哨,若遇到了实在不能解决的麻烦就吹响它,我会在最短时间内赶到。”非寂叮嘱。
流景一边低着头摆弄乾坤袋,一边听他说话,直到他安静下来才看向他:“帝君,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你救了我,我不该对你好?”非寂反问。
流景笑笑:“我只是定时给你输一些灵力罢了,这点付出相比得到的,实在不值一提。”
非寂眸色缱绻,安静地听她说话。
流景突然有些不自在:“若是无事……我可就走了啊。”
“去吧。”非寂轻启薄唇。
流景摆摆手,拿着东西踏上离开的路,走到界门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一眼,对上非寂的视线突然有些难过,就好像他一直站在那里,一直在等她回眸。
“去吧。”非寂还是同样的话。
流景点了点头,到底消失在界门后。
离了冥域,她生出一分茫然,头一次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要不先去报被扔进冥域之仇?流景正纠结,衣角突然被拽了拽,她下意识就要攻击,结果刚握紧拳头,就对上一双眨动的大眼睛。
唔……比毛茸茸还可爱。
流景看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姑娘,一时间心都化了。
“娘亲。”她奶声奶气唤人。
“娘……谁?”流景一脸茫然。
小姑娘又拉了拉她的衣角。
“我?”流景一脸惊悚。
小姑娘:“你去哪?”
“我去报仇……你先等等,别闲聊,刚才为何叫我娘亲,认错人了?”流景蹙眉。
“没认错,我一眼就看出是你。”小姑娘颇为骄傲。
她也就四岁的身量,偏偏要学小大人说话,流景看得直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娘亲……你家长辈呢?怎么就你一个?”
小姑娘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眼角一耷:“我家没有长辈。”
流景愣了愣。
“我娘轮回去了,我爹把我卖给别人,我不愿意,就跑出来了。”小姑娘努力解释。
“卖亲生女儿?还有天理吗!”流景恼了,把人抱了起来,“走,我带你去报仇。”
小姑娘揽住她的脖子:“不报仇,你带我走吧。”
“不行呀,我居无定所四处漂流,还得罪过很多人,带着你只会害了你,唯一能帮你做的就是帮你报仇,”流景说罢,突然有了主意,“等报完仇,我把你送去幽冥宫吧,那里好人很多,应该能照顾好你,到时候……”
话没说完,小姑娘亲了她一下,可怜兮兮道:“求求你。”
流景:“……”
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带走!流景果断抱着人离开了。
界门处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一道身影在角落伫立许久,等一大一小离开后,便悠然往界门里走。
界门内,非寂还在失神,结果下一瞬便对上了断羽的视线。
“……怎么就你一个人?逢生呢?”非寂蹙眉。
断羽一脸淡定:“跟人跑了。”
“谁?”
“仙尊。”
非寂:“……”
看来下次见面不会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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